谊然还真是完全没想到会被请进试镜间，她有些忐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给他们添什么麻烦。
室内放有拍摄的机器和灯，顾廷川坐在中间的位子，她进去的时候，他正低头与身边的高层对话，余光见她有些紧张，不免笑了…顾太太真是有点可爱。
谊然在这种高端人士汇集的公众场合露面，总感觉到自己的怯场，她把这种场景想成自己开公开课的时刻，这才冷静不少。
“你来的正好。”他说着，一本正经地向众人介绍：“这位是谊然，同时也是国际学校的语文教师，我写剧本的时候她给了很多修改意见。这次试镜的最终人选，她也能给一些看法。”
他并没有强调她的身份，但路善为已经让助手在顾廷川身后不远处又添了一把舒适的椅子，招呼她：“请坐。”
谊然惴惴不安地坐下来，除了上次在剧组看到顾导冷静把持全局的模样，这还是又一次见到他以核心创作者和执行者的身份，在众人包围下工作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无人可及的出色。
他侧过脸，眼中慢慢浮现一丝笑意：“等最后一位面试者结束，我们开会讨论几位演员的试镜情况，你也可以发表意见。”
谊然离他很近，又因为突然多了一层“共事”的关系让人觉得很兴奋，声音软软地询问男人：“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又不懂电影…只是过来转转。”
顾廷川倒是觉得，听见她清澈明朗的声音，连工作一整天的疲惫都被清除不少，他看一眼她微红的耳廓，不紧不慢地说：“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有何不可？”
他让谊然加入团队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工作能有帮助，况且，他不知道她出现在走廊上是为了什么，那还不如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更放心一些。
这时，满脸平静的路善为走过来，给谊然递上一份资料，小声道：“你可以先看一下，有演员的履历，《明月》的分镜头…”
谊然急忙道谢着接过手。
她先前就了解过顾廷川的这部新作品《再逢明月》，讲述的是几位年轻老师，怀揣各自不同的目的与理想，来到偏僻的小山村当农村教师，从而遇到了种种现实问题，有笑有泪，返璞归真，剧本用了较多的笔墨描述人物的内心世界，诚挚而沉稳细腻，展现人性的善，给观众们呈现了一段岁月之旅。
在经历过这样一次票房失利的情况下，还能够拿出如此朴实无华的“崛起反击”，顾导演果然拥有比谁都自信，且勇敢的心。
谊然回想着男主角的人设，沉吟片刻，说：“顾导演，我总觉得这个人物的原型…有些像姚隽。”
顾廷川忍俊不禁，正说话间，最后那位男演员进来了，他就是在走廊上主动与谊然搭讪的年轻人，正宗小鲜肉一枚，本来参加顾导的试镜还有些拘束，看到谊然的时候，反而放松了一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对她使了一个眼色，算作打招呼。
顾导立刻神色微变，这年轻人的举动着实太过碍眼，他微蹙了眉，语气冷冷地开口：“站着做什么，你觉得，我时间很多吗？”
后方的谊然忙不迭地低头假装看剧本，看来，顾先生还真是“家教严厉”啊。
等到试镜全部结束，顾廷川宣布休息片刻，所有人都自觉地找了理由走出试镜间，唯独留下谊然和她的先生在屋子里单独相处，她抬头看向小窗外变大的雨点，心底却是踏实而安宁。
顾廷川理了理手边的资料，一边问她：“怎么跑来我这里了？”
谊然也不想瞒他，就把遇到郭白瑜的事明说了，末了，还促狭地说：“看来你是真的魅力太大，害我时不时就要扫除情敌，好累。”
顾廷川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她化了淡妆，唇色娇艳欲滴，又多了一丝楚楚动人的女人味，让他感觉这真是自己的大罪过了。
他的手心干燥温热，偏头重重地在她脸庞吻了吻，嗓音温和：“至少，过段时间她就不会再出现在‘嘉叶’，我们公司的一些产品换了新的代言人，而且，我也不会再找她演我的电影。”
顾廷川缓了一缓，清楚地解释着：“以前作为女演员，她尚有可塑性，现在已经和那些圈子里的女演员没有任何区别了。”
谊然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反正，我也不会被她的言语影响，就是觉得厌烦罢了。”
顾廷川也是知道，她们都是千篇一律的耍着心机手段，让他也厌烦不已。
那些名门淑女和影视天后，总以为他喜欢的也不外乎是声色犬马，但他却是例外，她们从来不是他想要的另一半。
如果没有遇见谊然，大概他的人生会少了很多“乐趣”，而乐趣…是再多钱也买不来的经历。
何况，他已经很有钱了。
他心头蓦然一软，过来将她轻轻抱着，双手环在她的腰侧，也不怕会有人突然进来，只在她耳边说：“自从结婚，我的绯闻已经骤降，以后，你多陪在我身边一些，就更好了…”
他的意思是…要她多参与他的工作，多呆在他身边吗。
从没想过有一天，“婚姻”的另一半会想要寻得彼此的陪伴…
谊然心神恍惚，疑惑地看向顾廷川，却是立刻得到了他肯定的目光，而他眼底的笑意也愈发浓郁，她回抱着他的手指微微用力，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他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男人的声音磁性低醇，让她一时心头滋味难辨，只能压抑着微颤的声音，抿着唇瓣，一双眸子微微弯着，璀璨生辉，她开口接话：“好，我会尽力的。”
她会去努力适应他们的全新生活。
…
差不多到了s市的雨季，连续几天的雨势断断续续，谊然的寒假也所剩无几。
这天出门的时候，同样是有落雨斜密地刮过来，谊然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一手握伞、一手将身边的小男孩牢牢地牵住，就以这个姿势赴入雨中。
顾泰背着小书包，低头嘟哝：“太惨了，这种天气还要被抓着去做作业。”
“谁让你寒假都快过了作业还没做完，小小年纪，沉迷游戏，活该。”
谊然回想起昨晚，顾廷川边穿衣服边和她无奈地说：“明天下午，你带顾泰来找我，寒假也没带这小东西出去玩，至少和他一起吃顿饭，还有，他的寒假作业可能需要你监督一下。”
顾廷永在分公司忙碌，而林苑妤也出差在国外，她通过电话得知儿子到现在寒假作业也没完成，把家庭教师骂了一顿，接着，就来拜托顾廷川多关照一下。
谊然握着伞柄，伞面自然地向男孩倾斜，“你一会给我说说，到底还剩多少没做，等你叔叔处理完公事，晚上带你去吃你喜欢的。”
嘉叶电影公司在s市的繁华地段，附近高楼耸立，有不少金融公司，也有摄影棚、电视台和经纪公司，不少名流人士都会出没。
下午，顾廷川约了几个合作人在咖啡厅见面，因为是友人的关系，半是叙旧半是公事，在环境开放的地方喝茶聊天，更放松一些。
这块地区的车流一直都相当拥堵，碰上了雨天就更是慢吞吞的寸步难行，谊然看了一下外面的交通状况，立刻对司机说：“我们转个弯就到了，放我们在这里下车就好，这样，你回公司也不用再绕路了。”
司机握着方向盘，慢慢地将车子靠边停了一停。
谊然带着顾泰往餐厅集中的区域走去，天色雾沉沉的，但还是能看清不远处的人影。
她还在想着不知顾廷川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没有，这时候，顾泰突然地拽住她的手腕，没有再往前走。
她手中的雨伞顿了一下，发现男孩子的目光孑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右前方，顺着视线看过去，就望见行人不多的一家西式餐厅旁，有位年轻女人正拉住男人的手臂在说话。
谊然微微感觉不妙，那女孩的穿着很年轻，长发微卷，在雨中撑着伞，却也不管大半边肩已经淋湿了，专注地和身前的男子说着话。
至于那个男人…怎么看怎么像顾廷永。
“小永哥，我舍不得以后再也不能和你见面啊，就算很久才见一次也好。我知道分寸，不会要求你别的…”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刚才该说的我已经都说过了。你这样不会让改变决定。我的司机到了，nina，你好好保重。”
顾廷永显然已经没有周旋的耐心，将她留在原地，回身走向了另一边的车流。
那个叫nina的女孩，伤心欲绝地垂头啜泣着，兀自哭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像是要给什么人打电话。
谊然清晰地将这一段纠缠看在眼底，显然…身边的小顾泰也“见识”到了。
他突然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整张脸流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阴郁，她拽进他的手，一点点的温热传到孩子冰凉的小手，心中隐约泛上一层心疼。
本来还想着要如何安慰他，毕竟，自己也是头回撞上这种现场…
顾泰却一脸平静地对她说：“走吧，叔叔等着了。”
第48章 四十七大恶魔
第四十七章
天空中翻覆着乌云，餐饮业的大玻璃全都蒙上了一层雨珠，在咖啡厅结束了公事的顾廷川，看到两人面色的一瞬，就发现了顾泰的不对劲和谊然的不自在。
他拿手边的纸巾递给谊然，眸子里漾起一丝疑虑：“鞋都湿了，擦一擦。”
谊然默默地坐下来，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泰的面色，深怕他突然“黑化”，她对顾导使了一个眼色，还是把刚才发生的事尽量含蓄地说了出来：“刚才…我们看到大哥了。”
顾廷川听完她的一些叙述，尔后，捧着咖啡杯看向顾泰：“这事你之前就知道了，也因为如此，你父母才会闹离婚。”
穿着小马甲、白衬衫的顾泰面色沉郁，那强硬不语的模样真是与顾导迷之相似。
“我不想为你爸爸开脱，他确实犯了很严重的过错。”男人的眸色也同样沉沉的，漆黑如墨，一丝光也没有，“不是每个人都会犯这种原则性错误，他的所作所为也没理由得到你的谅解。”
谊然有些诧异他的这番言论，下意识去看对方，也不知他要怎么去圆，而顾廷川抿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回去，镇定地分析着：“但现实就是他已经犯下错误了，现在为了这个家，你爸也在努力挽回过错，你母亲也决定接受，那你的看法呢？”
顾泰捏着桌上的菜单目录，垂头丧气：“我不知道，上次我爸和我谈了很多，我很气他啊，可是我也想…让他们重归于好。”
顾廷川淡淡地笑了，摸一摸他蓬松柔软的黑发：“那就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顾泰想了几秒，突然抬头看向他们，撇着嘴：“道理我都懂，我去上厕所。”说完，起身就跑了。
谊然望着小男孩俊朗的背影渐渐走远，拿过桌上顾廷川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才叹气：“让小孩子看到这一幕，其实挺别扭的。”
想到顾廷永曾经这样辜负孩子和家庭，语气自然也好不起来：“有钱人家的少爷，颜正条顺，偏偏还有内涵，有些女人看到你们都迈不动腿了。”
顾廷川抓牢她的手臂，轻轻地磨蹭着：“又在说什么？”
谊然反手握住他的手紧了一下，然后舔了舔嘴唇，小声地问：“顾导，你不会让我们家孩子…以后也撞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吧？”
顾导倾身过去，力道适中地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边轻吻了一下，温热地缓缓描摹着，片刻，才目光灼热地开口：“…我们孩子？”
“总要有的吧，虽然…不是现在。”谊然眼神飘忽地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人因为刚才他们接吻的举动而投来注目。
顾廷川看出她有些言辞闪烁，大约并不是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何况，就眼下的时间节点和环境，也由不得他们讨论，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她的鼻子：“要不要叫些下午茶吃。”
如今他撩妹的手势越来越多，谊然摸了摸鼻梁，又摸了摸发热的耳朵，这才叫来服务员点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和咖啡，远远地就望见顾泰回来了。
她凑过去靠在顾廷川的肩膀，抬头的时候，额头就碰到了他的下巴处：“每次解决一个小学生的难题，我都感觉自己胸前的红领巾闪闪发亮。”
顾廷川差点被正在喝的一口水呛到，而谊然张嘴问男孩：“你去做什么了？”
顾泰瘪了瘪嘴，嫌弃这对秀恩爱的小夫妻：“你失忆了吗，我说我去上厕所了呀。”
可是…厕所方向不在那边啊。
谊然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她才发现这孩子笑的真像是…小恶魔。
顾泰坐在位子上晃着脚，他偏头看向窗外呼呼作响的风雨，眼中像映着一层水雾。
他还真没去洗手间，而是在咖啡厅附近转悠了一会儿，就找到了刚才与顾廷永纠缠不清的nina。
男孩子见对方正打电话给别人哭诉，就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拐到一旁的冰淇淋店里，买了一个原味的甜筒出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衬衫，调整好脸上无辜天真的帅气笑颜，走到那女生面前，说：“姐姐，你看上去有点眼熟啊？”
nina原本正啜泣着，低头望见眼前站着的小男生黑瞳清亮，气质俊逸，不论打扮还是笑容都让她瞬间有了好感，她对话筒里说了一句“你等一下”，就握着电话回应他：“小朋友，你是不是在电视上认识我的？我是演员，我也演过好几部作品…”
顾泰没等她说完，就着室外云层滚滚的阴暗光线，神色冷漠地将手中的冰淇淋往她的胸口处狠狠一扔！
nina吓得一下子连连尖叫出声，引来身边行人们的注意，不少人看到美女被冰淇淋弄脏了胸口，纷纷地指点起来。
nina又是惊恐，又是愤怒，瞪红了眼睛盯住眼前的肇事者。
而顾泰不慌不忙，他想要的效果达成了，冷冷地抬起他基因优秀的眉眼，一字一顿地告诉她：“以后，还是不要再去找别人的老公了，阿姨。”
…
隔天，顾廷川在公司与董事们开会，顾廷永也作为分公司的负责人出席，各部门拿出第一季度的报表、计划，等到结束会议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大厦外的天空一片漆黑。
他在办公室的门口回头看着顾廷永，对方说：“聊几句？”
顾廷川进了房间，随手松了松领带，还没走到办公桌前，就先声音沉朗地提及：“昨天我们带顾泰去吃饭，就在锦华天地。”
顾廷永听到这话似乎并不意外，他找到沙发的一处落座，略皱了一下眉头：“你是想说，顾泰看见了？…是吗。”
他微微地叹气，然后才说：“nina发消息来和我说过，我知道顾泰见到了她。”
顾廷川见他已经知道了，便不想对此多做评判，也不想理会他要怎么打发那些“年轻女孩子”，他低头翻开手机看有没有谊然发来的消息，同时，提醒他的大哥：“既然是你想和别人‘分手’，就做的彻底一些，否则，还不如不做。”
其实，顾廷永还是不懂为何这个弟弟能做到如此“清心寡欲”，他们待在同一个圈子，而且真要说起来，他作为导演，面对诱惑的机会比自己还要多，怎能做到独善其身呢。
“有些事想要做到底，那比下定决心的时候难得多…”
顾廷川摊了摊手，依旧是不苟言笑的回应他：“是你自己作死，难道还要怪别人吗？”
他手头的事本来就多的来不及处理，也没更多的精力再去管自家大哥的烂摊子。
《再逢明月》的制作团队花了大约两周时间去了实地考察要取景的地点，还去其他小山村搜集了一些真实资料，由于这部片子成本不高，拍摄场景也小，所以，前期准备工作差不多三个月之内就能完成。
顾廷川电影的开机仪式一向低调，这之后陆续就有演员进组，他和谊然也需要小别一阵子才能过回两个人的小日子了。
幸好，如今的交通工具方便，谊然开学之后的第一个星期，就坐了周五下午的航班，飞到顾导取景的小城镇，再由剧组的车接去拍摄地点。
航班很给面子的没有任何延误，她准时到达之后，刚上一辆商务车，就见到了顾导的其中一位小助理，对方冲她笑了一下，立刻就说：“顾太太，现在整个剧组都等你去拯救了。”
谊然听到的时候简直呆住了，微微侧目看过去：“…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我们之中混进了一个猪队友…”
据小助理的解释是，这次《明月》的团队里，进组了一位新的副导演，非常年轻，没什么资历，但却是电影圈某位知名导演的公子，对方与顾家也有些交情，就想把他安置在顾廷川的身边锻炼一下。
顾导演本来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松口答应，可又碍于各种人情世故没法拒绝，最后连母亲盛如都过来给他打招呼，顾廷川只好让他跟着路善为，至于能学到多少，还是要看个人是否勤勉。
结果，这公子苏从文从小被宠惯了，目中无人，就算是顾廷川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看不惯有人在片场比他还要“威风”，上一部《归途》的惨淡也是看在眼里，心里始终觉得这男人也不过和自己一样就是世家少爷，被媒体捧出来的“鬼才”罢了。
“哎，这样就可以了，随便弄弄吧。”他进组的第一天，就对熟识的道具组负责人这么说：“这顾廷川有什么本事，最多也就是运气好，生在这种家庭，想要混不出名堂都难，还总让他能拿到好剧本，也不知为什么会有一群人跟在他后面捧臭脚。”
这些话说的多了，渐渐地也就传到了顾廷川的耳中。
谊然微微皱眉，顿了一下，才问小助理：“…那顾导怎么处理的？”
小助理说，本来今天早上阳光明媚，是抓紧拍摄的好天气，顾廷川出现剧组的时候，也依然是面色平静，神色淡定，但在听完路善为的一些报告之后，心情就有些转变了。
“我的剧组不会养闲人，既然交给他这些杂事，他不愿意做，那就让他做别的吧。”他对路善为说：“把人叫过来。”
苏从文被叫来他面前，顾廷川审视了对方片刻，既幽默又讽刺地望着他，一双眸子越来越深，到最后沉郁得只能看见一片墨黑，威慑力强大。
“今天的几场戏我不拍了，你来拍吧。”
第49章 四十八顾导会傲娇
第四十八章
顾廷川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仍然相当镇静，但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炸弹砸落到了身边工作人员的耳朵里，让他们目瞪口呆。
现场突然就歇了声音，所有声响都慢慢地消弭下去。
苏从文也没料到这男人会突然这样“作弄”自己，面僵如纸地看对方：“顾、顾导，你这算什么意思…”
“今天要拍的是哪几场戏，你应该都知道了，我这里从来不养不干活的人。既然路善为要你做的事只会埋没了你的才华，你又认为能比我做的更好，那不如这里让给你。”
顾廷川说完，当真站起来，将监视器前的位子让给了他，回头还语气淡淡地对路善为吩咐：“你们协助苏导完成今天剩下几个镜头的拍摄，我回酒店休息了。”
起初，苏从文还以为是顾廷川故意给他下马威，就是想要他当众道歉，搓搓锐气，但没想到，顾导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直接对助理小赵做了一个手势，对方拿了东西就随老板离开了。
眼看顾廷川淡漠出尘的身影已经湮没在村镇另一端的道路，大概苏从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站在原地彻底傻眼了。
不过，也不止是他惊异，路善为跟随那男人这么多年，如今深刻地感觉到，自从顾导演结婚之后…性情也变了不少。
如果换作过去，顾廷川应该会在现场大发雷霆，接着就毫不给情面的把人赶出剧组，但他自从与谊然在一起，潜移默化之中就改了性子。
路善为知道老板做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这就看了一眼苏从文，按了按眉心，说：“好了，苏导，演员已经到位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拍了？”
苏从文本身只是一个半吊子，在国外花钱镀金了几年，其实对拍电影也只停留在基本的认知，但往往这些人越学艺浅薄越会口出狂言。
他惊慌地看向四周的场记、道具还有灯光…特别是那些将顾廷川视作心中男神的人们，都不同程度对他投来质疑的眼神。
苏从文胸口也是憋着一股火，他从小就被众星捧月，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啊，那男人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给他甩脸色…让他拍就让他拍，是男人就不能怂！
他扯了扯嘴角，装模作样地还真坐到了顾廷川的位子上面，抬高下巴，看着身边的路善为：“下面这个中景镜头，用平视，这个…演员好了吗？”
路善为微微皱眉：“平视会不会太普通了？仰视和俯视拍摄效果都会更好。”
苏从文立刻就恼羞成怒了：“你现在什么意思？你们的顾导让你协助我，不是要你来指正我的，要是换作现在顾廷川在这里，你会这么和他说话吗？”
“会。”路善为并没有动气，那神色更像是与一个无知的小朋友进行沟通，“如果在拍摄过程中我有更好的意见，肯定会第一时间提出，不然，我靠什么拿工资？”
当然了，前提是顾导也要有一天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苏从文正要继续找他撒气，身后不远处传来一把厚亮的嗓子：“你们搞什么鬼？！那边坐着的小屁孩是谁啊？顾廷川怎么到这个点还没来！”
那位老前辈是经验丰富的女艺术家，但就是脾气暴戾，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没变过，说完，就拿手中的剧本直接去打工作人员的脑袋：“把顾廷川给我叫回来！”
苏从文看到的时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大概能想象，如果对方知道是因为自己才让顾廷川甩手不干的，说不定被打的就是自己了…
路善为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目光观察到这位目无尊长的后辈越来越仓皇无措的神情，这才更深切地体会到了顾廷川的目的。
不费自己一兵一卒，就能让别人知难而退，真是最聪明的手段。
…
谊然听完顾导小助理的描述，倒是觉得很稀奇。
毕竟，这次顾廷川的行为完全称不上是暴躁，要是让她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傲娇”吧。
这附近都是坑坑洼洼的泥路，到了城镇上才总算是一路坦途，谊然从没来过这里，入眼所及都是陌生的风景，剧组下榻的舒适型酒店就在距离山中的村庄大概几十分钟路程的地方。
她下了车关上门，直往顾廷川所在的房间奔去，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心怯地没有立刻去敲门。
想到这些日子没见，也不知第一面要说什么才好，想念亦是有的，特别是他拥抱她时温暖到烫人的记忆，充满了言语无法形容的感动。
心底不止有一些些的小紧张和兴奋，更多的是眸中无法掩藏的爱意，仿佛抓住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