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树远见到她愿意多坐一会,他自然是愿意多留下候一候那一对不肯散开去的有情人。店小二进来收拾了桌面,他听着吩咐送来了茶水。他想起季树远先前打听的事情,便笑着说:“我们店这种各类型的花茶,最受小姐们欢迎。”

他转而低声说:“隔壁那位年轻少爷每一次来,他都会为他的未婚妻轮着点上花茶品尝,那位小姐认为好的花茶,他过后,都会悄悄的来买一包。”季树远的眼神闪了闪,他笑着低声问:“他们每一次会在这里喝多长时间的茶?”

店小二有些好奇的瞧着季树远,低声说:“一般会再待一个时辰左右。”季树远笑着轻点头,说:“听上去,他象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就在这里候一候,看一会出门时,我能不能和他见一面。”

店小二大约是乐见这种喜相逢的情节,他很是欢喜的点了点头,说:“一会,他那边传要添茶水,我帮少爷说一说,可好?”季树远轻摇头说:“不用了,遇见就是遇见了,太过强求,反而不有些不美了。”

店小二顺着季树远的心意退下去,行到外面后,他感叹的想着,他总是闹不明白读书人的想法。季安贞好奇的瞧着季树远说:“哥哥,你听出那人是你朋友的说话声音?”季树远瞧着她,低声说:“我们别说话,你静静的听一听。”

季安贞瞧着季树远面上严肃神情,她跟着静默的倾听隔壁男女的说话声音。他们这边安静下来,连同放杯子都是无声轻轻的放置下去。而另一边明显是声音大了起来,那男子笑着说:“这样的时辰,这一层楼大约只有我们包厢里有人。”

季树远眉头抬了抬望向季安贞,只见到她觉得很有趣的捂嘴无声的笑了起来。季树远轻舒一口气,她到底对那人还没有到情深似海的地步。“磊哥,这样的时辰,我觉得与你在一起,在什么地方,都是好地方。”

季树远盯着季安贞,他瞧见她眼里的迷惑神情。季树远选择视而不见,季安贞总要面对她识人不清的事实。“我们再等上一些日子,就不用这般避着人见面。花儿,你回去跟你父亲提一提我们的事情,由你父亲去跟你兄嫂们去提我们家要跟你家提亲的事吧。”

“好,磊哥,我回去会跟我父亲好好说一说,他老人家一向疼我,他会帮着我们说话。只是他老人家很是舍不得我远嫁外地,他今天早上还跟我说,他还是想着我有幸福的日子过。磊哥,要说舍不得,我最舍不得我父亲。”

季安贞的脸色变了变,她已经听出那说话的女子是谁,她的脸色苍白直接站了起来。季树远伸手把她扯住,低声警告说:“你想闹得满城风雨吗?她可以一嫁而远走,可我们季家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

季安贞瞧着季树远的神情是一脸震惊,她低声说:“原来哥哥是专门带我来瞧一瞧他们两人,对吗?”季树远瞧着她,低声说:“你是不是心里委屈的想哭啊?你现在要是哭起来,你这一辈子在她面前就挺不直腰来。

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们直接去隔壁见一见那对有情人。”季安贞的眼圈都红了起来,可是她瞧着季树远的神色,她只得忍下去,她深吸气又深吸气,好一会后,她眼圈的红色淡了下来,她哑着嗓子说:“哥哥,我要去瞧一瞧我们那位友善体贴的小姑姑。”

季树远瞧着她说:“你不用开口跟那一对贱人说话,你只管跟在我的身边。”季安贞默默的点了点头,她其实也不敢说话,她只觉得泪已经临近她的眼底,可是她却不能让人瞧出来她想哭的样子。

季树远带着季安贞出了门之后,当着店小二的面,他伸手推开那门。门打开后,那一对有情人急急分开的身影,还是让众人瞧了仔细。那年轻人很是恼怒的瞪着季树远说:“这位兄弟,你懂不懂礼节,怎么能随意推门进来?”

季树远冲着他嘲讽的笑了笑,他笑着说:“你身边那个女人认识我,我只是在旁边听着声音比较熟识,想过来认一认人。这位兄弟,到底是谁不守礼节,你这下心里也应该有数了,就用不着我点明说穿。”他的身子移了移,他后面候着的季安贞露面了。

季宝花的脸色变了变,她瞧着季安贞涩然的招呼说:“贞儿,你也来这里用餐啊。”季安贞的眼光漫过那位年轻人,她瞧着季宝花好一会后,说:“我从前叫你小姑姑,如今我知道我一直叫错了人,我应该叫你为庶姑姑。”

她转头跟季树远说:“哥哥,我们走吧。这种不值得的人,我何必多瞧她。”季树远瞧着她的面色,兄妹两人直接回头就走掉。年轻人立时赶了过来合上了门,关门之前,他警告的瞪了瞪店小二说:“你连门都瞧不好吗?”

店小二瞧着关闭起来的门,他的心里一样的生着闷气,他瞧着这两方人的神情,只觉得眼下这一对不肯离开的人,指不定是还不曾正式定下亲事的野鸳鸯。店小二心里嘀咕着,可是他还是把楼梯口守得严实起来。

门合上了,季宝花一脸愧疚的神情望着年轻人,说:“磊哥,都怪我,我在家里在晚辈们面前没有面子,以至于让你跟在一旁瞧了我们家的笑话。”年轻人瞧着她面上的神情,他眼里闪过不悦的神情,说:“那一位就是你二哥家的长子?”

季宝花点了点头,她慌忙的帮着求情说:“磊哥,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读书读多了,性子就有些太过板正。”年轻人瞧着季宝花的眼神,只觉得心里跟着软和许多,他摇头说:“你的心太善了,两个晚辈如此待你,你还能这般的不介意,还帮着他们说话。”

季宝花的眼神低垂下来,她在心里暗自嘲讽的笑了笑,她和他的事情,总算是爆发出来,从此之后,她不用再去应付季安贞。

第三百九十八章 笑

在路上,在马车里面,季树远瞧着季安贞涨红的一张脸,他大多数的时候沉默不语,只在季安贞眼睛已经红了起来的时候,会开口提醒说:“贞儿,我们还在路上。”季安贞把眼泪哽咽吞回去,她心里对兄长很是气愤不已,在那间饭店不许她动手,在路上不许她哭泣。

她受了这样大的委曲,结果还要一直要忍着,她眼圈红又了,她抬眼瞧着季树远冷冷的神色,她还是不敢放任自已的行事。她小声音说:“哥哥,为什么是我来忍她?而不是她来忍我?她,她,一直在我面前装好人。”

她用手紧捂住嘴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抬眼瞧见季树远面上的神情,她还是识趣的赶紧用帕子擦拭干净。季树远皱眉瞅着她说:“几年前,母亲就跟你说,你可以友好对待那人,可是却不要去亲近她。

而这几年,你是如何做的,你一天比一天亲近她,一日比一日信服她的话。你为了她,你冷眼暗讽宁儿和悦儿两人,你为了她,在母亲面前阳奉阴违行事。这一次,你让人陪伴相看时,母亲一再提点你,要你另外挑选陪同人。

可你执意要如此行事,一次又一次,你把你相中的人,直接捧在她的面前去。她又不是一个傻子,如何不懂得要紧捉住这难得的机会。贞儿,你这都是自作自受,你怨不得任何的人。你想在饭店里发作她,可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任性行事,把季家的面子丢在地上由着人去踩。

你闹过,哭过,你能改变事实吗?你能让那男人回头来吧?只怕他心里是越发的同情她,还不如我们就这般平淡在人前放过她。”季安贞听着季树远的话,她心里还有话,可是她不敢说出口,她怕一开口就会落泪。

季树远季安贞兄妹平平安安的进到二园,他们面对宁氏时,季安贞直接扑过去,她抱着宁氏就大哭起来,说:“母亲,她骗了我,她一直骗我。”季树远低声训斥说:“你还有脸这样大声音哭吗?你想让人知道后,心里更加的欢喜不已吗?”

季安贞捂嘴巴瞧着季树远,她哭泣着跟宁氏告状说:“母亲,哥哥不肯帮我,他瞧着我在那人面前吃了这样的大亏。”季安贞此时已经记不起那位年轻人,她的心里是气极季宝花,她寻了她那么多次,她跟她说了她的欢喜。

季安贞此时最为后悔的是她当季宝花可以交心,却不料别人听着她的心事,在心里暗笑着她的自作多情。她抬眼望着宁氏,见到她一脸平静的神色,她抖着手指抓紧身边的椅边,问:“母亲,你早知他们的事情?”

宁氏缓缓的点了点头,说:“前些天,你表嫂让人代口信过来提醒了我。那人的表哥已经跟宁家道歉婉拒亲事,他没有说明原因。然而你表嫂身边的丫头,外出来买针线,她无意瞧见那人与那人在外面遇见的情形,那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她回去跟你表嫂提了提。

你表哥派人跟了那人两天,就见他们相会了两次。”“母亲,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情?你还要一直隐瞒着我,呜,呜。”季安贞哭了起来,她哭得伤心哭得让人伤怀。宁氏的手伸了出去,却见长子一脸不赞同的神情,她又怏怏的收回了手。

她只能由着季安贞去哭,心里暗想着能哭出来,就是大大的好事。她转头问起季树远如何发现的事情,她听季树远说明情况后,她冷笑着说:“老太爷也是好手腕,为了这个女儿是什么都愿意去做。

只是不知这个女儿远嫁之后,她还会不会有心思回来看他。只怕是老太爷心疼她,那时也会劝着她不要回来。”季树远坐在一边听着宁氏的话,他原本就不赞同季安贞嫁到外地去,姐妹三人,这个最小的妹妹性子最为单纯易相信人。

季安贞很是用心的哭了好一会,结果她在哭累时抬眼望过去,见到母亲和兄长两人在说话,他们都不曾来关心问候她。季安贞很是心累,她也哭得无眼泪了,她叫人传人入内,她直接进到里面梳洗整理。

宁氏瞧着她的反应,她大松一口气跟季树远说:“我瞧着她对那个男人没有太多感情。可她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脸红羞涩,提及那个男人的种种好,害得我一直担心她对那个男人太过欢喜,最终会放不下失望,然而误了她真正的良缘。”

这两日,季树远被宁氏的那些话惊吓得一样担心季安贞会痴迷不悟,如今瞧着她的反应,她哭过之后还懂得去收拾,那样就不会是真正的伤心。他一样的放心下来。他笑着跟宁氏说:“这些日子,有许多人上门来打听她的消息。母亲,你和大伯母为她挑选一门合适的亲事吧。

她的亲事定下来之后,她自然不会有心思再为闲人闲事去伤心。”宁氏立时欢喜起来,她跟季树远打听起来,说:“你觉得这些人,那些人家比较合适?”季树远是不会插手季安贞的事情,他这个妹妹有些方面太过不懂事,他不想她将来迁怒与他。

他笑着说:“母亲,这样的大事,你和父亲商量决定。我已经和父亲商量过后,这一次,我跟立弟一块去都城。我先去那里四处瞧一瞧,要为家里寻一处合适的宅院。”宁氏很有些担心的说:“远儿,都城的宅院可花银子,你大伯家那有这么的银两来买宅院。”

季树远在心里暗叹息一声,他的母亲私心一直那么的重,难怪他的父亲在有些事情上面会一直隐瞒着她。他笑着说:“母亲,大伯母一直持家有道,大嫂擅长理财,家里那可能不存下一些应急用的银子。我听大伯父的意思,是用那些银子去买一处宅院。”

宁氏轻舒一口气,她笑了起来,说:“我会跟你父亲说,我们这一房也添上一些银子,可不能让大房独自担着,日后你们夫妻住在那里也不会心安。”季树远瞧着宁氏笑了笑,他不会跟宁氏说都城的那处宅院,二房是会出大半的银子,而且户主名就直接落在季树正的头上。

第三百九十九章 面子

申时,季老太爷父女回到后院,父女两人如临大敌般的坐在院子里好一会,直到夜色来临之后,这一天他们都平安而过。而二园里,季安贞的小院外面一直候着两个妇人,在夜色来临之际,季安贞从院子门出来时,两个妇人已经奔向宁氏处。

在后院不远的地方,季树远赶了过来,他用手捂住季安贞的嘴巴,用力把她拉扯回二园宁氏的房里。季守成宁氏两人坐在主位上,两人瞧着满身狼狈神情的季安贞,瞧见她满脸愤然的神色。

季守成叹息着说:“贞儿,你去后院想做什么?”季安贞咬了咬下嘴唇,她恨声道:“我要去打那人两巴掌,她骗得我好辛苦。”季守成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之后,他说:“你这两巴掌打过之后,你心里是能舒服一些,可她一定比你还要来得舒服许多。

你两巴掌下去,你落一个不敬上的名声,而她会落一个体谅晚辈的名声。这还好说,可我担心你这自以为是重重的两巴掌落在她的脸上,是印子都无法留下来一丝来,你是白白费了力气,还要让我们跟着你担上一些事情。”

季守成明说季安贞在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季安贞气得哭了起来,说:“父亲,你就容她这般欺负我?”季守成轻轻淡淡的开口说:“这那是我容不容的事情,而是你自个要送上门去让人欺负的事情。

你伸脸让人去打,我们做父母的人,是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动。如今你给人打了脸,却又忍不了一时之气,还想让我们去为你收尾。贞儿,父亲是年纪大了,精力越发有些不足起来。你母亲瞧着还年青,你实在一心要动手打人心气平,你们母女两人现在去打吧。”

宁氏瞪大眼睛瞧着季守成,她再瞧着季树远明显明亮起来的眼神,她转而想明白起来,她伸手扯住季安贞的手,说:“走,叫上人,我要去后院为你讨一个公道。”她们母女两人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季树远的脚动了动,又立时收回来候在季守成的身边。

季守成端起面前的茶水,他很是痛快的喝了几口后,他跟儿子说:“这茶水不错,一会,让你母亲给你包一包,你闲时喝一喝茶。”季树远很有些心急起来,说:“父亲,我跟着去瞧一瞧吧。”

季守成瞪眼瞧着他,说:“女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男人上前去做什么,在家里候着。你妹妹是一个大傻子,你母亲却是想明白事情之后,她从来不会去做一个傻子做的事情。”季树远在位置上坐下来后,他说:“那男人的眼色不行,不知母亲为何先前会看好他?”

季守成淡淡的笑了起来,说:“宁家人的眼光总是差上那么一些些,这一次,他们以为相中了一条大鱼,可惜这只是一尾小鱼,还是一尾不识货的小鱼。家宅要平和度日,他应该要选择如你妹妹这般好糊弄的女子。

他要想在家里争地位争位置,他选择那个女子,选择得极其到位。”季守成已经决定只要那人家上门来提亲,他一定会成全这一门亲事。那样的热闹,他是看不着,可不影响他此后十余年里偶然听到消息时,那心悦的心情。

季树远瞧明白季守成幸灾乐祸的神情,他低声说:“只要男人稳得住,妇人能在内宅里掀起多大的波浪来?”季守成瞧着他的神情,他一脸慎重神情跟他说:“远儿,以我这么多年的人生经验说给你听,你千万不能小看任何的人和事。

你别看轻任何的女人和孩子,他们能做的事情超出你的想象。妇人们在家里面,她们与男人们相处久后,如何会有不影响到男人的想法?只是影响的多少而已,她们要是与家人处不好,如何会不影响兄弟之情?”

季守成一直愿意容忍宁氏,就是瞧着她虽说爱争小性子,可是她尊重季老太太,面上又能交好两个妯娌,对他们兄弟的感情无任何的影响。他很是感叹的跟季树远说:“你的母亲或许有许多做不到位的事,可她是一个好母亲,她是一心为你们着想。

当然,她也算是一个好妻子,她尽到她能尽到责任。”季树远瞧着季守成的面色,他想一想跟他说:“父亲,你和母亲要相伴到老,母亲有些事情一时想不太明白,你好好的跟她说,她比妹妹要聪明太多,她会明白你的想法。”

季守成那有不明白儿子的想法,他当年也曾经这样劝过季老太爷,可是那老人家一条心往****上走,他认为季老太太是离不了他,一定会趴在地上跪下一而再的求他。季老太太有没有求过季老太爷回头?季守成认为他的母亲为他们着想,一定是会诚恳的求了再求。

只是季老太爷那时候对季老太太和儿女都已经无心了,季老太太求也是白求,最终夫妻分道扬镳各行各的道。季守成只要想到父母的旧事,他对季老太爷心里依旧是抱怨不已。他也知道男女感情是无法强求,可是他们至少有夫妻之情啊?

季守成瞧着季树远担心的神色,他笑着说:“你成亲后,好好的过你的小日子,我和你母亲会相伴到老。”季树远相信季守成的话,他从来不会对儿女承诺做不到的事情。季树远红着脸低头说:“父亲,我和她会孝顺你和母亲。”

季守成笑了笑,他笑着提醒他,说:“你们成亲之后,你一定要提醒她,不管如何四季总要为你母亲备上一块都城里新款新出的布料。不用多了也不用太好,多了贵了你们也供不起,只是要能让你母亲拿出来,因儿媳妇的孝顺,在娘家人面前挺直腰。”

季树远的脸红了起来,他低声说:“父亲,母亲不是那种特别好面子的人。”季守成笑而不语,宁氏是什么样的人,无人比他更加清楚。宁氏如果不是那般好面子的人,为何会毁了又毁前面两个女儿的亲事?

她如果不是好面子的人,为何听闻那年轻人的家世背景之后,就在女儿面前那般的鼓动她动了小心思。她在事发之后,她的心里还存在侥幸的想法,误以为那年轻人家里长辈会拦阻。她就不想一想,那人在本地寻不到亲事,要来外地寻亲事,那家里人一定是相当的宠爱他。

第四百章 痛快

宁氏和季安贞行到后院附近时,两人加快脚步。这时候,季老太爷和季宝花正不知因为说了什么笑样话,两人的笑声传到院子外面去了。宁氏和季安贞的脸色都变了变,她们母女两人气得直接冲进后院去。

宁氏进去前,低声跟季安贞说:“你就挡着那些上前来拦的人,那个女人由我出手来收拾。”宁氏抢先一步进了门,她一眼瞧中季宝花,她话也不说一声,直接冲上前去,就对着坐着的季宝花接连扇了连环巴掌。

季安贞被宁氏的剽悍举止惊得呆住了,这一回,她总算明白宁氏平日里待她的平和。季宝花的笑脸刚刚仰起来准备迎人,就给宁氏几巴掌下去直接拍得碎成小水花。季老太爷瞧着宁氏母女冲进来,他原本还想端一端长辈的架子,为季宝花缓一缓事情。

结果宁氏这般的作为,他气得想叫都一时出不了声音。宁氏连连甩了季宝花好几巴掌之后,她心头的那口郁气总算是稍稍散开去了一些。她停下手后,她冷笑冲着季宝花说:“我们平日里待你好,也是想着你是女子,总是要嫁出门去,不必要为了你,闹得家宅不宁。

可是我们全没有人想到,你竟然是这般心大的贱人。你平时在家里哄着父亲为你出面揽是非,在外面,你踩着别人来亮你的名声。可是不管如何,你也不应该对贞儿动了心思,她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行啊,你的姨娘想来在你这种年纪,还没有你现今的本事。你这本事,季家太小了,容不下你,你都懂得自行寻出路了路。我们也没有拦你的路,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踩着贞儿去上位。”

宁氏说得心火上来了,她冲上去又给季宝花两个巴掌,她最后还想动手打时,季宝花跪下去趴在地上,哭着说:“二嫂,你这样打我说我,是不想给我一条活路了吗?父亲,恕女儿不能在你身边服侍,我要先走一步了。”

她的头直接往地面上磕去,宁氏身后的管事妇人赶紧伸手把她拉扯起来,季老太爷老泪纵横的瞧着宁氏说:“老二家的,你这是不肯放过你妹妹了?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让你如此来对付她。

天啊,我这是老了老了,眼下还能动弹,就眼睁睁瞧着你上门来打脸啊。”宁氏愣了愣,季安贞在一旁说:“祖父,我瞧着你的眼睛不太好爱流泪,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给你来瞧一瞧,可好?”

季老太爷抬眼瞧着季安贞的神情,小女子是一脸的真诚神色。季老太爷原本不想理季安贞的话,可是他只要想到那季安贞做下的那些白目事情,他赶紧擦拭眼角,训斥说:“我瞧着你母亲才是不舒服,你不会把你母亲扯着回家去吗?”

季安贞瞧着季老太爷不流泪了,她很是直白的跟季老太爷理论起来:“祖父,庶姑姑骗我又利用我,母亲只是被迫为我出面来管教她。庶姑姑要是这样继续下去,只怕是会害了我们季家所有的人。

那样的话,祖父你将来老去之后,可是无人去你的墓地为你上香。”宁氏这一次觉得女儿的性子也不错,这样老实的话,她是说不出口来,而季安贞说出来是代表了她满满的诚意。季老太爷只觉得骨头缝里都渗出寒意,这样的夜里,听着孙女说这样的话。

他黑沉一张脸,说:“季安贞,你父亲母亲不会好好的管教你,明天开始,你过来由着你姑姑来教导你为人行事。”季安贞很是生气的瞧着他,说:“祖父,是由庶姑姑来教导我如何骗人如何抢别人的东西吗?”

宁氏听季老太爷的话,她跟着冷笑起来,说:“父亲,一个庶女不曾受过正规规矩训导的人,她如何来教导我们二房的嫡女。天色不早了,父亲,我不打扰你的休息。我过来只是说一声,她要那门亲事,看中那样的一个人,我们这些旁人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这个庶女出嫁时,我们二房是绝对不会添一钱的嫁妆给她。”宁氏是不会败坏女儿的名声,季安贞跟着神情狠狠的瞧着季宝花说:“还有你,在外面不要在说我与你交好的事情,你要是说一次,我就让人把你做下的事情传出去。”

宁氏带着季安贞离开后院后,季宝花很是大声音的哭泣起来,叫道:“父亲啊,我们好冤枉啊,她们把什么不好的名声,都要强押着我们来收下。”宁氏听见之后,她只是冷冷一笑,季安贞是想回头说两句争辩的话,可是她瞧着宁氏的神色,只有赶紧的跟在后面。

母女两人行进二园,季安贞原本想要跟着宁氏进房去,宁氏回头跟她说:“你回去早一些休息吧,你好好的用心想一想,日后应该怎么样的识人做事。”季安贞停下脚步,她目送宁氏进了房,才转身往自已小院子行去。

宁氏进了房之后,她赶紧吩咐管事妇人拿药来,她跟季守成父子抱怨说:“那人的脸皮真厚,我这么打下去,我的手痛了,她的脸只是微微的浮肿。”她后院里发生的事情,说给季守成父子听。

季守成很是欣慰的说:“她总算没有笨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你这些日子,用心教导她,一定要把她的一心天真无知的想法校正过来。”宁氏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都怨我,我从前总觉得她年纪小,想着她乖巧,想着她多过些单纯无忧的日子。

我想着有我们大家的护持,她的童真能多保持一年算一年。唉,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有想过那个女子在这样的年纪,就这般的胆大行事。你是丝毫不顾忌我们的想法,也不顾忌老太爷的将来,只管着她如何如意如何来。”

季守成淡淡的瞧了瞧她,说:“明天我和远儿去一趟他舅舅家,有些事情,总要有一个交待。”宁氏抬眼瞧着季守成,说:“我和贞儿和你们一块去吧。”季守成摇头说:“用不着,我们男人们在一处说话,比你们女人们转着弯说话来得明快。

贞儿和这事有牵扯,那女子的亲事,早些解决,我们一大家人早些得到痛快。”

第四百零一章 回忆

前一晚上,后院发生过的事情,第二日的早晨季家人皆知,人人都觉得心头那一口久存着的闷气散发出来。而季老太爷一大早在院子里候着季守业兄弟来请安,他大早上见到那三人的笑脸,他却是气得心头血都差一点要喷出来。

他冷着脸瞧着他们三人,问:“别的人呢?”季守业瞧着他,笑着说:“父亲,还没有到我们请安的正日子,早上起来后,我听说昨晚上后院里闹事,我来问一问父亲可平安?他们两人是在路上遇见,一样是来关心父亲的安全。”

季老太爷冷笑着瞧着三个嫡子,说:“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你们今天早上才来,你们不觉得来得太晚了一些吗?”季守家皱眉头瞅着他,说:“父亲,我昨晚听到后院太过闹腾,自是派人来打听过,知道父亲无事之后,就没有专程过来请安。”

季守成则是懒得跟季老太爷说话,他直接搬来三条板凳,自行招呼季守业和季守家坐下来,他跟季老太爷说:“父亲,我今天上午没有什么事情,我可以陪父亲好好的说一会话。”季老太爷白眼瞧着他,说:“昨天晚上你妻子和女儿来闹过,你这是专程说话来威胁我?”

季守成一脸无趣的神色瞧着他,说:“父亲,为什么我们家的好事,由你说出来,都要少那么几分的喜气。明明昨天她们两个过来是恭喜老小姐喜得良缘,祝贺父亲得佳女婿一枚,为何父亲会说成她们来闹事啊?”

他满脸不解的神情瞧着季老太爷,他那脸上的神情,让季老太爷瞧得更加是心口血要直喷出来。他伸手捂着胸口,哑声说:“老二,昨天晚上她们母女没有气死我,你今天是来添一把火,对吗?”

季守成直接偏转头去,他很是灰心的说:“父亲,我和你,好难说下去。我说没有,你说有。算了,父亲,你愿意如何想,就如何想吧。”季老太爷抖动着手指,说:“老二,我不信你不知道那一对母女昨晚是来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你就这样由着她们不孝吗?”

季守成很是有些愤然的瞧着季老太爷,说:“父亲,宁氏嫁给我多年,她或许是有一些不足之处,可是她待父亲一直孝顺。贞儿那样单纯性情,她一直跟老小姐交好,昨晚她只是陪着她母亲过来与老小姐说说话,你就这般的瞧着她们母女不顺眼,那你想她们怎么做?”

“啪”季老太爷重拍桌子上,怒斥:“宁氏特意来打脸的吧?她把花儿的脸打肿,又冷言冷语相向。老二,我想问你,我和她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这一房的人,如此的恼怒大打出手啊?”

季守成的笑容冷了下来,他很是慎重的观察着季老太爷的神情,他颇有些悲凉的说:“父亲,早在三十多年前,你就没有把我们当成你的儿子看待,你只当我们是阻了你路的人吧?”季守业季守家沉默的瞧着季老太爷的神色,他们的心里何偿有时不是这样的想。

季老太爷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变,沉声说:“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如果要我和说一说的人,那应该是你们的母亲,我自认待你们尽了父亲的责任。”季守家听他的话,他的身子坐正起来,他瞧着季老太爷低声问:“父亲,原来你对我也尽了教导的责任啊。

大约是我年纪大了,我不大记得父亲在小时候教导过我的情形。”他们嫡兄弟三人里面,季老太爷对两个年纪大的儿子,他是尽过父亲的责任,而季守家出生之后,正是他被外面的热闹诱惑得迷失了回家的路,他如何会把这个小儿子放在心上,他只觉得烦厌不已。

季老太爷冲着季守家嘲讽的说:“你是我所生的孩子,你对此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还是你想跟我盘算一些陈年旧事吗?如果要算那些旧事,你应该跟你母亲去算一算,是她带着你搬来熟州城,以至于我照管不到你。”

季守家被季老太爷的厚脸皮惊到,他很是感叹的说:“父亲,你为官一直不能得到提升,想来是你的官运实在太差,要不然,凭你的行事,那可能做到最后都只是一个小官啊。可惜我没有父亲的本事,又没有大哥二哥的能干,这辈子就是有官运,我也只能做一个小官差。”

旧事重提,季老太爷也一样是满腔的怒火与怨气,他一直在心里面认为是季老太太毁了他的官运。原本他外面的那些事情,季老太太愿意帮着遮掩住,他一定是有机会往上爬一爬。然而季老太太选择两败俱伤的做法,让他落到晚年时候,只能听由儿子们摆布生活。

此一时,季老太爷完全忘记是他自已做得太过明显,而原本大家抢夺同样的机会时,被对手瞧见他这个明显的错,自然是利用又利用。而季老太太这样一个内宅妇人,她幸运得生有孝顺又精明的好儿子,才没有被季老太爷暗中磋磨而早亡。

季老太爷只记得别人的错,他从来是忘记自已错得更加多。他冷笑着说:“我这一辈子最悔娶错了妻,以至于在官场步步难行,落到一辈子一事无成的地步。”季守业兄弟三人全变了脸色,已经这么多年,他对季老太太还是这般深怨不得开解。

季守业冷笑了起来,说:“父亲,你和母亲的亲事,是由祖父祖母为你定下来的。你老人家心里要是实在有埋怨,过些年,你可以亲自去跟他们说一说。母亲,这一辈子,为季家付出良多,后来有了庶子女,她也不曾出手伤过任何性命。

这样的女人,她不能算做贤妻,只能说她的命不好,她没有福气得遇良人。”季守成很是感叹的回忆道:“祖父祖母活着的时候,他们跟邻人们说话,都是感叹他们有一个孝顺的儿媳妇,晚年才会过得这般舒服自在。”

正是因为季老太太的孝顺,以至于后来季老太爷在外面闹出那样的情事时,大家都认为他对不起她。四周的人,都无法接受他在父母去后,他的变心淡情。墙倒众人推,大家推墙时,就没有人想过会连累到季老太太。

季宝花藏在季老太爷的房里,她等着季老太爷为她出一口气,顺带议一下她的亲事。可是她听着外面的话题,渐渐的转去回忆的方向,她在房里很是着急,她伸手摸了摸脸,她倒抽了一口气。

第四百零二章 亏心

“啪,啪”季老太爷房里传来东西掉落地的声音,季老太爷一下子给提醒过来,那些往事已经不可追究,他说得再多,也抵不过儿子们对母亲的那份心意。他沉声说:“你们今天来得正好,我和你们说一说花儿的亲事。”

季守业兄弟交换一下眼神,他们也想早早解决掉季宝花的亲事,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在家里,只怕后续事情还会多起来。季老太爷瞧着他们的神色,他轻淡的笑了笑,说:“花儿经贞儿介绍在外面认识一个年轻人,现在那年轻人家里有意上门来求亲。

我是问你们对她的亲事可有什么想法?嫁妆事情上面,又有什么样的安排?”季守成冷冷的笑了出来,说:“父亲,你很会掩饰实情,你为何不跟哥哥和老三说一说实情,那个女子抢了侄女正在相看中的亲事。”

季老太爷轻飘飘的扫他一眼,说:“你现在越发的少见多怪起来,几年前,季安玉和季洁清论起亲事时,我听说原本季洁清的亲事,是为季安玉所挑选,只是那时那男子一眼瞧中了季洁清,才临时更换了人选。

如今轮到花儿这边,也是一样的事情发生,老二,为何你的心气这样的不平啊。你啊,还是没有老大稳得住。”“哧,父亲,玉儿和清儿的亲事,可没有发生过你说的那事情,那些实情到底怎么样?父亲,你心里会没有数吗?

父亲,那时你是有心想要折腾她们的亲事,可惜清儿与你的辈分隔了两层,你伸不了手,就在外面有心捣毁这门亲事。只是亲家那边瞧中了清儿,执意要成就这门亲事,父亲,你心里一直恼火吧?”

季守业提及那时发生的事情,他瞧着季老太爷的眼光就不平起来,他转而轻叹息着说:“父亲,既然你立志修道,我们做儿子的人,也不能因为舍不得你,而执意拦阻你。今年底,那个女子出嫁之后,我们送你继续去道观修道吧。”

季老太爷的手抖动了几下,他瞧着季守业的神色,他的脸色变了变,他叹息着说:“那你们有这份孝心,我自是会成全与你们。花儿的亲事,你们做兄长的人,一定要为她好好的谋划一番。

她顺利出嫁之后,日后,我也不想在多理这俗世的事情。至于今年底成亲的事情,我觉得太急了,就缓到明年春天再行事吧。”季老太爷对自已做出的事情,他一直不曾悔过,他觉得没有他在后面做的事情,季安玉和季洁清如何有后来的好亲事。

季老太爷当然知道他也不能直言表这一番功劳,他就是以后去十层楼道观长住,还是需要季家的人肯为他出面打理,他才能在观里过上舒服的日子。季老太爷想着半年的时间,只怕是备不齐全许多的东西,季宝花是他最后的一份心事,他盼着她能把日子过得锦绣日子。

季宝花在房里倾听着外面的话,她的脸色变了又变,季老太爷日后要长住道观里,那她出嫁之后,好与坏最初几年都只能靠那个男人。她的双手握紧起来,她知道经这一次的事后,她在季家的日子,绝对不会如从前。

宁氏绝对会在生活方面为难她,她想着四季的衣裳,再想着将来的风光,她还是觉得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她如果盼着布氏和宁氏为她张罗亲事,她最后大约只会被将就着出嫁了事。

季老太爷在外面已经就着季宝花的嫁妆跟季守业兄弟三人提出要求,他要求季宝花的嫁妆按季安玉的规格来进行置办。他这话一出口,季守业还不曾开口说话,季守家已经嘲讽的笑了起来,说:“父亲,如果她按玉儿的嫁妆那样置办,整个熟州城都会把季家当成笑话看待。”

季守成一样反对说:“父亲,她对家里不曾有寸功,而我们家一直厚待与她,这是熟州城里都知道的事实。然而不管如何嫡庶都有天壤之别,她的嫁妆只能按庶女的规格来置办。”季老太爷盯着季守业说:“那个年轻人的家世相当不错,你问老二就知实情。

花儿的嫁妆绝对不能太薄,那样会在外面落了季家的面子。”季守业瞧着季老太爷轻摇头说:“那家人既然愿意迎娶她,那一定知道以她庶女的身份,她能得到我们给的嫁妆,已经是我们兄弟三想最后的时候,好好的圆了这最后一回的兄妹情意。”

季老太爷的脸色又变了变,他原本以为季守业只会那样做,绝对不会放在明面上说出来,毕竟多一门姻亲多一条路。而季守业把话说得这般的明白出来,他分明是立意要绝了季宝花这一门亲戚的行走。

季老太爷满脸失望神情望着季守业说:“你太鼠目寸光了,你为何不会家里别的人想一想,多一门亲戚走动,将来也能多一条向上的路。”季守业瞧着季老太爷苦笑起来,问:“父亲,你跟我说心里话,你真的觉得你这个女儿靠得住吗?”

季老太爷心里稍稍的迟疑了一小会,面上他很是痛快的说:“她自然是一个极其孝顺体贴的好孩子,她在我身边多年,我如果不是不想耽误她,我还舍不得她这么早定亲出嫁。”季守成瞧着季老太爷冷笑起来,说:“父亲,你看人的眼光,跟我家的贞儿有得一拼。

不过,她现在醒悟过来了,父亲,只怕你是执意要执迷不悟下去。父亲,我也想她将来会如你所盼望的那样孝顺,那样你的晚年,至少想起她时,你还是会心里舒服的骄傲下去。”季守业扫了扫季守成一眼,他知道他心里恼火不已,可是事已到这一地步,就好好的完成吧。

季守业不想与季老太爷再说下去,他们父子在多年前已经是谁也说不通谁的道理。他站起来对季老太爷说:“这些事情,暂时就这样商定下来,至于后续什么事情,就等那人上门提亲再说,我们这边也要听一听男家的意见。”

季守业直接甩手走了,季守家紧跟在后面,季守成缓了两步,他跟季老太爷悄声说:“父亲,你这般帮着她夺了孙女的亲事,你夜里要安睡时,你不会觉得亏心得睡不着吗?”季守成说完话后,他懒得去瞧季老太爷的脸色,他大笑着离开。

第四百零三章 大好日子

后院,安静,很是安静,连夏日的风声都只是轻轻的吹。季宝花从房里行去来,她瞧着季老太爷在这一瞬间仿佛老去了好几岁。她在季老太爷身侧默然坐下来,她的脸难得的青肿浮胖着,她已给面上涂抹上了一层层薄薄的药,总算是没有昨天夜里那般的痛。

季老太爷望着眼前这方寸之地,他心里的纠结无处可以说。他自问他是薄待嫡三子和所有的庶子们,可他当年不曾薄待过季守成这个儿子,他那时喜爱他胜过长子。后来,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只是迁怒的时候,故意冷落嫡子,慢慢的他们不城西他,他也习惯冷落待他们。

“父亲,这一门亲事我不要了,我不能让兄长们因我的亲事,而来怪罪父亲,让父亲的心里不好受。我一会就送信出去,我会仔细的跟他解释,免得他怨愤到兄长们的身上去。”季宝花双手捧着脸,她抖动着声音困难的说着话。

季老太爷侧头瞧着她的神情,他摇头说:“花儿,你不必那样去想,你的哥哥们早在多年以前就因为那个女人怪怨上我,如今不过是借着你的事来迁怒与我。”季老太爷轻轻叹息着,他上一次远远的瞧过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头发白了,可她还是如从前一样挺着腰行走。

季老太爷那时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他们都老了,可年青时,他的心里不是没有过她。就是后来在外面有人,最初时期里,他也是存了心思想要避着她。后来啊后来,他们会走到那一步,季老太爷只觉得往事是不能去细想,他怎么想都觉得麻烦都是他自惹上去的。

季宝花听着季老太爷的话,她瞧着他的神色,她的心定下来,她心里其实很怕季老太爷会改变心意。她在季家过得如此她,所有的凭仗就是季老太爷对她的全心宠爱。季宝花在叶家的家学听过旁人所说的家事,她知道季家人对她实在算得上宽厚。

可是那又怎么样啊,他们还是不会把她当成真正的家人看待,她还是要自行图谋亲事。她的眼色悠悠,她略带些伤感的语气说:“父亲,我要是明年嫁人走了,这家里只余下你,你连一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而我去了那边,一时只怕安稳不下来,我就是有心想请父亲过去团聚,只怕是都无法跟他家的长辈开口说话。父亲,我还是不嫁人,就我们父女两人在这后院里过日子,我要陪着父亲到老。”

季宝花后面说的话很是带诚意,那人把家里的人和事说得极其好,可是季宝花只听出来他父母对他的娇惯,而听不出他对未来生活的计划。季宝花对新生活实在没有底,她想着那人待她再好,大约都好不过季老太爷对她的纵然。

父女两人都是一脸对未来生活的茫然神情,季老太爷嘴里说着日后要长住道观去,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希望儿子们能对他一再挽留不舍,他可以借机在家里痛快的活着,他从来没有想过季守业已经动了借机送他走的心思。

季老太爷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他那可能听不出季守业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对他这个父亲已没有多深的父子之情。季老太爷侧脸打量着季宝花的神情,他心里暖和许多,到头来,还是这个女儿心里有他。

季老太爷笑着拒绝说:“你还是痛快的嫁人走吧,我在家里生活,你的兄长们不敢对我不好。”季宝花很想说,只怕她出嫁之后,季老太爷就要去道观过清苦的生活。可是她转而一想,她留下来,她一样做不了什么事情。

季老太爷瞧着季宝花面上的担心神色,他笑了起来,说:“你夫家那边也有道观,日后就不定有机会,我跟着道观里的人,去那边住一些日子,那时候,你可去观里来看一看我。”季宝花羞红了脸,只是她的脸青肿着,有些瞧不出来红色。

她低垂眉眼小声音说:“父亲,我还不知他家里人会不会守信诺上门来提亲,这几天,我的脸不好,我又不能出门见他。”季宝花手摸着脸,她暗恨起宁氏来,她出手太快,季宝花一时没有防着她会当着季老太爷的面对她动手。

季宝花原本心里对季安贞还有一些内疚之情,随着宁氏那些巴掌拍下去,她心里的内疚一一散去,她反而心里对这对母女生起怨恨的情绪。季宝花面上的神情,给季老太爷瞧得清楚明白。

他叹息着说:“花儿啊,你日后就是嫁去夫家,你没有立足脚根,只怕都要忍着。而你的夫婿和孩子们有心上进,也许十年二十年三十后,你那时才可以不管季家人的面色,而直接让他们瞧着你把日子过得多么的美好。”

季老太爷瞧着季宝花心里却想着只怕是已经晚了,她挑选中的男子,只怕是少了那份上进心,而她的孩子们,就是有天分努力,也已经晚了季树立这些人二十年的奋起。季家人一向同心同德共上进,而季宝花未来的夫家,未必有这样的家风。

季老太爷活了这么些年,在有些功利方面,他已经活成精。他此时只想顺利的把季宝花嫁出去,眼下这一门亲事,是季宝花这个身份最好的选择。季宝花伸手遮了眼,娇嗔的跟季老太爷说:“父亲啊,我和他,还不知能不能行,你就已经这样看好我们。”

季老太爷轻悠悠的说:“花儿啊,女子在夫家过日子啊,你要象你大嫂子学,她事事以你大哥的言行为生活的准则,你瞧,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多顺心。你嫁人之后,你也要以你的夫婿为天,这样做下去,你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好。那些多余的心思,你就全部放下去吧。”

季老太爷这一番慈爱为父的心肠,用在现在季宝花的身上,完全是白费了心思,她是相当的不以为然。她认为布氏那可能事事会依从季守业,她眼里的布氏是相当有主见的人。季宝花认为布氏是一直鼓励季守业努力上进的人,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换来今天的大好日子。

第四百零四章 应承

季树立回来半月之后,那年轻人和家里长辈带着官媒上门来求亲,布氏和宁氏应承了亲事,许季宝花年底出嫁。两家就着下聘和嫁妆的事情商议起来,季家自是坚持己见,而年轻人愤然不平之下,后来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季宝花听说季家只肯为她出三抬嫁妆时,她的脸都变色起来,家景好一些的农家女子出嫁,尚且家里都会肯为其备下三抬嫁妆,而她是官家的庶女,竟然不如农家不识字的女子。季老太爷主动为季宝花争取一番,也只添了两抬嫁妆。

当然季家人言明季家不会留下男方的聘礼,那些算在季宝花的嫁妆里面,那自然是男家来多少抬就算多少抬进去。季家人和那年轻人家里长辈就这些事情扯了好几日,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简明置办两人定亲的事项,直接在官府登录上册。

因为男女双方言论及亲事,他们自然不方便私下里再相会,两位有情人只能传递纸条什么的商量一些事情。年轻人家里的长辈们,此时对这门亲事有些不满意起来,他们原本以为年轻人总算是为家里联姻一门合适的人家,然而就季家的态度,他们就瞧出来这门亲事的不妥。

然而年轻人执意行事,一样惹恼随行而来的长辈们,他们书信回去给年轻人的父母,提议年轻人既然这般的对未来妻子有心思,还不如早早迎娶归家,安稳他的心情,他将来也能好好的安心为家业奔忙起来。

在年轻人每日处在欢乐的同时,他后面的麻烦事情跟随而来,他的表哥在他的长辈们到来的第三天,知道他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之后,他就告辞回家。他临去前,还是交付了房租费用,又把这院子里的事情安置,一一说给年轻人知晓。

年轻人跟随表哥在外的日子,事事由表哥安置妥当,他只管舒服度日,闲暇时,他常常会写写心情诗意送去给季宝花看一看。而眼下他表哥一走,这每日三餐的安排,都交到他的手里来之后,他才觉得难以处置。

年轻人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的珍贵,如今粗妇小厮****听从他的安排行事,又加上长辈们为他的事情而来,每一日,他手里漏下的银子,让他有些心急起来。他对季宝花自然是没有之前那样时时挂念在心头,只会在空时才捎去一些消息。

季宝花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人,先时她因为脸肿不方便出门,后来因为年轻人家中长辈们的到来,她只在他上门提亲时,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见了一面。当着这么多的人,他们是寻不到任何的机会交流说话,只能悄悄的用眼神对视一两眼。

她只觉得年轻人冷淡与她,她的心里焦灼难安,她瞧着就消瘦起来。季老太爷在别的事情上面不太精明,可经过这么多年在男女关系上面的打磨,他在这一方面是专家,他寻人打听过实情之后,回来跟季宝花说了详情。

季宝花这时一颗心才安稳下来,她现在不能被人悔了亲事,她要哄着年轻人。季宝花先前想过要多留家里,现在是恨不得早早的嫁出门去。宁氏和季安贞母女把她当仇敌看待,她的吃用已经不如从前。

现在布氏和邵氏借着她已经定下亲事,她日后要单独出门只能自行租用马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陪着季老太爷出过一趟门。因为事先没有跟年轻人提过她会出门的事情,她以为会给年轻人一个惊喜。

却不料那一日,年轻人陪着长辈们出城赏风景,他们没有机会相见一面。她回来之后,布氏身边的管事妇人来跟她转告一番话,那话里警告与她,她如果还要跟从前一样自行行事,婚事上面有任何变故,季家不会为她出面说任何的话。

季宝花在这时节已经明白季家人,不会再如从前那般的待她。而季老太爷明显是控制不了季守业兄弟的行事,他私下里跟季宝花说:“花儿,我不留你在家里久住,只怕你会赶着出嫁。

我瞧过他家长辈们的反应,他们因为你兄长们的态度,只怕对你心生不满。你将来在夫家最初的日子,一定要多多的容忍一些。”父女两人都有一种他们现在有求家里人做主,他们在季家的日子没有从前那样自在的感觉。

而季安宁觉得季家的日子,现在很是多彩起来,每天都有新鲜事情发生。上门来打探消息的人,上门来攀旧的人,一波又一波,可比往日平静的家居生活有趣。老园季老太太这里,都来了许多旧时老友上门来说话。

季老太太私下里跟季安宁感叹说:“当年我们来熟州城时,旧时的邻居朋友什么的,可是冷落的对待我们。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他们后来迁居来熟州,他们如果有心走动,也不会等到此时候再来牵扯。

这人情世俗永远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的少。我啊,见一见旧邻居老朋友们,就想让他们瞧一瞧,我们把日子重新过了起来,还比当年过得好。”季安宁是乐见季老太太恢复斗志,她有这样的心气,她瞧着就能再多活上几年。

季安宁很是有些不明白,为何那些人会来寻季老太太说话,却没有老年人去寻季老太爷说话。她把这意思说给季老太太听,她嘲讽的笑了起来,说:“他从年轻时为人就清高,自以为自已了不起,他小瞧了太多的人。

别人就是有心想要来捧场,可都是一把年纪的老人,谁都要脸面,谁家晚辈都会孝顺自家的老人,他们是不会送上门来由他打脸。”季安宁很是吃惊的瞧着季老太太,就这样一个性子的夫婿,季老太太因他都伤心了太多年。

季老太太瞧明白季安宁的眼神,她叹息着说:“我当年年轻不知事,他与我相敬如宾,我就认为是大好的日子。而我家父母在你们两个姑姑生下来之后,他们瞧明白你祖父的为人,背地里跟我说,是他们不应该起了攀高的心思,担心最后还是会害了我。”

季老太太轻轻的笑了起来,她的父母因为这一份担心,最后跟她的兄弟们说,有一天,她在季家过不下去,要他们一定要收留她归家。她起了心思最后要回归娘家,她原本以为对她娘家兄弟来说,这是非常困难的决定,结果他们痛快的应承下来。

第四百零五章 吵

三园里,季守家和田氏冷漠多日的夫妻关系,渐渐有缓和趋势。季守家眼见田氏愿意听他说话,他越发愿意把外面的事情说给她听。三园的家庭气氛趋向正常之后,季树立那心思就全转往外面去了。

季安宁观察季守家田氏夫妻的互动之后,她也觉得暂时可以安心下来,只要季守家能稳定多情的毛病,他们家暂时不会出现什么庶弟妹的事情。季安宁对时不时出现来打探她事情的人家,她没有多大的好奇心思。

她决定不了她的亲事,自然就要避免麻烦上身。季宝花的亲事不太顺,她现在有空在家里面,可是时时盯着她们看,就等着要瞧她来出错。季洁悦原本是起了心思,她来邀请季安宁一块悄悄的去看一看那些对她们有意向的人家。

季安宁听后很是不赞同,她笑着跟她说:“如果有缘,我们自然会见到应该见到的人。如果没有缘,我们何必早早见一些不相干的人,还让人过后议论起来的时候,对我们的名声有所影响。”

季洁悦听他的话后,很是自然的放弃那想法,有时候,我们认为能避开别人的眼光,其实往往偶遇的机会太多。季安宁只想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她胸无大志,唯一的心愿就是不做有损名声的事情,她要堂堂正正的活这一世。

季洁悦叹息着把上门求亲的人家说给季安宁听,她低声说:“来向贞姑姑求亲事的人可多,我听人说,宁家在外面宣扬贞姑姑是季家最出色的女子。”季安宁笑瞧着她,说:“她出色好啊,有这么多人上门来求亲,她的心里会舒服许多。”

季安宁听着那些人家的事情,她想一想宁氏还不曾应承任何一家的打听,她就明白那些人家只怕都不如季宝花抢去的那一门亲事。季宝花利用季安贞又出手抢了她的亲事,这在季家是公开的秘密。

季洁悦提及她自已的亲事,她听邵氏一样一样的与她分析说明,可是最后她还是一筹莫展的神情。她问季安宁说:“宁姑姑,你想选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季安宁想着季安玉和季洁清的亲事,听说她们当年许家时,两人心里是有一些想法。

可是她们后来所嫁的人家,仿佛最后都偏转了方向。季安宁觉得命运有时候是不会事事让人如意,她还是不要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免得最后失望了。她笑着说:“我要信大伯母和我母亲的眼光,相信大嫂的眼光,我们两人就由着长辈们去做决定吧。”

这个时代又没有自由恋爱,如季宝花那样与人私下相会的事情,说出来都是有损名节的事情。眼下是两家都有心成全他们,大家都视而不见那样的事情。季树远兄妹是瞧了现场,可是他们兄妹一样默然下来要去成全这一桩亲事。

季洁悦很是不高兴的跟季安宁说:“宁姑姑,我原本以为大叔祖母打了那人之后,一定不会让那人日子好过。可是你瞧着现在的动静,那人很快的就能定下亲事,还许了年底前就出嫁。贞姑姑怎么能这般轻松的放过她,还由着她嫁了意中人。哼。”

季安宁微微笑着瞧向她,说:“大伯母和大嫂是什么表示,她们可有曾跟你说过什么话?”季洁悦一脸的不服气说:“祖母说大人会做主的事情,我小孩子不用去操心。母亲说,叔祖母那样能干的人,自然知道那样做最得利。

她说贞姑姑现在不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季安宁笑了起来,说:“我也觉得她不闹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情形,她闹了起来,最丢面子的人就是她。别人会以为她还放不下这门亲事,如今这样多好,那人只是拾了她没有看入眼的亲事。”

季洁悦瞪眼瞧着她,她低声说:“宁姑姑,我们分明知道贞姑姑对那人是看入眼了。”“可是外面的人,他们不知道你贞姑姑的心事,他们指不定会这样认为你贞姑姑利用那人,借机甩脱远嫁出去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