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哭了,我才没有!”倔强的小东西扁着嘴,可惜盈满雾气的大眼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讨厌你……。”

白夜看着紧紧抱着自己,一回应回应她的吻一边嘟哝的亚莲,忍不住轻笑出声,把那恼羞成怒地小兽抱住,慢慢地从那白皙的耳边轻吻下去,一点点地滑落到那胸口上些瘀伤和血痕。

很久了,她已经不记得那种从心底涌上的浅浅暖意是什么感觉……

“不要亲了,很脏。”亚莲羞窘地道。

一样在黑暗中,谁比谁干净,她轻叹一声,慢慢地抚摩着他:“抱歉,我不能给你同等的回应,甚至现在也不能抱你。”

亚莲闭着眼靠在她怀里:“没关系,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爱上我,那么以后请来找我,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爱上你,那么我会找你。”

他不知道爱是什么,只是不想看见这个骄傲的人和自己一样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看着对面牢房里隐约偎依在一起的人影,风墨天神色有些莫测,手上的一叠卷宗被风一吹,发出瑟瑟的声音,一个硕大的红色“死亡”戳记盖在上面异常显眼。

DNA检验,并没有问题,是他多心么?

第二十七章 皇家的纹章 1

他慢慢放下卷宗,凤眸里有一些茫然。

姐姐……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拥抱他,恶作剧一样的笑容,但是却很温暖。

只是,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

“干嘛露出这种表情,玩忧郁不适合你。”白狼吊儿郎当地搭上他的肩膀,啧啧地道。

如果不是他太熟悉那种同类的感觉,他大概也会为那张美得不像话的脸上的表情心痛,这种天生凭着自身优势就能左右别人瞬间判断的人,是绝对危险的存在。

风墨天瞬间敛了心绪,微微勾起唇:“请你帮忙查的事,查到了么?”

“最近半年进来的人里只有三个人在英国呆过或者是英国裔。一个是莫森、一个是老强,还有一个嘛……。”点燃一根烟,白狼嘿嘿笑着,目光飘向对面三十米处,风墨天方才凝视的那间牢房。

风墨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挑了眉:“你是说神父?”

“呵呵,不过勉强算的话,那个亚莲的母亲也是美籍英国裔。”

老强是个混血黑人,对于注重血统的英国贵族而言,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奴隶的后人来继承家业,莫森已经死了,那么就剩下神父和亚莲了?

风墨天看向翘着二郎腿的白狼。

“神父嘛,他的那套身份你很清楚了,梵蒂冈出来的正统神职人员,纽约某区的司铎级神父,因为利用神父身份,为该区的黑帮既得利益集团洗钱进来的。”

“呵呵。”风墨天忍不住笑起来:“他是神父,那我该怎么称呼你,甘必诺家族的少爷还是肯尼迪家的公子?”

轻易地挡下迎面袭来的重拳,他挑眉,转身一个三段踢利落地逼退白狼角度刁钻的擒拿手。

“别以为自己漂亮,就没人舍得下手。”白狼神色阴沉地握住他的脚踝,手肘凌厉地撞向他的腹部。

“别生气啊,一个优秀的掮客,当然要明白自己合作的对象是谁。”风墨天笑嘻嘻地一扶他的手肘,顺势凑上前:“你真要打我么?”随即恶作剧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看着面前那张无辜的101号笑脸,白狼忍不住翻了白眼,涨红了俊酷的脸:“臭小子,别他妈再在我面前提肯尼迪那三个字,小心我干得你下不了床。”

“好好!”看着面前蹲着的高壮男人,越发像只大狗,风墨天手痒地拍拍他的脑袋,惹得白狼拳头蠢动。

“我想,也许该请神父喝个茶,请他把你让渡给我。”低柔清婉的笑声在白夜耳边响起,让她忍不住打个寒颤,把和身边那个人的距离拉远。

“请便。”她不咸不淡地道,继续提着油漆桶刷墙。

“逆来顺受不像你呢。”风墨天长长的睫毛轻闪,眸里闪着诱惑的光芒。

“在你面前,我有说不的自由么?”白夜一语双关地道,冷笑着看向他。

风墨天轻笑,手指滑过她的脸:“别这样看着我,否则我会忍不住的……。”

“那就不要忍。”白夜似笑非笑地道哼了声,这人向来男女通杀。

“如果这声音里没有轻蔑的话,我会以为你在勾引我。”风墨天叹息一声:“我有这么惹人讨厌么?”

连白狼那只警惕又排外的大狗狗都没有给他摆过这种脸色。

“你想太多。”她利落地跳下椅子,提着油漆桶向食堂外走去。

“哈,想不到天也有被嫌弃的时候。”

“那小子不喜欢你,不如换我吧,天。”

“哈哈……就你那块头,做0号也未免让人倒胃口。”

听着身后传来其他人的调笑声,白夜冷笑,也许引起他的兴趣也未必不是好事,从某种程度上有帮助于了解当年的事。

只是……为什么神父会对风墨天感兴趣?只是单纯的出于要了解自己势力范围入侵者么?

她一边兑着油漆一边思索着。

一队CO提着警棍走过来,犯人们纷纷回避,为首的蓝黑色制服的高壮男人,一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冷酷地扫过时,便会让人想到丛林里某种动物——蟒蛇。

这也是他的外号,在扫到提着油漆桶的白夜时,忽然停了下来,冷冰冰地道:“C区67号,出列。”

第二十八章 皇家的纹章 2

白夜一怔,立即垂手,安静地跟着他走,‘蟒蛇’是这里的狱警们的头儿。

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蟒蛇’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唇线勾起森冷的弧度:“不要去惹塔罗的人,早点完成任务,小心莉莉丝,我可没有闲功夫处理你们这些下等人的破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微讶,‘蟒蛇’是组织的人么?,一转身,她抬头对上一双带着鄙夷的灰蓝色的眼睛,身材高挑性感包裹在黑色警服里的女人朝她走过来。

莉莉丝看着面前与自己等高的东方青年冷笑:“别以为收买了蟒蛇,我就奈何不了你,肮脏的黄种猪。”

自从神父把那小子收在身边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她,害她损失一大笔不说,而且神父的温柔和那种床上销魂的技巧都是其他粗鲁的犯人不能比的。

这种垃圾真是因该消失在这世界上,她眸里闪过恶狠狠的目光.

白夜叹了一声,她不得不怀疑蟒蛇是否故意让莉莉丝看见。

“警官,我去忙了。”她不卑不亢地道,说完也提着桶离开。

这下贱的垃圾竟然敢这样和她说话,莉莉丝愤怒地拿起电棍朝她腰眼一砸,白夜似早料到她的动作,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扣她的手腕,侧腰躬身、跨步侧转,将莉莉丝反身牢牢按在墙壁上。

完全没料到对方竟然敢反抗,而且那么轻易地制服她,莉莉丝眼里闪过一丝惊惶与恼恨:“你要袭警……。”

“嘘……我想您因该知道种族歧视违反警官守则。”白夜勾了勾唇,单手捏住她的下颌,让她出不了声:“何况,我也没资格管神父的事,像您这么美丽的小姐不需要担心这种无聊的问题。”

紧贴着她敏感的耳边,白夜暧昧地勾起个笑,抚了下她的唇,随即退后行了个绅士礼,离去。

“你……。”莉莉丝怔然地看着白夜离开,半晌才恼怒地涨红了脸,呸了一声,心有些莫名其妙地失了频率。

玫瑰……兰开斯特家族的族徽是红玫瑰与宝剑,十五世纪还曾有过一场玫瑰战争,可这和犯人有什么关系,难道那少爷身上也有玫瑰纹身?

叼着笔看着本子上一朵精致的玫瑰,她实在想不出这个谜题,不禁有些烦躁扒扒头发。

“夜,你在看什么?”亚莲亲昵地抱住她的肩膀,送上甜蜜的香吻。

“没什么。”她温柔地反手摸摸他细软的金发,无意间看到他的神色在看到那朵玫瑰时僵了一下。

“怎么,我的亚莲认识这个标志?”她声音忽然变得轻轻软软的,让亚莲的神志有一瞬的恍惚,下意识地道:“嗯……。”

“在哪里呢?”

“在……。”亚莲忽然顿了顿,低声道:“在历史书上。”

白夜静静看着他,在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下,少年的神色淡定,并不见异常,如果她还是三年前的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吧,片刻后,白夜轻叹一声:“没关系。”随即收起本子,下床。

亚莲身子微微一绷,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上来缠她,让她更确定心中所想,原来,那朵皇家玫瑰离自己那么近。

是谁呢?玫瑰王朝的继承者……

脑子里划过一张带着神秘圣洁微笑的面容,她不由叹息,但愿不要是那个难缠的人才好,真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而她背过身没看到的是,亚莲蓝色的眼眸里望着她时一闪而逝的复杂目光,悲哀而森冷。

第二十九章 皇家的纹章 3

自从上次食堂一场犯人们的恶斗后,虽然私底下依然暗流汹涌,诡谲万分,但发泄一场后,表面上倒是这些精力过剩的男人们安分了许多。

强权的天下,弱小的、被践踏的人们也似乎活得稍微滋润了些。

难得的几场瑟瑟秋雨,让干燥的空气湿润起来,开始有了快入冬的惬意沁凉。

BLACK监狱在郊区,不远处就是成片的麦田,深深地呼吸一口带着秋季麦香的空气,她静静地仰望着铁丝网外的蓝天。

淡淡的云被风温柔地推着飘过,就像许多年前在校园里的操场上看见的一样……

白色的裙角飞扬,空气里有清澈的青草香,还有那些青稚的笑颜,也许不够美丽,却绝对干净,最大的快乐就是上了大学不用没日没夜的读书、考试,最甜美的秘密,是羞涩地看着暗恋的男生打篮球的帅气模样。

爱情总是在心里、笔下被演绎得凄美灿烂,波澜壮阔。

只可惜亲身体验了,才知道什么是痛到极处,便是麻木与疲惫,然后慢慢地变成一种冰冷的病毒,一点点地腐蚀掉心底的一切。

想起刚才去会面室打扫,听见从会面室回来的犯人,兴奋地提及与风墨天会面的人是怎样英俊的混血东方男子,如何的亲密,她在一瞬间便听见血管里血液停止流动的声音。

悄悄隐藏在潮湿的阴暗角落中,远远地看着那个她第一次爱上的男人,也是曾毫不犹豫地践踏她将她送人男人,她的脑海里除了死寂,便只有缕缕缠绕的杀意。

那两个人,随便的一坐便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的男人,都曾是她深深爱着的人……

也是她永远都无法谅解的人。

尤其是那微笑着,眉眼绮丽婉转的少年,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可以那样残忍地对待自己曾爱着的亲人。

为什么呢?无数次在绝望中质问,若是你怨恨着母亲与我的父亲,为什么不干脆的杀掉我就好了,对不起你的并不是我啊。

至少,不会让我心生怨恨……她一点都不喜欢恨人啊,那种鲜血淋漓的、病毒一样侵蚀一切的怨恨。

晦暗的记忆一点点地充满浮现……

那一年,又一次被抓回去,等醒来时便已应是在四面环海的岛上,曾经那么喜爱的碧蓝大海此刻在她眼里却是绝望的铁栏。

那个岛很美丽,开满了七彩的花朵,泉水清澈,只是却从此成为噩梦的来源。

分成两个部分的岛,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

即使知道奴隶买卖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近乎灭绝,但,那也只是几乎而已……

那所谓的天堂便是所有高级掮客和一些各国政要名流、王公贵族消遣之地,美丽的港口,奢华的水底宾馆、餐厅、豪华的赌博油轮……一切能想到的顶尖享受都在这里。

而若你持有特殊通行证,便能上岛进入另外一个神秘‘天堂’。

她永远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能够这么堂而皇之地存在。

那些一个又一个房间,关押着有生命的货物,从各种珍惜的动物到各个国家挑选来的人形货物,奴隶或者称之为禁脔。

这里所有的人形货物,不论男女,都是清一色的美丽,各具风情,价格更是极其昂贵。

只因除却美丽的外貌,各种才艺,更有能满足买主一切要求的性子,只因调教的过程无比复杂而残忍,能将一个人生生地变成一条逆来顺受的狗。

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主人的需要,和阿猫阿狗没有区别,更没有生命的权力,买下就可以任意虐杀,当然有些买主是受虐狂,要求买来的宠物对自己施虐,不过……

第三十章 皇家的纹章 4

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主人的需要,和阿猫阿狗没有区别,更没有生命的权力,买下就可以任意虐杀,当然有些买主是受虐狂,要求买来的宠物对自己施虐,不过……

她就曾经见到过一个极其美丽妖娆如火的女奴,因为自己的主人有特殊癖好,让她有一段时间无比的风光,让人分不清谁是主人,可是没过多久,那个口口声声称她是‘我的女王、我的公主’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将她丢给一群藏獒,笑眯眯地看着她被咬得支离破碎地被狗吞了。

那个女人美丽的蓝色眼珠里满是惊恐不甘。

为何她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只因为彼时,她那正被人恶狠狠地按着头贴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幕,甚至连那蓝色的眼珠是怎么样爆出那女子的眼眶,最后溅落在离她发红的眼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眼球玻璃晶体里的液体流了一地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绝美若东方最昂贵的水墨珍品的少年从她的丈夫怀里起身,温柔抱起吐得只剩一口气的她叹息:“亲爱的姐姐,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在训练岛上逃跑的奴隶的下场……,我想上次那个奴隶大概会很羡慕你面前这个女人的死法。”

那夜,她被强迫的打了兴奋剂,无法昏迷,只能在黑暗的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血肉模糊的一幕,整整三天吃下去的全都再吐出来,直到精神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小天,我是你的姐姐啊,求求你放过我!”她终于放弃尊严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祈求。

“也许,你该去问问你温柔的母亲对我的父亲做了什么,而你的父亲又对我做过什么?”

看着她把头磕出血后,风墨天慢慢地蹲在她面前道,那一刻,他美丽的眼睛在满是残酷,随即毫不犹豫地离开。

云镜之则冷冷地笑着用脚尖抬起她的脸:“你不知道么,我可爱的小优……。”

一个关于钱的恶俗故事……货币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便被赋予了罪恶的阴影。

墨天是母亲和其他男人的孩子,而母亲为了钱才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最后却还是回到父亲身边,她记忆里严酷却慈爱的父亲默默地忍受了一切,只是将报复加诸在了那个不是他亲生孩子的墨天身上……

甚至将墨天一次次送给了他生意伙伴……一个对美少年有特别癖好的老变态。

墨天的亲生父亲,早在当年母亲离开他并带走了所有的钱时,便自焚身亡。

而她则是唯一一个童话里快乐长大的孩子。

恶俗到了极点,肮脏……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脏呢……她捂着眼,慢慢地蹲下。

带着麦香安静的风慢慢吹过,回忆嘎然而止……

她轻叹一声,有些龌龊的事还真是想忘也忘不掉啊。

如果不是为了在母亲那里听见一个确切的答案,她总也无法死心,是不是……当年的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却依然放弃了我?

那么干脆的、连风墨天和塔罗都找不到,如果没有事前的计划大概也无法做到。

她从来都没看清楚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模样,彻头彻尾的笨蛋啊……白夜抬手挡住眼前的阳光。

“夜,你怎么了?”清透的声音响起,是亚莲含着忧心的声音。

良久,在他打算强行拉下她遮住眼睛的手时,白夜移开手看着他:“干嘛,小傻瓜。”

“我以为……不,没什么。”亚莲看着她微笑的眼,有些窘迫地道,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她在哭呢,浅白阳光在她身上投下那样孤寂的,绝望的影子,让他莫名的心痛。

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她,亚莲轻轻地道:“夜,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这样不会寂寞。”白夜……也许这个人连自己都不知道他那种孤傲的身影和淡漠清冷的眼睛,有一种让人心痛的诱惑,像一只美丽而神秘的黑猫,独自走在夜晚的墙头。

她怔了怔,垂下眼,看着亚莲剔透蓝眼里那种纯净的温柔,她忽然间不想戴起掮客的面具,无关爱……无关一切,只是忽然单纯的想说……

“好。”

如果在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还能活着,也许……

“我们在乡下买一栋房子,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种满玫瑰和风信子……。”

“好。”

“然后养一只小猫和小狗。”

“好。”

“也许窗台前有一张躺椅,我们可以坐在那里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