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没有人欺负我。”荣蓝恍惚地摇着头,放开遮住脸的手,露出一张羞怯的脸,那张脸瞬间笑如花开:“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嗯?”

荣蓝手搭在paula肩膀上,笑得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paula,世界上最温柔的男孩来找我了,他没有忘了我,他来找我了!”

“哦?那个男孩?”paula终于领会,“他是你的?”

“嗯。”荣蓝笑得很得意,“他是我的。”

荣蓝从不知道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间会是这样的漫长,她在客人中间穿梭,灵魂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到了林东佑身边,他没有再背对着她,而是换了个面向酒吧的方向坐着,什么都不做,只是深情专注地看着在忙碌的她,两个人的视线时不时如磁铁一般黏在一起,荣蓝因为他的到来,娇俏的小脸上泛着蜜色的红晕,眼睛更是软得快要溢出春水。

她眼含春水的模样,终于还是被个别客人发现。

“lan,今晚的你有点不一样。”身材壮硕的男客人自以为跟她熟稔,很轻佻地开她玩笑,“你再这样笑,我可就要带你回家了。”

在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总是有几个男人眼睛总盯着年轻娇嫩的女服务员,时不时说上几句轻浮的话,荣蓝不是第一次听客人说要“带她回家”,这种时候往往狠狠瞪对方一眼不去理睬,或者半开玩笑地回击一句“嗨,我可是来自会功夫的国度”,这种玩笑话就会搪塞过去,既不伤了客人的颜面,也会让客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荣蓝只想快点结束顺利工作,根本不打算理睬这些浑身长毛的白人男青年,她只想息事宁人赶紧带着他离开这个空气浑浊的地方,但是今天晚上她恰恰忘了重要的一点。

林东佑就坐在酒吧里。

“hey,嘴巴放干净点,她不是你可以随便带回家的女孩。”他操着纯正的英语反应激烈地站起来,眼睛更是极其愤怒地盯着对方。

他这一声怒斥立刻令原本喧嚣的酒吧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扫向他这张陌生的亚洲面孔,那个开玩笑要带荣蓝回家的白人男孩和另外两个朋友是一起过来的,最是经不得挑衅的青春年纪,三个肌肉贲张的壮小伙齐刷刷站起来,拉着脸准备好好教训这个新来乍到的臭小子。

“嘿,新来的,上一次敢教训我的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怎么?你要去陪陪他吗?”

酒吧里的客人们发出一阵毫无同情心的笑声,这种场合多得是靠欺凌弱者取乐的人。

一见这硬碰硬的阵势,荣蓝立刻心脏乱跳直觉要出事,英国足球流氓最闻名,她打工半年,已经见过不下三次酒吧里的客人打架,前一秒还好好喝酒看比赛,下一秒就朝对方抡起拳头,醉鬼喝多了不知道控制力道,体力上弱势的那一方往往最后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她神情紧张地跑过去挡在林东佑身前,对三个男客人说:“欧文,这是我朋友,给我个面子,回去你桌子,今晚的酒算我请你们了。”

叫做欧文的小伙一脸不屑:“lan,这种瘦的像排骨一样的男人可没资格做你的朋友,他是你男人吗?这样的小身板能满足你?我怀疑他根本吃不了我一拳就要满地找牙了。”

客人们又是一阵大笑,有人甚至为了看打架不嫌事大地挑唆:“欧文,中国人会神秘的功夫,小心满地找牙的是你自己。”

块头硕大的欧文自然经不起这种挑唆,欧美人种与生俱来的对力量的自信让他捏紧拳头,今天晚上他要是不能收拾这小子来展示自己的雄性力量,以后他就在这酒吧泡不到任何妹子了。

他偏着头刚打算开口先奚落那个挑事的,没想到对面黑着脸的臭小子一把把荣蓝拉到身后,拳头二话不说朝他砸过来,拳风凌厉,力道不弱,最贼的是趁他防御机制还未启动就开干,一看就是个狠人。

“wow!”所有人也被这突然的袭击给弄懵,发出惊呼。

欧文被打得趔趄了一步,歪倒在吧台上,男人身体里暴力因子因为这一拳被彻底激发出来,他“fuck”一声,随后暴吼道:“伙计们,上,今天我要弄死这小子。”

“来,三个一起。”林东佑冷冷地睨着对面的三个比他壮了一圈的男人,甚至不怕死的挑衅他们。

荣蓝简直要急疯了,怀疑林东佑脑袋出问题了,她从小跟他混到大,他总是文质彬彬对人和善,什么时候见他跟人打架过?他这体格在亚洲男人里面算不上瘦弱,但是在满大街肌肉男的欧洲,他就真的只有被人挨打的份,更何况现在他不自量力地以一敌三,荣蓝真怕他不能活着出酒吧。

欧文和他两个同伴气势汹汹地围上来,欧文抬拳就朝林东佑的右脸袭去,力道迅猛到令荣蓝心惊肉跳,林东佑挨了一拳后退一步,嘴角甚至溢出了鲜红的血丝,对方都是胸肌鼓胀的壮汉,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他不可能有胜的希望。

“林东佑!你快跑吧,我求你了!”荣蓝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他面前哀求他,见他目光决绝不愿意转头瞪着那几个人说:“你们以一敌三,算什么正人君子!再不住手,我叫警察了!”

“是他先动手的,那么我的拳头就不客气了。”欧文酒气冲天地开口,“女人让开,警察来之前,我要痛快地揍这小子一顿。”

他粗鲁地拉开荣蓝,荣蓝被小鸡一样拽离打架现场,又蛮狠地一拳下去,林东佑灵巧地躲开了这拳重击,但很快欧文的同伴又补上一拳,林东佑没能躲开,对方够阴损,这次遭殃的是他的右眼眶,他眼眶周围因为内出血,眼睛处立刻红肿了一片,英俊玉树临风的青年在三人的围攻下立刻变得狼狈不堪。

酒吧里的看客们却根本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弱者的鲜血只是让他们更加兴奋,他们狂叫起哄,旗开得胜的欧文嚣张大笑,很得意地看着林东佑又挨了同伴一拳。

挨了好几拳的林东佑情况明明糟糕透了,但是他直勾勾盯着欧文的眼睛却依然透着独狼一般的狠绝,他很清楚自己体能上的劣势,一对一跟欧文尚且没有胜算,何况三对一。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今天就算他会输,他也要让这个该死的白人男人吃点苦头。

然后就在欧文再次猖狂地大笑时,他知道时机到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林东佑今天要吃大苦头时,他突然赤红着眼睛发起了突然袭击,像发疯的蛮牛一般冲过去死死抱住欧文的下盘,欧文重心不稳无法反击,他明显被林东佑那股要跟他同归于尽的狠劲给吓着了,连连后退,最后被抵在墙上,又吃了林东佑饱含愤怒的一拳。

这一拳下去,欧文已经眼冒金星,太阳穴嗡嗡作响,大块头一时被打懵了。

酒吧里的看客们似乎也没料到这个亚洲来的小伙子竟然这么凶悍不要命,一个个看得傻眼了。

“离我的女孩远点。”林东佑凶恶地掐着欧文的脖子,从前儒雅温柔的林公子不见踪影,现在的他沾血的面容微微扭曲,目光更是透着亡命之徒才有的狠劲,“否则我随时会跟你拼命。”

欧文的两个同伴见他挨揍,冲上去想要教训林东佑,酒吧老板Adam飞速冲进门,他的身边站着气喘吁吁的荣蓝。

她见情况不妙,刚才趁他们打架的时候溜到外面去找老板Adam,老板Adam年轻时当过兵,去年跟前妻离婚后看上了这条街守寡多年的咖啡馆老板娘,两人眉来眼去很久了,一到晚上就去咖啡馆泡老板娘。

“hey,hey!冷静点!”

五大三粗的Adam两手撑在中间,阻止双方继续靠近彼此,他一脸不快地看了林东佑一眼,对于头一次出现的新面孔在他的地盘寻衅惹事表现出本能的反感:“hey,哥们,这是大家喝酒找乐子的地方,要打架上外面去。”

“这小子像条疯狗。”欧文忿忿不平,扬起拳头还不肯罢休。

“hey,哥们。”Adam粗壮的手臂指着欧文,“再在我的地盘上动手小心我把你的脖子拧下来,三个对一个,我劝你们想清楚了,待会警察上门你们可讨不到好处,Jeff老弟,我记得你上个月刚被警察找过吧?再来一次你的大学学位可要飞了。”

剃着莫西干头的叫Jeff的小伙子拍了拍欧文的肩膀,示意他还是算了,欧文心不甘情不愿地吐了口唾沫,被两个朋友一起又拖又拽的架着往自己位置上走。

“你小子,算你走运!”欧文经过林东佑时,面目凶悍地恐吓,“小心再被我遇到!”

有人在嘲笑欧文,欧文愤慨地朝对方比划了一下,满脸阴戾地喝了一大口脾气,一边盯着荣蓝和林东佑瞧。

“你快点走吧,去外面等我。”荣蓝用中文催促他,她只想赶紧把这尊大神请出去,今天晚上她的心脏因为他停跳了好几次,如果他再出什么幺蛾子,她真的要英年早逝了。

她用吃奶的力气推他,他反而紧握着她的手把她往外面带,还冷冰冰地对老板Adam说:“她不干了,工资也不要了,你另外找人吧。”

Adam大吃一惊,拧着眉都想亲手跟这小子干一架了:“哎你小子,这可是我spark的姑娘,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还有,你要把她带去哪儿?”

“听着,她是我的女孩。”林东佑目光凛凛地跟他对峙,“我是她的男朋友,这个地方对她不安全,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lan,你真的要跟他走?”Adam半信半疑地望向荣蓝,有点舍不得这个勤快美丽的中国女孩。

第53章恋

荣蓝这会正因为林东佑口中“男朋友”三个字而心神激荡,她在英国孤独无依地生活了一年,算是什么苦都尝过了一遍,她学会了跟客人周旋,学会了独自消化孤独生活带给她的负面情绪,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强大了,可是当看到林东佑护在她身前,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坚定地告诉别人,他是她的女朋友,他要保护她时,她还是感动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她还是不够强大,当他以保护者的姿态回到她的世界,她又自动地把自己还原成满心依赖他的荣蓝,只想躲在他身后的荣蓝,爱哭的荣蓝。

只有他,才会让她放心做自己。

“对不起,Adam,这半年里很感谢你照顾我,但是很抱歉,我不打算再干了。”荣蓝很抱歉地赔笑脸,做可爱俏皮状,“不过可别听我男朋友的,上个月的工资我还是要的。”

员工要走,作为老板,Adam自然无法再挽留,甚至有些伤心地开口:“明天来结算工资,亲爱的,我会想你的。”

贴心的paula将荣蓝的包拿来交给她,两个同甘共苦过的女孩子彼此拥抱了一下,stephen在边上故作痴情地喊:“哦上帝,lan,以后我应该去哪里找你?”

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她的手也仿佛找到了人间缺失的另一半,欢欣鼓舞地与这只手十指相扣,荣蓝和林东佑温馨对视一眼,她漾着笑脸对仰着脖子满脸期待的stephen说:“来我男朋友怀里啊。”

酒吧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在嘲笑碰了一鼻子灰的stephen,Adam示意荣蓝快些离开,荣蓝朝他挥了挥手,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人已经被林东佑带着往外走。

离开了喧嚣的酒吧区,深夜的街头恢复了寂寥本色,稀稀落落的行人穿行在夜色里,偶有路人的目光投射在这对年轻的情侣上,高大的男孩脸上挂了彩,面无表情地牵着女孩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勉强跟上他步伐的女孩脸上惴惴的,频频看向男孩刚毅又有些冷淡的侧脸。

荣蓝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刚才重逢带来的喜悦渐渐被担心所冲散,林东佑的一言不发让她的心中升起不安,强烈的直觉在告诉她:他在生她的气。

如果换位思考,荣蓝也能理解他此刻的愤怒,毕竟当初不告而别的是她,单方面中断联系的是她,到了英国以后她完全可以联系他,但是她狠心到一次也没有,她主动切断跟他的世界所有的联系,每当午夜梦回,荣蓝也会惊诧于自己竟然是个如此狠心的人。

他对她有万千柔情,那么她回报他的,则是铁石心肠。

说到底,是她辜负了他的心意。

想到这里,荣蓝心里一片黯淡,她再度看了一眼林东佑走在前方的沉默背影,倘若他开口痛骂她一顿,她会好受许多,可是他没有,他越是沉默,越让她内疚心揪。

可是他已经来找她了,不管他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他出现在她眼前,就是上天对她的恩典,荣蓝决定无论如何,自己要做些补偿。

“林东佑。”她小心翼翼开口,“你脸上受伤了,其他地方伤得重不重?要不要,要不要去买点药?”

林东佑终于停下来,转身表情冷峻地看着她:“是,荣蓝,我受伤了。”

他的手覆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这里受了重伤。”

荣蓝的眼中有了水光,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无言以对。

林东佑走近她:“我半年前知道了你在英国,但是我没有马上飞过来找你,我对自己说,我要再等等,等到我的心快要撑不住了,我就去找你。”

两行晶莹的泪涌出眼眶,荣蓝梨花带雨地仰头望着林东佑,他说他撑不住了,所以他放任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如果思念是一种病,她何尝没有病入膏肓?

可是除了死,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对不起,林东佑,对不起。”荣蓝惭愧地垂下脑袋,没有勇气再去看他的眼睛。

下巴被一只手抬起,她含泪的眼对上他幽深如潭的眼眸,随即一个轻柔的吻落下来,荣蓝顺从被他拥在怀里,以这种缠绵到密不可分的方式,纪念他们的重逢。

这个街头的吻缱绻却不够尽兴,天上不知不觉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伦敦的雨总是多到让人没了脾气。

荣蓝却十分喜欢现在的雨,他们在一次大雨分别,又在另一次雨中相逢,这雨在庆祝他们又见到彼此,这一次,他们远在英国,他们彼此对立的家庭在大陆的另一边,大人们终于鞭长莫及,管不到他们了。

唇瓣相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荣蓝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有放浪形骸的年轻人开着敞篷跑车飞驰而过,对着街上接吻的他们,大声嚷嚷:“嘿哥们,带她去kai房。”

这个愈演愈烈的吻到底还是被打断了,林东佑强迫自己离开她柔软到让他疯狂的嘴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辛苦平复身体里高涨的念头。

他低哑地问:“你住哪里?”

“走路要二十分钟。”荣蓝目光迷离,眼睫轻颤,“你住哪里?”

“我下了飞机就直接来找你了。”林东佑灼热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好一会儿,“荣蓝,我无家可归了,你要不要收留我?”

荣蓝在酒吧里打工近半年,男人露骨的目光见多了,又怎么会看不懂他眼里正在燃烧的渴望?如果是一年前对情爱懵懂无知的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但是在英国孤独生活了一年,几乎快要被思念撕碎的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保守克制的荣蓝。

对于可能发生的一切,她心甘情愿,因为眼前的人,以及他给她的爱情,都值得。

“好,我收留你。”她声如蚊蝇地说。

两人一路五指相扣,中间经过便利店,荣蓝采购了不少面包牛奶,还有牙膏牙刷这样的生活物品,甚至买了瓶白酒还有一些纱布棉签,打算回家给他的伤口消毒,做简单的处理。

林东佑掏钱结账,结账时若无其事地从边上的架子拿了两盒杜蕾斯,他强装镇定,荣蓝尽管羞得耳朵都红了,却并没有出手阻止,两人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被烫到一样别开眼,收银员结账包装的时间久到煎熬,等付好钱,林东佑以最快的速度拎起满袋子的东西,牵着荣蓝离开便利店。

尽管脸上都是火烧火燎的烫意,两人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有提袋子里的那两盒东西,而是一起撑着伞,走在雨中的伦敦。

刚才那个吻浇息了这一年来积攒的愤懑,两人可以心平气和地边走边聊。

“林东佑你是疯了吗?我刚才真的魂都快被你吓跑了。”荣蓝心有余悸地抱怨起来,“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你跟人打架过,结果你倒好,一打架就是跟那些壮得像牛一样的白人,还以一对三,我要是没有及时把老板叫回来,我都不敢想象你会怎么样…”

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林东佑,如果他不能好好的,她这一生都会活在无尽的自责和痛苦之中。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见不得那些人开我玩笑,可是我们亚洲人身体条件先天不如欧美人也是事实啊,酒吧里那些酒鬼喝醉了就乱打人,一拳下来说不定能把人肋骨打断,硬碰硬吃亏的是我们,这里毕竟不是我们国家,能忍就忍,忍忍就过去了…”

荣蓝絮絮叨叨了一路,说完才察觉到林东佑异常沉默,害怕刚才吐露出来的真话伤了他自尊心,她小心翼翼打量他,被他捉了个正着。

“为什么要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打工?你的生活费不够用吗?”

“没有啊…”荣蓝吞吞吐吐起来,“这里多的是留学生打工的,别人可以自食其力,我也可以啊…”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东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荣蓝一贯要强,她身上也没有半分千金小姐的娇惯,但恰恰是她要强的个性,最是让他无奈。

他的语气软下来,“晚上下班你要走那么久的路才能到公寓,这里的治安不比国内,你就不害怕吗?”

“荣蓝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过得这么辛苦?”林东佑的声音流露出几分痛苦,“如果你每个晚上都要十一二点走那么长的夜路回家,你让我在国内,怎么能够安心?如果不是我今天飞过来亲眼看到,逼着你辞职,这份工作你准备干到什么时候?万一有人尾随你,万一…”

“不会有那样的事的……”荣蓝急切地制止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她小鸟依人地双手抱着他,脸更是主动蹭了蹭他的胸口,带着那么几分讨好意味,“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比在国内的时候活泼开心多了。”

林东佑又有些不高兴,眼神里有几分幽怨,“所以这一年不开心的,只有我吗?”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荣蓝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扑到他怀里嘤嘤流眼泪,“今天是我到英国以后最开心的一天。”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可以尽情地释放骨子里的软弱,平日里忍住不流的泪水,今晚也好像决了堤,动不动就想哭,想他抱着她,想他好声好气地哄她。

想要在此时此刻,做他的唯一。

第54章恋

林东佑果然见不得她掉眼泪,一个人孤身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生活,怎么可能真正开怀?看她现在褪去婴儿肥仿佛削尖了的脸型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一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他们的身边没有居心叵测的人,如果那天他能及时赶到会所,她是不是就不需要颠沛流离,就算父母阻拦,但是至少他们可以时不时在A大某个地方见面约会,不需要品尝相思的煎熬。

想到过去一年经历的种种,林东佑一脸怅然将她揽进怀里,在伦敦的街头自责叹气:“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心里积压着一堆话要吐,本来怕刚碰面就说引来她反感,两个人甚至会不欢而散,可现在见荣蓝哭得那么伤心,林东佑心里也极度难受,索性在这个花好月圆夜一吐为快。

“荣蓝,在李汀和自己之间,你最后为了好朋友的前途还是选择了牺牲自己,别人觉得你傻,可是我知道那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善良,这也是我只爱你的一个理由。我理解你,可是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为什么总是想要推开我呢?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明明也知道除了你我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了,你在英国过得不好,你认为我在国内就会过的好吗?荣蓝,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这么残忍?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跟你分开,甚至得不到你的一点消息。”

林东佑的话仿佛字字泣血,荣蓝听得心都要碎掉了,她哭着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一直哭着对他说“对不起”。

头顶的男孩重重叹了口气,知道她心里同样不好受,终于不再说什么,心里想着,算了吧,她已经在他怀里了,他还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两个人在街头紧紧相拥,头顶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人迹寥寥的深夜街头,因为他们,多了一股浪漫和温情。

两人继续手牵手回家。

荣蓝好奇他是如何得知她在伦敦的,甚至还神通广大地摸到了她打工的酒吧,当初她是铁了心不想让他知道她在英国这所三流大学读书,一方面是想彻底断了彼此的联系,一方面也是虚荣心作祟,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过得不好,刻苦了那么久却进了一所花钱就能读的三流大学,所以这一年来,她连李汀都很少联系,唯一一次给李汀发照片是在圣诞节的晚上,老板难得在上班时间给了她们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跟paula两人跑到酒吧外的某家商店,和门口打扮好的圣诞老人合影了一张。

“我根据那张照片,在谷歌地图上找到了那家商店。”林东佑得意地瞥了她一眼,“我发过誓,只要你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也要把你从地球上找出来。”

荣蓝吐了吐舌头,令她意外的是,最早告诉林东佑她在WL大学读书的竟然是荣媛,她想了想才回忆起来,临走前荣媛找她,在地上帮她捡起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她这样心思细腻的人,不可能没有留意到那上面的大学名。

“大家怎么样?他们都过的好吗?”荣蓝顺口问起了顾凡等人的近况。

林东佑又古怪地瞥了她一眼:“难道你不应该问,林东佑过得好吗?”

这人真是……

荣蓝哭笑不得,现在的林东佑简直就跟随时随地要糖吃要大人抱的小孩子没两样,稍微关注一下别人,他就口气醋起来。

“我错了嘛。”她摇着他的手拿出撒娇那一套,奈何他还是板着脸不高兴,她只好咬咬牙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脸红耳热地说悄悄话。

“大不了……大不了我补偿你……”

林东佑的眼睛饶有深意地眯起来,平常斯文的大男孩现在看上去痞坏痞坏的,他这样的邪恶表情,那晚在他家酒会的楼上,在他昏暗的房间里,荣蓝就见过。

对于她的主动,林东佑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想尽快回到她的小公寓。

一路上荣蓝的脸都是烧着的。

她所在的公寓小楼位置偏僻,大多住着囊中羞涩的亚非拉裔穷学生,去年发生过一起黑人学生抢劫杀人案件,一些人吓得搬走了,租房客也不愿意过来,房东把房租降了一截,荣蓝和paula都想省钱,狠了狠心,想着两个女孩壮胆住一起总问题不大,就大胆租了下来。

但是最近paula撇下她搬走了,她每天回家都是一路提心吊胆,这日子真是受够了,所以今天晚上被林东佑牵着回家,来英国后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让她格外快活。

黑漆漆的简陋公寓就在前方,荣蓝不安地偏头看了林东佑一下,害怕他质问她为什么不花钱租个好点的公寓,其实刚才她还是骗了他,来英国以后她的手头一直就不宽裕,原因是荣瑜恒为了惩罚她,把她的生活费降到了最低。

起因是荣瑜恒要她去看看他和耿娜的儿子荣齐,这个比他找三岁,总共没见过超过三次的弟弟生病了,荣瑜恒抽身不开,耿娜开的餐厅开张在即,荣瑜恒放心不下这个独苗儿子,就打电话让荣蓝过去瞧瞧,让他安心。

荣蓝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她倔强地没有告诉荣瑜恒,其实她也在生病,高烧三十九度,躺在床上一天没吃饭,也没力气起来烧水喝,连一条狗都不如,荣瑜恒根本没发现电话里的她说话声音比平时虚弱,只当她进了大学就不学上进天天睡懒觉,他心里一心只挂念唯一的儿子,一听荣蓝竟然这么冷血地拒绝他,父女俩在电话里大吵一顿,一个指责她做姐姐的冷血无情,一个反驳说小三生的儿子算什么弟弟,她恨不得他病入膏肓,这话触了逆鳞,荣瑜恒大为光火,当时就生气的挂了电话。

这之后荣瑜恒电话就没再打来,荣蓝发现卡里每月会打来的生活费少了许多,第一个月没在意,第二个月发现还是这么一点,终于意识到荣瑜恒打算在经济上惩罚她,让她在国外活不下去主动向他求饶道歉。

但是她偏不!

除了生活上节俭以外,她在酒吧找了一份兼职服务生的工作,这半年的生活勉强撑下来了,也没有和荣瑜恒主动联系过,耿娜的表哥一家定居英国,平时都是他们帮着照顾在伦敦的荣齐,荣瑜恒大概按捺不住,又怕她饿死在英国伤了他的体面,便托付了耿娜表哥过来看望荣蓝,那是耿娜亲戚,荣蓝不冷不热地应付了几句,之后那个男人就走了。

荣瑜恒知道她过得还行,便跟她一直僵着,父女俩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说上话。

荣蓝无意让林东佑知道她的困境,也不想加深他的愧疚,他对她已经足够好了,但是他不能帮她解决她生活里的所有问题。

“喏,我住那里。”荣蓝兴奋地指着三楼某扇窗户,“晚上偶尔能看到星星呢。”

无法忽视公寓楼的破败陈旧,林东佑眼中浓浓的心疼抹不去,朝她笑着:“好,我陪你一起看星星。”

荣蓝欢喜地仰头,心里甜丝丝地想,她其实不需要看外面的星,他的眼里就有星辰,她只要看他就好了。

林东佑环顾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你一个人住这房子?”

“之前我还是有室友的啦,是个女孩子。”居冉察言观色,极力解释自己目前的窘境是正常留学生都会面对的,“就是跟我一起打工的那个爱尔兰女生,前段时间她跟男朋友住一起了,我就只能一个人住了,我还算找个新室友呢,人多热闹。”

“不要找来路不明的人做室友,最好对方也是中国人。”林东佑蹙了一下眉,道出自己的想法:“这房子太偏太旧了,我刚才走来还看到了几个流浪汉,荣蓝,换个好点的房子不好?房租我来出。”

他瞧出荣蓝脸上带着迟疑,双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劝说:“现在的欧洲并不安全,国内留学生安全事件频发,我在国内鞭长莫及,真的很担心你。”

荣蓝沉浸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她很清楚,这个世界上真正发自内心关心她的人已经不多了,而林东佑,也许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把她放在他心尖处的人。

这一刻,顺从他,不让他再担心牵挂成了她唯一的念头。

“嗯。”她乖巧地应了一声,“我答应你。”

林东佑笑了,看得出来,他很享受荣蓝的小鸟依人唯命是从。

两人爬楼,荣蓝在前带路,只觉得身后的男人尤其沉默安静,他帖得她很近,近到她后背都莫名地烫起来,头皮发麻地想到袋子里的那两盒东西,她膝盖绵软,差点握不住手里的钥匙。

进门,落锁,灯还没来得及开,荣蓝只听到身后“啪”的一声,是林东佑把购物袋放在地上了,这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被急剧放大,仿佛炸响在她耳边,下一秒,她被困在他的狭小天地里,他那让她心颤的声音响起:“荣蓝,真高兴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荣蓝的心跳得厉害,很柔顺地回应他:“是啊,我们终于不需要偷偷摸摸的,总是害怕会有人发现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