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姓埋名、自掏腰包给人看病、直到现在也不让受益人知道这种苦情英雄形象…还当真和他一贯的形象严重不符。

只是想做,就那么做了。

普尔达忍不住开始回忆,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偏了…

“普尔达,你再坚持一下,其实我们最近也…”荣贵终于硬把头塞进来了,普尔达这才发现荣贵的脖子居然是可以延伸的,接下来,荣贵的头就这么艰难的飘啊飘的,最终停在普尔达的肩膀上,完全不自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诡异多可怕,荣贵将自己的头架在普尔达的肩膀上,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对他悄悄话了。

荣贵把自己那边最近发生的事情迅速对普尔达说了一遍。

从珀玛的情况,到艾伦大爷一家的被抓;从他放走的人应该是被艾伦大爷捡回去的马琳,到他放人时遇到的电梯门大开事件其实是小梅弄出来的…

荣贵快速而小声的,将自己这边的事情全部说给普尔达了。

他甚至将佩泽准备“清理管道”,以及小梅去管道里做最后的布置这种事情都对普尔达说了。

“你、你居然连这种事都对我说了…”听完,普尔达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这样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吗?”

“到时候,不但你们的计划要完,你们也就被抓进来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讽刺。

然而——

“普尔达你会说吗?”小脑袋一歪,荣贵认真的看着普尔达。

目光纯洁,充满信任。

“我觉得普尔达你是不会说的,你不是那样的人。而且——”

“说了,我们被抓进来,也就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普尔达:…

总是让人感动不过三秒,被人全心全意信赖的感觉还是第一次,然而没有让他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多沉浸一秒钟,荣贵后面的话立刻把他全部的思绪打乱了。

“胡说什么大实话…”普尔达又吐了一口血,然后怔怔的,他不再说话了。

啊…原来你们想要救我吗?就像为吉吉、珀玛还有那些孩子那样…你们也打算为了我而奔波吗?

普尔达的心忽然一下子平静了。

他看着荣贵用一副非常邪门的样子把头撤出去都不再多说什么了,面对荣贵的忽然(把头探)进来又忽然出去的行为,他的心平静没有波澜。

荣贵艰难的把头挤出去,然后,他的手就弹簧一样弹了出来,普尔达先是感觉自己嘴里多了一大把药片,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里多了一条…绳子?

看不到,他的手已经僵冷,感觉不出手里会是什么东西。

“刚刚喂给你的是小梅制作的解毒丸、加氧药…小梅做了好多药,给了孩子们一部分还有剩,只要是小梅做的应该都很有用,我也不知道普尔达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他们说这里的空气有毒,我就姑且给普尔达你用点药。”

可是…你这药量也太大了吧?还有,有人会一下子把几天的药全部塞到人嘴里吗?我差点在毒死之前被你噎死啊啊啊啊啊啊!

嘴里被塞了一大把药,普尔达简单的用眼神抗议着,然后另一方面,他开始艰难的进行吞咽动作,尽量将嘴里的药片一片片吞下喉咙。

会吞下药而不是将药吐出去,他本身已经信了荣贵。

毕竟,作为医生,作为一名黑医,他原本应该对任何被人强行塞入自己嘴里的药持怀疑态度的。

普尔达以为自己已经用眼神将抗议完美的表达出去了,谁知——

“普尔达你不用这么感动啊!你看你,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面对拼命用眼神“抗议”的普尔达,荣贵轻声道。

普尔达:…

麻蛋!演技不过关!

怎么就…

怎么就把真实情绪表达出来了…

眼睛牢牢的盯着洞口外的荣贵,普尔达艰难的又吞了一口药片。

然后,他听到荣贵还在小声的和自己解释着:“…你手里的是一种名叫呢喃草的植物,我已经把它的根浸泡在强力化肥里了,你两只手里一边拿一根。小梅说,呢喃草在使用这种化肥之后会进入疯狂生长状态,样子可能会有点恐怖,不过过程中会释放出很多氧气,虽然比氧气面罩差一些,不过仍然可以稀释空气中有害气体的浓度,除此之外,为了持续生长,它还有强烈的寻水性、吸水性,会本能的寻找水源,以及将周围的水分吸收进入自身…”

“虽然没见过呢喃草使用这种新化肥后的样子,不过小梅说的,肯定不会错,你就算不信我,不过应该可以信小梅吧?”

“希望这些呢喃草能帮普尔达你把这里的水吸一吸,你这里的水太多了…”荣贵絮絮叨叨的,说话一如既往地毫无重点。

不过,普尔达听的很认真。

“…艾伦大爷应该已经到达目的地了,他把信发出去之后,小梅说对方一定会立刻行动的,普尔达你再坚持一下,马上,马上就会有转机了,小梅说,揭发之后,犯人不会被全部释放,估计像吉吉珀玛那样的会被释放吧?普尔达你这样的…可能有点难,不过会被公正对待…”一唠叨,他把完全不利于说话人心情的话也说出来了。

啊…好在是我,换个心灵脆弱点的,好容易重新长出来的希望,大概又要被打击到枯萎了吧?

普尔达心想着,一边继续认真听荣贵说话,他听得是那样认真,认真到饥渴。

老实说,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随时可能死亡,荣贵对他的情况估计还是太乐观,作为医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情况。

只是,死前可以看到这样有趣又让自己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的人,感觉实在太好。

尤其是对方说的话,让自己更喜欢了。

喜欢到充满本不该有的希望的程度…

喜欢到信以为真的程度…

喜欢到…

“…总之,普尔达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荣贵又叮嘱了几句,然后道:“时间快到了,对方应该要进来接我了。”

“贴耳朵过来。”普尔达忽然道。

荣贵就傻乎乎的把整个头又扣到水牢洞口了。

普尔达对他轻声说了一段话,荣贵先是一愣,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快跑回了原本的地方,将原本脱位的胳膊复原,挺直脊背。

下一秒,他便又迅速变成了原本那副高冷的样子。

伴随着蹚水声,那名狱卒如期到来,甚至,他来的比之前说好的时间还早一些。

“您好,您质问他好了没?需要我想点办法给您解气吗?”对方笑眯眯道。

荣贵冷冷的看向他,半晌露出一抹冷淡又诡异的笑容:“不用,我已经自己弄完了。”

什么也没有多说,他轻轻扬了扬下巴:“把我的身体抬好。”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带头往来程的方向走了。

第181章 寻找塔湖

荣贵面无表情的站在电梯里。

全身的气势开到最高,他现在的宛若高山之巅的冰峰一般,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异常犀利,后面的狱卒们完全不敢和他说话。

静寂中,荣贵重新返回了地下地九百九十九层。

没有小梅回来过的痕迹,他重新打开了房间的门,然后就沉默的站在了大厅中央。

狱卒们小心翼翼将冷冻仓放在了沙发上,半晌看荣贵仍然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他们便悄悄后退了。

大门重新关上。

荣贵继续保持冰山一般的姿态在房间里愣了一段时间,许久之后,他的肩膀才垮下来。

脑中不断回响着普尔达刚刚对他说的话,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几乎压垮了。

就在离开之前,普尔达把什么都告诉他了:关于小梅的病,关于普尔达无法医治这种病,关于其他医生的会诊结果…

普尔达说的又快又详细,短短的时间内,他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情报全部倒给荣贵了:从别人那里了解到的关于这种病的相关信息,塔湖的相关资料,诸如此类的等等。

以及:小梅没有多少时间了。

“把我说的话都告诉那个家伙,让那个家伙想想办法,如果是他的话,搞不好还是真能想到好办法的。”虽然看起来和小梅一直不是很对付,不过仅凭这句话就可以听出来,普尔达心里对小梅的评价其实非常高。

“总之,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办法见到塔湖,看看塔湖那边有什么办法,如果他那边有办法,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准备大额金钱,不是手术费,而是去拍卖会拍下塔湖的钱,毕竟,如果像你们说的,艾伦已经在路上的话,这里随时会被封锁,到时候,别人可以等,可是小梅绝对等不了。”

“如果塔湖没有办法的话,你们需要做的事情仍然是准备大笔金钱,询问塔湖是否知道其他的线索,然后顺着那个方向找人,在此之前,你们需要购买一台最新式的冷冻仓,只有那种冷冻仓可以让小梅维持现在的情况继续一段时间,权做拖延时间了…”

“所有的方法都需要参加拍卖会,拍卖会的入口在系统页面的第三级菜单上,写得不是拍卖会,而是交易会的名字,你们的钱够吗?参加拍卖会需要往指定账户存至少1000万本地通用货币…”

短短的时间内,普尔达将大量的信息注入了他的脑中。

被小梅生病了、还是非常严重的疾病这条消息震撼到大脑一片空白,荣贵简直难以相信,就在自己的病终于被治好了,两个人许下美好约定,准备一起回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他们却被突然告知:

不行,你们的约定实现不了,因为你们中的另一个人也有病,甚至问题更严重。

“如果错过医治时间的话,他接下来的人生就要生活在衰弱器官带来的痛苦之中,然后在无休止的器官更换中度过余生,直至生命的终结。”

“…非常难治愈,我思考过很久,某种情况上来说,他现在习惯于使用机械身躯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一件好事,因为这很可能是他以后的终极状态…”普尔达的话再次浮现在他脑中。

想到这里,荣贵忽然转向沙发,看到冷冻仓的时候,他走了过去,打开冷冻仓的盖子,他没有看里面的自己,而是直直看向睡在自己身边的小梅。

安静的睡在自己身边的小梅,此时看起来就像一名天使。

供单人使用的冷冻仓如今塞着两个人,空间不可避免的有点狭窄起来,仓内两个人肢体交缠,宛若拥抱一般,小梅近乎铂金色的长发洒落在冷冻仓内,缠绕在两人交错的肩膀间,就像某种维系,荣贵的身体蜷缩在小梅的怀抱里,这样看起来,就像小梅在抱着他一样…

即使在冷冻仓里,小梅仍然在保护着自己。

呆愣愣的,荣贵这样想到。

然后,他翻过了小梅的身体,掀起小梅的长发,他看到了原本平坦的肩胛骨已然凸起为两个微微隆起的鼓包,用手摸,可以感觉到下面有硬硬的东西。

那是羽翼——

“…唯一的医治机会就是羽翼生长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他体内的有翼基因正在覆盖其他所有弱势基因,如果在这段时间内能够治疗的话,可以让有翼基因顺理成章将缺陷基因覆盖掉,他的病也就真正痊愈了。”

当时,普尔达是这么说的。

怎么会这样呢?

老天怎么会这么残忍呢?

这么可怕的疾病…怎么会降临在小梅身上呢?

浑身宛若浸入冰冷刺骨的雪水之中,荣贵感觉自己的身体乃至大脑同时僵硬了。

他的脑中闪过很多念头,闪过很多人,然而最终的最终,他的脑中只剩下了小梅一个人:

第一次见到时冷冰冰、破烂烂的小梅;

默不作声,却总是顺手就把自己要求的事情完成了的小梅;

挖矿变得黑乎乎脏兮兮的小梅;

被矿石压在下面的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