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流露出这样的笑容,苏俊已经明白,就算他再怎么费尽口舌,也丝毫扭转不了许湛的想法。于是嘘了口气,他所需要表示的,只有全心全意的支持。

“需要我的地方,说一声。”

许湛笑着转动眼珠,当视线投在苏俊身上时,忍不住让他在瞬间毛骨悚然。——许湛等了那么久,仿佛一直等着的,就是他这句话。

果然,他笑着开口,“既然你表示了,那有件事,非你不可。”

苏俊连连摆手,“你戴这么高的帽子,一般来说都没好事。”

许湛轻笑,“让你享一下艳福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

苏俊的脸在瞬间变得僵硬,“你不要对我说,你是让我去和顾倾城示好。”

许湛微微眯眼,笑容几乎未变,声音却淡淡的…隐藏着一丝危险,“当然是这个。我之前不是就说了么,苏老爷子对于你们的行为相当不满。他知道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自然,我的诚意,也需要通过你的行为来表现。”

苏俊气得脸色涨红,指着他的手指甚至轻轻哆嗦着,“你…你这个卖友求荣的家伙!”

许湛点点头,“谢谢抬举。”

苏俊也知道,他的任性和坚持,早在之前已经放弃的前提下,变得极其苍白无力。但他依旧执着地想要保留些什么,即便慕笙已经不记得了他们的过往,即便…即便有一天,他终究还是要出卖自己的婚姻,来换取母亲和他的富贵荣华。即便那一天,迟早会来临。即便他不能再去争取慕笙,因为再一次的相逢,他们之间,依旧不会有改变的喜剧结局。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拼命地想抓住手心中的沙子,哪怕到了最后,一切依旧会流失于指缝间,还是那个空落的结局。

看到他青红交错的脸,许湛微微叹了口气,“好容易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是不要让老爷子注意到何慕笙比较好。”

如果要让何慕笙继续保持着安静平淡的生活,那么意味着苏俊要做得足够“绝情”和“遗忘”。之前守在病床前的寸步不离,可以叫做内疚。但接下来的纠缠,是他绝对需要避免的。

“更何况,与顾倾城不过是虚与委蛇,又没有人让你和她步入礼堂,”说着说着,许湛微微笑出了声,“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这个花名在外的苏大少吧。”

苏俊的脸青红交错半晌,才憋出一句粗口来,“靠——”

许湛的笑容未变,然而说出的每个字,都几乎命中苏俊的要害。因为他已经想了太久,所以原本艰难的说服,听上去也变得如此简单。

“何慕笙已经失忆。我想,即便你要争取什么,应该也是在事情摆平之后。如果担心她不幸福,给她幸福就好,我相信即便是在阔别四年之后,你依旧还会是一样的自信满满。不过,正因为有将来,所以眼下才要特别小心。在如今这个关键的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的隐忍在我的计划中,尤其重要。苏意的不上道,你的伶俐乖巧,苏老爷子的天平倾斜,我才好浑水摸鱼。”

他说的直白轻松,反而让苏俊叹了口气。每当许湛以这样的坦白开场时,往往意味着他们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许湛轻笑,“当日你们在家栋一下子就呆了十几天,传到苏老爷耳朵里,自然不得了。你也知道,苏老爷最烦的,就是所谓专情男子。女人如衣服,是他老人家所笃信的名言。偏偏你们一个两个,都太不识相,也太倔强。如果说你和何慕笙,总算是因为前情而有情可原,那么苏意的沉迷,简直让他恨铁不成钢。”

苏俊淡淡地扭转视线,并不接话。苏丰的所谓多情,对他们几个后辈影响都很大。没有体味过正常家庭中的亲情,所以他们才会分外珍惜真正心动的瞬间。可惜或许因为终究无法避免心里的阴霾,或许因为家庭的潜移默化对人的影响比他们想像中还要更大一些,他们,最后还是错过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比如曾经的顾倾城之于苏意,比如曾经的顾倾城之于他自己。

“老爷子的怒气被你们两个煽到了最高点。”许湛的唇轻轻弯着,弧度讥诮,“然后,我把握住了那个机会,在他亲自跑到医院把你们两个揪出来之前,拦住了他,谈下了大地的合作案。毕竟你们两个继承人,他至少需要要把握住一个,才好去制衡另一个。恭喜你,是被他选中的那个同盟。”

苏俊讥讽而无声地笑笑,沉默着。

许湛看了他良久,收敛了笑意,正色道,“阿俊,接下来,就靠我们了。”

“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困难。你下不了手的所有事,都由我来。”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片刻,两人都笑了出来。

只不过,一个自信满满,一个满脸阴霾。

当苏俊主动向顾倾城示好之后,很快的,就收到了相应的回馈。

他的母亲十分欣慰,因为他的“弃暗投明”,之前一直挂在脸上的郁郁之色,也一扫而空;相比现在连电话都不接的苏意,在苏丰眼里,苏俊的表现简直要让他满意之极。在越看越顺眼的前提下,连带着,许湛的地位都在大幅提升。在双方还未正式宣布深度合作之前,许湛已频频出入苏氏的重要会议,董事长苏丰对他的倚重,更是明确地向外界传达了这样的一个信息,——苏氏与大地的合作案,势在必得,且迫在眉睫!

媒体被苏丰控制得很好,这么多年的积累下来,苏氏早已深谙炒作的所有技巧。但即便如此,许湛的所作所为,在电子业内还是激起了一片哗然。其中更以负面的舆论巨多,——不过这也好理解,大家的饭碗要被他砸了粉碎,大厦将倾,人人自危,又有谁会不痛恨那个始作俑者?

即便在这一切的背后,他也可能有几分苦衷。但在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已不会有人再那么去为许湛开脱。

何楚,是那为数不多的拥护者。虽然她嘴上不说,可在心里,始终总是莫名地保留着一丝期冀。许湛他不是这样的人,也许他会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然而现实,却用一件件血淋淋的事情,终于逼着她睁开眼,让她不得不信了那个所有人口中的谣言。

三人成虎,她不信;众口铄金,她不信;但当她看到那张红得几乎有些血淋淋的请柬时,她如果还是不信…情何以堪?

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一个许湛…竟然要让她连自己的心都蒙蔽上了么?!

暗红色的底面,仿佛是凝固的鲜血。她的指痕,深深地掐进了那纸里。却任凭用上再大的力气,也终究不能改变那刺目的几个字。

给苏意。

苏俊、顾倾城。

订婚宴。

落款是,许湛。

这是许湛亲手写的请柬。果真是情深意重。她看过他的字迹,连欺骗自己认错的可能性都没有。

多么戏剧,多么好笑。多么心寒,多么讽刺。那一厢的幸福满满,更衬得她们两人日子凄凉。

她忍不住想大笑,然而心里却觉得酸楚。慕笙…可怜的慕笙…你可知道,苏俊就要和别的女人结成秦晋之好?如果你看到了这一幕,你难道依旧能保持着微笑,继续自己的失忆戏码么?

四年.她们都以为苏俊忘了,但是他没有。

两个月。因为何慕笙的遗忘在先,所以那也变成了苏俊的回忆,并且也即将,只是回忆。

从天堂跌落的如此迅速,几乎让她忘了之前的脉脉温情。如果说她之前有所感动,那么现在,只剩下了加倍的怨恨。

她用力地捏着那薄薄的纸片,拼命忍着要把它撕成粉碎的冲动。——她要…要去找他问个究竟,为什么一切猝然变化?为什么他们在一夕之间让她感觉陌生?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用她的逻辑,怎么都解释不清?

她有很多个为什么,每一个背后,都有着她不愿意面对的真实。摇摇头,她只剩下苦笑。

竟然在这个时候,她的心中,依旧还存着对他的一份信任。一定要退到无路可退,恨到失去力气,恐怕…她才会不在对他抱有希望。

多情应笑我。在这场盲目的追逐中,最可悲的不是她爱上了许湛,而是她明明知道不该沦陷,却终究,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或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那么一个人,躲不掉,碰不着,茫茫人海中,冥冥之中有一种叫做缘分的线,将他们最终圈在了一起。

看多了分分合合,她几乎已无法分得清,究竟谁会是谁的缘?谁又会是谁的分?他们一群人兜兜转转,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这份让她震惊不已的请柬,属于苏意。如果不是因为她离开了太久,需要在他的办公室里翻找一份资料,他又碰巧去开会让她自己过来的话,恐怕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然木已成舟不可挽回。

请柬被夹在一叠即将被处理掉的文件夹中,苏意的本意,对她俨然是打算隐瞒。

想了想,何楚将那请柬放回了原处。既然苏意有这样的念头,那么她,顺着他的意思就好。至于那两个人的订婚宴…如果她有心要混进去,还是会有其他的办法。

如今她唯一的念头,是迅速地找到最关键的那个人,亲口…问出他真相。如果…真的有真相的话。

何楚小心翼翼地抚平了请柬,指痕犹在,但已变得淡淡。那纸张的质量,相当之好。一如,许多人迅速愈合的伤口。

她几乎抑制不住唇角的冷笑,拿好了要找的资料,她轻轻走了出去。

阖上了,落了一地的阳光。

盛宴 Ⅰ

顾倾城二十五岁的生日Party兼订婚宴,在上流社会中,绝对是足够引起轰动的大场面。即便再过数十年,当再次提起这场宴会,依旧有许多人津津乐道。

顶级的会所凯悦,一早被清场,专业的保全公司负责此次宴会的安全内容。长长的红地毯上,闪烁的镁光灯闪烁如白昼,那是来自于城市中各个有影响力的媒体。涵盖方面十分广泛,金融、娱乐、时尚…最顶级一线的记者摄影师悉数到场,站在一早安排好的位置上,静静等待璀璨夜晚的到来。

这,决不仅仅是个私人盛宴,顾家发出请柬的对象,完全代表了国内最炙手可热的上流社会阵容。今晚若能在此露脸,绝对足以说明客人的分量。无数脸熟的面孔缓缓走过来,不时停下来挥手致意,星光璀璨的程度,几乎媲美任何一个的著名电影节或是音乐节。

更何况,顾倾城的订婚对象,截至到宴会开始前,还没有被正式揭晓。除了苏意和几个与顾家十分相关的人,其他人收到的请柬上,都没有写明顾倾城的Mr. Right到底是谁。——人人都猜测,那人选一定必然是苏俊,但当一切都被刻意隐瞒的时候,大家都意识到,在这场宴会上,一定会出现最浪漫和梦幻的场景。

何慕笙是由欧离带进场的。一身黑色蓬蓬裙的她,娇小得像个可人的公主,但在这样争妍斗艳的夜晚,这样的装束,不过是中规中矩。欧离虽然有着出众的样貌,但在场媒体,几乎没人知道他就是那个神秘的苏家三少,今天晚上大家更重要的任务是挖掘豪门中的八卦,他们两人略显青涩稚嫩,被人关注得甚少。不短的距离,因他们从未驻足,很快地就被走完了。

目送他们顺利地进了主会场,隐没在人群中的何楚松了口气。这次宴会的主办方还真是有够变态,首先要经过长长的红地毯,接受各方媒体的审视洗礼;走到大厅更需要特殊的请柬才能进入,磁条照片,一个都不能少,每位男士更是只限带一位女伴。自然还有严格的安检,控制来访的人员并未携带危险物品和摄影器材。

苏意不会参加这个宴会,苏俊也好顾倾城也好,再加上一个许湛,现在都是他交往中的微妙人物。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要求而勉强他。江城要陪Sarah,顾倾城人在大地,Sarah始终免不了和她交道一番,关系十分微妙。在不小心听到他们的电话之后,何楚就彻底打消了找他帮忙的念头。

只剩下一个会去赴宴的欧离,他带了慕笙作为女伴入场。当然,慕笙是在被隐瞒的情况下被拖进来的,她并不知道,今晚是苏俊的订婚宴。只当是参加一次豪门宴会来开开眼,浑然不觉,何楚是想让她再努力争取一次自己的幸福。

张望着他们进入会场,何楚略放下了心。但前门的安检实在谨慎,完全扼杀了她想混进去的计划。皱了皱眉,她决定去后门试试。

虽然穿着的是一身曳地的黑色长裙…但她并不排除爬树的打算。在这个香衣鬓影的繁华夜晚,墙角下的防备,也许反而会变得松懈。

绕到凯悦的后门,一段漫长的路程,让她穿着细高跟鞋的双脚,几乎痛到失去感觉。不过在黑暗中,这里的守备果然比前门要宽松许多。

何楚揉了揉小腿,打起了精神。

她在树下转悠,观察着地形。有一棵十分不错的歪脖树,枝枝蔓蔓一直蔓延到了院子里。她脱下高跟鞋,把鞋带打结系在手上,活动活动手脚,用力地踩上了树干。

忽然,从她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何楚一个激灵,连忙从树上跳了下来。树边有厚厚的灌木丛,她蹲得很矮,让那些植物完全遮住自己的身体。

那车子无声地滑过,镂花大门上的摄像头轻轻转动,当确定了车牌之后,大门安静地自动打开。

何楚这才注意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摄像头,那监控的角度不仅仅只覆盖了大门处,更连墙头都是满布着电子眼。怪不得来来回回没人走动,原来所有的保安,全部都是坐在监控室无声无息地观察着这一切。

如果她刚才贸然行动,说不定,此刻已被保安处请去喝茶了。——何楚擦擦额头,抹掉渗出的点点冷汗。——被抓到肯定会名誉扫地,脸丢到了上个世纪她倒也无所谓,关键是慕笙,可能会就此失去争取的机会。

她躲在灌木丛中暗自庆幸,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辆本来都驶入了大门的车子,在进门的霎那反而停了下来,过了片刻,缓缓地倒了出来。

那车子不偏不倚就停在了她的面前。何楚摒住呼吸,躲在角落里,心中紧张地嘀咕,难道…被人看到她了么?

天色实在很黑,这里连路灯都十分昏暗。她刚才的动作应该很快才是…真的被发现了么?她的心跳在一瞬间变得很快,紧紧抱着自己的鞋,她躲在灌木丛后,尽力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

车门“啪”地被打开,有人从驾驶座走了出来,透过密密麻麻的枝蔓,她只能看到一双脚,一条灰色的裤子,一步步地走过来,直到隔着灌木丛,矗立在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完全停住了呼吸,手心里攥着两把冷汗。而那人一动不动的站着,片刻,她的头顶飘过淡淡的烟味。

于是她忍不住松了口气,原来,只是那人只是下车抽个烟…一切都是碰巧吧…应该…

正当她有些庆幸的时候,那人忽然出声,“出来吧,你还想躲多久。”

声音是冷冷的,微微带着几分嘲讽,熟悉的嗓音,让她整个人忍不住轻轻一颤。

然而下意识地,她继续保持着沉默,扮演着那个把头伸进沙子的鸵鸟。她下意识地抱着双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他!!

那双脚不耐烦地微微一动,碾碎了落下的烟头。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你躲在那里,是想喂蚊子么?”

看她还是抱着胳膊缩着脑袋,他忍不住弯腰越过那矮矮的灌木丛,伸手一把握住她的肩膀。

他的手指炽热而有力,她的肩头单薄而冰凉。两人接触的那一刹那,何楚不由得轻轻颤了一下。

被他拉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她差点一头栽进那灌木丛。还好他一把扶住了她,语气自然更加的不悦,“你是笨蛋么?何楚小姐。”

他的口吻十分嘲讽,让她在一瞬间恼羞成怒,那样居高临下的腔调让她觉得陌生,还有…远远的疏离。

于是她抬头,看着他冷笑,“我哪儿有您识时务,许大总裁。”

灯光昏暗,但她却看得清楚。不过是一个月不到的日子,他瘦了许多,也变黑了一些,薄薄的唇畔虽然挂着讥诮,而眼底遮不住的疲惫…却蓦地让她觉得有些心疼。

“你瘦了。”

她怔怔然地说,在霎那间忘记了应该反击回去的嘲讽。

话一出口,她立刻回过神来,后悔得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像个花痴!

这对白肉麻恶心的像煽情剧。他会笑她吧?一如既往地嘲讽,冷淡而不在意。

等了许久,低着头的她却没有等到他的冷笑。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到的是他深深的凝视。他的双手插在裤袋中,目光深沉地看了她良久,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进去。”

他终于还是投降。虽然这个晚上,对于他的计划来说太过重要,而何楚,极可能会是那个破坏计划的意外。但当看到这样狼狈的她,当她说出那样关切的话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意志其实根本没有想像中坚定。

远远的,不够坚定。要保全一些人,必然需要做出牺牲。他早下定决心,要无情地执行一切计划,只为了那个最终的结果。然而,当面对面地看到她的脸,他恍然察觉,她,会是他唯一的例外。

永远的,唯一的,例外。

忍住要牵她手的念头,他的双手在裤兜里紧紧握拳,转身走向泊着的车子。走了几步,却意外地没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忍不住恼怒地回头,看到她在低头系鞋带。

她来回绕了半天,还是弄不好。他忍不住出声,冷冷的问,“又怎么了?难道连自己的鞋子都不会穿了么?”

何楚的脸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半是恼怒半是尴尬,刚才急匆匆地把鞋带弄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她给扯断了…

谁曾想,几千块一双的鞋子也会这么不结实。偏偏鞋跟又细又高,如果没有带子绕在脚踝上,恐怕她会摔得跌断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每次这么尴尬的时候…都会是他在身边!!

他忽然蹲下来,脸凑得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地向后仰,他伸手捞住她快要跌过去的身子。

薄薄的唇微动,“小心。”

她以为他会嘲讽,却没想到他表示了关心。愣愣地看着他低下的头伸出的手,一时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今晚的订婚宴,还有他之前的种种作为…难道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彻彻底底地站进了苏丰的阵营么?他们已经是对立的双方,而这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十分的不对。那么事情的真相,究竟又是什么?

低着头的他摆弄片刻,收回了手,“好了。”

那个笑容让她在瞬间有些恍惚,狼狈而莫名地气血上涌。月光下,细细的链子闪烁着美丽的光泽,金色的心形薄片静静地躺在她白皙纤细的脚踝上,代替了断掉的鞋带。

她的脸轰地烧了起来,他始终没有很靠近,然而她整个人却被紧紧笼罩在浓烈的暧昧气味里。他亲手为她绑上脚链…这隐含的寓意,几乎让她觉得愕然到恍惚。

“早想送的,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他直起身来,轻轻一笑。

那句话没有主语,也没有宾语。他说的,是她么?——她的头脑晕成了一片浆糊,鼻端充盈着的,是他淡淡的男性气息。他牵起她的手,她恍惚;他低头给她系上安全带,她恍惚;他淡淡地笑着,安静地凝视着她,她恍惚得几乎不辨东西南北忘却了今夕何夕。

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他们两个已经身在举行宴会的大厅中。来来回回的,有许多人和他打招呼。他淡淡地寒暄,礼貌地进退,却始终牢牢地握着她的手。

她忍不住略有些尴尬地探头探脑,却在远远地看到欧离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冷静和智商——

她混进来,是为了帮助慕笙找到苏俊!而不是兀自在这里发呆傻笑脸红像个花痴!

许湛…她看着他英俊严肃的侧脸,终于反应过来,从刚才的相遇起,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因为他料到了她的目的,所以干脆把她带在身边!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阻止她!!

瞬间,那样原本有点微微的羞涩,迅速地燃成了心中的几把怒火。她恨恨地掐住他的手,把他整个人用力地转过来。

“你放手!”她恨恨地说。不知道该骂他阴险,还是怪自己表现得像个白痴。

盛宴 Ⅱ

“你放手!”她恨恨地说。不知道该骂他阴险,还是怪自己表现得像个白痴。

他淡笑,摇摇头,“不放。”

他的手虽然并不用力,但却绝对的难以甩脱。看来他是卯足了劲,今天一定要和她杠上了。不惜传出绯闻,也要阻止她的闹场。

她瞪他,他微笑;她用力拧,却只是弄红了自己的手腕。

他低头,略带可惜,“我真的不想弄疼你。”

她皮笑肉不笑地哼哼,瞅准了时机,狠狠地一脚踩下去,鞋跟瞄准的…是他的小脚趾。

许湛在瞬间疼得老泪纵横,手上一送,何楚如同风一样冲了出去。他装作捡东西地蹲下了身,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脚趾头,高跟鞋是女人的武器…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早知道他刚才就不该好心地为她修鞋…那么她也跑不了这么快…

但此刻,后悔已显得多余。他略揉了揉,咬牙迅速地跟了上去。终于在她扑倒何慕笙身前的一刹那,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如果你想说明,不如由我来。”他笑得白牙森森。他打赌,何楚一定是瞒着何慕笙把她骗过来的,并且她打算继续这样的隐瞒,直到拖着何慕笙找到苏俊。

果然,何楚的手腕抖了一下,十分火大地冲他低嚷,“你闭嘴!”

虽然他觉得很抱歉,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不是时候。如果何慕笙这时候跳出来,那么他的苦心苏意的配合苏俊的牺牲,都会化作泡影。

“可能你不记得了…不过我在此,代表阿俊欢迎你的到来。”他彬彬有礼地点头。

何慕笙的脸略略僵硬了一下,许湛将这样的神色变化,理解为她对苏俊这个名字依旧有所抵触。

她很快的温文微笑,镇定自若到没有一点异样。“嗯。谢谢。”

何楚用力地掐他的手,许湛并不理解这暗示,依旧笑得客套,“今天是他和顾倾城的订婚宴,十分重要的大日子。希望你在这里玩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