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那人能力很强,完全不把长老会放在眼里,甚至不怕与他们为敌。

第二,他不希望这两个孩子同七星社扯上任何关系。

难道?!

芳雍脑海中理所当然地浮现出那个名字,但他又仔细一想,似乎也不太合理。

洛伦佐·拉菲克如果把这两个孩子收在身边为自己效命,就绝不会对他们隐瞒对手的情况,更不会让他们傻乎乎地闯进强敌的地盘。而且,洛伦佐最讨厌异能力者,其次才是贪得无厌的人类。

那会是谁?

那个让他们俩来送信的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八成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该死的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狡猾,同时丢两个难题来让自己解决。

芳雍阖目,半晌后缓缓道:“好吧,我和你们去。”

? ? ?

那么困难才爬上来的一段路,竟然可以乘着顶级舒适的跑车下去。

艾柏的心情无异于花1个小时爬上山顶只为了坐那15分钟索道的游客般兴奋,尤其当他看见停在门口空地上的车型时所露出的那种神情……

厉冰彦考虑是不是先离他个百儿八十米的,以免被他揪住领子摇晃。

“Konenigsegg!!我不是在做梦吧!”

那辆Rolls Royce就已经很离谱了,而这款创造了官方世界纪录的量产型跑车简直是要人命。难怪艾柏发出这种吼声,一辆价值56万美金的超级跑车突然出现在这只见鬼不见人的山顶上,换成谁也无法镇定自若吧。

“赶时间,当然要用速度快的车。”

芳雍淡淡地说道,他除了司机之外没有带其他任何人随行。

不愧是拥有时速388km的Konenigsegg!在这夜深人静的郊外,再加上司机那神乎其神的技术,风驰电掣,仿佛瞬间就停在了市立第一高的门口。

艾柏意犹未尽地冲出来:

“Yeah!太酷了,想爽死人呀!”

此刻已经到了通道关闭的时间,然而怨灵的数量却只多不少。芳雍注意到了这点,而且他不认为这是巧合。

学生倒得满地都是,芳雍回头,对上身后的艾柏和厉冰彦。

“麻烦了。”

“什么?难道……”艾柏指着自己。

芳雍点点头,“你也不希望这些学生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宿舍外面吧,而且还是这么多人一起。”

“可是我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哪间宿舍的,我们是新生哎!”

“躺在别人的床上总比躺在露天的好,不是吗?”

“你!”艾柏诅咒着芳雍,开始搬运一具具“尸体”,“喂,你从刚才起就不说话,一辆Konenigsegg就把你吓傻啦?”

厉冰彦眯起眼睛,一把将刚刚拖起来的某男生摔到一边去,指着艾柏鼻子开骂:“你这白痴还有工夫佩服人家的Konenigsegg?你难道都没意识到我们已经违反了老师的禁令吗啊啊啊啊啊……”

说到后来,厉冰彦几乎是抱头蹲在地上号叫。

“对噢……”艾柏总是忘记这一点,不过嘉睿也没有三令五申就是了。话说回来,即使每天对着他重复18遍,到了关键时刻艾柏还是会抛诸脑后,就好像是身体本能反应一样……无法控制。

“我真搞不懂老师到底为什么要下这种命令?难道即使丢掉我们的小命也不可以自卫吗?”

艾柏皱着眉嘟囔,虽然厉冰彦也不解其意,但他确信嘉睿是为他们着想,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 ? ?

“敢在深更半夜差遣我,就知道是你。”

树下的人悠闲地跷着二郎腿,笑盈盈地等芳雍走近。

“哗,你居然真的被请来了,那两个孩子的能耐不小嘛!”

“他们的事容后再说,天快亮了。”言下之意,速战速决。

“……好好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斗篷男子回头打量一眼粗壮的树干,“好可惜啊,魔化得这么厉害。”

“——你不会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别生气、别发火……知道归知道,但是按规矩,破坏这种千年级别的封印必须两人以上同时在场,互相见证——不然我不好交差啊。”

男子帽檐下的嘴角弯了起来,笑容十分好看。

斗篷里飘出一点两点的星光,宛如萤火虫一样,把浓重深黑的夜色装点得分外绚丽。

光点像花粉一样越来越密集地落在树干、树枝、树叶上,渗透进去,但要瓦解它们并没那么容易,某种坚固如防护壁的东西立刻浮现在空气中,企图阻止更多的光点飘落。

防护壁上,一个立体五芒星渐渐显露出来,隐约可见无数寄生妖在咒语的驱使下附着在上面拼命啃噬。不知道这项计划已经进行了多久,总之封印残缺得相当厉害。

“这个施咒的家伙还真高杆,看来不是普通货色呢。”

男子抿着嘴角转向芳雍,“朋友,看来你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芳雍并未立刻行动,而是迟缓地仰起头,将银杏树好好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在那之前,先考虑一下破坏它对我们来说到底是利大还是弊大吧。”

“难道放着不管任由它成魔吗?”

“毁掉它说不定正符了某个人的心意吧?”芳雍瞥了男子一眼,“那施咒的人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再缔结一个封印少说也要个把月,而这段时间城市里将会怨灵四窜。”

“而且,”他继续说,“这还是次要,想想看,我们费掉九牛二虎之力,却成全了对手,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么?”

? ? ?

“他倒是考虑周到,”天台上往下俯瞰的洛伦佐喃喃自语,随即浅笑开来,“不过这个封印,解不解开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一旁的嘉睿面无表情地斜了他一眼。

“要不要去跟芳雍打个招呼,嘉睿?”洛伦佐偏过头问,无视对方的斜眼,“你们可是兄弟吧?”

“同父异母——那男人儿子多了去,我不知道有多少乱七八糟的哥哥弟弟。”

“好吧,反正你身上流的也不是父母的血。”

洛伦佐一语双关地开玩笑,突然“咦”了一声,“嘉睿,下面那两个孩子,你好像不陌生噢?”

嘉睿差点从栏杆上翻出去,两个兔崽子!

——桥多吗爹,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和芳雍以及那个麻烦到死的杨相处了看起来不短的一段时间?!

洛伦佐非常快意地看到好友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突然出现了咬牙切齿、横眉怒目等精彩表情!

当意义不明的阴霾冷笑取代愤怒浮现在嘉睿的嘴角时,洛伦佐兴致勃勃地估计巨大的霉运大概就快要降临在祖国那两朵朝气蓬勃的花骨朵身上了。

……

芳雍在寻求对策的沉默中,忽然觉得周遭安静了许多。同时,杨也发出了一声疑问似的感叹。

雷电乍然闪过,把夜色染成白昼,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男生,他身上穿着市立第一高的校服,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们。

“救救我……”

? ? ?

“救救我……”

不是幻听,除了数十尺外的芳雍和杨,楼顶天台上的嘉睿和洛伦佐也听见了。

男生是以五花大绑的姿势被固定在树身上的——双脚和腿被树根缠绕,脖子上套着一根领带,带子的另一端系在数米高的树枝上。

“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因为那根领带,他无法开口说话,而那句话也并没有通过他的嘴表达。

“那是……”嘉睿疑惑道。

洛伦佐满不在乎地给了他答案:“祭品。”

他提供银杏树在魔化时所需的生气,就像程薇一样,只不过后者比较幸运地遇到了艾柏和厉冰彦,所以未遂。

“这么说来,他已经……”嘉睿皱眉,冷冷地瞥了洛伦佐一眼,“你不是说目标不在人类?那么这个学生是怎么回事?”

“他是个导火索,嘉睿,我有炸药,但总需要一根线来引爆吧。”

洛伦佐呵呵一笑。

“愿望?”

嘉睿单手揪住洛伦佐的领子,目光锐利,“那么他刚才说的是什么?”

“人类本来就是很善变的动物,贪婪无耻,永不满足。”

面对嘉睿勃发的怒火,洛伦佐却神情自若。

“任何人都会产生一死了之的念头,但这并不代表你就有权利取走他们的性命!”

洛伦佐定定地注视他,忽然淡淡地笑了。

“你还是那么仁慈,嘉睿。”

“……”

“好吧,就算他不是真心想死,可现在他的确只是个不折不扣的亡魂,而且随着银杏树的魔化,他会逐渐变成树干的养分,最后魂飞魄散,一点渣滓都不剩。”

嘉睿不发一语,洛伦佐继续笑吟吟地说下去:“噢,这还是比较乐观的推测。其实更可能是,芳雍或者杨,会立刻结果了他,这样多少能拖延魔化的时间,帮助他们再立封印。也就是说,这个男生还真是撞到枪口上去了……唔……”

一记拳头狠狠招呼在他的颧骨上,洛伦佐不由得踉跄一步,而施予者面不改色,居高临下冷冷地斜睨着他。

“真是一点不留情啊——你个家伙!”洛伦佐嚷嚷着揉脸。

“废话少说,去给我把那个男生救下来!”

没等洛伦佐站好,嘉睿又是一脚踢中他的膝盖,然后顺势踩在他肩膀上,抱臂下令。

“我救他也没用,他的身体早就火化掉送到哪个小公墓去了,只剩一个游魂能做什么?”

“洛伦佐,我问你,”嘉睿踩着他开口,“这棵树什么时候开始魔化的?”

“嗯,我想想……三个多月前。”

“也就是说他死了三个多月了?”嘉睿获得肯定答复后冷笑道,“你这猪头怎么不好好想想,一个普通人,三个多月了还没被吸收干净,甚至还能意识清醒地发出求救信息——他会适合做养料吗?”

洛伦佐先是一怔,然后表情慢慢明亮起来。

“对啊……这真是很奇怪!”

嘉睿差点暴跳如雷,“奶奶的,你真的没想到?!”

“没有。”洛伦佐理直气壮地回答,然后开始蹙眉思索,“不要说三个月,就是三天,以一般人的意志力也是绝对撑不下来的。怎么会这样呢?哎呀呀呀呀!”

洛伦佐发出痛喊声,他的耳朵现在正在嘉睿手里做螺旋运动。

“去给我把他从树上解下来,这种事也只有你这个施咒者才有可能办到!”

“你错了,”洛伦佐笑着抠抠下巴,为难道,“即使是我,也无法停止咒语。而且他是吊在树上死的,也就是地缚灵——即使树没有魔化,地缚灵也无法离开他死去的地点啊。”

不管地缚灵还是物缚灵,无非需要一个合适它们的寄体。嘉睿回想了一下能把地缚灵转化成物缚灵的方法……有点记不大清了,不过凑合吧,让它寄生在能移动的物体里就好了。

沉默了一下,他抬起眼,嘴角上扬,“好吧,事到如今……只剩一招可以用了。”

“……什、什么?”

洛伦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给我去引开芳雍和杨,越远越好,越久越好——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

“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像吗?你不去也没关系,我立刻把他们俩叫过来一起收拾你这叛徒——三对一,你想想看你的胜算有多少?”

嘉睿冷笑着回答。

“算你狠!”识时务者为俊杰,单从这方面看,洛伦佐就不失为一个大人物。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不过你要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噢。”这话为自己招来一记狠狠的瞪视,但他不以为意,继续恬不知耻地说下去,“以后,你得任我差遣一件事,朋友归朋友,咱俩打交道的规矩不能变。”

“在那之前我会先干掉你的。”嘉睿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拜托你不要太夸张!虽然他们多半已经猜到你的身份了。还有,不许跟我的学生交流!包括语言、姿势、表情,身体接触更不行!”

“这么多要求,你欠我的人情大了!”

洛伦佐大笑着翻过栏杆,跃下天台。

? ? ?

“我这辈子,不,下辈子转世之后都不要记得这个晚上所干的事情!”

艾柏每扛一个人上楼,就会重复一遍这句话。起先他还能人道地一次抱或者背一个人回去,到第十趟就开始把七八个人摞沙包似的垒起来搬运。

“废话,任何人转世之后都不会记得前生的事情吧!”

厉冰彦也很无耻地用拖这种方式把学长们弄回宿舍,倒不是不耐烦,而是心情不爽,“到底要不要跟老师说今晚的事呢……哎,诚实还是生存,这是一个问题……”

“这有什么好想的,当然是——告诉老师!”艾柏理直气壮地掉过头来朝师弟吼,“那个芳雍,还有蝌蚪男,显然都不简单的样子,老师一定瞒了我们很多事。不管怎样,反正已经暴露了,事到如今与其惧怕惩罚,不如多知道一点内幕,或许对解决问题还有点帮助!”

“呀,你不傻嘛。”一直觉得艾柏是冲动型的小孩,这番话开始让厉冰彦对他有了改观。

“谁不知道老师是刀子嘴豆腐心啊,他哪舍得把我们变成花肥。”

“花肥是不至于啦……但是,他极可能会把我们丢进粪坑里去泡……”厉冰彦的脸纠结起来,“那样,你也受得了?”

“……”艾柏无语地僵了几秒钟。

厉冰彦瞥了一眼树下,突然站住,趴到走廊的窗户上去。

行进中的艾柏只觉得身边一空,扭头看去,厉冰彦伸出手指头一边勾一边冲他“嘶”:“扑嘶,扑嘶!过来!”

艾柏蹭到窗前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起,树下除了蝌蚪男和芳雍以外,又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子,金发碧眼加上古

罗马最杰出的雕塑一样的体格——脸上还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哗,外国人耶——”

“有好戏看了!”厉冰彦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如果手上有爆米花,这两个人现在的动作表情就跟电影院的观众没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