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头呆着的都是群怪人!我出来透口气。”

闻言,那男人低醇的嗓音仿佛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请教你的名字。”

项东有点犹豫地看着这个似乎看上去很亲切的男人。

“洛项东。你呢?”

对方扯了扯弧形优美的嘴唇。

“左藤淳一。”

项东轻蹙了下眉头。这个名字是不是在哪里听说过。

正当他要继续开口试图询问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他的余光中闪过。洛项东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冲到了平台的扶手旁挥舞双手喊道。

“似于?!喂!韩似于!!”

可是,似乎距离有些远,韩似于只是径直的越跑越远。

洛项东想要追上去,于是匆匆忙忙地对那个男子致歉。

“抱歉,我先走了。”

“喔!对了,今天的事你千万别说出去啊。”

等到平台上又只剩下那个男子一人时,隐匿在暗处的一名黑衣人走了出来,对着他恭顺的鞠了鞠躬。

“少爷。”

那男子再没有刚才的温和表情,他那犹如瓷器般雪白的肤色在他的身上形成一种冷冽的寒光,映衬着那双黑色眼睛透出浓重的杀气。

“事情办好了吗?”

“是的。资料弄到手了。”

那男子忖付了片刻交代。

“还有,替我查一查刚才那个男人的身份,。”

“属下明白,我会尽快安排眼线的。”

黑衣人回命道。

男子挥手示意让他离开。

平台上重新安静了下来。

那个男子漠淡的双眼凝视着一棵舒展到平台上方的古木。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邪佞又阴毒地笑了起来。

“差了一点点,我就又能有一个漂亮的标本了。”

8

梧桐树下有个秘密。

很久没有人问起这个秘密,是我把它保守的太好了?

还是根本就知道迷底的你早已遗忘。

为什么你不问?

为什么你就连提都不再提起了?

在夏天还没完全离开的日子里,我很想你。

可你不知道。

“咦,你怎么哭了?”

当我霍地睁开眼时。

望着我的是一张担忧的脸。

“洛项东?”

我从平躺的草地上坐起身来,实在是很吃惊他的出现。不过,比起这个,我更讶异于他的装扮。

“你…怎么这样了?”

在我眼前的他穿着异域的华丽服装却因为奔跑的关系已经凌乱。而原本戴在他头上的一顶极其夸张的羽毛帽子也许是被他自己拨弄过的关系,东一根西一根没了章法。他的脸就更加的叫人不忍目睹,妖冶浓密的妆由于汗水花成了一片,除了那双依然清澈的眼睛,我一下子还真不是很容易把他给认出来。

“又不是我想要穿的。那么热的天,把我包得都快疯了。”

他蹲在我的身旁,忿忿地扒下自己的脑袋上的羽毛帽当做扇子开始用力地扇着风。

我转过脸看他,然后把头埋进双膝之间。

过了一会儿。

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推了推。

“喂,有那么好笑吗?”

我无辜地看着冷冷的洛项东,抬起头询问。

“什么?”

“我?!”

他涨红着脸重重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眼里都有被窘出来的水了。

我很努力地抿了抿嘴,尽量控制表情严肃。

“其实,这衣服真的很不…适合你。”

望着他一脸的认真。我却再也憋不住了,我想我当时笑的很放肆。

“呵…呵,你这样…就像是印度阿三。”

洛项东愤怒了,他霍地站了起来。

“你还笑!!不准笑啊!!”

说着他孩子气的把帽子套到我的头上。

“哼!!你带这顶帽子也会像的。”

笑过之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我们一起并排躺在梧桐树下,望着天空被树叉枝叶分割成一片片的斑驳的蓝色。

“刚才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

洛项东把手交叉在脑后,侧过脸问我。

“你看到了?”我有点惊讶。

“是啊,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害得我一路追着你过来。”

原来是这样,我还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噢。会所里面空气很糟。我想出来转转。”

项东淡淡一笑随手拔了根野草放在嘴里衔着。

“这里的空气的确出奇的糟糕。”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感叹,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竟感到一种无奈和心酸。

“对了,我还没谢谢你那天能送我。”

要不是他,在我腰疾复发的时候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肯定不行。

洛项东无所谓的笑了笑。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孩子真幸运,他还能遇见你。如果当初我也能遇见一个人能把我带走就好了。”

我默默地望着他那张似乎有些陷入回忆的脸。

“我是被我妈给卖了的。她自己也是个妓女。我不过是她的失误。我唯一能给她带去的财富就是我继承了她的容貌,她得到了整整两袋面粉把我给了Eddy‘s。”

“所以,我就成了这样。”

“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没有梦想也没有明天。比拿去交配的杂种狗都不如。”

项东说这话时,一点情绪都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人恨的太久就容易麻木。又或许是他对于命运的无望早就超过了他对于命运的愤怒。

我望着他,却安慰不了他。因为我没有能力帮助他。

如同我不是医生,我就不能告诉一个盲人复明后的美好。

我只能选择静静地靠在他的身旁,给他一点我的温暖。

“项东。”

我望着不远处的一株葛薇花。

“有机会到我家来,我给你烧香焗雁鹅吃。”

洛项东沉默了一会儿,仰起脸望着我。

“不会连你家也有消毒水的味道吧。”

我笑了起来。

“应该没有。”

洛项东把手盖在他的脸上,悠然地往我们身后的草地上躺下。

“真奇怪,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舒服?不用伪装,不用刻意。甚至不用隐瞒我自己的过去。你的眼睛里从来没有那些人的鄙视和轻蔑。”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睡倒在那片柔软的草地上。

望着我们头顶那片总是被树荫遮挡掉的天空。

“项东,我们都只是这个时代的小人物。”

所以,只有我们才能最明白彼此,也只有我们在望着彼此的时候就如同望着另一个自己。

他没有反应,也没有说话。

只是罩在他脸上的手覆地更紧了一些。

过很久很久之后,又或许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韩似于。我们私奔吧。”

“我们一起逃离这个地方。我们寻找我们的幸福,小人物的幸福,好不好?”

当时,我听见他就是这么说的。

手心里潮潮的,我不知道是空气的湿度太大,还是我终究哭了。

我不知道是因为那句话,还是因为说那句话的人————他不是你。

我把手一样盖在了脸上,我把唯一露出的嘴角扬的高高。

“呵呵。你疯了吧。”

“我为什么要和你私奔。”

其实。

那一刻,我真想握着他的手,答应他。

当我再回到会所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没想到我刚一进去,协理孙貞姬满脸忿埋地对我呛声道。

“韩似于,你到哪里去了?!”

“孙姐。你别说她了。她现在是我们这里最大牌的了。你当心千万别得罪人。”

粱静文一边手里忙着整理文件一边抬头狠狠给了我一记白眼。

怎么我出去了一次,就变成了众矢之的了?

我只好当作没有听见。

“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么着急,可能是今晚的宴会有问题。

孙貞姬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二楼走,边走边交代。

“你以后就算是要离开也得要有个交代,你知道首相要我们上上下下地找了你,整整一个多小时吗?!”

找我?

他找我有什么事?

在我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前,就已经被孙貞姬推到了一间寝室。

里面的三个女人一见我就开始要扒我的衣服。

正当我要出声喝住她们的时候,孙貞姬总算是对我解释了。

“今天王素英小姐来不了了。这样的话,先生晚上的宴会女伴就没人了。所以,先生要你顶替女伴的位置。”

我小心地提着裙摆踩着步子向着傅连城的会议室走去。生怕脚底那双十八寸的高根鞋会把我给摔死。

我这辈子没有什么机会能够穿上高根鞋,小时候就是在泥地里跑,长大以后,为了生活一双平底鞋陪了我十年。

今天算是第一次来穿这种奢侈的东西。唉,可是真的很痛。我的每一个脚趾都在对我发出抗议。在进门之前,偏偏那细长的钻石鞋带还不争气地松落了。

我韩似于这是什么命啊!小心地把长裙摆放到背后,要知道这件衣服比我还值钱。我这才敢慢慢地蹲下身体研究那精致的鞋扣。

问题在于它是内嵌式的,要穿过整个鞋背才能重新系上。这怎么弄?刚才是那几个女仆帮我穿的,我怎么知道这里面的技巧?!

要死了,要不然再走回去让她们帮忙给重新系一下?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走的时候。

门开了,而已经换好礼服的傅连城就站在门后俯视着蹲在地上的我。

我们就那样四目交接的看着彼此。

谁都不说话。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突然,傅连城绞起手臂笑了起来。

“你这算是‘负荆请罪’?”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一笑,我居然也轻松了起来。

“我的鞋带松了。”

我总觉得今天的傅连城有点怪。

或者说今天本身就有些异常,会不会是我还在做梦没有醒?

我偷偷地打量着一脸认真的傅连城,他正在很认真望着我的脚。正确的说应该是那双鞋。

“给我。”

突然,他伸手对我命令道。

给他?给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