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的斯蒂文正想要问个究竟,只见到傅连城暴躁地对他挥手。

“斯蒂文!”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你看不出她快要疼死了吗!!”

回过神来的斯蒂文瞥见到了傅连城还在涔涔流血的手。

天,这两个人是从战场上历劫归来吗?

把她抱出浴室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斯蒂文派了从废都海带来的亲信女仆去找来了医生。没有惊动到府馆里的其他人。毕竟这里是MMH,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很多的事情就要小心谨慎。

那个临时被找来的年轻医师虽然仔细检查着此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心里却不免有点战战兢兢。这是政府的特别招待外宾的府馆,而站在床旁面带愁容的男人不就是这些天登在报纸头条的…?!

那她是谁?不敢想却又压制不了自己好奇心的年轻大夫时不时扫视着那个陷于昏迷状态的女子。

不细看不打紧,一看他的心猛抽了一下。

官方的奴隶印章?!!烙在那个女子左下脸上,一个大约1厘米左右的印痕。

这?他不免虎疑地瞧了一眼就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子。

无心留意他人怀疑的目光,傅连城只是担忧地追问。

“怎么样了?她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忽然昏倒?”

“嗯,是她的关节炎发作引起的。估计伤到了脊椎神经。”

傅连城摩挲着疲惫的脸点点头。

“她以前的确是有风湿性腰肌劳损的毛病。那要紧吗?”

“治疗的不好…以后会瘫痪。”

“怎么会那么严重?!”

“她这次是复发,外加淋雨。所以…”

他脸上的阴霾表情让年轻的医生有点害怕,只能静静地住了口。

“那…”

再次开口,他的嗓子明显沙哑了很多。

“要怎么处理?需要送医院吗?”

“目前最好是不要搬动她。给她擦药,外加保暖。等她把汗逼出来就会好一点,而且晚些时候她可能会发低烧,因为她的肺里有杂音这很危险。要是不把烧发出来的话,就…恐怕这小姐要不行了。

傅连城整整一夜都靠在床旁看着她的脸出神。

有时,她会蹙起眉头很痛苦地喃喃呓语,间或她还会偶尔神经质地抽搐一下那时她脸上那个不过方寸大小的烙印就会显得非常狰狞骇人。

傅连城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滑过那个已经结痂的创面,眼眶蓦地灼热刺痛。

很愤怒,愤怒到有一口气堵住了他的呼吸,愤怒到恨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毁灭了,尤其是那个疯子!

忽然,她半梦半醒地似乎睁了睁眼。

他急忙倾下身去,很轻柔的伸手轻轻拂去她被汗湿的乱发。

小心翼翼地唤她。

“似于?”

她的脸偎在他温暖的掌心,没有动。

韩似于整整一夜都躺在床上被冰与火的刺痛折磨着。

在梦里有时,她会发现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站在一个孤岛的水面上。而不远处似乎有一张笑脸隐藏在云里。她努力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可是脚上如同穿上了千斤重的鞋子,她根本动弹不得。

在梦里有时,她知道有一人在她的身旁。但她看不见,可是她能感觉,因为那人潮湿的鼻息正在和她互相缠绕。甚至喷在肌肤上会有些麻痒和颤抖…

她知道她被压抑的想念已经快要制服了她的理智,这一次她最害怕的敌人声势浩大地向她病弱交加的身体和意志袭来。纠缠绞痛到她难以对抗,束手就擒。

她觉得自己被淹没在了水下,她需要呼吸,她听见了那人喊她的名字。

“似于。”

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他的脸。

有点模糊,有点涣散,她定定神,然后是他望着自己的目光。

他并也不知道韩似于究竟有没有清醒。

她闭着双眼却伸手握住了他,那只还带着她留下伤痕的手,把他的手揽进了怀里,抵在了心上。

紧紧的,再也不能更紧了。她整个人像孩子一样绻缩了起来,像是要从他的掌心里汲取温暖似的。

默默无声地哭了起来,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只是他受伤的手心里却全是她发泄的泪水。

而傅连城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击垮了,输得灰头土脸,一败涂地。

斯蒂文望着卧室里的这一幕安静地把门关上,掩盖不住自己的叹息。

人永远是矛盾的。终究他们是一起被伤了,被他们彼此弄伤了。

27

“我和你回去。”

我努力撑起苏醒不久依然非常虚弱的上半身,对正坐在我床旁的他说。

傅连城抬眼瞧着我,杏仁似的眼睛弯了弯似笑非笑的样子,把手里的水杯放到桌子上。

我盯牢他,提高了些音量。

“傅连城,我和你回去。”

这一次他像是反应过来了,阳光下眼眸里亮闪闪的。

“好。”

他伸过手像是对孩子般的拍拍我的发顶。

“现在你病刚好医生说你不宜走动,那么我们下个星期就一起回去。”

“好。”

我也说好,我也答应。

他冲着我笑笑,眼睛却不看我。

有几秒钟,我犹豫了片刻,他也一句话都不说。这像是我们两个之间有把弓相互撑着不松手。

陌生的房间里安静的就剩下了大大的时钟嘀嘀嗒嗒地摆动着。

隔了很长的时间。

他站起身来似乎是要去取些什么东西,不明白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左边的太阳穴突突地神经性的一跳一跳,陡然之间拉住了他的手。

他俯下身看着我,在他的眼睛里我看见一个面带央求的女人。

我可怜兮兮,带点讨好地说。

“帮帮我,我从来没有求过你。”

傅连城依然冲我笑笑,眼睛里冷的像是结了冰作了霜。

我急了,病急乱投医。我也不管了,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都不重要,我能求的就只有他。

我攀住他紧紧地不松手。

“这一次你把他救出来。我保证自此以后绝对不会干涉过问他的事了。我回去以后就安心地呆在你的身边。不管什么样的情况我真的绝对不跑了。”

“他是谁?”

他认真地问我,就像是他确实不知道我在说谁。

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我心虚什么居然需要努力保持和他直视的样子。

“傅连城,这件事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你想个办法就能帮到项…洛项东…的。”

傅连城很用力地把他的手从我这里抽了出去。

我难堪地抿了下唇,挤出一丝笑沙哑地轻声说。

“求你了,就这么一次。”

仿佛是他被人拒绝了,被人打击了。他阴沉地绞起手臂望着我床单上的皱褶。

“韩似于?”

我知道他的脾气被我弄上来了。但是我却只能是坐在那里,仰着头对他笑克制着自己胃里一阵阵地泛出的苦水。

他的脸色越发的狠厉,嘴边带着抹冷笑。

“韩似于,我照顾你三天三夜。你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去救那个男人?你只考虑他的安全,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从废都海赶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帮你救他。”

我沉默地垂下了头,非常不愿意,可是那个印在床柱上MMH皇家标志还是跳到了我的眼帘。

谁能住这么高规格的皇室府馆?MMH不会对一个简单的出访首相安排这样的房间。

那还有什么原因?铺天盖地的消息谁骗的了谁?

是啊,你当然不是为了项东,可也绝对不纯粹是为了我吧。

我韩似于还没有那么良好的自我感觉。

可,

我也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去和左藤对抗。这就是现实,人是怎么变得趋炎附势的?逼的。

被心里最重要的那些事,最重要的那些人给逼的。

我低眉顺眼,笑微微地乞求地望着他。

“你照顾我,我很感激。那么你就当是再多做一件善事?”

他瞪着我,抿着唇碾着牙。

“我就要看着他痛苦。”

我牙根都要被自己咬断了,心里一凉。浪打浪一样的痛苦涌上心来。与虎谋皮,我真是蠢到家。既然如此半分钟我也不耽搁。可是我的脚还没点地,腰部以下统统就没有了知觉一样。‘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肘和膝盖那里发麻的痛。

傅连城缄默地瞧着我扯着身边的床单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多日没有进餐气力不支动作笨拙的如同幼儿。

最后,床单统统都被我扯到了地毯上,我依然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他伸了个手过来。

我一推,抬起脸瞧着他。

“你不帮忙,我就自己去想办法。”

他蹲下身来盯着我的样子,好不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想办法?别开玩笑了,似于。你目前连站都站不起来。”

我揪紧手里的床单,不愿认输。

“那我就去试。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到最后在身上绑着炸弹冲进去,‘哄’的一声就能干干净净,我们大家就都不用为这苦恼了。”

“觉得我很蠢是不是?!这样的时候就只会拼命。可是我告诉你,对我而言没有办法的时候,傻办法都是办法。”

我,韩似于说实话一没有遁地之术,二没有天仙绝色,聪明才智更完全沾不上边。

我就是很平庸很蠢笨的一个女人,人群里放着边角料一类的。可是我要决定了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神都不能阻拦我。

傅连城嗤笑了一声,戏谑地用手指抬着我的下巴。

“你威胁我?”

“韩似于,你拿你的命来胁迫我去救人?但要是我阻止你呢?我不仅有这样的想法,我还有这样的能力。而且我可以有很多的方法来治你现在的坏脾气和想法。比如把你关起来,然后让你怀孕。等你把他/她生下来以后,却只让你一年见孩子一次。你能为了他一走了之吗?你就只能呆在我的身边。再比如把你的眼睛弄瞎,把你绑在我的床上,一辈子,就那样过一辈子。做我可爱的‘娃娃’。这样你还会有能力去管他的死活吗?”

我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只知道我的手明显抖了起来。我连垂下眼睛不去看他的力气都没有。

“傅连城。你要那样对我,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也许到最后我甚至会屈服。”

我遍体鳞伤,我最后一次把自己的全部摆在他的面前赌一次。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要是那样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你若是用这样的方式让我回到你的身边。你要的那个韩似于就永远‘死’了。”

这话是一种赌博。我赌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赌他对我的感情。

终于,傅连城把手放下。

他银色的眸子里瞧不出情绪。他只是轻轻地掀了掀嘴唇。

“你当真觉得我会在意?”

“这里是三天以后我们婚事和结盟新闻发布会的日程表。首先是要从我的斋宫出发到国宴厅中心,到时候会有隶属于皇室的轿车来接我们。在那之前我们不能见面,我哥哥会统计出要出席的记者和外交使团,按照人数我们到那时决定在哪个宴会厅接见他们。”

“到中午的时候,我们需要接待双方的家庭成员和双亲。从国宴中心到我哥哥的官邸需要半个小时,我们只有二十分钟换衣服。你的衣服尺寸我已经叫人给了我们御用的裁减师,他会在当天把衣服送来的。还有晚上六点我们要到议政府发表对外声明,和致辞,然后签署同盟国合作协议。”

滔滔不绝的她说着说着,才发现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兴奋的声音,而一旁的他只是坐在椅上一言不发,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懒散样子。

今天穿戴漂亮地犹如公主的她停了停,几分娇媚又讨好地望着那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子。

“虽然安排的有些紧张,但是你放心不会让你累到的。都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我会帮你把一切都搞定。”

可是他依然没什么反应,把玩着手里的钢笔。

天生血液里的皇室骄傲让她忍不住恼火,温婉的声音不免尖锐了起来。

“城,你有在听吗?”

翘着脚的男子这次终于有了反应,菀尔一笑地回过头。却是对着就坐在他身旁的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问道。

“你,听清了吗?”

说的时候,他凑近的距离让那薄薄的篓空面纱被轻轻他呼出的呼吸拂了一下。

于是,在这场会议中始终没有把头抬起的秘书官把头埋地更低了,握着笔的手写地更快了。

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抱怨道。

“城,光让下面的人记有什么用?晚上,你来一趟,我亲自和你讲解一下关于MMH皇室婚礼的要点吧。顺便还能彩排我们当天的步骤。”

他慵懒地伸了伸腰,笑着摇了摇头。

“不行。晚上我有事。”

她有点薄怒地捏紧了自己的裙摆。

“现在有什么事比我们两个婚事更重要?”

就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忿愤似的,他揶揄着指着身旁的秘书官面前的记事本。

“你的字啊,怎么那么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丑?”

粉青着脸的女子霍地站了起来,眼前的这一幕让她一直隐藏的怒火爆发了出来。究竟是谁在和谁讨论婚事?自他们坐下开始,她未婚夫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在旁边的这个蒙不啃声,奋笔棘书的女秘书官。不是让她倒水,就是调笑她的坐姿。本来她只是以为他在冲着那个女子发火,可是怪就怪在他们两个那种说不上来的,如同男女之间隐藏不住的暧昧。

当然,她肯定她出类拔萃的未婚夫是绝对不会看上一个不足挂齿的女秘书官的。那么这就肯定是他故意想到气她的方法。他是故意用这样的方法来羞辱她的吗?!

她按捺住自己的火气,再一次微笑着说。

“连城,我知道你是气我的擅自做主,但是你也不能太过分了吧!”

这话总算是让他抬眼瞧着她,可是冷冷的没有半点情绪。然后,他拉起了身旁的秘书馆站起身来。淡淡对她行了行礼。

“阁下,我的使馆里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奉陪了。而且,你要真的有什么事,可以和‘她’去商量啊。”

一个人孤单的坐在空旷的议事厅里,一身华服的女子气红了眼。但是一想到了几天后的婚礼硬是把要落下的眼泪收了回去,在MMH结婚前新娘哭是很不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