“我老了,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候可活了,就想着要为你们打算,你们却未必能够完全了解。有时候做事情着急了一些,难免生出误会来。不过,我都是为了你好,晓棠!”

韩太后殷切地看着纪晓棠,眼角竟挤出两滴泪水来。

纪晓棠知道,这次进宫,她必定要面对韩太后虚假的嘴脸,但是韩太后能够做到这个程度,还是让她吃惊不小。

如此的虚情假意,将毒害她的事情轻轻带过,还说什么误会,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这可真是…让人恶心。

此刻,纪晓棠也更加明白了,韩太后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或许,她就是凭借这些才在失宠的情况下,一步步地爬到了今天的位子。

纪晓棠抬起眼来,韩太后在她的眼中,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架遍身污浊散发着臭气的权力的机关。

“母后的心思,我都明白。”纪晓棠微笑,慢慢地说道。

韩太后眨了眨眼睛,她当然已经看出来了,她方才那一番表演,根本就没有触动纪晓棠。她想了想,就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将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了。

“晓棠,”再次开口,韩太后的语气就恢复到了从前,没有了方才故意装出来的可怜和夸张的热切,“或许我的话,你不能完全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境况是怎样。这大内禁宫。早就不是以前的大内禁宫了。别说做一些挑拨我们母女的事情,就是想什么时候结果了我,也不过是人家一念之间的事情。”

“晓棠。陛下的身子是那样,再没有子嗣的可能了。陛下和我百年之后,这天下究竟交给谁?陛下想的是煊儿,因为陛下就中意煊儿。我想的也是煊儿。却多半是因为你。”

“…对煊儿暗中下手不成,就想要离间我们。你不相信我。但不该看轻了我。若你在我宫中~出事,是谁要背这黑锅,震儿怎么肯善罢甘休,最后受益的人又会是谁?晓棠。你要仔细想想,不要上了贼人的当,亲者痛仇者快啊…”

“我和陛下已经商量过。只等着阿佑在镇山关平定了北蛮,就将煊儿立为太子。”韩太后见纪晓棠一直不为所动。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韩太后终于亲口说要立煊儿为太子了,可纪晓棠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喜色来。她知道,她今天进宫来,韩太后必定要笼络她。而韩太后也知道,她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被笼络的,尤其是在毒害事件之后,所以就一面将矛盾指向肃王府,一面抛出了这样的诱饵。

隆庆帝已经活不过一年,煊儿做了太子,很快就可以登基称帝。

这确实是极大的诱~惑。

但是纪晓棠面对这个诱~惑,表现的却太冷淡了些。

韩太后始终关注着纪晓棠的一举一动,自然看出了纪晓棠的冷淡。她自以为猜出了纪晓棠为什么会这么冷淡的原因。

“晓棠,你放心。”韩太后的语气又亲切了起来,“若是选的别的孩子做太子,自然是要养在宫中,从此与本家父母隔绝。但是煊儿不一样,煊儿是你的孩子…”

纪晓棠的眼中终于显露出一些情绪的波动来,韩太后就受到了鼓舞。

“…肯定还是要住到宫中来,我和陛下在商量,你可以进宫来陪着煊儿。煊儿还小,也不是时时都在宫中,一个月里面,也可以回安王府住上几天。…无论怎样,你们母子都会在一处,没人会分开你们。晓棠亲自照顾煊儿,也是我和陛下最放心的。”

隆庆帝确实曾经在她面前提起过,煊儿之所以这般聪明可爱,与纪晓棠的亲自教养是分不开的。

纪晓棠是一位好母亲,她亲自养育和教导的煊儿,更可能成为大秦江山的合格继承人。

韩太后说完这些话,就含笑地看着纪晓棠。

在她看来,帝位,以及亲自照顾煊儿,这应该是这世上最能打动纪晓棠的条件了。

纪晓棠果然也露出了笑容。

“母后厚爱,我和王爷还有煊儿都感激不尽。”纪晓棠态度从容,语气也不急不缓,“只是空口无凭,谁知道等北边平定了,还会出什么事呢?”

韩太后就是一噎,纪晓棠果然很难对付。不过随即她的心中又是一喜,纪晓棠能做这样的反应,就表明了,她的诱饵是有用的。

这样的诱饵,谁又能够真的无动于衷呢。纪晓棠不过是比其他的女子更为镇定,更为喜怒不形于色,也更加难以打发罢了。

可是,纪晓棠向她要凭据,这还是难住了韩太后。

韩太后这样顿住了,纪晓棠在心中不由得冷笑。她相信,韩太后确实属意煊儿做太子,但是什么可以让煊儿住安王府,又什么可以让她进宫陪伴煊儿,亲自照料煊儿的话,不过是韩太后为了稳住她所说的鬼话罢了。

等北面平定,韩太后腾出手来,想要夺取煊儿,第一个要除掉的,依然是她。

即便韩太后说的是鬼话,纪晓棠偏要假装相信,向韩太后要凭据,甚至不是为了将韩太后一军。

她要韩太后给出凭据,为煊儿的江山铺平道路!

韩太后嘴上既然已经要将江山给煊儿,那么就让这家事成真吧!

纪晓棠笑眯眯地看着韩太后,等待她的答复。

比起纪晓棠自然的笑容,韩太后的笑容就显得僵硬了,但她毕竟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女人。

“晓棠要凭据,是不相信母后了?”

“并非如此,母后掌管内宫,处置朝政这许多年,应该比我更明白,口说无凭这个道理呀。这样的大事,当然要有切实的凭据。”纪晓棠的态度,非常就事论事。

这又让韩太后一时说不出话来,想了片刻,她才又问纪晓棠:“晓棠想要什么凭据?”

“母后亲手书写的旨意,就再好不过了。”纪晓棠立刻答道,显然她对此事早有准备。

韩太后果然就被将在了那里。

“怎么,母后不肯下旨?莫非母后方才那些话,都是哄着我玩笑的?”纪晓棠似笑非笑。

韩太后看着纪晓棠,突然哈哈大笑。

“好一个晓棠,好。”韩太后连说了两个好字,“既然晓棠要这样才肯相信,那我就写一道旨意给你。”

韩太后说着话,就吩咐服侍在身边的杨翩翩准备笔墨。

“不过,这只能是一道密旨,你拿了回去,暂时不能公开。晓棠,当前朝中是怎样的局势你应该很清楚,母后也不瞒你。若是现在就宣布煊儿做太子,不仅煊儿的平安难保,朝中也立刻就会生出风~波来。到时候北蛮人肯定会乘隙而入,大秦江山不保,什么都无从谈起了…”

韩太后答应给纪晓棠写一道密旨,但是同时也让纪晓棠答应她的条件,就是将旨意暂时秘而不宣,一切都等到北边平定之后,才正式将煊儿册立为太子。

纪晓棠想了想,就痛快地点头答应了。

一会的工夫,杨翩翩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韩太后果然亲手书写了一道密旨,写完之后,还让纪晓棠看过,等纪晓棠点了头,她就当着纪晓棠的面用了印。

为了取信于纪晓棠,韩太后不仅用了太后的凤印,还加盖了玉玺,这才将密旨交给纪晓棠。

纪晓棠郑重地接过,贴身藏了。

“多谢母后,北蛮联军入侵,王爷必定竭力辅佐陛下和母后…”

韩太后满意地笑着点头。

纪晓棠带着密旨出宫回了安王府。

秦震看到密旨,就笑了。

第一五六章 密旨

“收起来吧。”秦震看过来了密旨,就随意地放在一边,跟纪晓棠说道。

他对密旨如此看轻的态度,让纪晓棠微微挑了挑眉。

“王爷,是觉得这旨意没什么意义吗?”纪晓棠问秦震。

秦震打量着纪晓棠脸上的神色,纪晓棠故意板起了脸。但是这并不能骗过秦震,秦震觉得纪晓棠这故作严肃的样子很可爱,就伸出手来,在纪晓棠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出其不意,纪晓棠没有躲开。她的脸就略微发红,飞快地左右看了看。

煊儿不在,服侍的人也远远地守在门边,方才应该没有人看见。

纪晓棠略松了一口气。

她这样子,更让秦震觉得心~痒难耐,就故意问她:“怎么晓棠觉得这旨意很重要?咱们打一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纪晓棠觉察出秦震的心情很不错,当下也就顺着他的话问。

自从她在宫中遇险,又让秦震想起了某些往事,秦震虽然面上装作无事的样子,但是心情却一直都很沉郁。难得秦震能高兴起来,纪晓棠也愿意陪他玩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我赌还有一道密旨。”秦震笑着说道。“太后给了你一道密旨,必定还会给肃王一道一模一样的密旨。”

“晓棠,要不要赌?”

纪晓棠忍不住就笑了。

“看来,是不肯赌了。”秦震斜瞥着纪晓棠,“我就知道,我能想到了,你不会想不到。”

“看来。太后的信誉是完全破产了。不知道肃王那边会不会更相信她。”

“这个你放心,三哥那边,只有比咱们对她更不信任的。”秦震笃定地说道。

肃王不会相信这样的密旨,但却和他们一样,也会接受这道密旨。谁知道将来的事情将发展成什么样子,即便韩太后起草旨意的时候是一片虚情假意,但这密旨上毕竟用了凤印和玉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真正地派上用场。

总比什么也不向韩太后要地要好。

如果那样。只怕韩太后也会怀疑他们讲和的诚意,反而于事情无益。

“说起来,还是咱们占了便宜。”秦震想了想。又笑了。

“我们占了什么便宜?”纪晓棠问。

“你还来问我,这便宜不就是你占的吗?”秦震看着纪晓棠,“别的或许都会是虚的,但是那辆金车却绝不是假的。”

秦震说的是韩太后送给她的金车。

纪晓棠也笑了。

“我正要跟王爷商量这件事。”

“晓棠。你对金车有什么安排?”秦震立刻就问道,他似乎隐隐地猜出了什么。

“是的。那金车我并不打算用。放在王府里头,虽然足够排场,也有它的意义,但我却并不放在心上。王爷。我想将那辆金车捐献出来,作为军饷。”

纪晓棠跟秦震商量,就是不算金车的附加价值。将车拆了当金子使,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镇山关下大军压境,最需要的就是军饷。

“晓棠,难得你竟不将那辆金车放在眼里。”秦震看着纪晓棠,眼神闪闪发亮,他知道,纪晓棠一定非常明白那金车的意义,可是却并不放在心上,而是想将金车捐为军饷。这样的纪晓棠,怎么不让人又爱又敬。“那金车既然由太后送给了你,就是你的,你完全可以自行处置,无需跟我商量。”

“金车虽说是给了我,可却是我和王爷共有的,而且这样一件大事,当然要跟王爷商量,要王爷点头才行。”纪晓棠说的条条是道。

“就这样在乎我的看法?”秦震笑着问。

“当然,难道不应该吗?”纪晓棠笑,说的理所当然。

秦震是安王府的王爷,是她儿子的父亲,又哪里能分的那么清楚什么你的我的,都应该是我们的,跟秦震商量,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我同意。”秦震心中熨帖,自然痛快地答应了。

纪晓棠见秦震答应了,也乐得自己省心。

“那具体的事情,我就都托付给王爷了。”

“原来不是跟我商量,而是想要偷懒!”秦震大笑。

纪晓棠也不反驳,只是笑着看秦震。

“晓棠放心,我立刻就去处置,而且还会处置的妥妥当当。有事夫君服其劳,这是我分内的事。”

纪晓棠就被秦震给逗笑了。

“王爷能这样想,那就是最好的,以后我越发的省心了。”

两人说笑着又商量了几件事,直到奶娘抱煊儿过来,两人才将其余事情都放下,高高兴兴地哄着煊儿玩耍。

至于韩太后的密旨,纪晓棠依旧小心地收藏了起来。

隆庆十二年三月底,祁佑年率领镇山关守军与北蛮联合大军开战,战事胶着,十分凶险。而朝中上下终于抛开了其他的恩怨,一切都以北边的战事为重。

也正因此,虽然北蛮入侵,但是朝中上下和京城内外一时却分外的和平宁静。

纪晓棠就又接到喜讯,纪三老爷率领出海商贸的船队已经返航,于三月底到达大秦最南的港口泉州,不日即将抵达京城。

纪三老爷即将回来的消息,不仅让纪晓棠高兴不已,更让馨华堂上下都欢欣鼓舞,这个消息对纪老太太的意义尤其重大。

本来纪老太太的身子就不大好,听了这个消息,据说立刻就有了精神,身上的一些小毛病也无药自愈了。

纪二太太特意往王府来告诉纪晓棠这个消息。

“…也不用什么老参了,你小叔要回来了,这就是治疗老太太最好的药,比神仙的灵丹还要灵验。就是有一点不好…”

“还有什么不好的?”纪晓棠奇怪地问纪二太太。

“就是老太太又新添了一个毛病,每天总要问你小叔的船队到哪里了。究竟哪一天能到京城,这一天里,也数不清会问上多少遍,而且逢人就问。”纪二太太笑着答道。

纪晓棠也忍不住笑了。

煊儿就坐在纪二太太的怀里,见外祖母和娘~亲都笑的高兴,他也跟着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煊儿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也这么高兴?”长生就站在炕下。逗着煊儿玩。这会见煊儿笑的高兴,就故意问她。

“小舅舅,小舅舅…”煊儿就奶声奶气地喊长生。一面伸出手,要长生抱他下地玩。

“别下地去玩,就在这炕上玩,让你小舅舅也脱了鞋子上来陪你。如今这地下还凉。着了凉就不好了。”纪二太太就低下头,柔声地跟长生说话。

长生现在已经很能走上几步路。最喜欢的就是下地自己去走几步,有长生陪着,那就更高兴了。

“我上炕来陪煊儿。”不等煊儿表示什么,长生就高高兴兴地说道。

纪二太太就笑着看长生。随即转过头来跟纪晓棠抱怨:“长生就愿意来你这里,他和你亲,又稀罕煊儿。到这里来,还能不做功课。我看啊,他恨不得就总留在你这里,什么爹娘都不放在心上了。”

长生还是个孩子,就被纪二太太说的小~脸红彤彤的,一面就否认:“哪有,才没有忘记爹娘呢,算一算,我还是陪着爹娘的时候更多。”长生说话,依旧没完全脱了奶气。

再加上煊儿小舅舅、小舅舅地叫,纪晓棠和纪二太太都是眉开眼笑,心里也都软软的。

长生上了炕,就将煊儿从纪二老爷的怀中捞出来,煊儿也故意往他的怀里扑。

炕上铺着软毡,也不担心两个孩子会摔坏了,纪晓棠就笑着在旁边看。

长生抱着煊儿,就在炕上打了两个滚,这下可将煊儿给乐坏了,一屋子就听他和长生的笑声了。

“看着长生和煊儿,就想起你小时候跟你小叔叔了。”纪二太太感慨着说道。

纪三老爷和纪晓棠之间的年龄差距,还真就跟长生和煊儿之间的年龄差距差不多。小时候的事情,纪晓棠有些都不记得了,但是看看长生和煊儿如今相处的模式,应该就和当初纪三老爷和她之间相似。

“小叔可比长生调皮多了,长生还是爱读书的乖孩子呢。”纪晓棠小声地说道。

纪二太太就是不想夸自己的儿子,也不得不承认纪晓棠这句说的实话。

“谁能想到,你小叔能出息成现在的样子!”想到纪三老爷浪子回头,纪二太太更加感慨。

长生正抱着煊儿滚倒纪晓棠跟前,纪晓棠就伸手将煊儿抱进自己怀里。

“娘…”煊儿软软地喊,小胳膊就搂住了纪晓棠的脖子,一面还扭头朝长生笑。

“阿姐。”长生也爬起来,抱住了纪晓棠的腿。

舅甥两个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脸,都是眉开眼笑的。

“煊儿知道是谁要回来了吗?”纪晓棠耐心地问煊儿。

煊儿就跟着纪晓棠学:“要回…回来了。”

“是娘的小叔,煊儿呀叫姥爷的…”纪晓棠就教煊儿用清远话叫姥爷。这两个字,她已经教了煊儿一阵子了。

“姥爷…爷…”煊儿奶声奶气拉长了声音学着喊。

“乖。”听煊儿学的清楚,纪晓棠高兴地在煊儿的发顶亲了一口。

煊儿还想,正如父王、母妃,外祖父、外祖母这些都比较难学会,纪晓棠就挑了简单的教他。如今,煊儿已经学会了喊娘~亲、爹爹,还有就是姥爷、姥姥、小舅舅、伯伯这些。

煊儿对纪二老爷也是喊姥爷的,对于纪三老爷,纪晓棠也就没有让煊儿来区分,一概都喊姥爷就好了。

“小姥爷,煊儿跟我学,小姥爷,就跟小舅舅一样的。”长生就坐起来,握住煊儿的一只手,让煊儿跟他学。

煊儿果然就跟长生学了:“小姥爷…”

或许是因为叫小舅舅叫习惯了,一旦学会了喊姥爷,再加一个小子,对于煊儿来说,根本就不是难题。

“怎么教煊儿喊小姥爷?”纪二太太就问。

“煊儿还不是喊我小舅舅,”长生一双大眼睛促狭地眨了眨,“那阿姐喊小叔的,煊儿当然要喊小姥爷…”

纪二太太就被逗笑了。

“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是不高兴煊儿喊你小舅舅了是不是?你小叔比你阿姐大不了多少,可比你大多了,更比煊儿大了许多。你今年才几岁,才比煊儿大了多少,还跟你小叔比呢!”纪二太太笑着数落长生。

“那等我长大了,是不是可以不叫煊儿喊我小舅舅,只喊我舅舅。”长生就挺起了小胸脯,振振有词地说道。小家伙对这件事还挺执着。

“好,好。”纪晓棠笑着点头,“等你长大了,你自己跟煊儿商量去。”

“那好,”长生立刻就应了,“煊儿一定会听我的。”

长生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满怀信心的,他肯定不会想到,等他长大了,煊儿也长大了,他真的跟煊儿商量起这件事来的时候,煊儿竟然不肯听他的。

这声小舅舅,他整整听了一辈子。

“…当时我怀着煊儿,小叔正要出海,还说等他回来的时候,不知道煊儿长多大了,一定会喊他了。”纪晓棠抱着煊儿,一面摸了摸长生的头,就跟纪二太太说话。

“你小叔本不会这么早回来,还是因为老太太,也是因为顾念着你。”纪二太太就叹息道。

纪晓棠点头。

“我得多跟煊儿说说小叔的事,等小叔回来了,看见煊儿肯定会高兴。”

“是该多说说。你小叔也是咱们纪家的传奇了。”

“阿姐,我也要听。”长生立刻就说道。

“你爱听就听,以前我跟你说的难道还少了?!”纪晓棠笑。

长生也笑,他就是喜欢粘着阿姐和小外甥。

“阿姐,我也可以说小叔的故事给煊儿听。”

“那就更好了!”纪晓棠立刻点头答应了。

纪晓棠满怀期待地等着纪三老爷归来,却并没有因此就疏忽别的事情,尤其是北边镇山关的军情。

如她所愿,秦震将金车拿了去,捐做了军饷。但是这金车一不能用来打仗,二不能用来运送粮草,虽然价值连城,却没人敢买。

最后还是纪晓棠出的主意,将金车给拆了。

第一五七章 喜事

金车拆开来,果然就有人敢买了,而且计算下来,这样拆着卖反而赚了更多的银钱。至于这赚来的银钱,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被送往了镇山关,充作了军饷。

纪晓棠此举,一时之间就造成了轰动,为纪晓棠自己和安王府都赢得了相当声誉。然而,在一片赞誉中,还夹杂了其他的一些声音。

金车是先帝找人精心制造的,其意义非凡,纪晓棠这样的举动在一些人看来,颇有些惊世骇俗、大逆不道。

然而这些声音却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这个时候,朝堂上下想的都是怎么对付北蛮的大军,纪晓棠能够慷慨地将金车捐出来,其高风亮节,风光霁月,格外令人折服。

当然,对这件事不满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就是韩太后。

韩太后在知道纪晓棠将金车给拆卖了之后,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下东西去,然后还接连几夜都没法子好好睡觉。

韩太后非常心疼。

金车对于她实在意义非凡,无奈之下,她才将金车给了纪晓棠,却同时还存了别的心思。金车树大招风,纪晓棠作为安王妃拥有金车不是福,反而是祸。

不说别人怎么看,肃王秦霖和王妃郑桂肯定就看不过眼。

嫉妒,才是这世上最毒,最无药可解的毒药。

而且,韩太后未尝没有想着,将来会有那么一天,这金车还会重新回到她的手中。她将金车给了纪晓棠,不过是要纪晓棠为她保管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