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师爷虚弱的一挣:“安琪,别闹。”

唐安琪松开了手,忽然感觉体内十分躁动,需要找个对象发泄一番。

唐安琪吃过晚饭之后,坐在房内大打电话,要找他的军官朋友们出去浪荡冶游。然而巧的很,他的朋友们全都不在天津。

他坐在房内思来想去,实在是想搭个伴儿出去玩。末了忽然灵机一动,他决定去找陆雪征。

第48章 重整家业

唐安琪独自敲响了陆家的大门。

一个嘴里嚼着灶糖的小伙子过来开了门,因为两排牙齿全被灶糖粘了住,所以艰难的、龇牙咧嘴的问道:“你找谁?”

唐安琪笑嘻嘻的答道:“我找陆先生,陆雪征。”

陆雪征站在院门前,对着唐安琪一扬眉毛:“怎么又是你?”

唐安琪倚着门框,得意洋洋的一晃脑袋:“陆兄,一起玩儿去呀!”

陆雪征十分错愕:“啊?”

三分钟后,陆雪征穿上一件海勃绒短大衣,头上又扣了一顶礼帽,风度翩翩的跟着唐安琪出门去了。

吃灶糖的小伙子站在院内,面无表情的奋力咀嚼。一个高大身材的秃小子走到门口,仔仔细细的关好了院门。

唐安琪和陆雪征一走便是不见踪影,直到翌日上午才各回各家。唐安琪觉得陆雪征这人不错,性格直爽大方,虽然话不很多,但是有一说一、斩截利落。陆雪征觉得唐安琪这人也不错,性格直爽大方,虽然话十分多,但是诙谐风趣、并非胡说。

这是二人第一次结伴出游。过了两三天,唐安琪又来了。

两人再次并肩同行,前往日租界的花街柳巷寻欢作乐。唐安琪在姑娘怀里多喝了两杯酒,一张嘴开了河,滔滔不绝的喷出许多下流荤话。陆雪征见他明明面如桃花,言谈举止却是粗俗中透着顽劣,顽劣中透着狡黠,便是大为惊讶惋惜,觉得这真是“可惜了”。

唐安琪每天不拘早晚回家吃一顿饭,去医院看一次孙宝山,天一黑就没了影子,伙同陆雪征四处乱跑。如此过了小半个月,陆雪征忽然毫无预兆的出了门,从此音信皆无。

唐安琪失了伙伴,正要孤独,不想随即联络到了盛国纲团长。两人曾经有过交往,这时一见如故、再见倾心。盛团长意欲带他前去领略白俄舞女的滋味,他欣欣然的,自然答应。

然而花天酒地的又过了三天,他这天晚上却是没有出门。虞师爷早就看他快要玩疯,这时冷眼旁观,便是问道:“怎么老实了?”

唐安琪委顿在一把太师椅里,低头绞着双手手指:“玩腻了。”

虞师爷拉过一把椅子,紧挨着他坐了下来:“玩还会腻?”

唐安琪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虞师爷谈女人,可一言不发也是不大好的。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他喃喃的咕哝道:“白俄女人不好,看着白,其实身上汗毛那么重,还有狐臭。”

至于昨夜被两个白俄妓女强行扒光了按在床上的事情,他就没有提。那两个妓女一直是嘻嘻哈哈十分快活,他当时就没觉出意思来,事后仔细一想,越发感觉别扭,仿佛自己是被女流氓玷污了。

虞师爷果然没有接这个话,只说:“腻了也好。从今往后留在家里,做点正事,也陪陪我。我现在从早到晚都看不到你的人影。”

然后他状似无意的又淡淡说道:“今天接到了吴耀祖发来的电报,说是侯司令有急事去了南京。侯司令一走,独立团立刻就松懈了,守在万福县外只是做样子——哦,对了,据说万福县里已经断了粮。”

唐安琪不动声色,只装心不在焉:“哦,断粮了?”

虞师爷暗暗观察着他的神情:“断粮也饿不到戴黎民。”

唐安琪这回干脆只“嗯”了一声。

虞师爷看在眼里,叹在心中。

虞师爷和唐安琪一递一句的聊天。

虞师爷这些天攒了许多闲话要讲,于是唐安琪就让他今夜和自己同床,两人可以多说一阵子。

虞师爷答应下来——这些天,他真是有些思念唐安琪了。

浴室内只放出了一缸热水,虞师爷让唐安琪先洗,等唐安琪洗过了,自己再用那残水。唐安琪不肯,虞师爷笑道:“我还嫌你吗?”

及至二人都上了床,唐安琪没有盖被,伸胳膊伸腿的在床上抻懒腰。虞师爷放眼望去,就见他把身体拉的细长,两只赤脚蹬上床尾栏杆。和当年相比,他的确是处处都大了一号,不过坯子还是那个坯子,样式完全没有变化。

虞师爷爬到床尾坐下了,扭头去瞧唐安琪的脚丫——足背雪白,看着纤秀,其实足底软软的有肉。他总觉着这双脚很有趣,像一对稚嫩活泼的小动物。伸手轻轻挠了一下,果然它们就一起惊惶的缩上去了。

虞师爷没有经过鱼水之欢,也无法想象那种极乐。唐安琪那两只脚丫试试探探的蹬了过来,脚趾头微微蜷曲着,鬼鬼祟祟的像一对小贼。他摸鱼似的伸手又一撩拨,痒得唐安琪大笑一声。

虞师爷也笑了,感觉很有快感,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快感,愉悦满足。他想这样不是更好么?像品尝、像欣赏,慢条斯理、津津有味。

反正只是要取乐,乐了就好,未必非要气喘如牛的一个压上另一个。

可在另一方面,唐安琪觉得虞师爷这行为很像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唐大卫就爱这么逗他。歪着脑袋望向虞师爷,他正好看到了虞师爷含笑的眼睛。

两人沉默对视了片刻,最后唐安琪向床里挪了挪,又拍了拍身边位置:“师爷,你躺这里。”

虞师爷挪过去仰卧下来,枕着双臂,脸上笑微微的,心思却是忽然跳到了另一桩事情上去。

“应该回去了。”他想:“我不在,宝山不在,安琪也不在,只留吴耀祖一个人……”

虞师爷不放心,总怕吴耀祖关了城门闹独立,因为吴耀祖现在真有这个本事。另外戴黎民也让他心慌——当初真应该斩草除根,自己还是妇人之仁了。

虞师爷打定主意,第二天便张罗着返回长安县城。唐安琪不愿意走,说:“嫂子还没逛过呢!”

“下次吧。”虞师爷告诉他。

“那宝山怎么办呢?”

“你要留下陪宝山?”

“我要晚几天回去,可不是为了陪宝山。”

“你干什么?”

“我不告诉你。”

虞师爷没空和唐安琪斗嘴,带着虞太太启程回家。而唐安琪经过一番打听,花大价钱请来一位留洋归来的建筑师。

带着建筑师坐上火车,他要为虞师爷建造出一处美丽的新家园。

虞师爷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不是很讲究衣食住行,况且县里乱作一团,他也没那个心思。唐安琪却是很难得的坚持了意见,一到春暖时节便开了工。

宅子地点选在了县城西边,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虞师爷前去看了几次,就见一袋袋的洋灰,一堆堆的红砖,另有一队工人大挖特挖,竟像要挖出一条人工小溪来,不知是何用途。

唐安琪有些急,希望虞师爷今年就可以喜迁新居。工人们昼夜不停的赶工,速度果然非同凡响。及至到了初夏时节,外界却是传来一个惊天消息——侯司令在南京被关起来了!

唐安琪觉得这挺好,侯司令一倒台,就没人追杀戴黎民了。他无暇多想此事,匆匆的要去天津接孙宝山出院,顺便带着对方把牙镶上。

第49章 未成功

唐安琪花大价钱,为孙宝山镶了一颗金光闪闪的后槽牙。镶完之后他还觉得不够劲,有心把对方那好牙也拔下两个换成金的,结果吓的孙宝山抬手捂嘴,落荒而逃。

唐安琪一路追出医院:“宝山,你跑什么?这要是换了别人,我还舍不得花这个钱呢!”

孙宝山愤然答道:“滚你的蛋。要镶就自己镶去,别来拿我开心。”

唐安琪几乎委屈了,抬手狠推了对方一把:“不识好歹!早知如此,不如给你镶颗铜的!”

孙宝山两条腿上都有枪伤,一动就是疼,然而挡不住他东跑西颠。他在医院憋闷的要发疯,这回搬到了天津唐宅居住。唐安琪带他逛了百货公司,游了公园戏院,还领着他看了两场电影。

孙宝山这回大开眼界,一出门便是又兴奋又紧张。两人前去外国馆子吃西餐,孙宝山无论如何学不会使用刀叉,幸好是在雅间,他干脆上了手,捏着牛排往嘴里塞。唐安琪要给他倒点番茄酱,他嫌酸,躲着不要,手一滑,牛排掉到了大襟上。

孙宝山捡起牛排,很坦然的张嘴吞下。唐安琪看着他一撇嘴:“宝山,你真没规矩,还不肯学习,哪年能上台面啊?”

孙宝山答道:“你和师爷能上台面就行,让我上我还懒得上呢!”

因为唐安琪这一阵子是特别的善待孙宝山,所以孙宝山欢欢喜喜的忽略了伤痛,并且开始得寸进尺的讪脸。

虽然他和唐安琪已然相识将近四年,可是因为一直不曾得偿心愿,所以对于唐安琪其人,依旧抱有着骚动不安的垂涎情怀。这天晚上,他不顾周身伤痛,爬上唐安琪的大床想要霸王硬上弓,不料唐安琪先发制人的向下一缩,伸手捏了他的卵蛋。

他立刻疼得蜷缩起来,而唐安琪爬起来找准他的伤处,恶狠狠的又掐又拧。眼见孙宝山鬼哭狼嚎的落败了,他隔着裤子狠戳孙宝山的屁股:“疼不疼?疼不疼?”

孙宝山猛然翻身滚到了床里,急赤白脸的大骂:“小兔崽子,你他妈戳王八呢?”

唐安琪气咻咻的追上去,把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凑向孙宝山:“我就问你疼不疼?你要是知道疼,那你再替我想想,你说我得有多受罪?”

孙宝山张了张嘴,随即答道:“那不是一回事!还有人专爱这一口呢!”

“你爹啊?”

“去你娘的,你爹!”

两人又撕扯起来,这回唐安琪被孙宝山压在了身下。他挣扎不开,气喘吁吁的怒道:“我把话放在这儿,谁敢动我屁股,我刨谁的祖坟!”

孙宝山红了眼睛,一把扯下唐安琪的裤子。粗糙的巴掌在那屁股蛋上狠抓了两把,他气喘吁吁的开始解开腰带:“刨吧,你把我刨了都成!”

然后他硬邦邦的挺身一顶——歪了,顶到大腿根上去了。

唐安琪这回发了疯,长声惨叫宛如杀猪。孙宝山并非童子身,可是也没和男人干过这事。他往左顶,唐安琪把屁股往右扭,他赶紧调整了方向要转弯,结果唐安琪一拧腰,又让他捅了个空。两人在大床上缠作一团,忽然唐安琪又声嘶力竭的吼道:“捅着蛋了,你妈×,我的蛋!”

孙宝山的气息却是粗重起来,死死搂着唐安琪乱拱乱耸。唐安琪情知不妙,然而又逃脱不得,只得咬牙闭眼,捱过了这最后关头。

一分钟后,两人全坐了起来。

孙宝山跪在一旁,是哭笑不得而又十分不服的模样:“我可没欺负你啊——没欺负成功啊!”

唐安琪大张着双腿,自己先看了看下身,然后抬头骂道:“王八蛋,你射了我一肚脐眼——哎呀,腿上也有——你这是要活活恶心死我?”

唐安琪扑向孙宝山,扬手一正一反抽了他两个大嘴巴。

孙宝山在天津卫没玩够,可是唐安琪不肯再惯着他。命令勤务兵把孙宝山押上火车,他说:“宝山,我看出来了,你这人就是蹬鼻子上脸。非得一天揍你一顿,你才舒服。”

孙宝山觉得唐安琪是小题大做,因为自己毕竟是没有“成功”。没成功,就不算。

唐安琪这次回到长安县,就见新居那里又是一番新气象,房屋也起来了,假山也成型了,花草树木也栽上了。

虞师爷一直没有看清楚这个格局,这时就跟过来问了唐安琪。唐安琪从建筑师那里要来图纸,比比划划的讲解一番,虞师爷听了,大吃一惊:“这么大的园子,得占多少地?”

唐安琪思索着答道:“有个十来亩也就够了。”

然后他踌躇满志的扬起头来,背着双手说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清园’。”

扭头对着虞师爷一笑,他问:“好不好?”

虞师爷似笑非笑的眺望远方:“清园?好。”

这时,吴耀祖也看新鲜来了。

吴耀祖从清园当下的规模,推想出了完工时的景象。不置可否的斜了虞师爷一眼,他心平气和的想:“一个乡下穷秀才的儿子……”

随即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阶级观念,他想自己也是乡下人,乡下土财东的儿子。自己和虞师爷当然是绝对平等的,不过看着眼前这座初具雏形的清园,他还是觉得当下这一切别有一番趣味。

“穷秀才的儿子……”吴耀祖不动声色的想:“了不得啊!”

而虞师爷虽然也觉得唐安琪这举动奢靡太过,可是当着外人,他反倒淡然。对着吴耀祖彬彬有礼的一点头,他和声说道:“吴团长,这一阵子真是辛苦了你。”

吴耀祖含着笑容略一躬身:“虞先生,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然后虞师爷就不说话了。

吴耀祖在心里想:“太上皇。”

如此过了五六分钟,虞师爷见唐安琪和建筑师从远方走了过来,便转向吴耀祖,忽然问了一句:“城外还好?”

他问的是戴黎民——独立团早撤了,万福县也重新开了城门。何旅这回彻底变成戴旅,虞师爷很怕戴黎民会进行反扑,虽然万福县一度全县饿成活鬼,直到现在也没恢复元气。

吴耀祖彬彬有礼的答道:“城外还好,太平无事。”

虞师爷笑着又一点头:“吴团长费心了。”

吴耀祖对虞师爷很有兴趣,十分好奇,可是谈不上喜欢,因为虞师爷凉阴阴的,相处起来让人觉得累心。他想能够对虞师爷死心塌地的人,要么就是孙宝山那样的糊涂莽夫,要么就是唐安琪这种——吴耀祖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唐安琪,不过觉得此人也算是少见的一款,几年如一日的活泼欢乐。

“不敢当,应该的。”他一本正经的对虞师爷说道。

这时唐安琪走到近前,虞师爷和吴耀祖便不再交谈,而是共同对着唐安琪说起话来。唐安琪连说带笑的,情绪似乎是非常之好。

第50章 清园

入冬之前,清园竣工了。

清园是长安县有史以来最为豪阔美丽的园林,建筑师就地取材的利用了河流与树木,让清园坐落在一片高低起伏的绿海之中。

清园并没有顶天立地的正门,建筑师征求了虞师爷的意见,把大门修建的清淡雅致,简简单单的白墙黑瓦,然而墙上瓦上全都极尽工巧的雕刻了飞禽走兽、日月花草,让人乍一看摸不清头脑,不知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及至正门一开,里面一片青翠幽然,正是一场云深不知处的风光。

清园太大,所以地势虽然上下错落,但是建筑师选那隐蔽道路铺了柏油,可以让人乘坐汽车游览全园。唐安琪特地跑去天津,请一位名家书写了“清园”二字,带回来制成匾额,悬上正门。

虞太太知道唐安琪在给自家盖房子,可是不明就里,以为是要盖大四合院,虞师爷也没有和她细说。及至这日晚上,虞师爷从外面回来,忽然说明天是个吉日,要搬家。

虞太太收拾了一夜,把四季衣裳全包了起来。天亮时她困的直晃,又见日子过得久了,哪一样都是可珍惜的,实在收拾不完,便暂停工作,走去厨房张罗做饭,心想先把家搬了再说。

在虞师爷喝过两碗大米粥之后,汽车开到门口,把他和虞太太一起接走了。

虞太太在清园门口一下车,就环顾四周发了傻。

初冬,花草凋零,园中景致大打折扣。眼看丈夫没有说话,虞太太也不敢发言,跟着众人向内走,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就见此地处处都像是画,好看归好看,可是没有人间烟火气,便以为这是一座公园——在天津,虞师爷曾经带她逛过一次公园。

踏着青石板路走过一座小山丘,又经过一座九曲十八弯的小桥。小桥修的低,桥面快要贴了半结冰的水面。虞太太冒了汗,急着要看新家,可是在穿过了一条漫长游廊之后,她却是见到了一处二层小楼。

二层小楼是中西合璧的样式,虞太太随着众人进了门,迎面就见一派富丽,地上铺着一寸厚的地毯,头上悬着大荷花式的吊灯,四周又有屏风,又有沙发,家具也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全都亮闪闪晃人眼。

虞太太张着嘴东张西望,一张胖脸红红的,几乎窘的快要落泪——这地方哪里能算是家呢?

唐安琪站在她的身边,还在兴高采烈的连说带笑:“嫂子,从这往后还有花厅,花园是夏天就栽种布置好的,可惜现在冷了。等到明年开了春,你就看去吧!”

虞太太战战兢兢的笑着点头,也知道花好,可是,她心里总忍不住想:厨房在哪儿呢?洋楼修得这么漂亮,做饭的劈柴和煤球可往哪儿堆呢?

虞太太的小脚不能走远路,所以这时留在洋楼休息。唐安琪带着虞师爷继续向前走。虞太太没着没落的陷在皮制沙发里,忽然孙宝山和吴耀祖一前一后的进了门,和虞太太寒暄两句后,又一前一后的分别前去追逐唐安琪和虞师爷。

虞太太暗暗松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脑后的发纂。忽然外面响起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把她吓的猛一哆嗦。随即响声连成了串,唐安琪用木棍挑着一串鞭炮,笑嘻嘻的进来绕了一圈,这是喜迁新居的规矩,要“崩崩煞神”。

唐安琪崩过煞神之后,一屁股坐到了虞太太身边:“嫂子,仆人下午就到,从今往后你就什么都别干了,要是在家呆的腻烦,那我就接你去天津!”

虞太太望着唐安琪,那感情类似于母亲面对孝子,心里又疼爱又感激,有些实话就说不出口——她其实只想要个小四合院。小四合院,方方正正,院里有棵果树,就很好了。

此刻陷在沙发中,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屁股坐进了坑里,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中午,勤务兵押着大马车送来肉菜粮食,以及一位县里有名的大师傅。大师傅刚进厨房,几辆军用卡车停在清园正门,卡车后斗上站着干干净净的大丫头小伙子,正是唐安琪选拔出来的仆人。

午饭来的迟了一些,不过非常丰盛。因为虞太太死活不肯上桌,所以桌上除了虞师爷和唐安琪,也就只有孙宝山和吴耀祖。

这一阵子天阴刮风,孙宝山犯了旧伤,从早到晚的浑身疼痛,尤其是身上几处伤疤,更是痛痒交加。虞师爷在饭桌上忽然想起此事,就对孙宝山说道:“用药酒搓一搓,大概能有用处。”

孙宝山刚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匀不出嘴去回答,只鼓着腮帮子抬起头,对着虞师爷摆了摆手。唐安琪在旁边看了,不假思索的随口翻译道:“不行,没有用。”

虞师爷没在意:“试过了吗?”

孙宝山噎着了,直着脖子一拍大腿。唐安琪抿了一口酒,头也不抬的又道:“疼得厉害,用力捶都不管用。”

虞师爷继续说道:“这和捶腿不是一路方法。还是应该试一试,正好我那老房子里还有点药酒。”

孙宝山抬手捂住心口,红着脸紧闭了双眼。唐安琪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行。”

这回,虞师爷和吴耀祖一起望向了唐安琪。

虞师爷又气又笑:“我这是和你说话呢?”

唐安琪满不在乎的用筷子一指孙宝山:“他脑子里就那么几根筋,我猜也猜得到。”

孙宝山这时终于把那一口菜咽下去了。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他忽然来了一句:“打是亲骂是爱,骂就骂呗!”

唐安琪点了点头:“嗯,过两天我再亲亲你。”

吴耀祖收回了目光,知道唐安琪虽然总和孙宝山拌嘴,可这二位真有感情。自己要不要也和旅座多联络联络呢?或许不理旅座,和师爷讲讲交情也是有用的。

吴耀祖端起一杯酒,敬向了虞师爷:“虞先生,恭喜。”

虞师爷举杯和他碰了一下:“等到天气暖和了,吴团长常来坐坐。”然后他略略一指身边:“安琪说等到了春天,这里的风景会很好。”

吴耀祖微笑点头,随即喝了一口酒。

一顿饭吃过了,孙宝山和吴耀祖告辞要走,唐安琪本想留下来,可是虞师爷支使他去老房子给孙宝山找药酒,他无可奈何,只好坐上了孙宝山的汽车。

孙宝山自己开车,一路风驰电掣的超过吴耀祖。唐安琪坐在车里,觉得十分过瘾,又带着酒意大声笑道:“宝山,过两天我想去天津,不带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