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连城如梦初醒。

“我没事。”

听到这话,韩似于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

也在这时她才发觉了自己右手和脸颊上的灼痛。

她困惑地伸手去摸,粘稠的鲜血染满了她的手指。

然后抬眼看他,眼睛里模糊着一份惊慌和害怕。

傅连城心里一扎,他冷冷地瞥了下嘴唇,满是鄙薄。

“你真的很蠢,谁让你自己冲出来的?!”

“那伤口就算是好了,也会留疤的。”

韩似于浑身不由僵硬了。

她不漂亮,她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现在居然被毁容。按照那灼痛的范围来感觉,估计已经毁掉了她大半个脸了。

韩似于窒息地定在了原地。

可是,傅连城那讥笑的声音却不带半点安慰。

“你这样更丑了。”

韩似于不由晃了晃身体。艰难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做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她似乎要抬手,又似乎要张口。

最终却又只是无声地慢慢转过身,向远出走去。

留在原地的傅连城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面色铁青。

他使劲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就像要捏碎某样让他痛苦的东西。

而此时,早埋伏在一旁的斯蒂文已经带着人来了。

“先生,我们已经把刺客送到审讯室去了。”

“您放心,我们一定有办法套出他的话的。”

傅连城阴毒地眯起了眼睛,森冷地笑了笑。

“记得,要好好审问。”

“别弄死他。我要他慢慢地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斯蒂文略有诧异。

傅连城发火了?!!

就在他还困惑的时候,只见一个晃身,眼前的傅连城已经不见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傅连城已经冲到不远处,飞快地接住了正往后倒去的那个白色身影。

她想做的只是安静地留在他的身边,能在偶然某些场合见他一面,那就够了。

韩似于不是一个善于做梦的女人。

尤其在他拒绝了她之后,她更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去纠缠那个满是络塞大胡子的男人。

她克制着自己想要搜寻他踪影的冲动,却又回避着一切可能会遇见他的视线。

反反复复,她被自己的心情折磨着。

可笑的是这些努力只是徒劳。

他本来就不会多看她一眼,她每天的战战兢兢只是把自己弄地更累。

而他?

他怎么会不知道?

当韩似于自以为隐蔽地躲在花草的后面,像一个无知幼稚的孩子,整理不了自己的心情而被自己的眼神出卖。

傅连城既不揭穿她,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捉弄她。

对他而言,一个有趣的玩具要有最好的距离。

他要她没有想念,没有任何一点欲望地跟他玩一场游戏。

在那之前,他知道他甚至不用去给她任何的暗示和鼓励,她自己就会被她心里的渴望推到他的面前。

于是,他们犹如比赛着一场持久的拉锯战。

直到那天。

那个莫名其妙冲进了首相府花园里的刺客打破了这一切的沉静。

傅连城负责收网,看着他精心策划的局终于有了他要的结果。

他知道当那个刺客拿着尖刀向他冲来时没有半点危险,他的身上有着坚实妥当的安全衣,四周都是他埋伏好的人员。

韩似于在一瞬间懵住了。

她握在手上的洒水器掉在地上的同时,她飞奔到他的面前。

在来不及喊叫的一阵颤栗后,那柄闪着寒光的刀刃霍地划破了她眼前的世界。

韩似于一身冷汗地惊醒了过来。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是那个刺客狰狞的面孔,向她迎面劈来的刀影依然是她的恶梦。

她呼吸急促地慢慢坐起身来,用手把滑落的汗珠擦去。

此时,却听门外有人轻轻扣了扣门扉。

没一会儿,就见斯蒂文端着一个托盘,笑着走了进来。

“咦?您睡醒了,韩小姐?”

韩似于尴尬地笑了笑,把零乱的头发拨到脑后。

“嗯。”

斯蒂文把托盘放在了桌上,把案桌上的台灯调的更亮了一些。

“韩小姐,今天我让厨房给您做了营养汤。”

“正好您已经醒了,来趁热喝了吧。”

说着他把盅杯盖打开,一股扑鼻的香味顿时充满的房间。

“韩小姐,我给你盛一碗…”

韩似于苍白的脸色微有陀红,她连忙翻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想要下床去接。说实话,她是怎么都不舒服有人伺候自己。

“不用忙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斯蒂文见状,急忙跑过去按住她的肩膀。

“韩小姐,医生叮嘱过现在你还不能下床走动。您躺着就好了,我会给你端过去的。

韩似于越发的不自在起来,她窘迫地说。

“那个…总管您别我韩小姐。您叫我名字就好了。”她紧张地搓了搓手。

“还有,…其实有些事我自己可以做的,不必每次都麻烦你们的。我已经给你们带了不少麻烦了。”

谁的心理也不能在一夕之间调节,由一个人人都能差谴的小女工突然变成了一个吃住都在豪华套房里的上宾。

斯蒂文不可察觉的笑了笑。

“韩小姐,这是先生的交代。”

“他说一定要把您照料好,不然他会跟我生气的。”

陡地,韩似于沉默了。

她年轻单纯的脸上是一种复杂的神情。

洁白的床单被她下意识地抓在手心。

斯蒂文困惑地皱了皱眉。

随即,他把温热的汤碗放到她的手里,柔声说道。

“韩小姐,有什么心事,或者是有什么要求可以对我说。”

韩似于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满是无奈。

用勺搅动着碗里莹莹的透明汤水。

“我想问,我什么可以走?”

斯蒂文糊涂了起来,不明白这个女子的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也看不懂她和自己主人之间那种奇怪的关系。

就在她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傅连城之后,傅连城却没有来看过她一次。只是交代自己要好好的照料她的生活。过后却不询问她的状况。只当没有这个人一样。

而她,她的沉默更是叫人捉摸不透。她不问自己的伤,也不问她一心要救的男人为什么不曾来看她一眼。甚至她不问这整件的来龙去脉。

他们那种故意的淡漠叫人生疑。

“您!…您为什么想走?您救了我家主人。先生会好好的报答你的。”

这一点是无庸质疑的,傅连城就算不给这女子金山银山,一个比现在富裕的生活他想主人还是能够提供的。

韩似于笑着,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我那不叫救。”

“我想就算没有我,他也不会出事。我只是…一时鲁莽罢了。”

在她听见有人叫他第一声主人时,当那些保镖从草丛里纷纷冲出时,当他被人簇拥着离开了她身旁时。

她就大概能够知道一些事情的轮廓。

他的孤傲,他的优雅,他的不同。他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落迫的小小厨房伙夫?

只是,

她又算是什么?

韩似于,一个小乡村上来的,没有背景没有斤两,甚至没有材貌的女人。

除了会摆弄花草,会一些基本的护理常识。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韩似于望着因为学习护理和天天接受风吹日晒的粗糙双手。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这一双手可以缩短的。

“我想走了。”

“你们想办法帮我找了那么好的整形医生,我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别的没必要了。”

“可是…?”

斯蒂文疑惑地蹙起了眉头,不理解她现在的执意离开。

韩似于一口未动那汤,把它重新放回了桌上。

“我有点想家了,我想回去看看我爸我妈。您替我订一下下周的地铁票吧。”

斯蒂文看出了她离开的决心也不方便再说些什么,只能先应承道。

“好吧,我会去回复先生的,看看他的意思怎么样。”

他的脸庞是蜡烛,给你光明。

却不能保证在下一阵风之前就会熄灭。

他的笑容是彩虹,给你希望。

却不能保证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消失。

他的眼睛是秋水,明媚动人。

却不能保证在这一个十月之后会结冰。

爱情

原本就是一场幻觉。

韩似于凝望着他的脸,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答案。

她还能听地见自己血管里奔腾的血液呼啸着全是他的名字。

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在一开始,她就只是输家。

所以,她想要离开。

傅连城微微一笑,灯光下没有了胡子的他看上去出奇的年轻,英俊地叫人窒息。

“不请我进去?”

深夜里,他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根羽毛搔弄着她的心。

韩似于不可自制地有些发颤,有点不知所措。

她往后退了退,把门打开让这个突然深夜造访的人进来。

“请进。”

穿着宝蓝色睡衣的他,姿态悠闲地自径走到了她房间内的吧台旁。

韩似于却觉得仿佛是被人用线吊起的木偶,拘束地战战兢兢。

傅连城侧过头看着站在门旁的她,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那么紧张?”

“我让你不自在了?”

韩似于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双手不自然地绞在一起。

“不,没有。”

傅连城笑了笑,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

“这几天在这里过的怎么样?”

韩似于望着他晃动水晶杯的纤长手指,点了点头。

“很好。总管先生把我照顾的很好。”

说着她稍有犹豫。

“嗯…谢谢。”

傅连城慢慢品尝着杯中的美酒,他凝视着剔透色的杯檐,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走?”

韩似于仿佛觉得有些寒冷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

“老是麻烦你们照顾,我…我也不好意思。而且我想回家去看看我的父母了。最近是秋忙季节,田里的事情我哥哥和我爸他们会忙不过来的,我回去的话,至少可以多一个人去帮忙,他们也不会累到…”。

她知道,她知道自己开始语无伦次,可是她停不下来。她只是想要用话让他不要继续向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