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晚宴的众人,自然知道在这个圈子里的潜规则。越是豪门,越有太多的秘密,而大家,也早已习惯了守口如瓶。

至于媒体那边,更是容易交代。顾家苏家一声令下,自然所有人,都将发生了的“意外”掩口不提。

齐声的花团锦簇交口称赞中,许湛登上了顾家驸马爷的宝座,而这消息更如同一剂强心针,连带着,让大地集团的股票在纳斯达克上开始疯长。开盘收盘,大地股票的一路彪红,几乎让每个金融分析师跌破眼镜,每个投资人笑得乐开花。

春风得意马蹄疾,形容的正是许湛这样的人。他身为大地最大的股东兼董事长,近来事事顺心顺意。大地集团有了苏家顾家两艘航母护航,必然在未来的商海中,驶得一帆风顺勇往直前。

而在媒体上被大肆报道风光无限的男主角,此刻坐在苏俊的办公室内,依旧保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的笑容里,一如既往地藏着几分锐利和冰凉,唇角的讥诮,看上去薄情且冷漠。

苏俊看着他,眼里的神情十分歉疚。他将手中的杯子用酒倒得很满,遥遥冲他举杯,“实在对不起了,阿湛。”

一仰脖子,那烈酒被他一口灌了下去。

“用不着这么表达你的谢意,”许湛似笑非笑地晃晃手中的咖啡杯,他鲜少饮酒,因为不喜欢那样的味道。“我肯定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只要记住滴水之恩你当涌泉就可以了。”

苏俊给了他一拳,即便许湛以轻描淡写,带过他所做出的牺牲;但作为终成眷属的慕笙和他,已然欠了他难以计算的人情。

许湛是个太过自我的人,他的骄傲,甚至不允许他丢掉自己的自尊。而为了替他们遮掩,他当众牺牲了自己的婚姻…连带着牺牲了,他对何楚的感情。

以许湛的性格,虽然在未来,这桩婚姻一定会被他想办法解除掉。但无法否认的,是他将会失去几年的自由。

苏俊觉得过于歉疚,终于原谅了他的慕笙,也觉得深深的不好意思。她更比他多了一重难过,因为自那天之后,何楚她…就再也没有笑过。

“关于她,你有什么打算?”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心虚,但苏俊依然开口。这是慕笙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也是他所担忧的。

如果他们的修成正果,是以许湛与何楚的分离作为代价,那么他们两个人,必然会一辈子的寝食难安。

许湛微微垂着眼,他凝视着咖啡上的白色泡沫,保持着不动声色。然而唇角上翘的弧度中,却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我不要勉强的。”

“勉强?”苏俊诧异。此话何解?

许湛托着腮,淡淡道,“我不要她为了感动,为了内疚,为了谢意,为了歉然…为了除了真心意外的一切情绪,而跟我在一起。”

苏俊更加愕然,“爱情和感激,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因为感谢而喜欢上你?因为歉疚而爱上你?”

“也许会吧,”他淡笑,漆黑的桃花眼,碎成数片水光,“但那样的感情,于我来说,不要也罢。”

这人的骄傲已经到达了令人发指的高度。他不屑于要任何掺杂着其他感情的爱情,他不要仰慕不要欣赏,他要的,是何楚纯粹而彻底的心动。

苏俊忍不住颤抖了一小下,“你真是…变态。”

“那是你不能够欣赏,”许湛赏了他一个白眼,“如果连她都不能欣赏,那么,错过也罢。”

他如此洒脱,因为爱情,从来不是他所要的全部。然而他又如此笃定,因为何楚,从头到尾都是他所信任的对象。

她能够明白他。当她明白的那一天,他们会在一起。他在等着她的开口,带着十拿九稳的自信,带着绝不焦躁的耐心。

这两人的思想都过于曲折,完全超脱了苏俊的理解范畴。摇了摇头,他决定甩掉这个无解的答案,换了个话题,“大地的股票疯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近这股票涨得过于离奇,在每一天无数人打赌它会狂泻的时候,第二天开盘,却依旧一路走高。

许湛的笑容变得莫测高深,“自然是有用意的。如此做法,无非是要我抛售。”

他的答案,证明了苏俊一直以来的忧虑和担心,“果然,是老爷子。”

“我抢走了苏家板上钉钉的媳妇,被他忌恨,也十分正常,”他的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在股市上将大地的走势拉高,然后大批收购。当苏丰成为大地的第一股东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踢出大地。能这么血拼,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在这场资本的战役中,大地和资本雄厚的苏家,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量级。”

“那你有什么打算?”苏俊皱眉,这个结论,也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心的猜测。

“你不知道,大地的股份,已经被我卖掉了百分之二十五。”许湛轻笑,微微眯着的眼,笑得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二十五?!”苏俊大吃一惊,“加上你之前送给苏家的二十,你手头,岂不是只剩下了百分之六?!”

“已经不少了。”许湛耸耸肩,神色里依旧是不甚在意,“我原本是打算全部出手的,但这几天的散户明显疲软,没有跟上疯狂上扬的势头。大约这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所以虽然还在一路飚升,但跟进的人已经是少数。”

“你的百分之二十五,都卖给了散户?”苏俊吃惊得几乎合不上嘴。这一切发生的不超过一个月,许湛是超人么?要做的不动声色,瞒过苏家那么多的会计师,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其中自然有很多战略,总结起来,无非兵者诡道。用一两句话我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你有兴趣了,我可以收费的进行传道授业解惑。”他淡笑,还是一径的平静与淡然,“当然了,价格不低。”

苏俊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过了好久才发出声音,“你不是人!阿湛,你是妖怪!”

“谢谢你的赞美,”他欠了欠身子。

“那么大地呢?放弃了,你真的舍得?”卖掉了那么多股份,想必他,也早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吧。在所有人都笃信大地是许湛的心血绝不会被卖掉的时候,他潇洒地松手。

“谈不上放弃,大地,也不过是个招牌而已。”他将口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目光灼灼,“我没有放弃自己,也不会放弃。但苏老爷子不明白这一点。苏家积累了太多年,这是他的后盾,也是他的桎梏。然而大地,只是我棋盘上的一枚子。”

他笑得张扬,起身,自高楼上俯看众生,他喜欢这样睥睨的气势。

“所以,他会输,我会赢。赌场上,拼的不是运气,不是筹码,而是谁更有觉悟,压上自己的一切。他瞻前顾后,我却看的明白,甚至,连他在什么地方会犹豫,都一清二楚。”

他转过身来,逆着阳光,冲苏俊霸气地淡笑,“我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不懂。这就是我的机会。”

苏俊的身子轻轻一震。许湛完全地说服了他,他会赢…他坚信。

没有等到苏丰来踢场,不过一周,许湛主动向媒体踢爆大地内幕,——在之前重要的产品预演会上,由于他的疏忽和失误,竟然采用了启天传媒的设计稿。这样的商业间谍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作为设计总监的顾倾城,引咎辞职;身为总裁亲自做出决策的他,将会提交辞职信到董事会,由股东们来裁定,他是否有资格继续担任大地集团的掌舵人。

此消息一出,简直一片哗然。大地的纳斯达克指数,几乎引起了地震般的雪崩,一路狂泻到底。

“董事会?您身为大地集团的最大股东,自然拥有这最高的决策权啊?”终于有记者反应了过来,看着大地一路飘绿直逼谷底的折线,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喔,关于这个,在好几年前,我的股份就已经移交到了以下几个公司的旗下。虽然这些公司名义上是以我注册的,但在大地的业务不断扩充中,进行了多次资产重构,所以在之前,这些股票已经转让到了其他人的名下。”许湛好整以暇地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列表,一口气地念出了那所有的名单。长长的一串名字,听上去陌生得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而当他说出那些公司幕后的人物时,原本的一头雾水,却又在霎那间变得如此清晰。

——那些人,几乎全部来自于顾家。

换言之,这一次的金融大战,许湛做收渔翁之利,所有的亏损,几乎由苏家和顾家两边来买单。

而这样的信号,更加明明白白地披露了一件事,——向来焦不离孟的苏家和顾家,在许湛与顾倾城订婚之后,已正式地走向决裂。

这将是一场漫长而惨烈的商战。站在顶端的两个世家,无法以联姻的方式共荣,于是只剩下一决生死,这唯一,而无法避免的一条路。

在苏氏大量持股的前提下,许湛终于辞去了大地总裁的职位。而他的离开,伴随着是当年充当商业间谍的启天设计总监,阿峰的主动自首。当阿峰爆出当年的被收买,与苏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时,原本已隐约止住泄意的大地,一度跌到险些停盘的境地。高层中,许湛前任特别助理的林子雨,公关部负责人Sarah,和一批打下了大地基石的元老,在转瞬间分崩离析,更是让初涉电子业的苏家,陷入了雪上加霜的境地。

以苏家雄厚的资本,在大地收购案上吃了如此的暗亏,虽然是狠狠地出了一次血,但倒也不至于到承担不起的地步。

但在流通资金上大伤元气的苏氏,必然在未来,需要花费许多的时间用来重新起跑。原本在电子业的金字招牌,在收购之后甚至抹上了负面效应。在这一次与大地的交锋中,他们,是毫无疑问的,以惨败收场。

在这一场复杂的战争中,启天亦是相当大的受益方。大地的轰然倒塌,让一直紧追在后的启天,在瞬间毫无悬念的胜出。与Game的合作,与Orange的联盟,在电子市场几乎空白的刹那,他们已牢牢地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千面 Ⅱ

在这一场复杂的战争中,启天亦是相当大的受益方。大地的轰然倒塌,让一直紧追在后的启天,在瞬间毫无悬念的胜出。与Game的合作,与Orange的联盟,在电子市场几乎空白的刹那,他们已牢牢地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身为启天的决策者,苏意自三十三层高楼俯瞰下去,业绩一路走高,却奇异的,并没有让他觉得兴奋和开心。

他占了许湛的便宜。而且不小。即便那个男人极其狂妄的态度,彻彻底底地表现了他的一点都不在意。但该死的,就是因为他的狂妄,才让苏意更加觉得郁闷。——大约许湛提前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表现得,更加嚣张。

大地是启天的对手,许湛是苏意一直尊敬和看重的对手。但在对上苏氏的战斗中,那人却能毫不犹豫的说放手就放手。

从能力上来说,苏意有把握,他们之间并无差异。但在这份对垒的气魄上,他却不得不承认,相比白手起家的许湛,背景颇不简单的他,其实是相当的…窝囊。

在家栋,那个男人向他伸出了合作的橄榄枝。从头到尾,他苏意所做的,不过是极其简单配合。——比如激怒苏丰让天平偏向苏俊,比如趁乱搅浑了市场更好地浑水摸鱼…许湛提出的每件事,对他都如此的有利。即便没有任何的感情因素,他也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一路走过来,变数不断,顶在最前方的许湛,一任风高浪急,依旧闲庭信步。

在看到他的成功之后,苏意才惊觉。——即便他向来以为自己根本与苏家无关,但在不知不觉间,也早已借势不少。他瞻前顾后,他犹豫不决,他的冒进和固执…这一切,都建立在他的姓氏之上。

他和许湛,其实根本不同。许湛他才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大地只是一件衣裳,脱掉了这件华服,许湛,依旧是许湛。

而他却一直怯懦犹豫,以冷漠和淡然去对抗苏家,自以为走得潇洒。然而一帆风顺的同时,他却忘了,他姓苏。

从Orange的合作案开始,他已经在不断地借住自己家族的优势,却在被旁观者许湛点醒之前,懵懂而不自知。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从门外传来何楚的声音。繁重的工作让启天的所有人,都处于前所未有的加班状态中。身为设计部的负责人,何楚自然忙到了人仰马翻。她几乎每天都要向苏意汇报多次,以确定启天飞速发展的进程与方向。

苏意在这个刹那,抑制不住地出神。

在商场上,他输了。

在情场上,他…亦输了。

他摇摇头,摆脱那样负面消极的情绪,沉声道。“进来吧。”

门应声而动,何楚走了进来。自从许湛消失在大地之后,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而何楚在那之前的失落,终于变成了如今,溢得满满的忧伤。

从她失去笑容的那天起,苏意就知道,他这一次,输给了许湛。

彻头彻尾。

何楚这次进来,是要和苏意商量一个重要的决策。

如今的启天,由于产品的生产周期加快,销售量猛增,在这样的形势大好的前提之下,他们需要考虑建立自己的生产线。换言之,寻找到一家合适的生产厂家,进行合并和重组,是启天接下来重要的任务之一。

何楚已经圈出了几家比较合适的备选者,在之前她已经进行了初步的实地考察。接下来,需要苏意圈出三两个重点,进行初步的接洽与谈判。

在最初,启天合作的对象是大地,他们的生产线成熟且稳定,而如今,早已解体得不复存在。何楚犹记得当日许湛的自信满满,运筹帷幄。——尤其,在顾倾城出面刁难的时候,他曾与苏意同时开口为她解围。

然而当初的她,怎么会料到会有今天?兜兜转转,许湛竟然和顾倾城走到了一起。——想到他们相携的画面,何楚的眸底不禁飘过黯然,低着头,兀自出神。

她找不到他。那个号码,早已倒背如流。自从他刻意的消失之后,她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鼓足勇气拨通他的号码。他的名字在她的屏幕上跳跃,让她心跳如雷。却每每,在瞬间变得冰凉。

不变的,是那头始终传来的一致而冰冷的女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躲开了所有人,连同她在内。如水一般滑过的日子,虽然忙碌得身心疲惫,然而,她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惘然。

在解开误会之前,她恨他,所以要出人头地让他为她而侧目;在解开误会之后,她尴尬,但他的视线让她明白,她从未走出过他的视线。从头到尾,她都幼稚到如斯地步,只为了他的注视,一步步地付出艰辛和努力,一步步的,得到他的认可。自从踏上社会,不,甚至在更早之前,在他们学生时代第一次相逢的时候起,当老师十分自豪地向他们夸奖着许湛学长是如何如何了不起如何如何不可被超越的时候起,她就已经将他视为了目标。她始终在不遗余力地拼命,为的,只是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从未让她失望。输也好,赢也好,他以平常的心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当一切终于被想通的时候,她在瞬间,变得如此慨然。慕笙说她自己在感情中不自信,苏俊过于完美,而何慕笙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其实她,又曾好到哪里去!

在众人眼里,何楚是风光的,是自信的,是强势的,是坚硬得仿佛是石头一般的女强人。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做的一件又一件事,几乎没有任何一次争取,是原原本本地出于自己的本意。开始,为了母亲的骄傲,到后来,为了在那个“家”里挣回地位和面子,再后来,她的世界中,只剩下和许湛,一较长短。

她如此迫切地希望赢了他,哪怕,只有一次也好。而如今回头看看,她才明白,如果她抱着之前的念头,是永远都不可能胜利的,——因为她那样赌气的情绪里,已经隐含着仰视的角度。

平心静气地回头,她看着自己泥泞而踉跄的脚步。每一步,走的时候都以为已经艰辛无比;然而回头再看,不过尔尔。

相比起许湛的不易,她过得,是如此的一帆风顺。

在他四面楚歌的时候,她安慰不了他。在他消失得仿佛人间蒸发的时候,她努力的,想表达自己生疏而笨拙的关切——

她在意了那么久,他为她做了那么多…最起码,要告个别吧?

看到她的魂游天外,苏意忍不住抬手咳嗽几声。

合上了文档,他圈出了两个地点。一个是在本城,现成的厂家,底子较为不好,且收购价一定不低,但剩在距离;另一个厂家在外地,面临亏损许久,收购价必然会比较合理,但距离需要慎重考虑。

“有空的话,你尽快去那边看看吧。”苏意将文档递给她。按理来说,其实这工作应该隶属于江城。但他们都看得出何楚的郁郁,工作太繁忙,只能借着出差的机会,让她出去走走。

“是我么?”何楚讶然。

苏意点头,“江城最近可能需要去一次德国。那边的事情他更熟悉一些,走不开。”

何楚信以为真,“好的,我会尽快出发。”

何楚的行李十分简单。不过是在国内飞来飞去,几天的往返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不曾有。眼下的启天实在太忙,她根本走不开。——但那,只是一部分的原因。

也许,她能以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回复苏意和江城。但是,她始终骗不了自己。即便她曾经那么努力地说服自己,却终究,逃不过内心纠缠的思念。

还呆在这个城市里,她常常幻想,或许有一天在她的上班途中,或许有一天当她走过许多熟悉的商店,或许过马路时她和很多人擦肩而过,他就会那么忽然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眼前。

他们之间,没有羁绊。曾经的赌约,早被她斩断;僵硬的号码,此刻已不再拨的通。她那么冷淡而傲然地,推开了他的一次次示好。于是终于,她丢掉了他。彻底的,干净的,让她…心酸后悔的。

太多的误会,让她逃不出过去一层层铺下来的天罗地网。当她好容易能够走出来的时候,而他,已然不再。

在这个出发前的晚上,她一个人坐在黑黢黢的房间内,忽然间在心里,涌上酸涩。

慕笙和苏俊出去夜游,在羡慕他们的同时,她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寂寞。

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他的电话,原本不报任何希望的她,在听到那久违的嘟嘟音时,在瞬间,甚至忘了呼吸!

响了没有几声,那端已被接起,他久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喂?”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他的这一句没有意义的寒暄,几乎在瞬间,逼出了她的泪流满面。她的眼泪在一瞬间奔涌而出,用力地擦着脸颊,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心里溢得满满的,那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喂?”她持续的沉默,让他的声音,略略带上了些不耐烦。

“是我…”她努力地呼吸着,不让自己的哽咽声,通过电话线,狼狈而毫无保留地传进他的耳朵,“我是…何楚…”

从没有过这样难堪的自我介绍,最后的那两个字,被她念得很轻很轻,含混着,叽里咕噜地吞了下去。

当她浓重的鼻音传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即便在心中再怎样激动雀跃,他的声音通过话筒,却依旧被控制得很好。

冷静的,一如既往,“喔,是你。有什么事么?”

大结局

从没有过这样难堪的自我介绍,最后的那两个字,被她念得很轻很轻,含混着,叽里咕噜地吞了下去。

当她浓重的鼻音传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即便在心中再怎样激动雀跃,他的声音通过话筒,却依旧被控制得很好。

冷静的,一如既往,“喔,是你。有什么事么?”

他的冷淡让她有些微微的怯懦,然而在分开了这么久之后,在她饱尝了担忧到无处可寻的情绪之后,在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那闪烁过的羞涩情绪,迅速地被她抛在了脑后。

“我…我想问问你…过的好不好…”她鼓足勇气,声音却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伴随着深深的呼吸,和落泪而引起的抽泣,“你离开了…那么久…什么时候回来…呢…”

许湛在那端轻笑,“我么?还好,没什么不好…”

电话忽然被切断,何楚怔怔地盯着听筒,那头传来短促单调的忙音。

他,挂了电话?

她再拨,已经不通。

他的最后一个“好”字,如此之轻。他过得…应该不算好吧?卖掉了自己一手创建的大地,放弃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他怎么会好?如何能好?

她的眼神黯然。也许,她现在的想法不过是自作多情。也许,他曾经有过的心动,现在早已被耗尽了耐性。也许,她…失去了他…再也…找不回来。

她仰面倒下。柔软的床紧紧拥住了她,然而依旧,让她觉得发冷。

手机被随意地丢在一边。何楚闭着眼,许久,两行软软的泪,落了下来。

彻夜未眠加上流泪不止,何楚一早踏进机场的时候,不得不带上了大大的墨镜作为遮掩。无论如何,她的这双兔子眼,绝对不能随便见人。

还好,飞机上有足足三个小时,她需要冰敷和按摩一下。下了飞机要立刻去见客户,这样的狼狈,肯定不行。

一路上,她匆匆忙忙地换牌,登机。商务舱很是宽敞,她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放下了身侧的帘子,将自己完全地隔绝在小空间内。

她需要安静。她只觉得疲惫。不算短的旅程上,她没有任何情绪和身边偶然遇到的人,寒暄聊天。

飞机起飞。一头扎进蔚蓝的天空。偶尔遇上的软软的白云,蓝天白云,是那美丽得近乎寂寞的空间内,唯一而单调的邂逅。

穿过云层。她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

离开那个城市,更加让她觉得离他很远。遥远到,失去了一切的联络,断掉了最后的一点可能。在陌生的地方,不会有他曾经路过的橱窗,不会有他曾经吃过饭的餐馆,不会有他曾经锻炼过的健身房…那个地方,没有一点点他的痕迹。她所知道的他的痕迹,在那里,找不到分毫。

她找不到他了。怎么样努力,都找不到。怎么样用心,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