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周少忙拦道：“大哥，年轻人性子难免浮躁，何必生气。不过据我所知他们两人已经私定终身，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是一桩姻缘……”
“既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不成姻缘！”
周少现在真的很想长啸一声“不关我事——”然后夺路走人。可是他很清楚那样做的结果。咬咬牙，只能继续扯淡——“但是，是小弟给他们做的媒人，证了婚……”
“胡说！”
“不是胡说……”
“既是你证婚为何没有告诉家里！？”
“忘了。”
“——”
明明是在扯淡，分明是在扯淡——可是周少一口咬死了，谁也找不出可以辩驳的证据——
看着周老爷那副让人纠结的样子姿姿很想歉意的笑一下，可惜她现在的身份不太合适。
“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行！就算有阿财证婚，卓姑娘可以进我们周家门，仪式也要重来——而且阿琅和衣衣有婚约在先，应该衣衣先进门！”
这话一出还真是惊涛骇浪，不止周琅立刻开嚷，连罗衣衣也变了脸色——
这，竟是要她和这个女人，共侍一夫，一起嫁给周琅吗？
第十三章 周姓人家2
“周叔——”
“爹！！”
“呃，大哥……”
周少知道周家爹这是气糊涂了，忙拉了他到一边，“大哥，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罗家人听到了，他女儿还没进门，这就跟别人共侍一夫，别管谁大谁小人家终究是要怪罪的。何况，周家的家训——”
周家爹这才醒悟过来，发觉这件事情的不妥。虽然他是真的觉得二女一夫是很寻常的事，但周家家训却只允许一妻。至于原因，自是后院女人多了是非多，养起来还费银子。
他转身干咳两声，改口道：“当然周家并不提倡纳妾，那你们两个——”
周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大哥，可别让别人说我们周家攀富贵，遗弃发妻……名声可是顶重要的呐~”
有他煽风点火，周家爹哪里还说得出让姿姿走的话。可罗衣衣才是他中意的儿媳，他又怎么可能让衣衣走——
“大哥，周琅不是一直不肯再接管铺子，不如……”一番耳语，周家爹终于面露喜色，这可真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不论最后是谁当了儿媳，对周家都无坏处。
“你们两个的确各有各的理由让我们很难决定，既然这样，自然要挑选最适合周家的媳妇——周琅当初卖了周家的一间胭脂铺子，现在我只给他本钱，谁能帮他重新开出一间铺子并且生意兴隆，谁就当周家的儿媳！”
“还要管铺子！？”周琅的脑袋里第一反应就只能想到这个，可是随即便明白过来，“那不是很不公平，罗衣衣有罗家当后台，要做到还不是易如反掌？这不成！”
“既然是要选适合周家的媳妇，就要对周家有帮助，后台同样很重要。”
周少又道：“大哥，这样难免被人说我们欺负人。何况只有一间铺子，也难定胜负。”
“那你说呢？”
“就让他们三个把铺子先开起来，然后周琅来管理，以一月为期衣衣和姿姿谁卖得多，谁就来当周家媳妇——外人不许帮忙。”
“好！”周家爹答应的自然爽快，毕竟有没有人帮忙这回事很难界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哥~~你可不要袒护谁，找人买了去再偷偷送回来——小弟可是会随时查账的。”
他怎么会做那么笨的事？只要通知罗家一声，个把胭脂水粉的货物，让罗家出点钱买了去就是了。
周琅悄悄问道：“小叔叔，这样真的可以？”他既然提了这样的意见，自然是有所打算的吧？
“放心吧，你爹肯定会犯规。”
“那有什么好放心的？”
“他犯了规，我们才好犯规啊~~”
周家爹是斗不过周少的，这一点周琅很肯定——但是，难道要他相信抠门到家的周少，会出钱来帮姿姿吗？？
一进房间，周琅便翻箱倒柜的倒腾，姿姿跟在他身后进屋不禁问道，“你在找什么？”
“看看我以前还有没有剩下的积蓄，这回的事情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积蓄？败家子周琅的吗？姿姿可不敢指望。
“不用找了，过来坐吧。”
周琅也找得有些灰心，他哪会不知道这房间已经不知被自己翻过多少遍哪儿还会有什么值钱东西，不过心存侥幸希望发现点以前没注意到的东西罢了。
“我看，不行我就把衣服先卖了，都是上乘质料和做工，应该能卖点银子……”
“……会有办法的，你就别再惦记你那点衣服了。”
“对不起姿姿，我要是以前稍微攒点银子……”
“没事，我又没指望过你。”
姿姿淡然若定，可是为什么周琅就是觉得被藐视了呢……“姿姿，你现在讲话好毒……”
“嗯？”姿姿微露惊讶，“有吗？我没说你是纨绔败家子，又不成器不事生产专门让人养还挥金如土的蛀虫啊。”
“……”周琅抹了抹脑门的汗，“我现在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那很好。”姿姿用她圣母般的微笑表达了她的“宽容”。
周琅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看姿姿，便又露出牙齿合不拢嘴道：“姿姿，你今天真漂亮……只是欠了那么一点点……”
“我知道，我只是怕妆太浓吓到你爹娘。”
“不会啊，让爹娘看到我们是天生一对地上一双，不是很好吗？”
姿姿每次都觉得认真的说着这些的周琅实在让人很无语……那丫还在那边咧着嘴美得不行，真是很简单的快乐……
“姿姿，我没想到你会来的——而且，你跟我爹承认是我老婆，那——”
“不是你先那么说的吗？”
周琅笑盈盈的弯着双眼盯着她，定要从她脸上看出个答案来，“那你为什么承认呢？”
卓姿姿只觉得，每次都要输给那双明媚的眼睛，像是承载了一切美好的东西，简单的明亮着，没有一丝杂质。那是罗刹缺少的，也是现在的她失去的，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自觉的想要寻求……
周琅只觉得心里很甜，飘忽忽的，像趴在棉花糖上，甜到流油从心里滋滋的往外冒。紧紧握了姿姿放在桌上的手，“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你会过最开心的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什么我都陪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发愁。想要什么买什么，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南海的虾北海的鱼，江南的绸缎波斯的绫罗，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就尽管说！”
姿姿原本浮上嘴边的笑容缓缓僵住，越听越笑不出来——他果然……只是单纯的败家子吧？
就算脂粉不施洗尽铅华，周琅也还是周琅啊……猪，牵到北京还是猪！牵到哪里都是猪！！——毛？飞到天上？
那叫飞天猪！
周琅被给了仅够租一间小小的铺子进第一批货的钱便带着两个女子被“扫地出门”。
“姿姿，你看那间铺子怎么样？”
“笨啊你，连我都知道地角太偏僻了！”他们至少要用手里这点银子将铺子开起来并赚到进货的本钱。
“周琅，我身上还带了一些银子……”罗衣衣刚开口，周琅便头也不转的回道：“不要，我还没有到用女人钱的地步。”
姿姿很想说你当初卖我给你的金饰时不是卖的很爽快吗……
“姿姿你饿不饿？我们去那边酒楼吃饭吧~”
“去什么酒楼！你很有钱吗！？吃小摊！”
罗衣衣有些惊讶，“周琅怎么能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银子的话我……”
周琅依然看也不看她，“我要吃！”
罗衣衣那吞了苍蝇似地表情连姿姿都有些不忍心了，为什么一定要没自尊到这种地步呢……是不是过去的自己，也是这个样子的？
租好了铺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店面，后面只有一间小屋，周琅一个人住下，给姿姿和罗衣衣在隔临客栈定了一个房间同住。
罗衣衣纵然满腹心思，终究只是个没吃过苦的大小姐，忙碌一天，扛不住疲累睡了。
姿姿待她睡后来到铺子，周琅有些愧疚道：“说过让你开开心心过最好的日子，结果现在却只是在这里吃苦。”
姿姿笑笑坐下来，“我不是那么娇生惯养的，不过罗衣衣……你对她，嗯……至少……”
“你是想说和颜悦色一点？”
“对……”
“不行。”周琅回答得很干脆，“我不想给她无谓的希望，没有意义的温柔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已。”
姿姿定定看着他，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周琅是最没常识的一个，原来他比谁都明白……
“我喜欢你，所以才对你好的，姿姿。”
他的笑容，似乎从第一次见面那时，就从没有改变过……与外表无关，与妆容无关。
“对了姿姿，这些给你！”他拿了几个瓶瓶罐罐塞给姿姿，面对那些胭脂水粉，姿姿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是……”
“我们既然要开胭脂铺子，自己都素着一张脸怎么做生意？所以，从明天开始要好好装扮，嗯？”
“……”面对周琅那双比黑夜里的星辰还闪亮的眸子，她可以说“不”吗？
第十三章 周姓人家3
胭脂铺子总算在三个人的折腾下开了张，自从开张那天见了周琅，罗衣衣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虽然不怎么想跟罗衣衣说话，周琅还是给了罗衣衣一份胭脂水粉。
可是她看着周琅和卓姿姿的脸，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把自己的脸也抹成那样。
姿姿很清楚，罗衣衣生就一张冰雕玉琢的脸蛋，对容貌颇为自负，自然格外重视。尤其，她的审美很正常。要她把自己整成这么一副粉比墙厚妆比墨浓的模样，的确是为难她了。
她无法置信的盯着姿姿，“你难道都不在乎吗？”
“在乎什么？”
“你这个样子——还有他——”
姿姿无所谓地道：“你认识的翩跹公子自然不是这个样子，可是我和周琅，从最初认识时就是这个样子。”
那张浓艳的脸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面目，罗衣衣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也根本不想那么做。“你是想告诉我，你们之间没有我插足的余地吗？”
姿姿稍稍耸肩，“我没想说什么。”她拿了货去前面，罗衣衣咬了咬牙——没错，她没打算把自己整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去配合周琅，只要周琅一直是翩跹的样子就好了——他这样子一定是为了做生意，那以后只要不让他做胭脂铺，就可以不用这样。
一直没露面的周夫人终于也出现了，她一听说自己那个不成材的儿子把胭脂铺开了起来，立刻便催着周少带她来瞧瞧。
进了门，第一眼先看到她那个浓妆艳抹的儿子，正要奇怪他怎么这么快又打回原形，便看到了一旁同样浓妆艳抹的姿姿，顿时便傻了眼——这，这是她女版的儿子吗？？
啊，女版的儿子那是不是就叫闺女……说不定可以收她当个干闺女跟自个儿子摆一起……不对，她是儿子要娶的媳妇那她还收来干嘛——
周夫人脑子里正乱着呢，周少手指着两人已经扶着门框笑倒了。
“周姨！”罗衣衣赶忙迎过来，如常的拉住周夫人的手。只是周夫人还处在恍惚状态中没回神，拍拍罗衣衣的手漫不经心的应了，眼睛还不住的看向正走过来的周琅和姿姿。
这视觉冲击太大，浓墨重彩的把罗衣衣这种淡彩都给冲没了。
“娘，这是卓姿姿。”
“娘。”
“嗄，哎……”周夫人的脑子还处在方才女儿子，干闺女的混乱中，这一声“娘”居然就那么应了，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孩子……还真像周家的人……”
罗衣衣一急，“周姨？”
周夫人这才回神，又拍拍罗衣衣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她虽喜欢罗衣衣，但当娘的总会向着自己的儿子。尤其这个女子与自己儿子相像的地方，不知不觉就得到她的一些认同。
周夫人此番一行气氛都还算愉快，在这里留了半日便回去了。周少和他们一起送了她，自己却留下来，“姿姿姑娘，请你吃个饭？”
周琅立刻警觉的凑过来，“小叔叔，不带撬自家人墙角的，要请连我一起请！”
周少把他推一边儿，“怎么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小心眼儿呢，不过是吃个饭，我和姿姿有事要谈，你看着你的铺子！”
吃饭固然只是幌子，所以姿姿就不去介意桌上的那盘炒花生和一杯清茶了。“周爷有什么事对姿姿说吗？”
“姿姿姑娘还请不要怪周某直言，只是我虽然受丝丝之托来帮你，但周琅是我的侄儿，有些事情我自然要弄清楚。”
“我明白，请问。”
“你心里当真已经没有了另一个人？毕竟你的过去我是知道一些的，若能剪得断，也不会拖到今日。你现在与周琅在一起，当真不是在逃避，日后不会令他受到伤害吗？”
他的担心姿姿都明白，她淡淡应道，“我是想清楚之后才会到周家来的。对于阎裳十数年的执念或许一时间无法彻底忘记，但我很清楚周琅才是我想要的。我已经不想一身疲惫的在别人身后追着，永远只能看到背影，感情该是两情相悦互相扶持的是吗。”
她的眼睛很平静，即使提起阎裳，也没有了矛盾和纠结。
周少打量着，试图找到些许破绽，“即使，在阎裳也肯跟你两情相悦的现在？”
姿姿浅笑下，“周少是聪明人，而我也并不傻。你应该明白，阎裳这种人生来就是被人爱的，他爱人的方式，就只是接受别人的付出。没有回报只有付出的爱，任谁也会疲惫。我已经给了他十四年，不想因为对这十四年的不舍而继续一生。一生太长，而我已经很累了。何况，眼前的形式你也应当看得清，在皇权之争里夜叉是斗不过阎裳的，他迟早还会拿回皇位，你想，我会进宫跟众多女人去分一个男人吗？”
“其他女人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是啊，只是我做不到而已。”
卓姿姿的笑容平静淡漠，或许还有着对过去的些许悲哀，但已经没有了犹豫。周少没理由不相信她是真心要跟周琅一辈子的。对于过去，或许不能尽忘，但他相信她已经放下了。
只是这般环绕着淡淡悲哀却平静微笑的卓姿姿，一身妖娆与浓烈色彩都已褪去，着实有些……让人被煞到的感觉。打住，打住，被一脸浓妆的女人煞到……他也终于眼瘸了吗？？
周少叹，她这般模样竟与铅华洗尽的周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果真是天生一对。
“你与卓丝丝，真的是完全不同。”
姿姿微怔，心中是有些落寞的。卓姿姿与卓丝丝，曾经也是一般模样，只是，越走越远罢了。那十四年的生活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即使放下，也终是回不到过去。
告别周少回到店中，就看到周琅油头粉面浓妆艳抹却左右逢源被大嫂大婶们包围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安宁，嘴角都忍不住勾了笑意。
疲惫了太久，如今能够遇到周琅，已是此生之幸，不是吗。
她袅娜生姿的走进店里，周琅忙拨开人群迎过来，“姿姿你回来了？外面热不热？来坐，喝口水，要不要扇扇风？”
她在众人让人熟悉的愤恨忌妒的目光中坐下来，被当作皇太后一样供着，喝着茶水扇着扇子——看来店里只要有周琅在的确什么都不用担心，他万人迷的功力未减当年，身为大妈杀手只要往店里这么一站，生意立刻滚滚而来。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周家偏偏让他看顾胭脂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