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正谷,什么都好。”

“哦。”鹿鸣没有回答,仿佛谷雨未说的是一件平淡无奇的事。这就是鹿鸣,从来都是鹿鸣。谷雨未心不在焉,几次把饭掉到桌子上。

谷雨未终于鼓起勇气,“谷维春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清楚。”他专心地吃着饭,没有看她。

她的手不自觉地抓起餐巾,“真的?”

他抬头,“不信?那好,我清楚。”

谷雨未不知该说什么。

“告诉我吧。”她的声音有点变调。

“什么?”他依旧在吃饭。

“谷维春的事。”

他依然漠然,“报纸上不是有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什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依然耐着性子。

他的声调也极其柔和,“你觉得我应该知道?”

她没有回答,听他更加柔和地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谷维春?”

“鹿鸣!”

他依然不做声。忽然,他的电话响了。两人都停了勺子,鹿鸣看了一眼,按灭电话。

他刚拿起勺子,电话又响了起来。鹿鸣先是不理,打电话的人似乎和他比耐性,一直不停地打,鹿鸣皱了皱眉,“我在吃饭,一会儿再说。”他不由分说地挂掉了。

电话又想了,鹿鸣眉毛都不动一下,继续吃饭。谷雨未一直低着头,她刚要伸手,鹿鸣却抢在她前面,伸手把手机从桌子上抓起来,直接扔在对面的墙上。

周围的顾客吓了一跳,服务生闻声走了过来。谷雨未连忙站起来,笑容可掬,微微弯着腰,歉声道着歉,“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服务生看了看鹿鸣低沉的脸,正过脸要和谷雨未说话,忽然又扭过头,有些迟疑。

谷雨未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吃饭。如果没什么事,请下去吧。”

服务生又看了他们一眼,才犹犹豫豫地走了,边走边还回头看。谷雨未小声说:“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鹿鸣漠然。

一席终了,两人再也没说话。

除了餐厅门,鹿鸣扶着车门,“你怎么来的?”

“哦,”谷雨未忽然明白,“我打车回去好了。”

“你自己小心。”鹿鸣上车驶离停车场。

谷雨未站在原地,她走回餐厅,找到那位服务员,“麻烦你,我想拿回刚才那个手机。”

服务员吃惊,谷雨未笑容以对。

十几分钟后,那个已经摔坏了的手机回到她的手中。她拿着走出门口,借着门口的灯光,她想试试能不能重新开机。手机摔坏了,无论她怎样按,终是不亮。

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连机都没有关,直接抠下了电池,取出她的卡,把那张卡放进去。

她两手颤抖地捧着手机,有光亮出现,开机画面是一个跳跃的金属人,这些都是她熟悉的。

她紧张地盯着屏幕,一个对话框,提示她输入密码。她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他的任何私人信息,包括生日或者身份证,甚至,她不曾记住他的电话。

她按了六个6,当然提示她出错了。她不敢再按,再按有可能锁机了。

她抬头望着夜空,想要出口气。气才呼出,她停住了。

幽暗的灯光下,他只手抄在裤兜里,倚在车上,正静静地看着她。虽然灯光并不能清楚地照见他的脸和他的眼,但是,她仍然感觉到冷。刚才紧张得似乎有汗渗出的身体,立刻冰凉。

她的第一感觉是两腿发软,几乎要坐在地上。

鹿鸣走过,冰冷的目光将她从头看到脚。良久,他伸手,她不自觉地把手机放入他的手心。他并没有把手缩回去,一直就举在那里,时间久到她都想伸手把那只手推回去。

在冰冷的目光中,她不敢抬头,因为紧张,她浑身略略有些发抖。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忽然,腕上一疼,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把她拉得一踉跄,已经有些酸软的腿禁不往打了个弯,拖着她的人却丝毫不顾忌,仍然把她往前拖。他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她的头碰到了车壁,疼痛还没有缓过来,他已经出现在她旁边。

“告诉我,刚才,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她不自觉地往旁边一侧,他伸手,擒过她的脖子,力度告诉她,不要随便动。(橘*泡 泡鱼 手 打*园)

她只好硬硬地坐着。

“说啊。”他在她的耳边,似乎是耳语。

“我想知道,正谷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简单?”他的手像青虫一样在她的脖子上上下滑动,让她浑身麻栗阵阵。

她不语,他一使劲,她忍住,就是不叫。

“怀疑我,对吧?”他舔了下她的左耳朵,立刻,她的左耳朵热了,而右耳朵却似在冰雪之中。

“为什么怀疑我呢?”他的话与其说是说出来的,不如说是齿啮,在咬着她的神经。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说话!我知道,你不是哑巴。”

她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在那仿佛如同兽类的呼吸与折磨中忍受。

“不说吗?”他似乎带着轻笑。

她的心一紧,睁开眼,“我想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巧?”

“你是指什么呢?”

“所有。从一开始,到现在。从你告诉我有对赌协议,到有人向媒体爆料正谷的对赌协议。然后是内幕交易的调查,再就是…”她说不出话来,鹿鸣把她挤在车壁上,似乎是要被挤扁了,她说不出话来。

“再就是内幕交易调查结果的出来。还有,谷维春和我的关系,对不对?其实,你的意思,无非是说,我在设局想泡你,对不对?”

她觉得侮辱,想要伸手推,肩膀已经被他推住,毫无动弹的余地。

“想知道手机的密码是什么吗?”魔鬼的耳语像是催命符。

“4620。”他的鼻息宛如他的触角,混在一起,让她备受折磨。

“知道4620是什么意思吗?”

“你放开,要不,我要,叫人了。”她低声威胁。

她听到他轻笑一声,忽然觉得失重,椅背倒下,她被推到后座,她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仿佛只是一瞬,后车门带进来一点冷空气,他已经在她的身边。

“4620是‘未’字的区位码。”

“你——”他堵住了她的叫声。

车里低矮的空间,空气不足,让她有些压抑。她让他逼在角落里,除了被动忍受,一动不能动。痛楚传了上来,他每动一下,都带来巨大的疼痛。她的手让他挤在了背后,动弹不得。她试图把腿蜷起来,他卸趁着她稍微张开的时机,像狼一样的狠啮了上去。

她终于痛叫失声。但这声痛叫没有换来丝毫的怜悯,相反,这种痛楚霎时到了脖颈。他仿佛吸血鬼,牙齿咬开她脖子上的皮肤。

“鹿鸣,疼!”她才喊了出来,就让他堵住。

带着咸腥的空气让她几乎昏厥过去,下面的疼又把她拉了回来。他的手在进攻她的胸,战栗不停地传到她的大脑。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抗。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钥匙不想让我把它们揪下来,你就老实些。”

她不听,依然用尽全力挣扎。

他放弃了堵截,动作快了起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终于让她放弃了挣扎。

她感觉到耻辱。他似乎没有把她当做人,而只是当做一块布,疯狂地揉搓。

不知过了多久,暴风雨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她的眼睛,“痛吗?”

她使尽力气,给他一个耳光,“滚!”

他压着她,不肯起来。

“给我点支烟。”

“不想挨第二个耳光,你起来。”

“不想挨第二次,给我点支烟。”

两人对视了半晌,她终于伸出胳膊,白玉似的手离烟盒还很远,一只手替她拿了过来。

她拿出一支,要塞到他口里。他别过头,“你点着了给我。”

她含着泪,她不会抽烟,从来不会。但她还是照做了。

猛吸一口,呛得她的泪彻底流了出来。

烟终于着了,她塞到他嘴里。他长吸了一口,把烟吐到她的胸上,然后慢慢坐了起来。车里烟雾弥漫,呛得她咳嗽起来。

她想整理一下,却没有力气,浑身像被抽了筋一样,只能靠在那里,他兀自抽着烟,也不看她。

她负气要起,他的胳膊伸过来,从后面绕到她的左肩,依旧只是抽烟。

她伸手去拨,一股烟喷过来。她扭头,他看着她的眼睛。她又回头拨,他又抽了一口烟,然后头狠压下去。

烟顺着她的喉管进了肺里,刺激得她想咳嗽,却被他压制着,无从换气。肺部的不适让她发了火,她的两手不顾一切地去推他、捶他、掐他。胡乱的、没有目标的进攻中,手触到了他的腋下。他笑了,嘴唇离开了她。突然的轻松使她一愣,在短暂的失神后,她的手又动了几下。他的胳膊夹紧,往后一倒,她被他带入怀里,倒在座位上,手却再也动弹不得。

他笑了,哈哈地笑,朗朗地笑。半天,他才握着她的手,半含着笑望着她,声音款款,“你还有这一手?”

她低下头,火气像遇到了干粉,需要缓冲才能爆发。

他探身拿了前面的纸盒,她悟到他要干什么,伸手去护。他的手一用力,把她的手扭到身后,不顾她的反抗,强行给她清理干净,然后放开,低头清理自己。

她的手忽然卡上他的脖子,他抬眼,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不放,那这些纸…”

她颓然地垂下,和他的较量,她从来没有胜过。(橘 * 泡泡鱼 手 打*园)

“你是故意摔的手机?”

他继续着自己的事情,口气悠然,“以后不要和我耍心计,我也不想一次又—次的提醒这些事。”

“鹿鸣,你真不如杀了我!”

他停下,望着她,口气大惊小怪,“杀了你?那谁来偿命?”

她气得无以复加,他却用手指挑起她的衣服,若无其事地看了看,然后扔在她身上。“太好了,一点都没有坏,免得我今晚务必要把你载回家。”

她一愣,懂了他的意思,手脚似乎恢复了力气,立刻开始收拾自己。

他笑着起身,“在我发动车子之前,希望你能做利索。一旦我发动了车子,概不负责哦。”说罢,推门而出,走到前面,在方向盘面前坐下,毫不停滞地准备发动。

她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在车子已经开始震动时,推开车门,狠狠地甩上。他笑,“你总是在逃离我时,具有飞快的速度。”

她举步要走,他探着半个头,“哎,小姐,你似乎落了东西?”

她不解,他笑着把她的包从车窗里扔了出来,绝尘而去。

“鹿鸣,我恨你!”她几乎是从胸腔中说出这些字,才慢慢地走过去,捡起包。

她头脑发胀,浑身酸痛,在夜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点清醒,有力气迈开步,去路口,打车回家。

餐厅外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到底还是惹出了风声。尽管是高层次的餐厅,但依然有好事之徒,用手机拍下了某些画面。

虽然图片很模糊,但当谷雨未看着那些图片时,脸埋在手里,好半天没有缓过来。

两个人在他扔手机之时,明明已经惊动了许多人。鹿鸣后来还要那样做,纯属故意。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羞辱她。

她提心吊胆地等待着风声,还好,鹿鸣是一贯的低调,并没有做出让她更加难堪的事来。

满是洞洞的粗线毛衣让她再那晚着了凉,她开始咳嗽。因为不敢出门买药,只好硬扛。

前次的桃色事件尚未退去,这次的桃色新闻更加鲜明,排山倒海的电话轰炸又来了。因为手机被鹿鸣拿走,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于是,家里的电话像是被煮沸了,一时不停地在响。不得已,她只好拔掉电话线,躲在门后,惶惶不可终日。

谢天谢地,展一鹏回来了。当她从门镜中看到来者是展一鹏时,打开门,就扑进他怀里。

“雨未,雨未。”展一鹏的口气很温柔,“不要紧,来,坐下。”他扬一扬手中的袋子,“你先坐,我一会儿就来。”他进了厨房。

谷雨未的目光定在箱子外的那个旅行标签上,仿佛那小小的黑白标签上有巨大的魔力。

“来喽。”

展一鹏端着盘子,一股香气钻入谷雨未的鼻孔。一个盘子是烧鸭,一个盘子是鱼,展一鹏放下,“还有,我还买了点素菜。”他一返身,进了厨房。

餐桌上四个小菜,两荤两素,展一鹏摆上筷子,“来,比不上你的手艺,但比我的手艺强。”

谷雨未愣愣地坐着,盯着那四个盘子。展一鹏催她,“吃啊。”然后半开玩笑得说,“放心啦,不会有毒的。”

谷雨未沉默不语。她的生活里,多久没有这样的气氛了?

展一鹏抽出纸巾来给她擦泪,“好啦,别哭了,都会过去的,别哭了。”他小声哄着她。

谷雨未抓着展一鹏的衣襟,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需要依赖一个人。

吃了饭,谷雨未坐在客厅里,听着厨房那哗哗的流水声,和展一鹏轻松的口哨声。外面的光柔和地照进了阳台上,世界宁静而安详。人和动物一样,都有本能,逃生的本能。

展一鹏托着一盘洗净了的水果过来,“来,吃个水果。”

谷雨未依言拿了一个在手里,玩弄着,却并不吃。展一鹏却拣起一个吃,声音清脆。

展一鹏的样子让谷雨未的心里生出一种罪恶感。是她惹了鹿鸣,却让展一鹏这样,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人。

两人默默吃了点水果,展一鹏说:“雨未,走吧。我在美国虽然收入不算特别多,但养你还是没问题。你去了,也可以找工作,好不好?你一个人在杉城,我真不放心。要是有个亲人,我也就不怕了。”

谷雨未看着他,她只觉得冷。

“一鹏,”她哆哆嗦嗦,“这件事今天不要说了,我有点不舒服。好不好?”

展一鹏叹了口气,“行吧,你也累了,睡吧,明天再说。”

待到明天,这话已经没有办法说了。谷雨未真的病了,发起了烧。展一鹏再三坚持,终于把谷雨未送去了医院。

“你呀,就是倔。”展一鹏温柔地说,眼睛却望着点滴的速度,伸手调了调,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谷雨未的泪流了出来,“一鹏,你别这样,这样说得我想哭。”

“唉。”展一鹏双手拢起,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当时徐老师在的时候就说你心思重,无论谁来解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