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越说越小声,因为对面的他脸色越来越铁青。甚至还眯着眼睛笑了笑。

“宗祁,你觉得现在是听你‘聊天’的好时间吗?”

“呵呵,不是,不是。”

他干笑了几声,这样的首相大人恐怖至及。

缓缓的把手里的烟掐了之后,他忖度了几分钟,然后对宗祁交代道。

“既然如此他们已经不介意翻底牌了。那我也就不要太客气了。不然真的是非常对不起别人的好意。”

宗祁瞧着慢悠悠说话的他,就有种恶寒从背后泛起。

“宗祁。”

“是。”

“把原订的时间提前九小时,你没问题吧。”

那么沉重的视线压力,宗祁也只能很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我尽力。”

他果然是耐劳又耐操的帅哥。

今晚的月色出奇的好,简直有点妖娆邪魅。

我靠在有些凉意的木板上,拿手按了按下腹,现在的刺痛比起之前被他粗暴架着来的路上要好了一点,幸亏肋骨没被那个女人打断,不然以现在的姿势我根本不可能清醒的面对他。

他一直都保持着那个姿势。

一直都坐在我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很茫然又很困惑的眼凝视着我,又似乎穿过了我在瞧着一个影子。

我们之间从未有过这么安静的时刻。

毕竟,我们双方都很憎恨彼此。

我把项东从他的身边带走了,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承诺过的,我要带项东走,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一定要带走项东。

而他,我想现在的他一定是在想着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方法来结束我的生命或者是找出能让我生不如死的方法。

突然,

他看着我,以一种听起来既清冷又撩惑的声音低吟。

“他对我说过,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让人感觉像是被母亲安慰一样的幸福。”

我愣住了没有明白他的话,但是他也并不是很介意我是不是在听,或有没有听懂。

他只是继续看着我,兀自地说着。

“不过,我倒觉得你的眼睛像武士。有定力又有斗志。”

然后,他就沉默了,站起了身来,向一旁的案桌上取来了两个东西。

蓝色缎布包裹的那个,我知道是什么。

露出的黑刀鞘以及赤红的须带,那是这里的每个贵族都会传承的武器———士刀。

而他正在轻巧解开的红色瓷瓶,闻着一阵飘来的馥浓醇香我想那大概是———酒。

他的举止很雅致,他抹干净了瓷杯,放了一个在我的面前,接着就替我斟上了半杯。

轻柔的风掠过,红枫叶落到了池面,水下的鱼惊晃了几下,留下了许多涟漪。

左藤-淳一给自己也斟上了一杯,很享受地啜了一口酒,然后敛着眼望着他手里的酒杯,笑了笑。

“他来的第一个晚上,以为我是这里的‘孪童’,所以被我灌了整整一夜却还想着要带我逃出去。”

“我不知道他会那么傻就和他逗着玩。无论多拙劣的谎话他也会相信。”

“于是,他开始提起了你。”

“每次我们坐在这里,他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和我讲起有关于你的事。”

“永远是重复来重复去的那些句子和事情。有一天,我问他,你烦不烦,我都要听出茧子了。”

“然后,他说他是怕忘了。因为人的记忆并不可靠,而他怕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总是一遍一遍地说,这样就不会把你忘了。”

我抿住了嘴。侧着头看着地面上的沙砾伸出了手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温凉辣口的液体沿着咽喉直奔胃囊。酒意似乎漫到了我的眼里,化为潮湿的水气。

他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冲我轻轻地微笑。

“那个时候,我非常嫉妒。”

他大概是没有注意到我的疑惑神色,见到我的杯底空了,居然又重新为我斟满。

这个人对我突如其来的礼貌叫我有些困惑。

就长相而言,左藤-淳一的五官非常完美,甚至比起傅连城和项东更为出色。哪怕是像现在这样简单的举着杯子,很享受似闭上眼闻着杯里的酒味,他也像画轴上走下的仙人般的宁人飘逸。

在一刹那,我都看着他有点出神,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酒味让他的头脑晕沉了起来,猝不及防的,他说。

“其实,我是近亲相奸生下的孩子。”

在他背后那个面桃木架上的铜镜里是我惊诧的表情。

他却是轻轻地转动了一下眼眸,又一次喝尽了手里一口酒。

“我母亲很美,小的时候我可以望着她的脸整整一天都不愿意动。可是我后来知道过分的美丽是一种灾难,那个男人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里囚禁了三年。我的母亲只能被迫和她的恋人分手留在了伊宫殿。那个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所以他纳了许多的宠姬多数能为他生下孩子的他就把她们留下否则就在玩腻了之后赶她们走。有了我,于是我母亲的恶梦就来了。我是那男人膝下唯一的儿子。他像是不信邪一般的拼命找女人为他生孩子,可永远都是女儿。但是他又不能立我为嗣,因为他觉得我是个怪物,我是他和妹妹产下的怪物。渐渐地他就开始折磨我的母亲,认为是她下了诅咒,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母亲收养了被抛弃在伊宫殿前的琴。我的母亲对我说如果整个家族里只有我孤身一人的话,能有一个妹妹那么她会放心一点,即使她不在了,琴可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等到琴九岁的那年,我已经十二岁了。有一天在茶阁上我遇到了那个男人,从我降生都没看过我一眼的男人居然以为我是新进的女侍要把我收到他的房里。我母亲知道这件事却什么也不说。在举行春季神社祭礼的时候把我和琴叫到了身边,当着他的面把药拌在酒里一口气全喝。我想从母亲死的时候起,那男人怕了,怕到再也不敢在夜里入睡,再也不敢看着我的脸。没有到一年的时间,他就猝死在了温泉池。”

“他死后开始的几年日子还可以。一直到整个家族的权利被旁系们夺走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就变得非常艰难。虽然还是住在我母亲的伊宫殿里可是几乎没有人知道给我们送衣服和食物。有一年的冬天我们都窝在那里,没有食物也没有碳火。后来,天气实在太冷了,我忍不住就出去找点吃的。”

“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他们,踏雪游园到伊宫的堂兄们。我以为他们是真的要给我食物和衣服就跟着他们走。于是在这里的鱼池旁他们把我给强奸了。”

他顿了顿,闪动着一点戏谑的的眼睛,和濒于魔性的语气问我。

“你觉不觉这里的鱼和樱花都养的很好?”

蓦地,我忍不住捂住了嘴,觉得头皮发麻,背后发寒。

“我夺回权利以后,我把堂兄们的血肉绞成了饲料,都喂给了它们。”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他嘴边一抹慵懒的笑容让我全身僵硬。

“听我说过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项东。一个就是你。”

左藤-淳一站了起来把那个蓝色的布锻包裹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在夜里,好的刀刃是会发出幽灵一样的青光,像是被它屠杀的怨魂在上面起舞。

他对着月光慢慢研究着似的,凝视着已经出鞘的刀身。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吗?”

他一步步地向我靠近,默默地望着我的眼睛里,是混合着迷惘,痛苦,憎恶…

“你们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你们两个也注定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我们可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装蒜着假笑了一下,毕竟我还不想死,我挣扎着往后退,避免他手里的那柄指向我喉咙的长刀。

“因为你们得到了我没有的东西。”

“因为你,项东不爱我。”

他把我逼到了死角,我动弹不得。

“现在把他还给我。韩似于,把你藏起来的项东还给我。”

“既然是你把他藏了起来,那么现在你把他交出来。”

森冷的刀尖在我的身上游曳。嬉戏般地沿着我心脏的方向刺探。现在只要他轻轻的一刺。我的血管就会断裂。

第 39 章

在池溏里,鱼儿们会游过来稍稍探究一样地凑过来啄着她的脸,然后一阵咳喘声又把它们吓散。

空气变得非常宝贵,在她的头部能离开水池的时候。她贪婪地呼吸着。

可不到半秒,她的视线又模糊了起来,水里的空气不能送到她的肺叶。

抓着她头发的男人像是在玩一场最有趣的游戏,他的手轻轻地拉一下,她就能呼吸,他的手按一下,她就要窒息。

她的耳朵在水下,听见了他冷冽的声音里尽是疯狂。

“项东。”

“你看见了没有?”

“她要死了。”

“如果这样你还不出现,我就要折磨她。”

“一点一点的,把她折磨到死。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她本能的扑打了起来,没有空气,人就要死了,很痛苦异常的难受。

池水溅湿了她和他的衣服,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气管里都是水。她冲着压制着她的男人开始反抗。

“你听着,项东他不会回来的!”

“他永远都不会回到你的身边来的!!”

在月光下他有点像是被她抢走了母亲的婴儿,殷红了眼睛有点发懵好象要哭出来了。

然后,他怨毒地瞪着她。

“不会的!!”

“你骗人!!韩似于。只要你在这里,他就会回来的!!”他执扭地抓着她的肩膀叫嚣。

“他放不下你的。”

“只要看到你痛苦。他就会舍不得,舍不得他就要出来了!!”

他,跌跌撞撞笑着追逐在她的身后。

那笑声像是摸过骷髅头骨的风,让她的皮肤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左藤疯了,他绝对是疯,他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找不到一点理智了。

韩似于知道要是被他找到了自己的话,恐怕她的下场要比下地狱更加的痛苦。但是,如此小小的一个庭院,他要找起人来是非常方便的。现在他之所以还没有发现自己完全是为了要折磨她的神经。一旦等到了天亮,她绝对是无所遁形。

她死死地用牙咬住手指,不想让自己因为害怕而发出的牙颤声被他发现。这个时候她才强烈地意识到她还不想死,尽管她的生活从来没有如意过,可是她不想死,她不愿意就死在这里,她还有许多的愿望没有完成。

也许人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所有的器官都会变地异常发达。几不可闻的鞋底踏在树枝上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

被他发现了吗?韩似于克制着抖动的双手,努力绻缩起身体,尽量靠着一株巨大的樱花树干。

在被盆栽和园艺工具挡住了的视线,有一个阴影越来越近。

“啊…”

她还来不及呼喊,一个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她满满呼吸到的是熟悉的味道,她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下。身后他的气息和他的臂膀,就连他吹在她脖子上的温暖的呼吸都让她都感觉到安全了。只要是在这个人的怀抱里就安全了,韩似于第一次深刻体悟到了这一点。

“跟我走,不要发出声音。”

他贴着她的耳朵,悄悄地说道。

随即她很配合地点了点头,那个温热宽大的手掌伸过手来牵住了她。

她随着他走,月光下掉落的树叶积聚如阵,铺在庭院里的鹅卵石完全被盖没了。

挺拔的树木连着成片的灌木与花丛,这个庭院非常曲折绕环、变幻多端。她望着在自己前面的背影在这无垠黑夜地跨越了所有的障碍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不由地微微震颤着捏紧了一些他的手。走在前面的男人也许感应到了什么,他的拇指似乎轻柔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他挡在他们的前面,冷冷地绞着手臂。

“真没想到素来以冷静闻名的傅首相,居然会亲自出马来救人。”

“不过,您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傅连城一手紧握着韩似于的右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瞧着拦住自己去路的男人。

“左藤先生,我不想撕破脸。”

“我也不愿意。所以,尽管我知道这个女人或许对你有特别的意义,但也请把她留下。”

左藤盯着站在傅连城身后的她,目光里的鹜悍让她瑟缩了一下。

“不行。”傅连城侧了侧身,挡掉了他的视线。

“不行?”左藤挑了下眉。

“傅连城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你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还有精力去管一个女人?你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废都海的国王已经对你下了禁止入境的命令了吧?你除了娶我妹妹还能有别的选择?”

现在的傅连城在他眼里已经没有资格来谈条件了。

而站在他身后的似于心里一惊,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没有听他提及?在自己离开的一年多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吗?

比起这两人的肃穆表情,傅连城却轻松地好像在和孩子商谈下一个的游戏如何进行。

“GED最近两个月是不是特别喜欢在MMH的边防线上搞模拟战事演习?”

“为了筹备婚礼好象你们的军队和戒备全部都调动到了城里。要是这个时候突袭的话外围边界线是很容易就会被冲破的。”

左藤蹙起了眉心,笑容也不自然了起来。

“呵呵,你在异想天开吗,GED的人怎么会帮你?”

乍然之间,天边似乎有红色的火光出现,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轰鸣的骚动和枪炮声。

左藤-淳一的脸色迥然之间全变了。

“是啊,他们当然不会帮我。可是作为同盟国他们也不是很喜欢MMH。所以,不久之前我给GED掌权人去了一封信,而碰巧新的GED掌权人对于我的提议很感兴趣。”

骤然,震耳欲聋的电鸣在深夜里响起,盘旋在他们上方是空袭警报。

傅连城还是很稳稳地笑着,握着韩似于的手也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左藤先生,这就当是作为给你的‘礼物’吧。我说过不能伤她。可是你和你的妹妹似乎不认为这是警告。我想了还是要给你点回报,对不对?”

“不过,请放心只要我们两个能够准时的出现在指定的地点,这场突袭战很快就会结束的。”

“那么我们就不奉陪了,晚安。”

说完,他牵着她的手准备向外离开。

一直僵硬在原地的左藤突然要抓似于,却被傅连城一揽没有被他得逞。

左藤有些不可理喻,气势汹汹地眯起着眼睛。

“不行!她不能走!!除非你拿项东和这个女人交换!!”

傅连城保持笑容的脸上已经有点微愠了。

“左藤,这是政治也是战争。谁占据优势,谁才能有发言权。绝对不要加入个人情感,更不要为了个人情感影响大局。这难道不是你从政后要学的第一件事?而且既然那个男人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你,你也一直瞧不起他。再继续纠缠未免太难看了吧。”

左藤恶狠狠地瞪着傅连城。

“不要和我说教!你懂什么?!就在这里和我大放厥词?!他是我的东西,我把他要回来有什么错?”

傅连城也恼了,竭尽可能地把怀里的韩似于往后靠去避免那双想要伸来的手臂。

“够了!!”

“至少我不会去重复地犯一个错。我也不会把我最重要的人逼迫到永远不想见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