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安心下来,想着,离了我,那妹妹待你会更加的用心。而老爷能一心一意的与夫人与妹妹相处。再说这些年,孩子们在外面生活,老爷还年青着,可是我却老了,我想伴着他们过余生。”

顾家七老爷劝不回来老妾,他便想起一直与老妾明争暗斗好几十年的顾家七夫人,想着或许现在这个时机,正好是他们这一房表现妻妾一家亲的时候。

他细心与顾家七夫人分析起来,而此时顾家七夫人恰巧也想瞧一瞧老对手的生活状况。老妾伴着长子生活,那宅子不大,看上去收拾得不错,可是在顾家七夫人的眼里,就是有一种不能上台面的感觉。

顾家七夫人瞧着这院子,再瞧一瞧客气尊重来给她请安庶长子媳妇,她打量一眼老妾那黑白相杂的头发,她的心里混杂着说不出的滋味。

她是诚心诚意想要请老妾回去,有老妾在家,家里那些个小妾,行事大约都会收敛一些。再说那些年里,老妾是私下里对别人都下过暗手,可从来不曾真正对她和两个孩子使上什么大招。

顾家七夫人此时完全忘记了,她这样的主母,在老妾的心里面,实在用不着对她多费上一些功夫,两人的功力从来不曾在同一层面上。

老妾在最初的几年,是动过心思要来对付顾家七夫人。当然她也是做了一些小动作,只是有顾家别房长辈明里暗里的护持着,再说她很快的瞧明白,顾家七夫人那用得着她去对付,她自已都是能把日子过得比妾室还不如。

顾家七夫人在顾家七老爷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性情那姿态比她这个妾还要象妾,反而是她这个妾,行事有些象正妻,竟然不得不为小七房的安稳,暗中出手对付不安分的妾和通房。

老妾一眼就能明白顾家七夫人当下心里的想法,她是懒得跟她去解释。反正顾家七夫人的心里,从来只会认定她想要的答案。

第六百七十四章 追忆旧事

顾家七夫人诚心诚意请了老妾好几回,最后去的一回,顾家七老爷与庶子们在一处亲热的说话。顾家七夫人瞧后颇有些羡慕的跟她说:“你生的孩子们,都与老爷父子情深。

我那两个孩子与老爷一直相处得不远不近。”老妾自然知道顾家七夫人这一时,说的是心里话,而不是那种故意用来刺探她的话。

老妾低垂眉眼起来,有些事情,话多,最易道出真情来。顾家七夫人瞧着老妾,想着家里面那个越来越在她面前嚣张的商妾。果然是有对比之后,她瞧着老妾,都是能瞧来几分真情来。

年轻的时候,老妾是有心孩子们身上下过力,只是顾家所有的资源都倾向嫡子,而她的孩子有顾家七老爷宠着,有她周全的护着,他们的性情有些玩劣,虽说不曾犯过大事,可是小祸一直不曾停过的犯。

老妾近年来,她反思许多的旧事,觉得她误了自已,更加误了她的孩子们前程。那个时候,如果她在小七房是沉默的妾室,或许孩子们会懂事会拘谨行事,会愿意在学业上面用功。

如果顾家七老爷不是那般的护着他们,要两个嫡子事事退让与他们,后来甚至于要顾玫诺在差事上相让。

顾玫诺兄弟相继远离而去,她的孩子与顾家宅子里的人,更加有一种天然的距离感。她想着那时候,她要是不那般的得意,要孩子们尊重嫡兄弟。

或许顾玫诺兄弟都是不会远走,有他们这对嫡亲的兄弟护着,她的孩子那里用得着会象现在这样,见人就要陪着笑脸相向。

只是往事只能用来追忆,从来不能去做任何的改变。老妾与长子私下里都是悔过,如果他们当年和善待过那对兄弟,如今他们待他们兄弟就不会只余下薄薄的面子情。

这是顾家七老爷夫妻还在,他们与他们还有相顾的余地。老妾瞧着日子明显好过起来的顾家七夫人,这个女人天生命好。

她在娘家如珠如宝的长大,嫁了人之后,夫君与她不同心,可是从来不敢待她真正的不好。如今夫君能够立起来的时候,她的儿子们又强势的站起来。那个男人还是不敢把她闲置在一边,还是要与她好好相处下去。

顾家七夫人和老妾哪怕是天生就不是一条道上走的人,可是老妾心里面还是一直妒忌着她。她们哪怕曾经走上同一条道,可是两人的想法认同从来没有在一条道上过。

老妾觉得笨人反而福气深浓,而她这种聪明人,劳心劳力反而福气薄。她想得很是明白,她再也不能做那对兄弟眼里的眼中钉,她要为孩子们多留一条后路。她是绝对不会再进顾家。

老妾越是这般的跟顾家七夫人申明着,顾家七夫人越是有些不愿意去相信,她觉得有谁会放着好日子不好,偏偏要过这种清苦无人知的日子?

顾家七老爷却是瞧得明白,老妾到底对他是情意淡然起来。顾家七老爷的心里面,这一次是真正的很是伤心起来。在他的心里面,老妾就应该待他一心一意,不管他如何的变,她都应该是那个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顾家七夫人觉得老妾大约是心里顾忌着商妾,她悄声与她劝说:“我们的孩子都大了,她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妾,就由着她由老爷护着,再多嚣张几年吧。

这么多年下来,我见老爷的身边来来去去多少人,他心里面还是最记挂你。”老妾只是笑了笑,她跟着儿子住,她又不出面干涉儿媳妇的事情,在这个家里面,明面上儿媳妇管事,暗地里,她还是最大。

儿媳妇明白她的好心意,瞧着她一直隐身在家里不出门,很是关心的跟她说:“母亲,在众人面前不能这般叫你。可是我知道我们爷,他的心里一直骄傲有你这样的生母。”

老妾明白儿媳妇的好意,可是她的妾室身份,对孩子们有防碍,让她更加不愿意在外面轻易的露面。

她渐渐如周边的老妇人一样不再染发,哪怕头发黑白相杂显得她的年纪是老一些,可是她觉得日子就是要这样过着的自在。

老妾觉得她现在是过上好日子了,儿子儿媳妇孝顺着,生活是有些清苦,可是在她在娘家的时候,那时候还过了更辛苦的日子。

她进顾家后,初初几年里,她的日子过得舒服,还时不时有银子去贴补娘家人。可是后来随着顾家七老太爷夫妻对儿子的关心,小七房里多了许多心思多的女人,而顾家七老爷一向是最会怜惜人的主子,她的日子,明面上不错,暗地里却已经过得勾心斗角起来。

老妾很是羡慕的瞧着顾家七夫人,她曾经以为她们之间就是一个空头名分的差别。顾家七老爷那时候待她很好,老妾那时候在暗处里,不知嘲讽过多少次顾家七夫人抱着名头过日子。

现在她瞧得很是明白,顾家七夫人有了这个名头,她只要不犯顾家的忌讳,不管如何顾家的人,都会护着她。顾玫诺兄弟敢这么一走了之,也是出于这样的安心。

顾家七老爷一直与嫡子们相处不来,在他们的小时候,是因为他的心里一直不曾喜欢过嫡妻的原故。在他们长大之后,是因为两个嫡子从来不会跟庶子们一样表现得与他亲近。

顾家七老爷对掌控两个嫡子心里还是有些成数,在顾家里,有些话不方便与人说,他还是愿意来寻老妾说一说话。

可是老妾如今与他有了距离感觉,顾家七老爷心里明白,他恼怒的跟老妾说:“你要想得明白,不管如何,我是你的夫君。”

老妾苦笑起来,她年轻的时候,就是信了顾家七老爷的话,才会进了顾家的小门。她进了顾家之后,方知道顾家的规则,是一日为妾终身为妾,永远不可能有提为正室的机会。

那时花落在地上,老妾硬忍下这一口被顾家七老爷哄骗的气。何况顾家的日子,比她娘家生活得好,而顾家七老爷待她还是用了心思。

当然这也没有违背他跟顾家七夫人连生两个嫡子的心意,他曾说不会再让第三个女子为他生子,结果后来继续有女人为他生下孩子。

第六百七十五章 服

老妾活了大半辈子,因顾家七老爷瞧清楚男人的本色。如今顾家七老爷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面,她是满满的涩然心情。

她瞧着顾家七老爷说:“在人前,我不能遵你为夫,在人前,我不能做我亲生子的母亲。老爷,这一辈子,你待我有心,我待你有情。

可是这么些年下来,我还是觉得累了。两位少爷如今都是有本事的人,老爷如果要和夫人去那里散心,我觉得是好去处。”

顾家七老爷没有跟老妾说,因为商妾难得的在他面前哭泣得差点晕倒过去,他的心软下来,有心放过商妾和娘家人,只是在银两上面还是差了许多,他又在顾家人面前大失面子。

经过这一事之后,只怕顾家日后遇有银两的事情,都不会再让他粘手。顾家七老爷从前觉得管着庶务,有些失他文人的面子,只是他一直享受着银两从他手里流过的感觉。

他很有些闷闷不乐的跟她说:“日后,我在顾家大约完全就是一个闲人,我要是到了那一步,孩子们跟着也失势了。”

老妾见他到这种地步,在她的面前,还为那个女人掩护。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心里不舒服,她也不想让顾家七老爷的心里舒服。

她很有些小心翼翼的与他说:“老爷,我听人说,在你的手上失了一大笔银两,你只寻回来一半,还有一半听说寻不回来。老爷,要想全那回来,只有报官处理。”

顾家七老爷的脸黑了青了又暗黑了起来,因为年纪大了的原因,顾家男人年老的时候,肤色没有年青时候那般的暗黑。

而且到他们孙子辈开始,已经有肤色如一般人的出现。他的嫡长孙顾亭景的肤色就已经没有那么的深黑,而只是比一般人肤色显得黑一些。

而顾家七老爷的神色变化,他从前如同黑人的时候,她瞧得明白,如今这样子,她瞧得更加的明白。

她只觉得满嘴的苦味,她如今很是羡慕顾家七夫人一直自顾自的性情。她苦笑着对顾家七老爷说:“我们这一房出了这样的大事情,我就是住在外面,也会听到消息。”

顾家七老爷很是愤然的瞧着她说:“她一个弱女子一时心软做错了事情,你们一个两个都想着送她入官。我跟家里说了,一定会赶在年前凑足那些银两。”

老妾很快的反应过来,她提醒说:“老爷,小九爷和小十爷还有我们的孩子,都是在官府当差的人,他们的月俸不多,只怕是一时凑不出老爷想要的银两。

你要是舍不得她,那就让顾家人去逼她娘家人。”顾家七老爷何偿没有动过这种心思,只是那个商妾在他面前跪求着他放过她的娘家人,给一些时日,让他们补足银两数。

老妾瞧着顾家七老爷的面色,她渐渐的绝望起来。她苦笑着跟顾家七老爷说:“老爷,日后你少来这里,让外人瞧着,对孩子们的名声不太好。”

顾家七老爷也恨老妾在这样的时刻,她一心只顾着她所生的孩子们,心里就没有一丝为他着想的意思。他甩手而去,老妾在房里怔怔坐了多时。

直到她的儿媳妇觉得有些不对劲,赶过来叫醒她。老妾恍惚醒过神来,她赶紧跟儿媳妇低声说:“你赶紧与老大说,绝对是不能凑银两给老爷,不能把老爷与那个贱女人的心养大起来。”

老妾的儿媳妇一向信服亲婆婆的话,有几个做妾的人,在男主人活着的时候,就能全身而退出来,还让男主人夫妻双双前来请了又请。做妾做到如她婆婆这种程度,也算是极其的难得。

她直接吩咐人去请自家男人归家,反正她的心里面也明白,如今他男人的活,只是一份糊口的差事,他不挡了别人的路,别人瞧在顾家人的面上,都会与他方便。

在等男人回来的空隙间,她劝老妾说:“母亲,你不愿意回去,觉得与我们住舒服,你就慢慢与父亲说。父亲一向待你好,时日久了,他就会明白,为了母亲好,还是让母亲与我们住。”

老妾伸手摸一摸脸,她的脸还是光滑着,只有眼角处有皱纹。如果不是发色变白的多,她其实没有那般的显年纪。

她苦笑着跟儿媳妇说:“我这一辈子自认聪明精明,到头来,还是不如你们嫡母的命好。你看她,就是这般谁的话都愿意听一听,由着别人拉她东来东去西来西归。

可是她骨子里比我聪明,她从来不曾伸手理过老爷的事情。老爷的心里面是瞧不上她,可是到底他们是夫妻,不管如何,他还是顾着她。

这要向她嫡亲儿子图谋银两的时候,老爷的心里倒是记挂起我来。这样的事情,我如何能做,我不能断了我孙子们将可以依靠的路。”

她的儿媳妇庆幸不已,这老妾要伸那手过去,那两人的路就这样的断了。顾家传出消息,那位嫡长子夫妻在大家以为他们只能有一个孩子的情况下,他们又有了第二个孩子。

老妾儿媳妇相信,离了顾家那种复杂的生活环境,那位嫡长媳妇既然又能开怀第二个孩子,那她就有希望继续生下去。

她曾经惋惜如她这样的家世嫁给没有多大出息的庶子,可是随着亲婆婆与他们同住之后,她觉得她日子过得好了起来,再这样的下去,一定过得比嫡系的妇人们舒心。

老妾的长子身边曾经有过的妾室,近年来,已经打发出去了。只留下生养过的妾室在家里,她的儿媳妇已经动了心思,要把她们也好好的打发出去。

至于庶儿女们,她会好好的养着。其实她的心里明白着,家里那些妾,因为男人的一直冷落,已经动了去别处的心思,如今大家都在等待一个好时机。

老妾的心思浮动不已,就没有瞧见到儿媳妇眼里的松然神情。她果然等到了大好的时机,她低声跟老妾说:“母亲,我听大爷说,父亲一直待大爷和弟弟们好,还胜过对嫡子。

如今正是父亲最困难的时候,大爷兄弟几个不能没有任何的表示。就由着他们尽这一次的心,日后在人前人后都是有话可以说说。”

第六百七十六章 静

老妾的心思此时已经安稳下来,她听着儿媳妇的话,她轻轻点头说,只是她心里对儿子们各家的经济情况还是有数,她提点说:“只怕他们兄弟给的银两,他们的父亲如今有些瞧不入眼。”

她的儿媳妇心思动了动,她很自然的明白老妾的提醒。如今顾家七老爷另有了心上人,相对待老妾与她的儿子们一样的淡漠了许多。

她转而笑起来,略带有一些劝解的跟老妾说:“母亲,不管父亲瞧不瞧得上我们做小辈的心意,我们还是要尽心尽力的孝顺他。”

老妾瞧着儿媳妇笑了起来,她当年费了那么大的劲争取来的儿媳妇,果然她是非常适合为长子媳妇。她静默的瞧了有些年,只觉得她比她想象得还要好,为人处事宽和大方不计较眼前一时得失。

几日之后,老妾听说长子把所有的妾室和通房都打发出去了,连那几个为生育过的妾室,都不曾打放过,为她们各自安排远嫁他方。

老妾的心里面很是惊讶不已,她一直以为她生的儿子都象其父。怎么现在瞧着老大象是半路要变种了一样,竟然做出这样的大事情。

她心里一直明白儿媳妇想把儿子身边人全打发出去,她只是为人行事慎重,一直想做却事事想得周全,自然无从轻易的去下手做。

如今她的儿子竟然出手这么快速的去做了,她让人传儿子来说话。她的儿子进来之后,听她的问讯之后,他笑了起来,说:“娘亲,我已经不年青了。

我如今想得明白的,日子,是我自已在过。我对她们那一个都无心,也不想最后走到祖父那种地步,如今家里女人贤慧与我在一处有话可说。

我何必再去招惹那些女人,让她心里难受,最后夫妻离了心。娘亲,你只管放心,我打发她们出去的时候,都为她们寻了日后的家门。

她们在我这里为妾,在别人家为妻。日子是会辛苦一些,会想事的人,一定不会把日子过得更加辛苦。”她听儿子一番话之后,她在心里面唏嘘不已。

原来在她不经意当中,她的儿子早已经能担起事,他对家里家外的事情,一直瞧得清楚。他仿佛担心老妾会放不下去,他继续说得明白起来:“娘,我这是放她们一条生路,免得她们年纪轻轻的煎熬过日子。

这些年我瞧得明白,我那媳妇聪明是有些小心思,可她不是心狠之人。她们走了,她对那些孩子反而会用上一些心思。

她们要是留在家里面,反而会闹得家宅不宁。我瞧着父亲如今的情形,他要是一心一意守着母亲和娘过日子,也不会到现在这种无人可以说话商量的地步。”

老妾自然乐意见到儿子儿媳妇如此,她笑着说:“你家媳妇是一个明白人,你愿意如此待她。你从前做下来的那些浑事情,她多少愿意忘记一些。”

老妾听着长子当着她的面抱怨道:“娘亲,我如此待她。她在背后还说我做事浑蛋,不知徐徐图之周全行事,反而把家事这般张扬出去,让众人言说不已。

她怎么不想一想,我早叫她把人全打发出去,她始终慢慢来,还把是非人全给护住。结果那些人,时不时到我面前来说她的错。”

老妾只觉得日子就是要这般的过,才是有滋有味的好日子。在别人的眼里,她的儿子都有些不成气,哪怕从前有顾家七老爷那般的扶持过,都没有一个争气的人。

可是老妾如今反思过来,如果顾家七老爷不那么的帮衬孩子,或许他们兄弟会对差事上一些心,不会荒唐得只懂得如何避轻重混日子。

然而相对那些纨绔不知悔改的人,老妾觉得她所生的儿子都是懂事的孩子,至少自家过日子,就不曾让她在后面心急操心过。

老妾把她猜想过顾家七老爷将要做的事情,一一说给长子听。他听后一脸愕然神情,说:“父亲,不肯收我们兄弟的银子,他说有法子解决这桩事情,原来这就是他的方法。”

老妾苦笑起来,说:“我们旁边的人,都瞧得明白,他这一次就是如意了,只怕父子感情也余下不了多少了。日后,你们兄弟瞧着他曾经待你们的好,就善待他一些吧。”

她的长子很有些想不明白过来,跟老妾说:“父亲既然待那位老妾这般的情深意重,那他何必和嫡母两人一次又一次想来迎你回去?”

“因为这世间再也寻不到如我和你嫡母这般待他用情深,又同样笨的女人了。那个女子不能生育,她最后只能依靠娘家人,她这一次不做这样的事情,下一次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老妾从来不曾相信那个商女待顾家七老爷会如何的情深意重,只是顾家七老爷深信如此。老妾觉得日子就是这么一忽而过,想起年少时候的轻狂,她突然觉得不值得,可是时光不会给她改过的机会。

过了些许的日子,老妾听长子说,顾家七老爷夫妻去探望顾石诺一家人,她的脸色白了白,她苦笑着跟长子说:“老爷是一心一意想把嫡子与庶子之间的关系纽带扯断,日后,我们这一房,大约只有你与那兄弟两人还能说上话。”

她长子同样是一脸无奈神情,说:“父亲年少的时候,我听说颇有些才名,为何后来的行事,却不如他的才名?”

老妾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揭穿真相:“顾家,你父亲这一辈读书有天分的人少,而你父亲那时不受你祖父祖母看重,他一心一意用心在读书上面,瞧上去,是比顾家旁的人显得会读书。

其实是夫子们夸得太过了一些,把秀才的资质,直接夸成举人的资质。你父亲跟我说,他考中秀才之后,自知在才学上面无天分,也不愿意再荒废下去。

做官当差,他又受不了拘束,恰巧这时候家里庶务还需要人出面打理,他就接下这桩事情。后来他顺从长辈们安排娶了你的嫡母,就是因为她娘家的兄弟会读书。”

多年以后,顾家七老爷因病去了,老妾最后一次进顾家门,她与同样神色苍老的顾家七夫人见了面,妻妾同时相顾无言。往事浓淡,色如清,已轻。经年悲喜,净如镜,已静。

而那位商妾在那次偷银两事件之后,在顾家七老爷夫妻从外面回来之后,就被家人用厚银赎身出去,转眼又给家人为她寻到新东家为妾,最后的消息,她难产而亡。

第六百七十七章 嫌

来严城外的顾家,夜色深深,顾石诺一身灰尘一身汗水的归来。这一日,顾家七老爷夫妻执意要等到儿子归来,季安宁温言相劝,他们都以为是她有心要在第一时间里阻隔他们相会。

直到此时,他们瞧见这般神色冷峻锐利的儿子,突然之间,夫妻两人都不敢直视他。顾石诺对父母行礼之后,说:“父亲,母亲,一路辛苦,待我梳洗干净之后,再来拜见。”

顾石诺暗中使眼色给季安宁,问:“可备足了汤药水?”季安宁轻轻的点头,她见到顾石诺在傍晚时分还不曾归家,便招呼王四嫂子亲自去守着煮泡汤药水。

这种汤药方子,还是季树立寻到一位医者,听说对类似顾石诺这种身上暗伤多的人,有极大的修复作用,只是每一剂汤药准备起来,很有些麻烦,对药材的配制要求极高。

可是这样的事情,还是难不到好兄长季树立,他直接请妻子的娘家兄弟帮忙准备,再由季树正亲自前往感谢之后,大包小包提回季家,再由王氏在都城的外事管家安排妥当人选,一路护镖一样护送来。

顾石诺用过一次,他的身体便有一些舒服的感觉。只是听季安宁说过这些过程之后,他的心里很是感动不已。他长这么大,还不曾有人如此妥帖的照顾他,哪怕季树立是因季安宁而如此待他,他心里依旧是感恩不已。

季安宁笑着跟他说:“我大哥特意寻人,又到家里查过药,说是难得绝配汤药。大嫂来信说,如果你用得好,王家已经说了,随时让人配好药。

大嫂说,原本不想麻烦嫂子的家人,只是我们自家在都城不认识那么技巧精湛的医者。而且王家人和季家一向交好,是嫂嫂嫡亲兄长亲自守着配制,让你只管安心使用。”

顾石诺只觉得人情欠得大了起来,季安宁瞧着他的神色,她把药单放在他手上。顾石诺低头仔细瞧了瞧药方,他好一会后,感叹的跟季安宁说:“如我这种半桶水,只觉得这药方妙。”

顾石诺后来又用过两次之后,便把药方抄了几份赠人。事后,他笑着跟季安宁说:“大将军,说来严城只怕是没有这么好的医者,他一样是拿到都城让认识的人再瞧一瞧。”

而在来严城里配药的人,用过几次之后,与顾石诺表示了感谢之情。顾石诺悄悄与季安宁说:“我瞧着他们是连着用了两三次,才有我一次的效果。”

季安宁也能感受到周边邻居们与他们家关系渐渐的亲近起来,对他们渐渐没有那份防备的心思。王家和蒋家两家的孩子,爬起院墙来,更加不会回避家里的人,三家孩子的交情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顾家七老爷深皱起眉头,傍晚时分,他就闻见到一种浓浓的汤药味道,他原以为是两边邻居在煮汤药。如今听儿子儿媳妇的话,他面上露出不悦的神情来,这身上不舒服的人,都不知请假早些回来。

顾家七夫人很是关心的瞧着顾石诺问:“小十,你身体可好?是什么样的汤药?”顾石诺笑着安抚她:“只是用来去疲劳的汤药。”

顾家七老爷冲着季安宁说:“季氏,你去服侍人。我和你母亲就在院子里候着人。”季安宁顺从的跟着顾石诺身后进了房,她早已把顾石诺的衣裳备好。

季安宁去瞧了瞧睡熟的两个儿子,她安心进了内侧。顾石诺听到她的动静,招手说:“宁儿,来,帮我梳洗头发。”

季安宁走近之后,她瞧着明显已经洗过一遍头发,她伸手帮着她搓洗头发,顺带帮着他轻按头皮。顾石诺的头发黑又亮又顺直,季安宁很喜欢这种顺发的感觉。

顾石诺低声问季安宁:“父亲和母亲可曾难为你?”季安宁轻轻摇头,笑着说:“父亲和母亲有几年不曾见过你,一心一意只想早些见到你。”

“哧。你只管说好话哄骗我。一会父亲让你避开去,你只管进房来。”顾石诺想着庶兄加急送来的书信,他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浴室里有着深浓的药味道,季安宁已在用干帕子擦拭头发。顾石诺侧头瞧着她,他轻轻的笑了起来,说:“过了年,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季安宁的脸红了红,她实在不擅长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情景。她眼光瞧向黑色的水下面,只瞧见汤药的色彩。

顾石诺被她的小眼神瞧得乐了起来,说:“等缓几日,我泡水的时候,我让你瞧一个明白。”季安宁把他的头发挽上去,再换了干帕子包起来。

她低声说:“我那用得着把你瞧仔细,两个儿子,我想怎么瞧都是行。”顾石诺低声笑了起来,说:“原来爱妻一直有这种爱好,都怨我以前对你关心太小,错过了你的这一面。

日后,我入内梳洗,一定请爱妻陪在一旁,由着爱妻从上到下,从内到外仔细的瞧。只是我们两个孩儿,他们年纪还小,可受不了爱妻那般火热的眼神。”

季安宁瞪眼瞅着他,说:“我不跟你瞎说下去,一会,到了时间,你记得出来。”顾石诺等到季安宁出房之后,他伸手摸了摸大腿。

他刚刚脱衣的时候,瞧见到上面青紫一大片,他很害怕给季安宁瞧见到。他深皱眉头用力按搓着几下之后,这才轻舒一口气。

他趴在浴桶边上,想着刚刚瞧见到父母的眼神,他嘲讽的笑了笑。父母和子女都是无从选择,他只是庆幸他与兄长的性呢都不象父母。

他心里明白庶兄这般为他通风报信的原因,如顾玫诺所说,他们兄弟还犯不着那般小心眼与他们去计较过往的那些小事情。何况那时候在顾家,他们也只敢在背后放一下冷言。

庶兄在他们兄弟都离开老家之后,他是一直有心与他们兄弟修好。顾玫诺都不在意曾经因为他,而被顾家七老爷利用又利用的事情,他自然愿意在家里放置一双有用的眼睛。

第六百七十八章 弃

顾石诺一身药味来到院子里,见到顾家七老爷夫妻一脸疲乏的神情候在那里,他满脸无奈神情与他们说:“父亲,母亲,既然你们来了,就让我们好好的孝顺你们一些日子。

有什么话,也不用急在这一时。我忙过这几日之后,总能有休假日。”顾家七老爷心里一直生气着,顾石诺当年不经家人的同意,执意从军的事情。

他颇有些嫌弃的跟他说:“与你同一届的童生,你与他们交往亲近的那几人,如今发家致富已是大商人了。与你同一届的秀才,你与他们有交情的几人,如今都在官府里当着闲差。

与你同一届的举子,有好几个的仕途都很是不错。而那些与你一块从军,又回来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是比你现在这样子的生活要强得多。

你说一说,你这些年这般辛苦,你又得到了什么?”顾石诺听他的话,他冷冷的笑了笑,说:“父亲,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你还不明白,我们兄弟全是出于无奈才选择离家去奔前程的?”

顾石诺是无心继续纵着顾家七老爷依着他的心意行事,当年顾玫诺一味纵着他听从他的话,结果差点被他待庶子的慈爱,给逼得无路可以走。

“谁在家里拦着你们兄弟两人,是你们有心抛下父母远行。你哥哥在家里当差好好的,结果给你那么一劝,他跟着就离了家。你们兄弟两人在外面,我瞧着都是过得不好。”

顾家七老爷瞧着不听话的嫡次子,再想起原本听话,后来被弟弟影响而不听话的嫡长子,他的脾气越发的大了起来,只觉得都是不孝子。

季安宁低垂眉目坐在顾石诺的身后,她听着顾家七老爷的话,心里只觉得顾家七老爷大约是更年期到了。

她不记得女人更年期的实际年纪,只听人提过,人到中年之后,其实男人也同样是有更年期易爆粗的毛病。

顾家七老爷的这一番话,粗粗一听,象是一位严厉父亲的心声,听上去也象是一位慈爱父亲转着弯对儿子表达的关心话。

夜色清静,顾家七老爷的声音,无意当中给放大了许多。他很快的收敛声线,又压低嗓子跟顾石诺说:“小十,你可不可以想法子调职回去?那家的小三爷,近来已调职到了近处。”

顾石诺抬眼瞧着他,说:“父亲,我在这边做得很好,我听从上面的安排。”顾家七老爷立时又黑了脸,他向着季安宁的方向,说:“季氏,你去瞧一瞧两个孩子。”

季安宁原本也无心待下去,她借着机会起身,给顾家七老爷夫妻默默行礼之后,她瞧一瞧顾石诺之后,便直接行进房去。

顾家七老爷一脸不悦的神情瞧着她的背影,低声跟顾石诺说:“她果然如传言所说,为人处事极其的不讨人喜欢。”

顾石诺面色有些不悦起来,他低声提醒说:“父亲,你说的是你的儿媳妇。外面那些人,不过是出于妒忌好看热闹的心思,喜欢传一些不实的事。”

顾家七老爷使眼色给顾家七夫人,要她开口说一说话。顾家七夫人瞧着顾家七老爷的执着眼神,她实在说不出季安宁行事不周全的地方。

季安宁招待他们还是尽了孝道,事事瞧着周全细致,当然就是少了那么一份亲近的心思。顾家七夫人想着当年婆婆待她,那各种的冷遇,她是有心学一学,可是到底是学不了十分之一。

顾家七夫人张口跟顾石诺说:“你父亲欠了家里一大笔银子,我们来,是想问你,能不能给我们凑上那笔银子?”

顾石诺瞧着明显被顾家七夫人的话,说得一时愣住的顾家七老爷。他皱眉说:“父亲如何会欠下那样大的一笔银子,而家里的人,都不管不顾父亲吗?”

顾家七夫人无语起来,顾家的人自然是想要伸手去管。只是顾家七老爷舍不得商妾各种的伤心,又想在她面前竖一竖伟男子的威势。

顾家七夫人瞧着顾石诺的神情,她突然反应过来,或许儿子已经知道了实情。她的脸窘红起来,她为一个妾室惹下来的事情,跟着顾家七老爷一块来逼自已的亲生儿子。

顾家七夫人一时之间不敢正视顾石诺眼里的笑意,她闷声直言说:“你父亲说想来你这里凑银子还回去。”

“卟。”顾石诺轻轻的笑了起来,他一脸正色的跟顾家七老爷,说:“父亲,你太高看我了,我每月的月俸不多。过年时,哥哥调职去都城,我已把家里所有的余银都交给他。

前月,哥哥写信来,有心在都城为我们兄弟购置一处合适的院子。我又把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少许银子,又找人借了一些银子,一块托人带给他。”

顾石诺说的是实话,只是与事实稍稍有些区别。顾玫诺只是来信与顾石诺提了一声,说已看好一处宅院,距离季家院子只隔两条街道的路。

院子大小合适不错,除去他们兄弟两家居住的院子,还能留下一处客院,日后,可以用来招呼会来都城有事的亲戚们。

顾石诺自然知道都城房价贵,而自家兄长手里纵然有银子,大约也不够买下一处院子。他想着顾玫诺初到都城事事艰难。

他与季安宁商量过后,他寻人借了一笔银子,让人快快带去给顾玫诺。而他和季安宁盘算一下家里的银两,觉得稍稍省上两月,他就能还上银子。

如今顾家七老爷想要他来为他的小妾娘家花费来买单,他是不会去做那个冤大头。

顾家七老爷瞧着顾石诺的神色,他很快的反应过来,他低声说:“谁在你面前胡说是非事?”

顾石诺瞧着他的神色,淡然开口说:“事无不可对人言。父亲,你是父,我是子,我孝顺你,我愿意。可是我绝对是不会去孝顺你小妾的娘家人。”

顾家七老爷瞧着顾石诺的神色,他沉声说:“那你就愿意眼睁睁的瞧着我在一家大小面前抬不起头来做人?”

顾石诺一脸慎重神色的瞧着他,说:“父亲,别的叔伯们也不是没有妾室,他们对待这样不安分的妾,绝对不会如你这般的处置态度。

父亲,你要想在家里抬头做人,这种不为你着想的妾室,一心一意只想祸害你的女人,你还是想法子由家里人去讨回失去的银两,再把人打发了事吧。”

第六百七十九章 机会

顾家七老爷一脸愤怒神情瞧着顾石诺,他不记得前因,可他记得这个妾室的由来。顾石诺从来不会注意顾家七老爷身边小妾来历,他这几年不在家里面,一时之间忘记了商妾的来由。

顾家七夫人低垂眉目,在心里叹息不已。她从前以为顾家七老爷是一个专情的人,尽管那对象不是她,她的心里还是钟意与他。

然而商妾的到来,让她瞧清楚太多的事实,原来顾家七老爷是那般庸俗的一个男人,他的长情只是建立在不曾遇见更加会讨他欢心合适的人选上面。

商妾自以为是浮浅的张扬顾家七老爷对她的宠爱时,顾家七夫人的心一天比一天灰了起来。多年来,她把顾家七老爷当成水中花般的珍惜,可是如今瞧得仔细了,那人竟然是一朵隐藏极其深的泥水花。

顾家七夫人从前恨不得****守在顾家,盼着每日里能多瞧一眼顾家七老爷。自从她灰心之后,她往娘家去的次数多了。

娘家人虽然一直恼怒着她的不争气,可是都对她所生的两个孩子很是看重。再说,她只是错迷了在她自认为虚幻男女情意里面,她又不曾真正做出过太过出格的事情。

娘家人自然不会愿意她在这样的年纪,突然想明白过来,做出什么大的惊人决定。她娘家嫂子推心置腹的跟她说:“小姑子,虽说两个外甥在外面当差,不能候在你们夫妻的身边。

可我听说,他们兄弟每年都是会上交一定数量的银子入公中,凭着他们这样的行事作风。你和姑爷在顾家就能生活得平顺,顾家人多少会照顾你们的生活周全。”

顾家七夫人一直不曾想过实际生活的事情,她比较关注风花雪心情这类的大问题。她听娘家嫂子这么一提,方醒悟过来说:“我从来不曾担心过生活。”

她娘家嫂子无语的瞧着她,原来小姑子这么些年下来,她一直活在美梦里面。她想起那两个远走他地的外甥,心里反而同情不已。

他们有这样一对极其不负责任的父母,兄弟两人还能出落得这般有出息,能自寻前程,那是顾家多年积德的福报。

顾家七夫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她脸红着解释说:“我嫁进去之后,最初是婆婆当我们一房的家,后来就是那个女人掌家。

我们的生活什么都有公中支出,当家也只是多管一些闲事。我们家爷那时怕我辛苦,就由那位多操心。

后来大儿媳妇嫁进来,她是一个能干的人,就由她当着家。儿媳妇走后,那一位年纪大了,又自避去跟儿子一块住了。家里的闲杂事情,就由那位商女管着。

日后,儿子回来后,我想好了,还是会由儿媳妇当家。”她的娘家嫂嫂张口结舌的瞧着小姑子,从前她听夫君提及小姑子,说她极其好相处,就是一个不操心的性子。

她现在方明白这不操心到了那一种程度,她幸好是嫁进顾家去了,又嫁进那样的一房人。这些年,她最大的痛苦,大约就是她的夫君不曾宠爱与她。

顾家七夫人娘家嫂子过后与她兄长说:“你总是与我说,妹夫从来不曾真心待过妹妹。如今我与妹妹相处亲近起来,方知这世间是有绝配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