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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愁事情呢,不要了。粉妆昨晚来了,我套问了一下,她现在看起来不会害我了,可是还在说什么要报仇,你想想,吕大人逼死她爹娘的仇她都不计较了,还要报什么仇?她到吕大人身边去,不会是装的不计较吧?”

季唯刚才急得赤眉毛绿眼睛的,姜糼容一说起前世冤案,他瞬间严肃起来,扎腰带穿束锦袍收拾齐整,在床沿坐下凝眉沉思分析起案情来。

“她对恩师体贴入微,不像是装的,若是她口中必得要报仇的人不是恩师,会是谁呢?”季唯喃喃自语,手指在空中写字一样划动着,突地有所悟,攥住姜糼容的手,声调有些拔高,道:“我想起来了,前世粉妆暗害孟沛阳,既不是因爱生恨,那便是有仇,这一辈子,她想弄死的人,应还是孟沛阳。”

“孟沛阳不可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对不起她的,她怎么把孟沛阳恨的这么深呢?”姜糼容不解。

“也许,她恨的不是孟沛阳,而跟孟沛阳极亲密的人,她弄死孟沛阳,是为了让别的人伤心,比如……韩夫人,不,不会是韩夫人,韩夫人与粉妆见过面,她们见面时神色平常无异。”季唯若有所思道:“也许,粉妆要对付的,是孟滔。”

姜糼容这辈子没见过孟滔,回忆了一下上辈子那一天的情景,韩夫人的喜怒是形诸于色,孟滔则是深藏不露城府很深,看起来像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

“如果粉妆恨的人真的是孟滔,那我们怎么办?”粉妆还没做出凶案来,季唯又不能将她绳之以法,放任她把孟沛阳害死又是不行的。

“有线索就好办了,先找机会让粉妆和孟滔见面确认,若真是孟滔,紧接着,便来个事件重演。”季唯胸有成竹道。

这个事件重演当然不会真让孟沛阳死,想到上辈子的事要经历一遍,姜糼容有些惊怕,毕竟,季唯说过,粉妆有合谋之人,那个合谋之人还没揪出来,不知何时就会出来害人。

看出姜糼容的惶恐,季唯忙把她搂进怀里亲吻爱抚。

这方法很有效,姜糼容很快安静下来,只不过,不惊了,两人眼里却又是浴火阵阵了。

高夫人随时会来的,还是不要胡来的好,姜糼容看季唯跃跃欲试,忙想由头转换话题,脑子这一转,还真给她想到了,那日回乡路上发现李昂的异常,她后来一直寻不到机会和季唯说。

李昂念的那首淫诗,季唯虽然经验不足,默想了片刻也明白过来,一想通了,便觉得心上人给别的男人轻薄了,登时不高兴,怒道:“云起怎能念这种诗给你听?”

“我表哥又不是故意的,这不让你帮忙看看什么原因吗?”姜糼容瞥了眼季唯道:“你自己先前还以为亲了嘴儿就有娃呢。”

这话说得季唯颜面扫地,霎时就委屈了,道:“我不是没有跟人家出去胡混没有经验么?这样不好吗?”

“好的很,我只是举个例子。”姜糼容安抚道,怕季唯出去学习经验,忙补充道:“你要是敢出去胡混,我饶不了它。”姜糼容捉住小唯唯用力扳了一下。

有些疼,季唯皱眉,却不舍喊疼,满心欢喜巴不得姜糼容多拿他那个嘻乐。

两人玩闹了一会说正事,季唯也想不出李昂为何身体异常。

这事不能问薄太医,怕薄李氏知道了嚷嚷出去高夫人得知了烦恼。

季唯想起给自己看画册的大夫,灵机一动,道:“我去医馆问大夫。”

问下李昂身体的不正常的原因,顺便,不,应该说这个才是重点,问一下成亲前能不能和姜糼容来事儿,若是能,得注意什么。

还有更重要的,是问一下姜糼容的脚为何有那样的异状。

季唯心急火燎奔进医馆,医馆大夫下意识便朝季唯裆部看去,那一晚印象太深刻了。

季唯面庞通红,两手就捂了过去,又急忙松开,臊着脸解释,今次不是自己求医。

与他无关?难道是那个从屋顶落下的年轻人有关,大夫很好奇,用眼神鼓励季唯说下去。

问题有好几个,先说哪一个呢?

季唯先跟大夫提起姜糼容一双足的怪异之处。

……

后面两个问题,季唯没有问出口。

从医馆出来,季唯茫然失措,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大夫刚才说的话。

大夫说,这种情况听说过,婴孩在母亲体内时,母亲被下了一种名阴阳花的毒药,后来虽能保住了命,可阴毒却聚在婴儿体内,孩子出生时体质极阴,很难保得住命,侥幸长大了,不得病便罢,得病就救不活了。不过有一个破解方法,不只能保命,还能长寿,那便是嫁一个练纯正纯阳内功的人。

大夫说,这种极阴体质的女子碰上极阳体质的男子,会如干柴烈火,不只是摸足,只要身体任一个部位有接触,便一发不可收拾,接触面越大,越无法自控。

想必孟沛阳练的正是大夫口里的纯阳纯正内功。

怎么会是这样?

身边车辆人影飞掠而过,季唯脑子里激烈地厮杀。

放弃!远离姜糼容,任由姜糼容嫁给孟沛阳,保住姜糼容的健康性命。

占有!与她同生共死。

季唯面前闪过一个个画面,先是枯草萎地,花残叶败中,脸色惨白的姜糼容静静地躺在棺椁里面,冰冷的牌位在一旁闪着幽冷的光芒,木牌位上刻着季姜氏之灵位几个大字。

接着却又是大红帷幔低垂明艳灼人的新房,暖香氤氲里,姜糼容穿着吉庆的喜服,头上盖着大红盖头,交迭的领口上方露着清丽白腻的脖颈,孟沛阳穿着大红新郎袍胸前戴着朵大红绸花,嘻笑着在姜糼容身旁坐下揭开她的红盖头。

闪烁的灯火突然黯淡了,濯濯光华使一切失色了,孟沛阳缓缓推倒了姜糼容。

季唯抱紧双臂,感觉得被浸进冰窑似的的阴冷。

糼容的身体一向极好,认识她那么久,从没见她生病过,季唯狠狠地摇头,否定了脑子里想退让由得姜糼容嫁给孟沛阳的念头。

不过片刻,骂声又在脑海里响起: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明知娶她会使她随时有生命危险,你还娶她,太卑鄙自私了。

告诉糼容,让她自己做选择吧!

不,她本来生活得好好的,你这一说,却让她生活在随时会死去的恐怖阴影里了。

糼容不喜欢孟沛阳,自己退让她也不会嫁给孟沛阳的。

不,她对孟沛阳是有好感的,而且,她前世和孟沛阳成亲过,有夫妻名份呢。

季唯脑袋要炸开了,眼前血雾模糊噩影重重,嘎一声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也浑然不觉。

马车里走下来一个人,是高夫人,自回乡后,高夫人憔悴了许多,鬓边微有白发了。

“季大人得便吗?老身有一事相求。”

季唯从痛苦的抉择里回神,压下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拱了拱手,道:“夫人有何咐咐,请讲。”

“老身想求季大人帮忙打听东莱镇那个叶霜的下落,如有可能,把她赎买妥为安置。”高夫人低声道。

“夫人,那叶霜是?”季唯当日见到叶霜时,以为人有相像,如今看高夫人神情,分明另有隐情。

“如果老身没猜错,那个叶霜应该是糼容的孪生妹妹,我姐姐的另一个女儿。”高夫人悲哀地道:“我姐姐害喜时被人投毒,后来虽保住了命,身体却垮了,两个女儿出世时,只有小小的一点点,眼睛紧闭不会哭不会哼连喝奶都不会,大夫说,孩子在娘胎时中毒了,气虚血弱保不住。”

医馆大夫说的话在高夫人嘴里得到证实,季唯怔住了。

“我姐姐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我不忍她失去孩子,大夫说无法救治,我又使人到处打听,后来打听说到一个土法,道是将一个婴孩的血都放出来给另一个喝,喝了血的那一个气血足便有希望活下来。”

“荒谬!”季唯忍不住道。

“我开始也觉得是谬言,后来两个孩子一动不动不会吃不会喝,我实在没办法……”

姜高氏产后一直昏迷着,高夫人做了主,挑了一个看起来更虚弱些的孩子割破手腕,放血喂进另一个嘴里。

奇迹的,喝了血的那个孩子睁开了眼。

这个睁眼的孩子就是姜糼容,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煞是可爱,高夫人喜出望外,不犹豫了,紧接着划开淹淹一息的那个孩子另一只手手腕。

姜糼容变得活力十足,就在这时,丫鬟来报姜高氏醒了过来,高夫人大喜又茫然,看看那一个被放了血无声无息的孩子,一咬牙,咐咐丫鬟婆子,跟姜高氏只说生的是一个女儿,别说双胞胎。

不给姐姐知道生的是双胞胎,另一个孩子便不能留下了,高夫人命人把那个不知活不活得下来的孩子送走。

高夫人当时以为那个孩子活不下去的,只是看着一息尚存,不忍活埋,便命人抱出城搁到城外山脚下。

姜高氏中毒后到京城来求治,后来就在京城住下来待产,姜达自己回了靖海关,高夫人后来把那日服侍姜高氏的下人都发卖换了人,姜高氏产下的是双胞胎女儿的事,就这样除她自己,无人知晓。

“夫人这么做对那个孩子太残忍了。”季唯轻叹。

“我知道,不过,我不后悔这样做,若不是保住了糼容,我姐姐那时承受不住打击已死了。”

“那个孩子若知道当年的事,会恨死你,夫人当真要我找赎她出苦海?只怕她与糼容一碰上面,就什么都明白了。”季唯沉声问道。

“就算她恨死我,我也没办法坐视不理,她到底是我姐姐的女儿。”高夫人忍不住低泣,道:“季大人,除了容貌相似这一点,你可以看看她的手腕内侧……”

“我见过,左手腕内侧有交叉的半指长的两道疤,右手腕内侧是一道,是不是?”当日押着叶霜上衙门,衙役给叶霜拷上木枷时季唯看到过。

“正是如此。”高夫人啊地一声,捂着嘴泪如雨下。

“找到了赎买出来后,夫人要不要与她相认。”季唯斟酌着问道。

“不了。”高夫人摇头,悲声道:“她犯了命案声名极差,如今更是官奴之身,相认会让糼容因有这样一个姐妹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的。”

她会说这话季唯猜到了,高夫人若想认叶霜,东莱听说叶霜时就会和他说出当年的隐情了。

当年高夫人为保姜糼容活命舍掉了叶霜,今日,又为何姜糼容颜面再一次舍掉叶霜,季唯心头沉甸甸的,不知说些什么好。

“好,我尽量找寻到她,把她赎买出来。”

“你赎买出来后,不要带回家,免得给糼容发现,我这几日就到京郊买个庄院下来,到时你带她到那边去。”高夫人嘱道:“糼容心善,给她知道了,她会想着要往家里带的。”

将叶霜另外安置季唯没意见,毕竟,日日看到一张和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也不舒服。

与高夫人告别后,季唯当即到京城教坊司去。

全国官奴的籍册都在教坊司里,他要去查叶霜的下落。

叶霜当年能淹淹一息还活下来,定是有什么奇遇造化,这个奇遇说不定能使姜糼容摆脱极阴体质,健康地活下来,不需得嫁孟沛阳。

季唯以查案需要调取证据为由拿到教坊司里的奴册。

叶霜在东莱没入奴籍后,被两个人赎买过,这两个人季唯都认得,第一个是盛鸣,就是盛老爷,奴籍上记载着,叶霜被盛鸣赎买后仅十天又被转卖,第二个买她的人是孟滔。

季唯开始以为孟滔是受孟沛阳之托赎买叶霜的,微笑着摇头,想着孟沛阳真是古道热肠,忽又怔住,孟滔赎买叶霜时,孟沛阳和他们一行还没从济州李家祖籍回转东莱,孟沛阳根本不知叶霜没被处死罪。

孟滔与当年任尤深夫妻的死毫无关系,若粉妆心心念念要报仇的人真是孟滔,她与孟滔的仇怕是男女之仇了。

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那么恨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定是一个极肮脏极卑劣的人。

果是好此,叶霜落进这么一个人手里……

知道叶霜是姜糼容的妹妹,季唯的心中不知不觉便有了爱屋及乌的牵挂,极想尽快救出叶霜。

沉思片刻,季唯朝孟府走去。

孟沛阳从济州回家后,还不得空溜李府去看姜糼容。

他爹孟滔据说出京游玩去了,好些日子不见,韩夫人觉得孟滔是出去玩女人,怒逼着孟沛阳,要他掘地三尺把老子找回来。

孟沛阳对老娘动不动就破口大骂训人的性子很反感,平时是有些同情老爹的,面上应下来,却懒得出去找,假装长途跋涉太累要养身体,哪都不去了,只在自己的院子里打打拳练手脚,这日想念姜糼容,不装了,出府往李府而去,半路上恰遇上季唯。

“我爹赎买了叶霜?”孟沛阳面上本是笑微微的,闻言脸色霎地变得很难看。

算算时间,老爹离家的时间恰与典赎叶霜的时间相同,难道老爹这些日子一直和叶霜在一起?

流连在外不回家,和叶霜在一起做些什么用脚趾也能想出来。

想到老爹搂着一个与他心上人容颜一模一样的人这个那个……孟沛阳一阵恶寒。

孟沛阳比季唯还急着要找出叶霜了,但是,他也不知自己老爹躲在什么地方。

“你也不知道?要是找得迟了,叶霜给你爹……”季唯皱眉。

“别说了。”都十几天过去了,想必早就给他老爹……孟沛阳恨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道:“季唯,你把我抓起来下大牢,再宣扬出去,我不信他能不管我生死不露面。”

“你现在是官身,师出无名我怎么抓你?”季唯蹙眉。

“你自己想办法,我负责作饵蹲牢房。”孟沛阳快气疯了。

目前要尽快逼孟滔露面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季唯沉思片刻,想到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既逼孟滔露面,又让姜糼容前世里孟沛阳的枉死再次重演,使粉妆曝露出深藏的目的,将凶案抑杀在发生前。

64、第五十八回

季唯走后便不再过来,姜糼容暗暗奇怪,心中不相信他突然守规矩不来找自己的。

姜糼容才想找借口出府去寻季唯打听他问大夫的结果,传来惊人的消息,孟沛阳与吕风发生口角,失手重伤了吕风,被季唯关进大牢了。

这是怎么回事,糼容满脑子疑问,薄李氏比她更焦急,扯了姜糼容要她带自己去吕府。

她便是自己去薄太医也不会有闲工夫管她,姜糼容被纠缠不过,知季唯这段时间住在吕府,自己也得找借口去见季唯,便应下了。

吕风虽贵为二品官,因没有女主人又没有亲族同居,下人也没几个。

吕府的门房说季唯去衙门不在府里,指点了主院的位置,让她们自己寻过去。

吕风就居住主院中,进了粉壁院门,一排过去五间宽敞明亮的房屋,简朴平实。

姜糼容敲了敲院门,里面迎出来的,却是粉妆。

粉妆穿着桃红缎子长裙,裙裾绣着清雅的白花绿叶,翠绿腰带用一只亮莹莹的玉蝶勾扣着;姿容本就艳丽无匹,配上这么一身抢眼的衣裳,亮悠悠明闪闪的更加妩媚动人。

“糼容,你来看吕大人?”粉妆朝姜糼容奔过来,眉眼堆满笑意。

姜糼容嗯了一声,见她一副主人作派,却正眼都不瞧薄李氏,有些尴尬,只得道:“我和姑妈来看望吕大人,不知吕大人方便见客吗?”

“吕伯伯刚歇下。”粉妆斜了薄李氏一眼,道:“薄夫人怎么没有和薄太医一起来呢?糼容是晚辈,来看吕伯伯无碍的,薄夫人身份攸关,就不怕人言可畏吗?”

她怎么变得这么尖酸?不会真是爱上吕风和薄李氏吃醋吧?姜糼容有些头疼,看薄李氏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水珠滚动,正想打圆场,吕风出来了。

“冉冉,不可对阿芙无礼。”吕风轻斥,声音满是宠溺。

“我不喜欢她,吕伯伯,她是有夫之妇,还在尚书府出入,于你声名有碍的。”粉妆回转身走到吕风身边,拉着他的袖子猛摇撒娇,模样既像是女儿,又有些亲昵得过了、

姜糼容一时间也猜不透粉妆的心思,薄李氏却怒了,大声道:“吕风,你怎能和她纠缠不清?”

“阿芙,别胡说。”吕风尴尬地看姜糼容,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头对薄李氏道:“过些日子得便了,我就要公开认冉冉为女儿。”

“染衣才是你的女儿,她算什么?”薄李氏尖叫,便是没有男女之情,她也不容许吕风身边有旁的女人。

薄染衣是吕风的女儿!姜糼容先前还不知,不觉呆住,片刻回神,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四处看,还好只是她们几个,不见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