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姐?!你来了?”

韩似于掩饰不住担忧地问一旁的斯蒂文

“他的情况真的那么糟吗?我听说他昏迷了,严不严重?”

斯蒂文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是最好。医生已经禁止给先生在开安眠药了。说是吃的太多对机体和心脏都会造成很大的伤害。而且…医生说他这是心理问题不能靠药物治疗。要先生自己有睡意。”

韩似于无意识地用力掐着自己的右手,腕关节一片血红都不知道。

斯蒂文叹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韩小姐,你既然这么关心先生就帮帮他吧。再不睡的话,医生说先生有可能会突发的心脏休克的,

您别和先生吵架好吗?劝劝他,不然真要出事了,您真的恨他恨的想让他死?”

韩似于哑然了。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那么胜怒的,蛮不讲理的傅连城。也许了解的越多,就能发现傅连城越多的不同方面。

韩似于还没有来的及推开病房的门,就听一个干哑暴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不要听什么治疗音乐。跟鬼叫有什么不同?还有把这个怪味道的蜡烛扔出去。”

“可是…”

战战兢兢被吓坏了的护士对他好言相劝。

“首相大人这些东西对…对您的病有好处。”

傅连城却只觉得自己的头被这些东西搞的越来越痛,而他的胸口更是闷的难受。

“走。我要一个人呆着。”

“不过,大人您要先吃药啊,不然,我们负不起责啊。”

几乎要泫然欲泣的医生,喏喏的说道。

“出去。你们都出去。我不要吃什么药,拿走!”

傅连成挥动的手推倒了在床旁的白色架椅。

震动的声音让站在门旁的韩似于吓了一跳。

傅连城自己也愣了愣,却是因为看见了她,然后别扭又僵硬地嗤笑了一声。

“你不是说不要我纠缠你吗?”

见她也不说话,他不由自主地嘲讽道。

“干嘛?!怕我死不了吗?特意来看看?!!”

韩似于深深地皱起了眉,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不明白他都消瘦到已经有些脱形了,手臂上又插着几个大大小小的针管。却硬是要折腾自己折腾别人。

见她皱眉傅连城心里的无名火顿时窜了上来。

“我就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你也…”

走。

最后一个字生生地给他吞了回去。

“我不用你来管,反正也不是真心的,都巴不得我早死!!”

不讲理的男人有时比不讲理的孩子可恨多了。

韩似于忍不住咬了咬牙。

“傅连城!!你不要无理取闹!!!”

四周很沉默,战战兢兢的护士小姐和泫然欲泣医生恨不能默默地拥抱在一起。

诚实是一种美德。

不能两个人都发火。韩似于克制着自己转过身对着一旁的医生和护士说道。

“麻烦你们都先出去好吗?”

“一会儿,我会让他吃药的。”

不管这个从天而降的姑娘是谁了,反正这些生死存亡的事情都交给她好了。

于是她连话音都还没落完,病房里就只剩他俩了。

她叹了口气,瞧着一地的狼籍也顾不得收拾了。

取了两颗药还有一杯水送到他的面前。

“给。”

他冷冷地睨了她一眼,重重地一推白色的药丸被落在了地上。

她咽了咽哽在喉咙里的气,他是病人。她提醒自己。

韩似于不气馁地又把两个药片送了过去,直接凑到他的嘴边。

傅连城霍地抬眼看她,就像是她逼他吃毒药似的。

“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不是说我当你是‘妓女’吗?难道你又想通了?”

她腾地捏紧了拳头,又放开,然后又捏紧了起来。

最终,她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气力之大把他的牙床打地几乎都有点松动,口腔里泛出了咸咸的味道。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侮辱,他眼神悠地寒了下来。

这个人,这个人究竟有什么好?!

被他羞辱了一次又一次,为他受伤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她居然还是站在这里为他担心,她是疯了。疯的不轻疯的不行。

“因为我贱!!!因为我好欺负!!因为你这样对我,我还是怕你死了!!”

他讶异地望着她瘦小的身体像落叶一样颤抖着。

傅连城心里面五味杂陈。

“我…没…”心脏似乎不能附和他这么大的情绪落差,一阵绞痛让他弯下了腰。

却又倏地用他那虚弱又痉孪的手死死地牵着她。

左侧的心脏监视器开始发出了‘哔哔’的警告声。

伴随而来的是他头痛难耐,呼吸困难。惨白惨白的面色就快和墙一个颜色了。

债主。

韩似于想上辈子她究竟欠了他多少债?

这一生要她这样来还。

韩似于用力地把她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然后绕到他的身后,用手指小心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在几个穴位的处加重了点力气。以前在护理学校她对按摩和穴位都略知一二。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硬,但是却也没有拒绝。

韩似于对自己说,别想了,什么都别想。

她轻轻地说。

“把眼睛闭上。”

“放松一点,慢慢地呼吸。”

她的手很温柔,就像是四月里的微风拂着人的脸颊,惬意又安宁。

他开始放松下来,他的脖颈不再僵硬,他的心脏又能稳稳的跳动。

软软地向后面靠去,呼吸越来越缓慢。

最后,他躺在她的肩窝处,睡着了。

韩似于只觉得很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就像一切都刚从混沌中形成一样。

他的双手环着她的腰,扑打在她肌肤上的呼吸,湿湿的,又痒痒的。

“你就是害我堂哥失眠的那个女人?”

正走出病房准备给自己放松一下筋骨的韩似于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挡住了去路。

定睛一看,她更是吓了一跳。

是公主?!

“呵呵,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好像也是这样光看人不说话。”

牡丹不由地笑了起来揶揄她。

“公主。”

韩似于有点紧张地垂下头,没想到这样的一面之缘对方居然还记得。

蓦地,一只手却扳住了她的下巴,涂着粉色丹蔻的纤纤玉手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

韩似于守了一夜的床,才得了个空出来休息的她精神还恍惚,没想到却直接遇见了公主。

遇见了,还会被她这样抬着下巴上下打量?韩似于糊涂了。

“长得不像是我堂哥会喜欢的样子。真是奇怪,他看上你那一点了?”

一大早还没睡醒就被人当做货物一样评价是个人都会不乐意,韩似于有些不自然地把脸转了过去。

牡丹落落大方地在走廊上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对不起,我这个人一向是个直脾气,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

对方既然赔礼她也不能太失态。韩似于淡淡笑了笑。

“没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牡丹像个孩子一样眉目弯弯,完全无害。

“我不喜欢有人跟我枪东西。小时候,别人一抢我的东西我就生气。我一生气就喜欢把人的头砍下来。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她怔了怔,觉得有股冷飕飕的风从背后刮过。

牡丹看着她,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虽然我喜欢堂哥我也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不过,我和堂哥就是玩玩的。犯不着为了你得罪他。”

韩似于暗暗吐了口气。既然不拿她怎么样,还吓她干什么。

穿着华丽装束的公主站了起来,朝着病房门呶了呶嘴。

“睡了吗?”

韩似于颔首回答。

“从昨天到今天,已经睡了快一天了。”

牡丹皱着鼻子地吐了吐舌头。

“他都不饿,不上厕所哦。”

突见如此漂亮的女人做这么俏皮的动作,很难有人不觉得她可爱。

韩似于也不由自主地抿嘴笑了起来

公主见她笑了,杏眼眯了眯,接着就叹了口气。

“这花你替我送给堂哥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叹气,一阵风一样来了的公主又像一阵风似的把她带来的花束塞到她的手上。

百合的香味窜到了她的脑门,才要离去的公主又折了回来。

“看在我们都是女人的份上,我说…”

她戳了戳韩似于的肩膀。

“别被我堂哥的样子骗了。被他看上,对你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趁他还没发现对你的感觉之前,有多远,你就躲多远吧。”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重新回来?”

阳光下韩似于对着窗台整理着花束的手停了停。

已经得到一夜安睡的傅连城看上去好了很多,他等到病房里的人都离开后盯着她的后背发问。

他已经没有耐心了,自早上他见到一夜守在床旁的她就试着要她说话。

可是,整一个早上打她睁眼,就始终很忙碌,忙着找医生查房,忙着叫护士换点滴,忙着和斯蒂文窃窃私语,忙的连一眼都没有看过他。

现在又忙着给病房里的鲜花换水…她在用这样消极的办法躲着他。

“似于,回来吧。”

“我会给你补偿的,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都会满足你。”

韩似于却只觉得一阵虚弱,就连心都慢慢地凉了下来。

“我做不到。”

她转过脸,正对上他不解的眼神。

傅连城忖度着凝视她的眼睛,然后就像是叙述一件事实一样的对她说。

“你做的到。不然,你就不必来了。”

她沉默不语很久,接着淡淡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现在没有我也能很好的入眠,你还会来找我吗?你还会介意我爱不爱你这件事吗?”

“这有什么重要的吗?”

傅连城困惑极了。她能够治疗好他的失眠症就是最好的理由。

当然很重要,不过只是对我来说。

韩似于苦笑着用望着那些插在透明水杯里百合花那硕大的叶子,然后把它们放在傅连城的床旁。

“似于。”

“留下吧,我需要你。”

他温柔又哀求地对她说。

韩似于自嘲地对着他笑了笑。

需要,是的。他需要,他需要她的意义,最大的目的不过就是睡眠。

如同一个饥饿的人需要一片面包。可一个饥饿的人不会关心那片面包在想些什么,在乎些什么,需要些什么。

“你知道你这次的计划让我的家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吗?”

“这一切,这一切是因为我。我帮助了你。可是我的家人呢?他们被无辜牵连,我回去的时候,我爸已经被那群人押走了,我的哥哥没了踪迹。就连…连我妈也因为伤心过度病死了。我们全家都因为你的计划而天各一方。你有没有因此而产生过愧疚?你有没想过我们的感受?”

“就因为我们的身份比你低贱,所以我们就要遭受你们的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