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温吞吞 作者:米戎

缘起的序

其实你我身边都会有这样一类女孩,她们并不美丽,但却很可爱,她们没有很强烈的个性,没有很扎眼的特长,所以她们在男孩的世界中默默无闻,但其实,她们温婉,她们善良,她们有许多自己的想法,她们也会有私下的幽默感和深刻的记忆。
可惜这个世界的男人并不那么识货,他们总盯着能够吸引眼球的那一类女生。
而我,是很喜欢这样的女孩们的。我相信,她们一定会遇到很合适的另一半。所以才会有这个文章。
嗯。又开了一个坑。笑ing。
仅以此篇,献给我身边孤独绽放的花朵。

1 楔子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六岁的关奕梵已经显露出他日后成为一路的风云人物的潜质。
当时的温曼虽然只有七岁,但已经能足够清晰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遇。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因搬进新家而快乐兴奋,正要出门去楼下的一大片草坪上疯玩一会,刚刚打开门,只听到“咯嗒”一声,对面的门里走出一个小男孩来。那男孩非常漂亮,浓眉大眼,白皙的皮肤在洒落的阳光中显得甚至有些透明,长长的睫毛扬起,有些意外的看着这边忽然出现的温曼,但眼神在瞬间就已经变得有些…不屑。——对,不屑,这个词是温曼长大以后才知道的,用来总结记忆中的那深刻的一眼显得尤其贴切,——他的不屑,或者是因为温曼身上有些脏兮兮的背带裤,或者是由于她乱糟糟的齐耳短发,又或者,是因为她那一瞬间的呆滞神情?
男孩虽然比她矮上一截,但却抬头气势狂妄地看她,不客气地朝看到发楞的温曼开口嘲讽:“喂。口水流下来了。”
温曼呆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擦拭嘴角。
那男孩不客气地大笑,笑容里充满捉弄她成功的得意洋洋。温曼才恍然发觉自己上当,她的脾气好,到也没有这陌生男孩的小小调皮而生气,只是“喔”了一声就转身下楼,不再理他。
关奕梵显然没有料到温曼的反应,笑声嘎然而止,在他脑袋反应过来以前已经伸手扯住了温曼肩上的裤带。
温曼转身,睁大眼无辜地看他。
“喂,你听不懂吗?我在笑你哎!”看她一脸空白表情,关奕梵的解释冲口而出。
“听得懂啊,”温曼看他一脸奇怪神情,好心的用力点头,“你继续笑好了,我还要下楼玩去呢。”
关奕梵的眼睛睁大,奇怪的神情仿佛此刻的她是头顶长角的外星来客,“你不生气吗?我在笑你嗳!”
温曼耸耸肩,学着电视里正在热播的某电视剧的男一号的潇洒神情动作,双手一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关奕梵放开她,认真地盯着她眼底,确定的确看不到任何不悦的情绪后,有些挫败的喃喃自语:“真奇怪,你怎么会不生气呢?要是有人捉弄我,我肯定不原谅他。你真奇怪,太奇怪了。”
温曼看他烦恼的厉害,也不晓得原因,挠挠头发开口安慰:“弟弟,跟我一起下去玩吧,我看到有好大一片草坪,上面还有秋千和滑梯喔。”
“弟弟?”他清亮的叫了一声,再一次张大眼睛,“你比我大吗?居然叫我弟弟?”
这男孩的叛逆期提前的厉害,才六岁就已经不爽别人轻易地占他便宜。而温曼的这一种叫他弟弟攀亲的行为,尤其让他讨厌。
他挺起胸脯,装作大大咧咧地问:“喂,你几岁?叫什么名字?”
温曼哪里晓得关奕梵的心思,想了一下回答:“我叫温曼,还有两个月就七岁了,秋天就要读一年级了喔。你呢,弟弟?”
七岁?那岂不是比他大?
关奕梵的脸色变了一下,反应迅速地跺着脚叫:“我已经七岁了,比你大!马上也要读一年级,不要叫我弟弟!我叫关奕梵!”
“关奕梵,”温曼微微笑,“好啊,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了呢。”
那到时候岂不是会穿帮?关奕梵愣了一下,温曼已经牵住了他的手,“现在我们去一起玩吧。”
“喂。”过了一会,他才发觉已经被她牵着走了一截。
“嗯?”温曼一如既往的慢悠悠。
“你说你叫温曼是不是?”他开口问,嘴角挂着她看不到的狡黠的笑。
“是啊,爸爸姓温,妈妈姓曼,我就叫温曼。”她好心地解释。
“你温吞吞又慢吞吞,这个名字很适合你。”方一开口解释,关奕梵已经抑制不住地爆出大笑。
“嗯?”温曼依然是漫不经心。
虽然反应差了些,但不影响关奕梵坏心眼的乐不可支:“以后我就叫你吞吞吧。哈哈哈。”
“啊,秋千!”温曼已看到草坪上的儿童玩具,压根没有听关奕梵念叨什么,开心地向那边跑去。
关奕梵跺脚,又一次为她的忽略恨恨,赶紧跑着跟了上去,一边还吆喝着他送给温曼的新绰号:“吞吞,吞吞,等等我!”
孩子之间的友谊极容易建立,虽然关奕梵的性格桀骜,但好脾气慢半拍的温曼一直让着他,到也相安无事,一个下午的嬉闹之后,二人已经变得捻熟起来。后来家长也由于孩子们的关系慢慢有了往来,再后来,远亲不如近邻,两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大家反而都渐渐淡忘了这结识的小小插曲,只有温曼一直清楚的记得初次见面印象深刻的第一眼。
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那个好看但坏脾气的小男孩,那个明明比她小一岁却偏要充大的弟弟关奕梵。

2 种子

关奕梵充大的谎言很快被揭穿,温曼到也不甚在意。
转眼到了温曼入学的日子,他吵着闹着也要去读书。可惜关家虽然在本家的生意上小有成就,在这个新来的城市中却彻底不认识任何人,所以也只是无奈。作为关奕梵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温曼着实有些不忍看他嘴上硬撑但总流露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兮兮的眼神,所以就去哀求身为教师的双亲,妈妈抚着她的头发微笑,见她难得的坚持便也同意了。
让一个小孩提前入学到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到了开学的日子,一早关奕梵便来敲门。
妈妈在厨房里忙,扬声叫正在刷牙的温曼:“曼曼,去开门。”
“喔。”温曼咬着牙刷,答应了一声,在半睡半醒间执行老妈命令。方一开门,她不由得眼前一亮,关奕梵早已换好了提前定制的校服,一身藏蓝笔挺新衣,已隐隐显现日后足以祸国殃民的样貌来,加上一脸和平常的睡眼惺忪形成鲜明对比的精神奕奕,此刻已足以能让温曼睁大眼怔怔看他了。
“吞吞,你这是什么打扮?哈哈哈。”方一开口就听到了关奕梵高分贝的笑声,头发乱七八糟、头上顶着一块毛巾、大一号的睡衣松松垮垮、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温曼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很狼狈,但他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方才让她眼睛一亮的景象倏地破灭,她无力的摇头,采取漠视态度走回洗手间继续收拾。
“小梵来了喔,一起吃早饭吧。”温妈妈听到声音,自厨房中探出半个头招呼。
“阿姨早。”小鬼在大人跟前可是相当会伪装的,点头微笑无比斯文,露出灿烂无比必杀的笑脸,“好啊,我妈妈今天忙,没有来得及给我做早饭,阿姨真好。”
看这谄媚的嘴脸!温曼偷偷翻个白眼。
温妈妈笑眯眯,忍不住批评正往厕所走的温曼:“曼曼,你看看人家小梵,还比你小一岁呢,这么懂事。”
温曼的肩膀忍不住僵硬片刻,依然保持沉默是金。温妈妈见她不吭声,到也没有多罗嗦,继续进厨房忙活。
“呵呵呵呵…”背后传来某人得意的阴笑。
跟这种人一起念书,还是同班,自己想必是疯了吧?温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右眼猛跳,头一次有了小小不祥的预感,难得的一次坚持会带来什么后果?
日后的事实证明,温曼第一天的直觉,完全正确。
已经是六年级的温曼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依然是有些乱糟糟的娃娃头。午后的阳光明媚但不刺眼,刚刚吃饱,真是适合睡觉的好天气啊。她打个哈欠,托着脑袋,有些困倦地半闭眼,头忍不住一点一点。
“吞吞,口水流下来了喔。”数年如一日的魔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她一激灵,利马睁大了眼睛。
关奕梵,怎么又是他,不是中午班长开会去了么?这么快?
温曼心里叹息,旋即恢复懒散模样,一语不发地看关奕梵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伸展胳膊埋着脸趴在桌子上。
人和人真是有差距,温曼默默感慨。同样的学校同样的班级同样的一张桌子,关奕梵的校园生活比她可要多姿多彩多了,班长、课代表、年级兴趣小组组长、学校大队长——一连串的头衔个个都闪闪发光,成绩优秀、运动出色、为人和善、长相英俊,就是那么的完美。相形之下温曼就平凡多了,除了作为关奕梵的六年同桌兼对门邻居值得大家注意一下,其他一切全部都是黯淡无光。她若再好一些或者再差一些,约莫也不会那么不起眼吧。如果说关奕梵有天生吸引人眼球的能力,那么她就刚好相反,不愠不火的个性、不上不下的成绩、半吊子的所谓特长、不特别丑不特别漂亮——这些,大约都是构成她平凡的原因吧。
“懒虫,我刚才看到语文模考的成绩了哟,”见她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关奕梵深谙让她清醒之道,轻轻对她耳语。
温曼猛的抬头,双眼亮晶晶充满期待地看他。
关奕梵低眼一笑,掩去闪过的算计。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他可是相当了解温曼的简单心思,没事逗逗温吞吞的她也成为业余生活最值得期待的调剂之一。
“分数还行,不要担心。”他故意慢悠悠地转移话题,“你怎么不问我中午开会吃饭了没?”
“吃了没?”温曼心不在焉地敷衍,完全不知已经踏入某人捉弄的陷阱。
“没有,你也不留点好吃的给我,哎,我好饿啊。”他故作可怜,意料之中地看到温曼犹豫挣扎加不舍得的从抽屉里掏出攒了一周零花钱早晨才买到的最爱甜甜圈,他伸出魔掌不客气地一把夺过来,嘻嘻,还是全新的,扯开袋口掏了一大把就塞进了嘴里,太甜了!——他的脸瞬间有些扭曲,实在不喜欢这甜兮兮的味道,真不知道吞吞是怎么想的,这可是她最爱的零食。——虽然这么认为,但关奕梵脸上依然恰当地露出满足开心的神情,于是如愿以偿地看到温曼扭曲心疼的脸。
潦草嚼了嚼咽下去,关奕梵继续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喂,在袋子明显扁下去,肚子也不那么饿的时候,他抹抹嘴,把甜甜圈递回给温曼。
温曼的眼神好可怜,她摸摸袋子,好珍惜地拿出一个圈来,细细品尝,脸上是好满足好满足的神情。吃了两个,她细心叠好袋口,继续期待地看关奕梵。
这方的奸诈恶魔已经作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来,自课桌抽屉里掏出一本小说细细阅读。
“喂。”温曼不满地推推他的胳膊。
“干吗?”他好专注的模样,眼珠都没转一下。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作文的成绩啊?”她期待的期期艾艾地问。
“看到了。”某个没良心的还是那么吊儿郎当。
温曼有些焦急,这可是她唯一在意和拿手的作文成绩呢,看关奕梵的脸也不晓得自己考的究竟如何,于是忐忐忑忑:“我…怎么样啊?”
关奕梵转头看她,眼睛亮晶晶地露出特大号笑容。
“难道…”温曼不由得有些欣喜,心被提了老高。
“你猜猜。”那人冲她促狭地眨眼。
心倏地沉底,她的笑僵在脸上。
关奕梵很开心地欣赏温曼的脸由红变青,再由青变黑,眼见她就要忍不住开始发飙,他不徐不疾地开口教训:“要对自己有信心,曼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他叫她曼曼,是不是代表有些认真?
温曼顿了下难得一见的怒火,有些思忖地看他。
“来,大胆地猜一下你这次的作文是第几名。”关奕梵的笑脸更加灿烂。
“关奕梵!”温曼的脸变成奇怪的绿色,想必是被他气的,她咬牙切齿,“我要是再理你,我就不姓温!”
她真是气坏了,腮帮子鼓鼓,眼睛睁的圆圆,真不明白,这家伙这么恶劣的品性,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看出来呢?还是他的坏只针对她一个人?
殊不知她这副样子反而更加让关奕梵乐不可支,看着她生气的模样他狂笑不已。
看他没心没肺地笑,温曼几乎气的要哭了出来,为什么每次受气的都是她?泫然欲泣的她发誓、赌咒、下定决心,一定、一定、一定不再跟这个讨厌鬼说半句话,她愤怒着,用尽所有想象力在心里把关奕梵骂个痛快。
“吞吞?”
“笨笨。”
“温温!”
“曼曼…”
关奕梵一声一声接着低低叫她,不管已经上课,不管老师若有若无地瞥向这里。任他换尽所有称呼,温曼打定主意,不为所动。
“你要是再不理我,我要想办法了喔。”他语出威胁。
“哼。”温曼轻哼一声以示轻蔑,扭过头牢牢顶着课本,不理他。
他伸手,不动声色地瞄准她的抽屉,目标是剩下的瘪瘪的甜甜圈,伸到靠近她怀里时,温曼恍然发觉他的贼手,用力在他的手背上就是一拧,关奕梵吃痛,反手掐住她手腕。虽然六年级的温曼还是要略高于小一岁的关奕梵,但男孩子的力气毕竟要大些,关奕梵的手劲很大,掐的她手腕痛,这时候的温曼也是豁出去了,两只手使劲扳着他罪大恶极的那只爪子,关奕梵用另一只手前来支援,二人在课桌下拼的激烈,这时只听到老师一声大喝:“温曼,关奕梵,你们在干吗?”
看来老师的睁一眼闭一眼终于不能忍下去了,即便是面对优秀尖子生如关奕梵。在老师的怒喝下,二人一愣,赶紧站了起来。只听到“轰”的一声,众人笑成一片,有拍桌子声,有起哄声,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几声口哨。
“你们…你们…”老师指着他们,手有些哆嗦。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恍然发觉两只手正紧紧地握在一起,二人猛地放手,不约而同地涨的脸通红。但这情形,就是有十张嘴想必也说不清了。
正都是闹腾的年纪,老师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们平静下来,一节课自然啥内容都没教好,就那么折腾过去了。
“你们还是小学生,怎么能这样!还是在上课时间。”课后班主任把他们叫进办公室,颇为痛心疾首,一旁还有代课老师的帮腔,“平时看不出来,关奕梵一直是很优秀的学生,温曼也脾气很好,他们应该不会吧。”“那可说不准呢。”
“就这样吧,老师为了你们的前途着想,明天叫你们的家长来学校一趟。还有,从明天起给你们调整一下位子。你们还太小,以后就会明白老师的苦心了。”班主任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第二天因为关奕帆的爸妈繁忙,只来了温曼的爸爸,在得知原委后,并未对他们进行什么批评置疑。或许是因为两家太熟悉了吧,这样的打闹在家长们看来只是平常小事而已。
就这样,小学的六年,在他们反目成仇中度过剩下的时光。自那风波之后,温曼有了新绰号,叫做“关太太”,几乎全校皆知,弄得二人尴尬不已。所幸那时的她已经脱离了同桌关奕梵的魔掌,二人的位置形成了教室的对角线,眼不见心不烦,他们到也算作相安无事。
温曼当初信誓旦旦说要生气到底,关奕梵则为她当初的抵抗造成的大绯闻而恼羞成怒,所以虽然已经渐渐不生气,但谁都没有拉下脸来跟对方说第一句话,就是那么僵持着。日子缓缓滑过,到了后来,当事人甚至都忘记了当初结仇的起因,只是惯性地不讲话。
时光似水流年,转眼,他们毕业了。

3 土壤

小学毕业就是那么简单。没有毕业典礼、没有小说中的舞会,九年义务制教育连毕业证的领取都省略了。就那么“轰”的一声,树倒猢狲散一般,大家散伙。
毕业过后,就是漫长的假期。头一次遇到没有任何课业负担的假期,温曼尽兴绞尽脑汁的玩。也有六年级的毕业生早早投入到初中课程的预习中,但身为中学老师的爸爸却建议她利用这难得的轻松假期好好放松的玩一玩。“童年只有一个,你就好好过吧。”妈妈笑着跟她说。
温曼的性格温和,能和班上许多人能和平相处不说,同时也和一群平凡的女孩形成友好的关系,尤其在跟公认的白马王子关奕梵不做同桌兼反目成仇之后,她的人缘更是空前的好起来。虽然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温曼还是觉得划算,不但抛开了身边的混世魔王,还能跟众多女生搞好关系,何乐而不为?
但这样的日子,似乎总少了些什么。女孩们每天在一起嘁嘁喳喳好生热闹,今天去游泳,明天去吃冰,在夏天就要结束的时候,她忽然嗅到了有些孤独的味道。没错,即使在一群人当中,她也发觉自己很无聊,尽在说着一些有的没的。之前跟关奕梵吵归吵闹归闹,但所有的假期,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索然无味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她问着自己,想想,还是不明了。
假期的尾声,温曼知道了初中的分校结果。这个地区是按照户口来给所有小学生分校的,她和关奕梵,被分在了距离很近的两所中学。
就要这么分开了,是吗?
温曼懒洋洋地躺在自家阳台的躺椅上,阳台背阴,她大吹着空调,脑后枕着一本书,怔怔的看着窗外蓝色的天空。爸爸妈妈已经开始上班了,学校要准备开学了呵。隔壁的关家一个假期都没有人在,听妈妈说他们全家回老家去过暑假了。再三天就要开学了,关奕梵这家伙还不回来么?这些天她懒得出去,就一直这么坐着发呆,偶尔加睡一个觉,偶尔看看电视,偶尔瞅几眼书柜里的世界名著。
“真无聊啊!”她打个哈欠,逼出了点点眼泪,在阳台上大声叹息。
“喂,慢吞吞,出去玩吧!”忽然从隔壁伸出半个脑袋,一双促狭亮黑的眸子眨啊眨的看她,活生生的将温曼的表情定格在最狰狞的那一刻。
“喂,你口水流下来了。”关奕梵努力将脸伸出来,隔着玻璃看起来俊脸有几分扭曲。
温曼闭上嘴巴,呆呆看着他,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了,还是一样的嬉皮笑脸,好像晒黑了些,牙齿还是很白,眼睛还是很亮,但看起来似乎又有哪里有些不同。她愣了一会,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一句:“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说这句话。”
“啊?什么?”关奕梵一脸问号,暂时停止扭动。
他前所未有的一脸傻兮兮的样子让温曼忍不住大笑出声。心情猛的好了起来。
“关小弟,出去玩吧。”温曼灵光一现,决定也给他起个绰号。
“不要叫我弟弟!”他忽然头顶冒烟,面目扭曲的同时伸出一只手来表示强烈抗议,“你这个慢吞吞!”
“你的台词似乎很少有变化呢,”温曼前所未有的捉弄他,看他气的跳脚还真是过瘾,“嘁,明明比我小还总充大。不要废话,出来啦,关小弟。”
“你这个家伙!今天不修理你我就把关奕梵三个字倒过来写!”他的脸迅速消失在那里,不过十秒她家的房门就响起“嗵嗵嗵”的敲门声,听起来很是愤怒。
过了半分钟温曼才悠悠开门,笑着看他:“你干吗啊?”
话音未落就被关奕梵用力推进门内,按到地板上猛地胳肢,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风关上。地上躺着的温曼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一边大笑一边讨饶加威胁:“别弄!哈哈哈!关奕梵!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哦!哈哈哈哈!猪啊!哈!快住手!哈哈哈哈哈!”
她笑到肚子痛,于是猛的咬牙用力翻身,头顶着他的肩膀,摁住关奕梵用力还击,关奕梵也一边爆笑着一边努力还击。打了一会两人都精疲力竭地并排躺在地板上,还不时冒出几下“咯咯”的笑声。
喘了好一会,关奕梵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专注地看她:“我们和好了喔,曼曼。”
温曼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变得大声,脸上发烫,她故意大声:“我…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啊。”
“嗯,”关奕梵闭上眼,很是自然,他扭头平躺,“我这次回老家了过暑假,本来应该玩的很开心,可是没有你在,好像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呢。”
看着他的侧脸,温曼小心地吞了口口水,脸烧的厉害。
“曼曼真是我的好朋友呢,”关奕梵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对她说话,“我们要一直这么要好下去喔,就是初中不在一起念也一样。”
温曼疯狂的心跳声忽地平静下来了,安静地听到空调咝咝的声音,空气里好像弥漫着点点安静的氛围,心里有些泛甜,又有些苦和酸。
鼓起勇气,她也用力握住他的手。
“嗯。我们要一直要好下去。”
二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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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生活很快开始,新鲜之余温曼很快结识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偶像。
没错,货真价实的偶像。
这就是来自她身边的新同桌——成绩优异兼能力突出的个性少女,方俨是也。
方俨是以顶着初进校模拟考试全校第一名的闪亮头衔被温曼所认识,刚开始安排同桌的时候,因为女生比男生要多些,所以碰巧和她成了同桌。她有些冷淡,只用不愠不火的态度和她招呼,让本打算结交好朋友的温曼有些兜头一盆冷水的感觉。
对方俨的印象改观,是经历了第一次班会之后。
初中生涯的第一次班会,主要目的在于选出班委。班主任是一个年纪四十上下的张姓男老师,据说是非常多年的校优秀班主任之一。看起来很有些威严,温曼在心里偷偷评价。
张老师自我介绍后,先是说了一通初中生活的难度和残酷,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尤其是强调了一下关于同学们的初恋问题。接下来就是关于各位班委的直接任命了,基本按照入校的排名顺序来决定——第一名是班长、第二名是团支书、第三名是副班长…以此类推,重要性依次降低。各门学科的课代表也按照老师认为的课程重要度来排:英语、数学、语文…等等。宣布完所有任命之后,温曼也侥幸捞到了生活委员这个小小头衔。生活委员,顾名思义就是为大家打扫卫生多干活动劳力差使,温曼偷偷皱眉。初中老师有绝对的垄断权力,张老师宣布完毕之后,只是淡淡扫了大家一眼,正要散会的时候,身边的方俨懒懒举手。
张老师愣了一下,他自然是认得这担任了几个最重要职务的得意门生,于是示意她起来发言。
“老师,课代表的话要求本人在这门课上是非常擅长的吧。我没有任何英语基础,所以我认为自己不适合做英语课代表。请老师斟酌一下,换个更合适当人选。”她说的坦白,眼睛直直的望向班主任的眼里。
“你说的也是,”严厉的张老师居然沉吟了一下,进而妥协,“你可以私下和其他同学商量着换换看,但任命的班委依旧是这些人。现在就这样吧。”
“喔,”方俨不爽的拖长尾音表达自己的不满,视线掉转到窗外,坐了下来。
下课之后,她对坐在隔着走道的那边一个女孩说:“况茵茵,你跟我换着当课代表吧?你英语基础好,我的数学倒是擅长。”
况茵茵?是那个长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她是班级的第二名。温曼扭头看了一眼,真漂亮,成绩好长得也漂亮,自己的周围好像都是些厉害角色呢。
况茵茵美丽的面孔似笑非笑:“这样不好吧?”
“哈,果然。”方俨淡淡笑了一声,没有多说话。
温曼悄悄问她:“你们认识?”
趴在桌上懒洋洋的方俨伮了下嘴:“小学隔壁班的。只是认识而已啦。”
“她的英语恨厉害么?” 她忍不住继续八卦,连第一名的方俨都赞赏,那有多厉害?
方俨黑黑的眼睛满是漫不经心:“从二年级就开始学啦,小学毕业之后似乎就已经完成初中所有课程了。”
“哇——”她崇拜的轻轻惊叹。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本以为当初的关奕帆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身边的几位女孩就这么强。
“班主任刚才说了呢,课代表必须期末的成绩是这门课的第一名,否则就换人,”方俨懒懒托着腮,“估计况茵茵是想看我出丑吧,期末的时候再光明正大的从我手里拿走这英语课代表的头衔。”
“她有那么…”坏么?温曼犹犹豫豫,把后面两个字咽了下去。
方俨暼暼她,拍拍她肩头:“小姑娘很单纯嘛。以后多跟姐姐我一起混吧,人心啊,阴险着那。”
“不会吧?”温曼忍不住暗自嘀咕,但倒也有些担心她,“那你怎么办啊?”
“怎么办吗?”她半眯着眼,露出自得到笑,“对于这样的人,最好的教训办法就是让她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狠狠跌倒,本以为是到手的东西到头来才发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温曼打个寒战,脖子上的寒毛竖起。
方俨自是没有漏掉她这表情,她换上危险的笑脸:“温曼同学,你觉得我很恐怖么?”
“没、没有…”她咽了咽口水。第一次碰到这么强悍的女生呢,好像不会有什么事情会对她造成任何的困扰,冷静独立,跟她有很大的区别啊。
“温曼,”方俨忽然开口叫她。
“啊?”魂游天外的她一激灵。
“让我们成为好朋友吧。”方俨第一次露出真诚的微笑,主动伸出右手给她。
温曼愣了下神,旋即开心的笑。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4 春天

“关奕帆,方俨真的好厉害,她今天的英语考试居然考了满分呢!是全班第一名喔。我看况茵茵的脸都气的发绿了。”
“方俨太酷啦!班上有个男生好像是附近的混混,她一点都不害怕,自习的时候冲他大吼闭嘴嗳!好厉害。”
“关小弟,我终于看到比你更强的人了,方俨可不仅是成绩好哦,她现在还是我们学校舞蹈队和合唱队的副队长呢,本来她能当队长的,但她说太麻烦了,所以就做了副的。还把我也照顾进合唱队了,呵呵,我以后也可以去玩了喔。”
“期末考试你怎么样啊,关奕帆?知道不?方俨这次拿了七门课的全班第一喔,也就是说除了体育和政治,她全部都是班里的第一名。真厉害,太厉害了!”
关奕帆脸色发黑的看着眼前说到手舞足蹈兴奋不已的温曼,自打她进了初中认识了那什么见鬼的方俨,每天每天重复的话题全部是围绕那家伙展开的。愤怒过争吵过伤心过,可惜完全不起作用,第二天温曼照样会笑眯眯的跟他汇报今天方俨都干了些什么让她敬佩不已的事情。
其实他不知道,另一头的方俨每天也会受到类似的荼毒。——
“跟你说哦方俨,我家对门的邻居,哎呀,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学同桌关奕帆,现在可是十二中的风云人物哦,一进学校的模拟考试也跟你一样考了全年级第一名呢,也是班长。”
“他小学的时候就很聪明,现在好像成绩也一直很好,我都没怎么见过他读书,真是不公平啊。”
“关奕帆的体育也很厉害哦,听说他现在已经进了校足球队呢,还是主力。”
“他好厉害啊,才初一就已经进校学生会了呢,他可是初一唯一的一个成员呀。”
实在被轰炸的不行,方俨忍不住怒气冲天:“温曼你能不能不要开口闭口都提那个姓关的!”
温曼没反驳,只是持续着可怜兮兮的看她,每次的最后终究是方俨不忍心继续看她可怜巴巴的眼神,挥挥手让她继续:“你当我没说。”而神经温吞吞的她就继续兴高采烈的继续关于关奕帆的八卦了。
这两个已经互闻大名的人自然会有机会见上一面,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尤其还有这方八婆性格的温曼一直寻觅机会,希望达成愿望:撮合身边最好的两个朋友也能成为好朋友。
这不,机会来了。
寒假的某天,趁着父母出去逛街的下午,温曼邀请方俨到她家做客,并且顺道叫了关奕帆。二人第一次见面,情况和温曼预计的出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偏差——呃,其实是恰恰相反。两个人都没有笑脸,关奕帆蹙眉,方俨冷冷淡淡。
“你就是方俨?”他拧着眉,这基本接近怒气的脸色估计也就只有迟钝的温曼看不出来。
“没错,关小弟。”她眉一挑,挑衅的直直看到他眼里去。
“你…”关奕帆气急,转向温曼就是冷冷的眼神。
“哎呀,没事的啦,方俨是我的好朋友…好嘛好嘛,是我不好,不应该把你的绰号告诉别人…又不难听,你不用生气啊…”温曼在他严厉的注视下,声音由理直气壮逐渐消失成可怜的尾音。
“嗯,很好,”他气的重重点头。初一的他已经比温曼高了些,此刻居高临下倒有几分气势。
在方俨眼里,现在的关奕帆活象气的喷鼻的公牛,就差没有从鼻孔里冒出白烟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温曼真是搞笑天才。
她这嗤笑更是为某人火上浇油,不过关奕帆的怒意似乎只针对温曼一人,他伸手拎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的说:“跟我过来,曼曼。”
扯着她就往她卧室走去,晾着方俨一人在客厅,温曼不忘用短手短脚挣扎,还努力找出借口:“不要啦…现在方俨还在,作为主人我要招呼她呢…关小…不…关奕帆…”
“没关系,我会自便的。”方俨坏心眼的冲他们挥手,打断温曼的自话自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风波完全是由她而起,末了还悠悠一字一顿地补充了一句,“你们慢慢的、好好的谈喔,关小弟,温曼。我去书房里找几本书看。”
“我认为真的有必要跟你好好的谈一谈。”彻底无视温曼的垂死挣扎,关奕梵喃喃念着的尾音消失在关上的门口。
方俨耸了耸肩,这关奕帆,还真是个难缠的人呢。温曼真可怜,被他吃的死死的。不过——她转转眼珠,又笑了出来,——看方才的情形,关奕帆,其实也是个相当可怜的家伙吧!谁叫他喜欢迟钝的温曼呢?
不过两个人好像都还没发觉这感情,真好玩,可以乐观估计今后是有好戏看了。呵呵,方俨摸摸鼻子,贼笑着去书柜里淘宝去也。
卧室内的关奕梵已经熟门熟路的找了椅子坐下,一言不发。
他这时黑着的可以跟包公媲美的脸色,若温曼再看不出来就是瞎子了。她在门板前战战兢兢的吞了口口水,好像从来没有见关小弟气成这个样子呵!她做错什么了吗?她挠头想想,好像也没有啊,对了,除了把他的外号告诉了方俨。可是就只是一个外号而已嘛,关小弟自己还不是给她起了很多外号,什么吞吞啊、笨笨啊,当初几乎全年级的同学都知道,她只是告诉了方俨一个人而已啦,而且这是她的好朋友嘛。
仔细想了想,她确定自己没有错,看关奕梵还是一个人兀自坐在那里生气,壮了壮胆,她故意大声理直气壮的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错嘛,你不说话,我先出去了招呼方俨了喔,你一个人坐一会吧。”
她的手刚摸到门把,身后已有一阵旋风刮来,眼一花,她被反身困在关奕梵两掌之间。
两人的距离好近,瞪大的双眼正好对着他的鼻子,温曼不禁心跳加速,脸也变得有些红,伸出手直觉的想推开他,却低估了关奕梵的力气,到后面只是傻傻的贴在一起,她有气无力的出声:“你走开啦…”
关奕梵一瞬间回神,马上收回双手立直了身子,过了一会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你的手。”
温曼几乎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双手还放在他胸膛上。连忙将手背后,整张脸红的快要烧起来,低声没话找话的抱怨:“都怪你啦…”
“我是不高兴,”看着她半低着的脑袋,关奕梵出声,“看到曼曼跟那个女的走那么近,我怕你被她带坏了。”
“呃?”温曼的羞赧尽数褪去,张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副认真表情的关奕梵。
“你太单纯了,那家伙很复杂,她会利用你。”他口吻严肃的告诫温曼,生怕小红帽一个不慎就被大灰狼给吃掉。
要是方俨听到关奕梵的说法,恐怕会笑得打跌。
可惜温曼不这么认为,眼中迅速聚集泪水,她握起拳头用力捶着关奕梵的肩膀,仿佛母鸡捍卫小鸡一般的保卫姿态:“不许你说方俨的坏话!她是我的好朋友!你这个坏蛋!”
关奕梵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和婆娑泪眼吓的几乎傻掉,反应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捉住她恨恨敲他的手,凶巴巴的吼回去:“笨蛋!被人家利用了还不知道,还说我是坏蛋!我看我是脑袋坏掉了才想保护你!你居然骂我!你居然为了她骂我!还哭!你这个大笨蛋!”
“关奕梵你是大坏蛋…呜呜…说方俨的坏话…我不理你了…呜呜…”她哭的泪如雨下,好不委屈,看关奕梵毫无悔改还骂她是笨蛋,更加伤心,呜呜咽咽的哭着。
“笨死了,我真是好心被雷劈!我要是再管你,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他气的头顶冒烟,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跟他绝交,谁怕谁啊?火烧屁股一般的推开温曼,他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方俨正沉迷于某跌宕起伏的小说之中,只听到“砰”的好大关门声,接着就是哭的抽抽噎噎温曼可怜兮兮的从卧室里走出来,“方…俨…”
“怎么啦怎么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方俨一叠声的问,手忙脚乱的扔掉手中小说,赶紧去哄人去也。
坐在沙发上哭了半天,方俨终于搞清了他们吵架的原因。听完后,她强忍着脸上有些抽搐的面皮,无力的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上帝,谁来打晕她?哪里有这么无聊的两个人,够无厘头的理由,亏当事人们还能毫无知觉的争执下去。服了服了。
温曼还在絮絮叨叨关奕梵的不好,再三表明她维护方俨的坚决立场,明白自己此刻笑出来的话会被温曼恨死,所以方俨努力牵动嘴角肌肉,柔声安慰她:“好了,不要计较,可能关奕梵其实不是那么想的…”
“谁说的?他最坏了!他是天下第一坏的坏蛋!他从小学的时候就每天欺负我!一年级的时候…”温曼早已反应迅速的尖叫起来。
眼看她又要开始如数家珍般的说起他们的交往历史,方俨连忙截断她的话头:“好好,他最坏,他是天下第一坏蛋。”
“他坏!”
“他坏…”
“他欺负人!”
“他欺负人…”
温曼说一句,方俨就赶紧以示忠诚的跟一句,直到说的眼皮打架嘴巴抽筋,这姑奶奶总算饶了她。
看来平时对温曼的理解有误区,一直还当她是温吞吞的好脾气呢,哪晓得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直到暮色西沉,方俨才得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真是一个辛苦的寒假啊!她仰头哀叹,几乎逼出几行热泪来。
事实证明她还是估摸差了些许,和关奕梵正式闹翻的温曼从此黏着她,几乎天天形影不离,方俨心中叫苦连天表面上还得热情招待。在得知她小小年纪就一个人住在外面、饮食起居全部由钟点工负责的时候,温曼的同情心更是大大泛滥,自此天天拉着她去家里吃饭。
方俨哀叹涟涟,或者她性格还是比较冷情吧,一直以来都习惯了独来独往,对于温曼的这种热情实在吃不消,一天过下来几乎和打了一仗差不多。
在寒假即将结束的时候,方俨终于清醒的认识到,现在的温曼完全是一个病态的家伙。若就这么和关奕梵僵持着开学,她必然会有一个悲惨的学期。
这一切,都是由某个罪魁引起。
擒贼先擒王,她完全清楚这一点。于是主动找上了关奕梵。
关奕梵见她,本该是阳光灿烂的帅哥立刻变成黑脸包公,变脸的速度之快让方俨忍不住泛出笑意,眼见他就要甩上门,她连忙出声:“我是为了温曼来找你的。”
那男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她拨开他手,自顾自的走进他家。布局和温曼家类似,但是装潢却少了温馨多了豪华,暗自打量评估了片刻她自行找了客厅的沙发坐下。
关奕梵显然对她有着深刻的敌意,后仰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眼不屑的看她。
真不喜欢他这眼神,方俨的报复心成功的被他激起。一开口就是惊天地泣鬼神:“关奕梵,你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头一次看到那总是鼻孔朝天的关奕梵张大嘴,露出见到鬼的表情。
方俨蓦地心情大好,又重复说了一遍,努力带上真心:“你做我的男朋友吧。”

5 暖风

“方俨…”
“你…”
温曼一个下午都在吞吞吐吐。
“嗯?”沙发那厢的戴着眼镜的长发女生显然无视她的存在,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迳自捧着《傲慢与偏见》看的过瘾。这男主角也太过骄傲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钱一点帅一点么?看到伊丽莎白让他动心欲言又止还真是大快人心呢。
“听说…你跟…关奕帆…”她欲言又止。
方俨的耳朵压根没有放在这里,只是敷衍的有的没的哼哼两声。
“表白了…是么…”温曼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细若蚊鸣,脸上不合适的飘出两朵红云。
“喔…嘿嘿…呵呵呵…”方俨读到精彩处,发出有些猥琐的笑声。
“你这么笑是什么意思?”红晕不见了,温曼脸色有些僵硬。
“嘻嘻…”某人充耳不闻的笑,神情兴奋。
“方俨啦!”温曼终于未能沉的住气,双手拍下她的书,直直看到她的眼里。
“干吗?”方俨终于正眼看她,“我正看到精彩。”
“你跟关奕帆表白了吗?”她头一次说的这么流畅。
方俨转转眼珠,终于想起几天前的这一出乌龙戏来,隐约记得关奕梵瞬间变黑的脸和极其没有绅士风度的把她赶出门的举动,有些郁闷的她挥挥爪子:“别提了。”真是耻辱,从来没见过那么没有风度的男生。太差劲了!心里对于某人的评价又低了几阶。
温曼看着她,担忧的神情传到眼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关奕梵只是稍微跟我提了一下,他不肯说,你也不肯说。”
哟!原来是关小子去主动宣传的啊!可惜她的一世英名!——方俨脑袋后仰躺在沙发上,无力感慨,——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啊。当时她就是气不过关奕梵的态度,只是想吓唬他一下,未料到毁了自己的名声…后悔啊后悔。
“方俨?”见她默默不语,温曼早已着急的不行,“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啦?”
她的声音软软拖着,好可爱啊,方俨忍不住伸出魔爪捏捏她软呼呼的脸蛋,开口安慰:“没事啦,只是我随口捉弄他一下,他当回事了。你不要误会。”
“真的吗?”善良可爱的女孩依旧闪烁着眸子确认。
方俨头一次有了犯罪感,莫非那么捉弄关奕帆是不对的?看到温曼真实的关心的神情,她的心里忽然有个地方变得软软。
“真的真的,”她继续揉揉她的脸,笑容不自觉的变得有些温暖,“那个关奕帆啊,我是看他不顺眼的,估计是星座血型不合吧,呵呵。跟他表白,只是开玩笑,想看看他惊慌失措的脸,没想到失败了。”
“原来是这样啊,”温曼放下心的抚抚胸口,然后露出灿烂的笑脸,“害我担心死你了,这些天你也一直都不怎么说话,无精打采的,经常跟你说话你好像也都没听到。今天关奕帆告诉我这事情,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方俨翻翻白眼,拜托,不要构造出一副她失恋的样子来好不好?这个关奕帆,居然借着这籍口和温曼和好。被人利用了啊!——她不甘心的咬牙切齿暗咒几声,拍拍温曼的头,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安慰:“不用担心啦,曼曼,我很好。”心里已经计算出n种方法来惩罚关奕梵这种吐槽行为。他喜欢温曼吗?虽然不能完全确认,但是起码态度很在意、相当在意。这就好,温曼这种性格的乖乖女,让她来保护吧。否则被那霸王似的男生夺了过去,得多么受委屈啊,——她在心里为自己的善良而感慨雀跃。
心里这么想,于是伸手拨了拨温曼有些凌乱的短发,漾出真诚的笑:“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曼曼。”
“嗯?”温曼后知后觉的一脸问号,看方俨露出的温暖笑容,到也没有多问。
新的学期很快开始,关奕梵和温曼的僵局,随着方俨的告白事件自然而然的消解,只是两人之间相比以前,似乎多了些什么,也好像少了些什么。在一起的时候,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经常说着说着就冷了下来。对于这场景,温曼着急,关奕梵更着急,只有方俨一个人听了温曼的描述后乐不可支。
要让他在意,但追逐的过程又不能太容易,这样得到的幸福才会值得珍惜。方俨仔细的评估着温曼口中关奕梵的一举一动,猜想着他们下一步可能的进展。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关奕梵别扭的不肯开口跟方俨讲话,方俨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所以三个人聚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却每每以尴尬收场,渐渐的温曼也开始下意识的避免制造让他们在一起的机会。
这样的温曼,似乎越来越不开心了哟。方俨自沙发上瞥瞥专心写作文的短发小姑娘,圆圆的脸,大大的眼,只是仿佛少了以前名为开心的一种光芒。眨眨眼,她忽然开口:“最近关奕梵在做什么?”
温曼过了三分钟才反应过来方俨是在问她,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她:“关奕梵吗?我不知道呢,好久没见到他了。”
这可不是个好趋势呢!方俨暗自扼腕,虽然关奕梵同学在她眼中不过是狗尾巴草一根,可别的女生肯定不会这么认为啦。可怜的温曼这温吞吞的性格,恐怕要让她察觉到他们的感情是比登天都难吧。谁让她交到乐于助人的自己呢?在一切未明了之前,暂时,由她来帮她守护住那个霸王男吧。
眉头一皱,她已计上心来。
第二天放学,方俨随便找了个借口甩掉了黏着她的温曼,径自到十二中去拜会大名鼎鼎的关奕梵关大王子去也。
一路上许多学生指指点点看她,穿着别校的制服跑到隔壁中学来大摇大摆似乎真的有点嚣张喔,方俨偷笑,忽然发觉自己骨子里的叛逆还是相当严重。于是收敛了得意,冷漠的穿行在人群之中。
关奕梵,一年级三班。很快找到他所在的班级,探头探脑的从玻璃窗看过去,已经放学了,作为班长的关奕梵还在班里跟几个人讨论着什么。今天果然是他们班委的例会。温曼可能自己都没有发觉,关奕梵的一切的一切信息,她都清楚无比。方俨敲敲额头,暗自叹息。
几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关奕梵坐在一边,莫测高深的看着他们。看那样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他什么事情,抬腕看了看时间,方俨伸手敲了敲他们的门。
众人看她的眼神一致且愕然。
“关奕梵同学,请你出来一下好么?”方俨用上温婉无比的语气,成功且清楚的听到关奕梵到抽一口冷气和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声音。
他的脸再次迅速的黑下去,跟她在一起,说不定能培养出未来著名的川剧变脸大师,也未可知?
方俨好心情的挥手,关奕梵低声交代了什么,迅速的走出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迅速有力的躲进角落。
“你来干什么?是吞吞让你来的么?”少爷他一看就知道心情不爽得很,其实他本来的心情还好,只是一看到这妖女方俨,就莫名的头皮发紧加郁闷非常。
“你很在意温曼吗?”眯起了眼,方俨冷冷的说。真是佩服这关奕梵,一见面就能让一向冷静的她怒火爆发。不多废话,她直奔主题。
成功的看到关奕梵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在意她,就不要让她感到为难。”方俨冷笑,“你聪明得很,为什么不明白?”
他的俊脸扭曲:“那还不都是你害的,吞吞本来是性子再好不过的,自从碰上你,就老跟我闹别扭!都是你在后面挑唆吧。”
“我呸!”方俨不耐烦的打断他的控诉,“少找借口,说到底,你就是自我为中心习惯了,所有的人和事都必须围绕你为中心转动。若不是,你就会觉得不爽。关大少,你还真是霸道的可以。”
被她完全的戳穿,向来自信骄傲的他有些恼羞成怒,“你乱讲!”
“如果我乱讲,你就不会是这反应了,”方俨翻翻白眼,轻轻哼了一声,“温曼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不会看着让她受你的委屈。她是性格好了些,神经粗了些,但毕竟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如果你真的在意她,就请多放点心思在她的感受上。一味的霸道到底,你当自己是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么?不要有一天弄僵到她永远不理你,那时候才知道后悔。”
关奕梵脸色铁青,却又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她的话来。
“而且让我告诉你,关小朋友,”方俨继续说教,口吻仿佛大姐教训小弟,“就你这别扭性格,以后能好混到哪里去?照现在你这个性和交往手段发展下去,不远的未来用‘刚愎自用’四个字形容再合适不过。所以我好心劝你,无论是从什么角度考虑,现在开始考虑一下换一种跟别人的交流方式吧。”
见他紧紧抿着唇,她微笑:“温曼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相信你珍惜她的程度不会亚于她珍惜你。言已至此,该怎么做你自己衡量吧。”
说完潇洒的甩头就走。关奕梵站在原处,久久没有动弹。
夜幕降临,关奕梵难得的上门主动来找温曼。一言不发的躺在她的床上,定定看着天花板,问不出什么的温曼只好在一旁安静的写作业。
静谧的气氛中,流淌着某种很温情的感觉。
“吞吞,”关奕梵终于开口叫她。
“嗯?”温曼努力的在跟数学作战,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方俨,真的是一个很个性的人啊。”他难得的称赞。
反应缓慢的温曼头一次迅速抬头睁大眼惊奇的看他,一脸不置信的模样:“你说什么,刚才?我没听错吧?”
关奕梵轻轻笑,看来那个妖女对吞吞的影响力真是不能低估,居然能让她有这么敏捷的反应,他抬头继续看着天花板,喃喃的说:“没什么啦,吞吞。”
“到底是什么啊?你再说一遍,刚才我没有听清楚。”温曼写不进去作业,慌忙跑到关奕梵跟前,眼巴巴的瞅着他。
“我只是在想,”关奕梵掉转视线,看着憋的脸红扑扑的她,轻轻揉了揉她的短发,“如果曼曼是我的好朋友,那么,我要让她尽量的快乐,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第一次见识到关奕梵简直可以说成是低声下气的口吻,温曼口齿不清外加磕磕巴巴。
“笨,”他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笑容里有了宠溺的味道,“我的意思是,你的朋友,我也会尽量当成自己的朋友。”
如愿以偿的看到温曼灿烂的笑脸,他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我会努力的,曼曼。即便不能成为朋友,起码以后不会再让你尴尬。”

6 轻雨

初中的时光转眼即逝,那句话怎么说,快乐的日子总是容易失去。就那么烦恼快乐着,中考来临了。
漫长的三天考试完毕,接下来是长长的、炎热的暑假。遭遇人生中第一个十字路口,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显得重要非常,似乎参加过这考试以后,人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这个长假,虽然也没有任何作业,但过得跟小学毕业的假期差了好多,毕竟一来有了升学的压力,二来老师在不停的耳提面命高中的节奏功课如何恐怖云云,所以学生自然不敢懈怠,即便家长并没有做过多要求。
热气腾腾的图书馆自修室,四处能看到捧着高中课本的学生面色或通红或惨白,风扇不知疲倦的转着,更显燥热。
中考成绩,马上就要出来了。
温曼百无聊赖的看着化学书,这是高一的课本,难度感觉大了许多。化学…她真不喜欢这门课程,那么多的元素符号外加方程式,记得好辛苦。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看书看的兴致勃勃的某人,不动声色的从桌子下面一寸一寸的移出一本方才借来的热乎乎的言请小说。初中的女生中极其流行这个,比起所谓世界名著来说,各种各样的帅男美女柔情蜜意要有意思多了。
现下她看的这本,讲的是一个无比有钱潇洒能干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在遇到冰雪聪明冷静睿智漂亮能干的女主角之后,终于改邪归正的故事。方俨对于此类的书很是嗤之以鼻,但她却很沉湎于其中。霸道的关奕帆可不是只有不屑那么简单,他非常认真的翻了几本,碰巧都是有某些令人喷血的镜头描写的,脸色黑漆漆的他勒令她不许看,否则就要报告给她爸妈。——所以,可怜的温曼只好偷偷摸摸。
如方俨,如关奕帆,优秀个性如他们,应该是不会沉湎于幻想的吧。温曼吐吐舌头,只有平凡如她,才会对未来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期待。虽然知道不切实际,但是看起来还是很爽。过瘾,对,就是过瘾。
“关奕帆,关奕帆,”她做好准备,确认没有被发觉,然后捅捅身边看书看的全神贯注的男生,小小声的报告,“我要去个厕所。”
“嗯,”马上要升进高中的男孩已经有了可观的身高,帅气斯文的外表下依旧是野蛮本质,所以温曼早已自觉的改口,不敢轻易叫他深恶痛绝的绰号“关小弟”,免得霸王一个不快修理她。
顺利过关嗳!温曼心中窃喜了一小下,捂着肚子就要往外走。书藏在衣服里,万一这时候掉下来可就穿帮了。
看温曼做伤病员姿势蹑手蹑脚的摸出去,关奕帆的眼神有些莫测高深。看看桌上摊开的书,居然还停留在半小时前翻的那一页。忍不住的,他轻轻叹息。这个慢慢吞吞,要说笨也不是,就是懒的可以,而且经常用“超脱”这类的词汇来为自己的不思进取辩白。之前的中考,是他和方俨两个人押着她,超过三个月的时间一天天的看着过来的。如果在未来的高中时代,他们不在她身边,她要怎么办?这次的中考虽然报了同一所学校,而且按照估分来说,她也能够打着擦边球考进那所省重点,但到时候人才济济,如此没有压迫感的她一个人会怎么样?
关奕帆皱眉,货真价实的替她担心。
而且,关于方俨…那个笑容冷清绝对自我的女孩,那个消息,也瞒不了吞吞几天了吧。
他搓搓眉心,烦恼之极。殊不知此举为他带来众多艳羡目光。
气质忧郁的校园帅哥嗳——坐在四周的几个女孩吃吃的偷笑。
这也就是表面上看起来是的事情吧。
“慢慢吞吞,你在这里多久了?”温曼坐在楼梯的转角处,正看的投入,忽然一个黑影罩在了上方,说话的人有着明显的不悦和火药味。
“啊?”她惊叫一声,难得反应迅速的跳了起来,可见做贼心虚于她来说是压力十足的事情。直直跳起来的后果是“砰”的一声重重撞上了某摆着严肃面孔高高在上的关奕帆的下巴。
“好痛!”她几乎没逼出两行热泪来,捂着脑袋直接蹲在了地上。
言情小说哗啦哗啦的从肚子里掉出来,一、二、三…看到恶俗兼肉麻的封面和书名后,关奕帆的怒火积累到了某个程度。
但如今的他已变得内敛,不若以往那么暴躁,眯起眼,他轻轻揉着下巴,淡淡的语气开口:“你上厕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而且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呢,曼曼?”
蹲着的温曼忍不住冷汗直冒,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基本上关奕帆的喜怒哀乐她可清楚得很。用上这种淡漠的语调,而且叫她“曼曼”,这一切的细节都已经说明——关奕帆的怒火已经到达了最高的红色级别。
“关小…奕帆,”她站起来,不忘揉着脑袋,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他,“我、我只是觉得化学好无聊啊,就想出来放松一下。我不是有意不努力的,化学真的好难喔。我错了,你、你别生气…”
关奕帆的眼神倏地深沉,轻轻一点头,他露出笑容:“嗯,你继续。”
完了!他更生气了!温曼的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刚才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她努力仔细的想,完全想不出来啊。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百米很烂,此刻真想捡起那几本书落荒而逃。“我、我…你…”她完全的结结巴巴外加脑袋短路。
看了她在那里低着脑袋径自烦恼和嗫嚅,半晌,关奕帆默默叹息,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温曼抬头看他,他的手顿了一下,继续轻轻揉着。看他只是一径的脸色深沉,她的眼睛眨巴眨巴,危机好像解除了嗳!怎么解除的?完全不知道。
“你这么混,以后怎么办啊…”他看她状似无辜,过了好一会,才摇头叹息。
关小弟,跟她在一起以后,好像操心的事情越来越老了呢。——温曼心中暗自嘀咕,没敢说出来。——看他一脸沧桑担忧,好像她的爸爸喔。皱皱鼻子,她忍着没笑出来。
拨拨她的一头短发,关奕梵把她唇角压下的笑容看在眼里。他的生气,只是因为她没有说实话,虽然是无伤大雅的谎言,但是他依然不喜欢被她所骗。看温曼的战战兢兢,忍不住心软,终于没有生气。
他的脾气,好像变好了啊。他无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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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的榜很快发了出来,如关奕梵所料,三人顺利进榜,关奕梵和方俨更是风光的杀入了全年级前十甲。
拉着他,温曼要第一时间去向方俨报喜。一路上,关奕梵欲言又止,看她灿烂的笑脸,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按了好久的门铃,终于打开了门,露出方俨乱糟糟的造型以及略微惊讶的脸。
“你们,怎么来了?”她在门后踢了踢东西,清出一条路来,方才闪身让他们二人进来。
温曼疑惑的看着方俨,好几天没有见到了,甚至连今天约她一起去看榜她都说在忙,房间里很乱,和平日里的乱还有些不同,四处堆着纸箱。
关奕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用力将沙发上堆着的衣服扔在地上,方俨脸色有些苍白,一屁股坐了下来,抹了把汗,她微微一笑:“你们坐,自便。”
关奕梵不声不响,拉着温曼坐了下来。
“喂,小漠,端两杯果汁出来。”她扬着脖子冲卧室叫了一声。
“喔。——”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拖长声音答应着走了出来。好漂亮的小男孩!温曼猛地睁大眼睛,这男孩的漂亮跟记忆中的关奕梵截然不同,关奕梵更多的是聪明精干,而这“小漠”则是纯粹的美丽。精致的眉眼,粉色的唇,乌黑的头发,整个人漂亮的模糊了性别界线。
直到那男孩微笑着把果汁递到了她的手上,冰冷的触感才让温曼蓦地回过神来。小漠只是轻轻一笑,然后将另外一杯果汁递给了她身后的关奕梵。
他的眼神冰冷,小漠只是淡笑。路过的时候不动声色的重重踩了他一脚,彬彬有礼的道歉:“不好意思,没看到。”
这小子不大,力气到不小。
关奕梵冷哼一声,不屑与他计较。
“小漠——”方俨淡淡叫了他一声,聪明如她,如何看不清楚?“你继续去收拾吧,我跟他们聊聊。”
“好。”漂亮小男生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转身回去方俨的卧室,还不忘轻轻带上门。
“这孩子是谁家的?好漂亮。”温曼好奇的问,从来没有听方俨提起过呢。
“我捡的,”方俨语出惊人,喝了一口小漠特意递给她的冰果汁,轻轻嘘了口气,感觉好了些。
“啊?捡的?”温曼吃惊的张大嘴,连关奕梵也露出难得一见的好奇表情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完全不知道?”温曼继续发问。
方俨后仰,舒服的躺在沙发里,有些言不对题的嘀咕:“这些天累死我了,感觉有些中暑。”
“方俨啦——”温曼拉长声音,摇摇她的胳膊。
“一年以前吧,差不多,”蹙了蹙眉,方俨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她。
“啊?!——”难得的听到关奕梵和温曼发出整齐划一的惊叹。
“那个时候?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温曼立刻变得泫然欲泣,眼神仿佛被抛弃的小狗一般楚楚可怜,“亏人家还把你当作那么好的朋友,这么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你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天天跑到我这里来看?小漠开始有些自闭的,为了不吓着他,我只好瞒着你啦。”方俨随口扯了几句,然后笑得开怀,“开玩笑啊,这一年来我又当爹又当娘的容易么?如果再额外要应付你,你还让我活么?”
“这样啊。”温曼果然好哄,她坐回位置认真思忖,反省自己的相处方式是不是让方俨觉得不自在。
这家伙果然是妖女!关奕梵在温曼身后不爽她被耍的团团转,于是淡淡提醒:“吞吞,说正事。”
“对喔,”温曼悠悠回神,恍然想起正题,“对了,方俨,今天我们去看榜了,你考了年级的第七名喔,我们又在一个高中读书咯,真好。”她兀自笑得开怀。
“曼曼,”她开口唤她,打断她的温暖笑意,虽然舍不得,但这一天终于来了呢,“要跟你说对不起,但是我还是要说。曼曼,我要走了。”
“走?”温曼惊奇的张大眼,一时消化不了她的含义。
“对,没错。我要去国外念书,手续已经全部办好,后天就走。”
方俨说的轻松,温曼晃了晃身子,恍然觉得耳边雷鸣轰轰。

7 风雷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温曼轻轻念着书上的句子,重复了几遍,忽然觉得眼中有了些许湿意。
又想起方俨了呢,那个打了个招呼就消失掉的好朋友,那个笑容冷冷内心温暖的女孩。这时的她,会在哪里呢?
美国?加拿大?欧洲?或者是世界的哪个角落?
走了之后,方俨太忙,而且由于父母的缘故频频更换地址,刚开始还能保持一月一封信的联系频率;后来随着她对另一种生活的适应和投入,越来越多的期待加在了方俨的身上。她的信越来越慢,内容也越来越少,掐指算算,上一次收到方俨的信,似乎已经是四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
那么要好的朋友,如今也如此远离了。吸吸鼻子,温曼眨了眨眼,眼圈泛红。想起方俨微笑的面孔,一切都恍如昨昔。
现在已经是高二年级的期末,他们,马上就要进行文理分班了。
无意识的摆弄着手中的圆珠笔,温曼蹙眉,径自烦恼着。
她算是幸运的,高中的开始,她和关奕梵又分在了同一班。并且照顾她的关小弟,利用班长的职务之便,不过几个月光景就和她成为了同桌。或者,他们之间也真的算是有缘分的了吧?从小学开始,一直到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但是越如此,温曼心中就越有隐隐的不安。大约是因为方俨的突然消失,实在让她痛苦的时间太久,从心底里,她非常害怕再失去身边的关奕梵。
孤独,应该来源于心底的不自信吧。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是跟不上关奕梵的步伐的。他们像是一直以来相伴着的平行线,现在,到了他们各自分离的时候了。
这两年来,她追随他,追的非常辛苦。一点都不快乐。
一进高中,课程的难度加倍不说,作为重点高中的他们更是被老师每天耳提面命,心里压力巨大;另一方面,越深入的学习下去,温曼就越发觉自己的兴趣完全不在理工科,非常努力的结果,也不过是争取到不上不下的成绩。高中时代的关奕梵已经完全展露出他的才能,无论是成绩、交际、领导各个方面,他在这重点学校中都是出类拔萃。
如果没有文理分科,她大概还是会这么懵懵懂懂的一直跟着他的步子吧,包括第一次报志愿,温曼也是想当然的填了跟关奕梵一样的理科。直到语文老师看到她课桌上填好的表,睁大了惊奇的眼,诧异的反复问道:“啊?温曼,你竟然报的是理科?”她才恍然发觉这事情的重要性和自己的漫不经心。
手指不由得用力的将志愿表捏出痕迹来,温曼咬住唇,她这么填,某种程度来说,也有一种逃避的心态掺杂在其中。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善于分析的人,尤其对于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迷迷糊糊,没有方俨和关奕梵那样的锐利。但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老师说是节骨眼的时刻,她是不是真的需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忽然想起方俨上次的来信,简单的几句话,并没有说许多她自己的事情,——“亲爱的曼曼,忽然想起,现在是不是到了文理分科的时候了?依你的性格,十有八九会选择跟关奕梵一样的理科吧。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你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毕竟,你的梦想,你的未来,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帮你完成和把握。什么时候你真的明白我这话的含义,你就是真的长大了。方俨。”
大概是因为她的字数太少,温曼并没有看很多遍和往心里去,只顾着自怨自艾来着,以为方俨于她已经有些敷衍。但现在想来,才隐隐明白了方俨说这些话的深意。
在方俨的眼中,自己,是根本不适合读理科的吧?聪明如她,自然也清楚了解自己的软弱,所以才会写下方俨式的鼓励来。没有很明白的感情抒发,没有很煽情的友谊长久;方俨,只是用一贯最简洁实用的方法给她支持。
忽然之间,泪水几乎要溢出来。原来,不管距离多么远,方俨还是会关心她,还是这么了解她。
“怎么了,曼曼?”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距离不远,有暖暖的气息抚过她的脸庞,“已经放学了,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喔,没、没什么。”温曼赶紧抹抹脸,勉强笑着看向忽然回来的关奕梵。
“嗯,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他第一眼就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凑近了她的面孔仔细看了看,“好像哭过似的,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真的没什么啦,”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用力推开他,不让他上下打量。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关奕梵干脆坐下了凑近,捉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问她。还好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教室里剩下的人不多,大多都在埋头苦读;所以他们倒也没有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真的没有,”忽地变得很不自在,一直以来烦恼的根源出现,让温曼心里有些怪怪的。她难得地用上坚持肯定的语气,用力地将他的手一根一根指头掰开。
“曼曼,”关奕梵的面孔变得严肃,虽然不过是个少年,但板起面孔的样子却已经有了几分威严;这样的关奕梵,是她最不喜欢面对的。他一旦换上了这样的表情,就代表着这件事他是一定要弄得清楚明白的。
温曼在一厢兀自烦恼着,却不知道关奕梵也有头大的事情。对于她百转千回的思维方式,他发觉自己是越来越难以理解。尤其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在他们之间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温曼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偏偏加上了温吞吞的个性,任他怎么问都问不出所以然来;每次的争执仿佛全是他一个人在唱戏,想发火也找不到出口。对于这样的温曼,他从心底充满了挫败感。
可惜她不知道他的感受,他也不理解她的想法。
关奕梵此刻的刨根问底,让温曼有些不知所措的恼羞成怒,说出的话也分外地不经思虑,“你叫我做什么?我烦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你…”一句话噎得关奕梵哑口无言,怒气瞬间飙到最高点。若对着别人,或者他会用冷嘲热讽还以颜色,但对着青梅竹马的温曼,他忍了几忍,终于将恼怒的冷言冷语咽了下去。
“嘿!”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连书包都没有收拾,拂袖而去。
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形于外的怒气了,温曼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夕阳把教室映得彤红,看着空空落落的门口,他一直没有回来。
他们之间的友谊,恐怕就要这么结束了。骄傲如关奕梵,在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之后,应该是很难原谅她了吧,尤其如果不是她主动低头的话。
太阳终于落了下去,同学一个个的离开。黑暗中她独自坐着,过了很久,他依旧没有回来;她的头慢慢垂向了桌子,终于,哭了出来。
一个人在黑暗中,声音低低地抽泣着。
“我真是笨啊,”她在心中默默想着。其实,明明是为了害怕失去他而烦恼,却用伤人的话把他推了更远。自从方俨离开,她已经渐渐不再与人交付真心。虽然也有很多的朋友环绕,但自己也清楚明白,这些人她并不会再像对待方俨关奕梵那样上心——清楚记得他和她的生日、会惦记着他和她过得好不好、担心他和她的饮食起居。
时间缓缓流过,让她渐渐忘记了方俨的面孔,生疏了她的笑靥悲伤。在这种情况下,温曼就变得更加紧张关奕梵。她希望他一直能够像她重视他那样关心着自己,她希望他永远不会有比她关系更好的朋友,她希望…
忽然想起了关奕梵在初中时跟她的争吵,为了方俨而闹的那些别扭。现在想起来,或者那时的他对她,也是有相同的想法吧。可是现在的关奕梵,他还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肯定,不会了吧。他的生活,自己是清楚不过的,繁忙且出尽风头。渐渐的对她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上心,——学生会、踢足球、各科奥林匹克竞赛、班干部…他的生活,早就已经充斥着五颜六色,不若她,是单一枯燥的灰。
“毕竟,你的梦想,你的未来,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帮你完成和把握。”——忽然间,她又想起了方俨的信。是这样吗?现在,已经到了开始实践梦想的时候了?
可是,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呢?忽然发觉,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温曼的眼泪渐渐止住,托着腮,她怔怔想着。虽然不了解自己明确的目标和梦想,但可以明确的是,现在,她非常不喜欢理科。
深深呼吸,温曼揉揉自己的鼻子,用力吸了吸。已经是盛夏的时节了,她,必须要做决定了呢。
眨眨眼,拿出那张志愿表来,在月光灯光微微投进来的教室里,她一笔一划地填完了那表格。在“志愿去向”的一栏中,工工整整地写下“文科”二字。填完后,她愣愣地看着那表格,忽然眼中又有了些许酸意。
淡淡地笑了,她咬着唇,将那表格塞进关奕梵的抽屉。他是班长,表格全部要交给他。明天,应该会能看到吧。
如果他们注定会分开,那么这一次,让她迈出第一步吧。
黑暗中,她孤独但坚定地离开,满脸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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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更新温吞吞了,其实某米的更新速度完全取决于大家的看书取向啦。现在因为工作的缘故,大约每周只能写出5k左右的样子来,大家来投票要看哪个吧^_^

8 觉醒

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对不对?
十七岁的生日,嗯,过了这晴朗美丽的一天,她就又向成年迈进了一步哟。——温曼吃吃笑着,心情如天空一般湛蓝。
几个月的光景过去,如今的她已经成了一名文科班的准考生了。虽然到了新的班级,要面对许多生疏的面孔;但因为女生远远多于男生,对于温曼来说,到也算是游刃有余。尤其少了跟关奕梵的靠近之后,多数女生对她唯一的敌意来源也已经不翼而飞,在这状况下,向来存在感薄弱的她,自然是非常容易加入一大帮女生的圈子当中。
除了这“好处”,离开了关奕梵,她还恍然发觉自己不必再小心翼翼:——不用上课专心致志、可以在自习课上魂游天外、不必再为自己的胡写乱画被他看了去后羞赧担心…生平第一次,她有了非常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忽然之间,洋溢着名为自由的味道。
这样,也是很不错的事情吧?想着的她不自觉地笑了,但是笑着笑着,却又有了寂寥的味道。
关奕梵,这一次,他真的很生气呵。
那日之后,虽然温曼没有直接道歉,但已经有了主动和好的意思;开始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跟他讲话,但是他的态度,总是淡淡。尴尬之下,温曼也只能渐渐缄默。没有说开的后果,就是他们不自觉的远离;甚至连她的志愿表,他都没有问过只言片语。
还没有过多久,他们就已经是陌路了呢。温曼苦笑着,本来以为这疏远的过程会很漫长,因此她为了选择文理科而犹豫了那么久;可是谁又料到,不过就是她的一句话,他们就变成了今天这样的结局。原来,美丽的友谊也如同水晶一般,轻轻碰触,就会碎得片片。经营感情的过程,不会比念懂化学所花费的心思少。
真是辛苦呵。那些友谊的花儿,难开易败;比如他,比如她。自己曾经非常努力地去呵护,但最后,似乎最珍视的,只有她一人。
心里有些涩涩的。
不要再想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喔,不开心的事情统统不想。——温曼摇摇头,轻轻对自己说。
抬头看天,她努力甩掉这些不愉快和烦恼。
事实证明,天也不遂温曼所愿,一个白天过下来,她只有一个字:烦!
新交的朋友们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她的生日;中午回家看到了爸爸妈妈留的字条和剩饭,——一个人要去市里的教委开会,另一个要去隔壁城市的兄弟学校听公开课,繁忙之下,对于她的生日只字未提,恐怕压根就忘记了这一天吧;下午的时候,心情低落懒洋洋的温曼,又频频被老师抓到出神的现行,狠批之下险些让她泪落当场。
放学的时候,她一脸郁闷地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忍了几忍,才没有把手上的书本重重砸下去。
真是一个倒霉的生日,倒霉死了。往年从来没有这么倒霉的,总会有爸爸妈妈做的好吃的,还有关奕梵的惊喜礼物。
手上收拾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不知道,关奕梵他,还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么?往常的每年他都一定不会忘记,今年呢?和她生气决裂的他,还会记得吗?即便记得,还会送她礼物吗?
咬咬唇,之前关于自由的自我暗示的快乐,此刻已不翼而飞。
不由自主地,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周围弥漫着名为孤独的气息,黏稠沉重地移动着。
回家吧。一个人。
打开黑黢黢的家门,连买回来的烧饼也懒得吃,温曼和衣一头栽倒在床上。把头埋进软软的被子,心中仿佛终于有了某种依靠。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袋中好像是空白也好像是漆黑,交错着心底的寂寞。就那么怔怔地,她动也不动地趴着,思想混沌一片。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温曼猛地震动了一下。起身揉揉眼,她有些期待地向电话走去;在这个孤独的时候,任是谁的电话,都能让她心情好一些。
打开客厅的日光灯,她半眯着眼,一边适应着灯光一边拿起电话,“喂?”
“喂,温曼吗?我是韩灵啦。”电话那头传来精力十足的大嗓门。
喔,是韩灵啊。到了新班级后,她算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人物呢;跟方俨的个性十足不同,她是性格极为活泼的类型,和谁都能很容易的熟悉起来,总喜欢笑嘻嘻的,仿佛从来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说起来,韩灵的性格也是她很羡慕的类型呵。
话筒这端的她,“嗯”了一声。
听到她的回应,韩灵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温曼,我记得你跟关奕梵是邻居对吧?在你分班以前,你们还是同桌对吧?”
听到他的名字,温曼感到自己的心被轻轻碰了一下。
“喔——”,不晓得韩灵为什么要问这个,拖长音调,她含混着应了一句。
“你们以前是一个班级的,你知道况茵茵和关奕梵的关系如何吗?”韩灵神秘兮兮地窃笑着,等不及她回答,就自问自答道,“温曼,我今天晚上看到他们两个人…嘻嘻,好像是很要好的样子哟。况茵茵还偷偷牵关奕梵的手来着,她的脸红彤彤的,看到穿着校服的我们,两个人才赶紧松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了。”
心中猛地一紧,仿佛呼吸在片刻都窒住了似的,温曼用力地握住听筒;半晌,她听到一个干巴巴的声音无力地飘荡在空中,苍白而软弱,“真的吗?”
“真的啦、真的啦,”那头的韩灵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正在为自己发觉了一桩大新闻而兴奋不已,“这肯定是头号消息,我们好几个人都一起看见了呢,关奕梵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因为被我们看到了有些懊恼吧,嘿嘿。他们两个,我们早就说是绝配了嘛,男生很能干,女生也很完美。说起来,虽然我也很羡慕,但是关奕梵太厉害了,肯定不是我们这样的平凡女生能配得上咯。所以他们,倒也算是金童玉女了,你说是不是啊,温曼?”
我们这样的…平凡女生吗?
日光灯的颜色惨白,平铺直叙,仿佛她自己。
是呢,自己是平凡女生,怎么会忘记这一点呢?从外表到成绩到性格到能力,她真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喔。
她一直都清楚这一点的呀,可是为什么,此刻听起来,“平凡”两个字却分外刺耳?
心的一角,先是破了个小小的口子,然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溃烂。
“你什么也不知道啊,温曼?亏你还跟关奕梵关系那么好哩,我还以为能从你这里探听到什么消息出来,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你。今天回头你也打听一下哟,我们明天再好好交流。我爸妈叫我,先挂了喔。Byebye。”
“我们已经…闹翻了。”犹豫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她刚说出这句话,电话那头已经响起“嘟嘟”的挂线声。
韩灵还真是个急性子呢。她勉强笑了笑,也不晓得在笑什么。
慢吞吞地挂了电话,伸长了腿,温曼慢慢地将整个人瑟缩进沙发里。深深地埋下去,这样,似乎能温暖一些。
灯光耀眼地洒在她的身上,温曼用力地咬着唇出神。想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思绪仿佛在空中游荡。唯一的感觉,是心里有个不知名的地方,莫名地很痛、很痛。
脸上痒痒的,她忍不住伸手抹了抹,一摸方才发觉,早已落了满脸的泪水。
哭了?为什么?
瞪着沾满泪水的手掌,她睁大了眼,怔了片刻,连忙拿袖子用力抹去;用上了仿佛在跟谁赌气的力气,脸被擦得生疼。
可是泪水,却疯狂无声地涌出来。越来越多。
怎么擦都擦不干呢,温曼用袖子拼命地抹着,眼睛被压得酸痛也不顾。
“我怎么哭了呢?我为什么要哭呢?我有什么好哭呢?”她喃喃自语着,泪如泉涌。
电话再次猛地响起,惊得她差点跳起。瞪了半晌,方才拿起听筒。
“喂,”她犹犹豫豫地开口,心底有一点莫名的期盼。
电话那头传来“咝咝”的电流声,忽然让她的心安静了下来。
“喂?”她的声音大了些,有些不易察觉的哭泣的颤音。
“曼曼,你在哭吗?”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有温暖的味道,“怎么啦?”
温曼猛地用力握住听筒,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方俨,是方俨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啦,不用那么意外吧,”她笑笑,熟悉的有些微凉感觉的声线,耳边笑音清晰。
眼前不由得浮起她的笑脸,“方俨…”拖长了尾音,停滞了片刻的泪水纷纷坠落,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一般,温曼叫她的语气中充满撒娇的意味,“方俨,我好想你喔。你太过分了,既不给我写信,也不回来看看我。”
“拜托,老大,你当我很空啊?而且打国际长途很贵好不好?上个月我打了生平第一份工,为的就是你生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哟,”方俨故意嗔怪着,以轻松调侃的语气说着这些事情,仿佛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其实假期的时候我也很想回去啦,不过家里的亲戚基本都在国外,国内的都不是很近的关系,自然很难找到机会咯。不过现在我经济独立了,以后想做什么就能相对自由些了呢。怎么样呢,你现在?今天十七岁的生日,有没有很开心?”
这就是方俨呢,温曼的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以为离了很远、最终却依然是最近的朋友。吸吸鼻子,她受尽委屈地说,“过的不好,一点也不开心。”
“嗯?”方俨的语气诧异,“你真的在哭喔,傻曼曼?干嘛哭啦,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了,关小弟呢,难道你又跟他吵架了?所以在家里偷偷哭?”
“我才没有为他哭呢,”她直觉地辩驳,话一出口,便有些愣愣的。
没有为他哭吗?真的吗?
仿佛能听到她质疑自己的心中的声音一般,方俨笑问,“没有为他哭吗?骗人的吧?”
“你们两个哟,我以为几年不见,能稍微成熟一些,没想到还是小孩子脾性呀,”方俨的声音奇异地抚平了她的紧张,仿佛能看到她的笑脸一般,温曼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你还是选了文科吧?”
“嗯。”
“想必关小弟的闹别扭跟你的这个选择是分不开的。”方俨说得笃定。
“哼,他忙得很,现在还有女朋友了呢,那个况茵茵。”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话说的醋味十足。
方俨自是听出了其间的意思,奸笑了片刻,方才继续,“我才不相信哩,关小弟比我们都小,而且又是那么出风头的类型,哪里来的时间去跟老女人哈拉啊?还记得我以前跟他表白过的事情么?他当时可是想都不想地把我拒了。虽然本小姐对他也没意思,就是捉弄他一下,但是曼曼,难道你认为况茵茵会比我好?”
“她自然是没你好的咯。”温曼毫不犹豫地投票。
“呵呵,”方俨笑得满足,“而且你不是最近才选的文科嘛,那证明你们闹翻的时间也不长,那么之前,就在他身边的你,有看到他们之间有任何电流的动向么?”
“没有啊。”
“Bingo!”方俨响亮地打了一个手指,“你认识的关小弟是很容易跟人亲近的人么?他那个人恶毒到底的,虽然装出斯文的样子来,但那不过是表象、表象啊同学。”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倒也有几分道理喔。”心情忽然好了些。
“曼曼,不要觉得他的优秀是你难以企及的,其实你有非常难得的自己的特质,有自己完成梦想的能力;不要在做事之前,就把自己要走的路给封死了。无论资质如何,只要你有信心,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属于你的结果呢。”换上了严肃的口吻,方俨一字一顿地对她说。
“比如这次你选择文科,虽然也必定是个很辛苦艰难的过程,但最终的结果,我是很赞赏的。个性如你,能够按照自己的理想率性生活,是很难得的。只是紧紧跟随,总有一天一定会失去方向;只有本身绽放着光芒,才会照亮身边人呢。”
“我听不太明白。”温曼期期艾艾地开口。
“就是做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电话那头传来英文的嘈杂声,方俨的跟别人快速说了几句话,急急对着这头的她说,“好了,我有事要去忙了,有问题记得给我发email,不会上网就去学,上次信箱地址我已经给你拉,自己找找。生日快乐哦,曼曼。”
“嗯,你也保重喔。”温曼连忙对她说。
方俨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止住,咬着手指,她怔怔地坐着。过了很久,方才微微笑了。

9 萌芽

正打气地对自己说“加油”,温曼忽然阳台的窗户上听到“砰砰”的敲击声;不由得心跳忽然加快了几拍,脚下却不自觉地有些迟疑,磨磨蹭蹭地,她慢吞吞地走上阳台。
不出预料,看到的是一只男孩修长的手正在冲她上下挥舞着,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装好的精美礼盒。
她默默地将礼物接过来,那头的关奕梵的手顿了片刻,又收了回去。
温曼静静等着,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将头伸出来,也没有讲话。过了很久很久,她等着,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他,终究还是不原谅的她的吧?好容易止住的泪,又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纷纷落下,一个人站在黑暗中,默默流泪。温曼慢吞吞地拆开了手里的盒子,月光下,一个漂亮的杯子出现在她的眼前,上面的女孩正托腮看着下雨的窗外,眉宇间的神情跟她相似极了。杯子的另一侧,写着两个字,是粗粗的手写体——“保重”。
这是她大约在半年前曾经非常喜欢的马克杯,那时的关奕梵眨着眼跟她说,生日时一定送她一个他自己做的陶瓷杯。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依然记得。握着那杯子,她吸吸鼻子,努力不发出啜泣声。
除了方俨和关奕梵,其实,向来好人缘的她,根本就没有别的真正的朋友。
为了自己的梦想,必须要在其间做出选择,对于温曼来说,的确是个非常困难的题目。但是按照方俨的说法,却是必然要走的路。关奕梵,他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吧,所以才会写下“保重”两个字。
他们,从此以后,要自己去朝着自己的方向努力。在岔路口,她一边扭头看着,一边在脚下与他越行越远。
可能,这会是关奕梵陪她走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吧;因为之前对她的承诺,向来重视信用的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经过这一次后,他们之间,长达十年的青梅竹马的日子,恐怕是要正式画上句号了。
用这种无声的方式,他来向她道别。
温曼忍不住啜泣出声,她轻轻对安静的隔壁说,“再见,保重。”捂着嘴,她跑回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门。
匆匆离去的她,并未看到从隔壁伸出来的手。直到听到她发出巨大的关门声,那手才无力地垂下。
成长,总会伴随着痛苦和眼泪。经过一个难忘的生日,温曼也似乎在一夕之间成熟了许多。
经过那个晚上,一直过的浑浑噩噩的她,定下心来,真正开始用心在书本上;在努力之下,成绩倒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除掉了每日发呆走神的时间,她多出了不少可以利用的空当。
当她在一叠稿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阳光女孩》的时候,温曼开始了生平第一本小说的创作。她打算塑造一个个性开朗的女主角,遇到种种困难,都会微笑以对。嗯,要有方俨的独立,要有她的活泼,还要有像关奕梵那样的一个完美男主角;不过最好去掉他容易生气的毛病才好。
跟关奕梵的过节,就在那个生日之后,不清不楚地过去。没有了吵架后的僵持,少了吵架前的默契,他们之间,仿佛竖起了一堵无形的高墙,见面只是点头微笑,然后擦肩而过。
分在两个班后,才真正发现校园其实很大;每周只有一节体育课跟他的课程一样。这远远的一瞥,就是如今的他们的所有交集了。
被强烈失落感包裹着的温曼,跟班上的女孩们也越走越近。在热闹中继续着自己的不快乐,日子依旧一天天的滑过。关奕梵跟况茵茵的绯闻持续在校园女生中悄悄传播个不停,也经常看到他们在体育课上有说有笑。环绕在一群女生周围的温曼,心底有个地方很涩很涩。虽然她一直努力装作不在意,体育课上,却总是不自觉地偷偷张望。
有时,两个班的长跑会放在一起测验,男生一千,女生八百;男生晚女生两百米起跑。跑到中途的她,总会侧耳留神听着来自后方的脚步声。每次大约跑到三百米的样子,关奕梵就会超过她。心“咚咚”地跳着,等他迈着大步追上来,听他轻轻的呼吸声,感觉他冒着的热气,等着他们之间速度极快的那一次擦肩。有时他会不小心地碰到她的肩膀,匆忙说一声“不好意思”,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
开始每次看着他的背影,温曼的鼻子都会有些酸酸的。关奕梵他,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跟她说“加油”,再回头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了。从刚开始的期待,到后面的失望,渐渐地,她也不再有等待的心态了。
这一天的体育课,依旧是要跑步的;临近高考前的体育达标考试,老师更是卯了力气地让他们抓紧时间锻炼。还好温曼的体育不算太烂,基本每一项都能轻松达到及格水平,所以平时体育课的光阴于她来说,倒也没有那么艰难。
但今天的日子特别,温曼有些头痛,可能是因为天气渐入深冬,降温降得厉害,有些感冒了吧,一上午的她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一说要跑八百,想请假又有些怯懦,生怕老师说她发懒,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了起跑线上。
发令枪一响,一群女生飞奔而出。上了跑道,温曼头一次发觉八百米是如此的漫长。差距在开始就已经拉开,经常领跑的几人早已跑到了头前,温曼跑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跑到不到一半路程,呼吸已经紊乱,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侧耳听到了关奕梵的脚步声,她微微笑了;他超过她的那一刻,呼出的热气打到了她的耳畔,温曼脸一红,脑袋更加昏昏沉沉,跑了几步,脚下一软,就直挺挺地跌了下去;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她有些回不过神来,耳畔“嗡嗡”响成一片,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尖锐的痛楚自手肘膝盖处传来。
她在光溜溜的跑道上,狠狠地跌了个狗吃屎。
“丢死人了!——”这是温曼恢复神智后,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勉强着她打算爬起来赶紧若无其事地继续跑步,同时心中暗自祈祷同学们千万不要注意到她,此刻完全变成瞬间失明最好。心中正在嘀咕,一个黑影已经罩在了她的上方,“曼曼,没事吧?”
眨眨眼,她逆着阳光看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关奕梵,他蹲下来,仔细瞧着她,眼睛里写满焦急。
第一次发觉,他真的很帅呢。虽然一直知道他是个很好看的小男生,但可能两人实在太过熟悉,她没有仔细观察过他的面孔。天生晒不黑的白皙皮肤,没有一点痘痘斑斑;浓浓的剑眉,视力良好的眼睛很大,眼珠黑黑的;鼻梁很挺,唇是粉色的。
原来,关奕梵这么漂亮呵!——仔细观察后,温曼在心中惊叹。——他的面孔,还真是让女生自卑。
看她一脸呆怔模样,关奕梵如何也想不到她是看他看的出了神;还以为温曼跌得很重,于是扶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地扶她起来,焦急地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很痛?让我看看,不行的话我们就去医务室看看吧。”
回过神的温曼,此刻才发觉自己的膝盖手肘痛得厉害,眼泪不自觉地涌出,她努力呵呵傻笑着试图挽回几分颜面,“没事…我还好…”
“你喔,笨死了,”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伪装,关奕梵架住她的胳膊,让她整个人的重心都靠在自己身上,扶她到跑道内圈,在起点的老师早已经跑了过来。
“温曼同学,怎么样,不要紧吧?有没有哪里摔伤?”老师关切地问她。
温曼偷偷地向四周看了看,跑道上还在继续考试的同学们纷纷向她这里张望。心中忍不住哀嚎一声,恨不得此刻刨坑把自己埋进去。
见她东张西望,关奕梵忍不住暗自叹息,这家伙,肯定又不知道思想拐到哪个次元空间去了,连老师的问话都不回答,直接让老师晾在那里。
作为班长优等生的他主动开口,“老师,我看她摔得不清,我带她去医务室看看吧。”
“好的,”老师完全首肯,“如果检查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回来找我。”
直到老师离去,温曼还未曾回神,关奕梵伸手在她眼前挥挥,召回她的注意力,“还能走么,笨笨?”
“我不是笨笨,”温曼直觉地回嘴,看着他的脸,才恍然发觉这样的对白已经许久没有在他们之间出现了,扁扁嘴,她有些莫名的委屈。
“痛不痛啦,还能走么?”不晓得她百转千回的心思,关奕梵盯着她被跌得乱七八糟的裤子,关心地问她。
“痛啊,痛死了。不能走怎么办,距离医务室还远的很。”她扶着他的肩膀,又不好距离太近,努力瘸着走了一步,忍不住“哎哟”地叫出声,重心一个不稳差点又跌下去。
关奕梵连忙扶住她,口中不住地埋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像女孩子,要不我背你过去吧。”
“不要啦,”她摇头拒绝,“一来被人看到很不好,二来我的膝盖很痛,根本没有办法背。”
“喔,被人看到不好喔。”关奕梵冷笑着哼了两声,重复她的话。
迟钝的温曼完全没有看出他的不悦,点点头,认真地回答,“是啊,要是被你给背过去,我就不要想活着啦,那些女生的口水都会把我淹死。”
“那么这样如何?”关奕梵俯下身子,轻轻在她耳边说。
“啊?”温曼迟钝地问,话音未落,整个身子已经腾空,他、他、他…竟然直接把她抱起来。
只感觉脸“腾”地一声,象一把火似的直接烧了起来,她张口结舌,“你你你…快把我我我…放下来…”
关奕梵嗤笑一声,“什么你你我我的,不过我抱你去个医务室,不至于封建到这个地步吧,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不是啦,”她拼命推搡着他的胸膛,已经瞥到不少女生投来的杀人一般的目光了,脸庞通红,“关小弟,快点放我下来,你想让我出丑是不是?这样真的太夸张了,快放我下来。”
“你安静地给我呆着,”他居高临下的叱喝,立刻让她乖乖闭嘴,微微眯起的桃花眼此刻写着浓浓的不悦,“对于你来说,是不是无关人等的眼光永远都要比自己的真实想法来的重要?大笨蛋。”
温曼委屈地垂眼,再也不敢吱一声。双手不知道放哪里好,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膝盖,不敢抬头看周围人的眼光。所幸是上课时间,校园里的人不多;但是有了大嘴巴的文科女生们的广播,相信在下午之前,整个年级都会知道他们的绯闻了。懊恼之余,心底仿佛又有些许甜甜的味道。第一次跟关奕梵靠的这么近,手臂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暖暖地打在自己的脸上,抱着她的双臂有力,轻轻抬眼就能看到他光洁的下巴,微微冒出胡茬。
完了,自己真像一个花痴。脸上发烫得厉害,直觉地想抬手拧拧自己的脸颊,却撞到了肘上的伤口,温曼哀嚎出声。
关奕梵停住脚步,定定地看一脸飞红的她,不明所以,“你的脑袋回路,果真跟一般人有着天壤之别。”
“我才没有,”温曼不服气地回嘴,可惜在他的注视下,气势却慢慢弱了下去,不甘心地嘀咕着重复,“我才没有呢。”
关奕梵轻笑出声,用力环了环她的身子,“傻乎乎的慢吞吞。”
温曼垂了头,脸上依旧烫得厉害,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着,脑袋变得更加昏昏沉沉。
好像过了很久,关奕梵的声音从她的上方呢喃着传来,“我们和好了喔,曼曼。”
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也说过相同的话呢。温曼抬头,对上的是他温暖的笑脸。
鼻子一酸,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她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
但关奕梵却听得清楚,他低头,看着怀中低下去的脑袋,她此刻正紧张地扭着自己的双手。
于是,他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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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状态不好,sigh

10 破土

属于高三的冬天,是灰蒙蒙的。
很久以后,温曼再想起这段日子,一切都变得模糊,完全没有哪天具体做了些什么的印象;日子好像就是那么过去,留下的,只有一个印记。但属于青春特有的晦涩,却是在灰色的一片背景中,感觉尤其的清晰。
漫长的似乎没有尽头日子里,被来源于学习的烦恼充斥着;在老师无休无止的重复和大批试题的压榨下,身在其中的人,只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温曼抬起头,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杈,摇摇发麻的手指,轻轻嘘了口气。手中的圆珠笔芯,不过一周左右的光景就要用完换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呢?她耸耸肩,酸痛无比。
桌上堆着满满当当的复习资料,作为文科生,要背要看的东西尤其多。此刻的每节课基本都变成了测验和自习,日复一日地在重复大量的体力脑力劳动。教室中位置上坐着面如菜色的众人,一尺多高的卷子笔记纷纷摇摇欲坠地形成一座座的“高楼”。
“温曼,温曼!”坐在走廊那边的韩灵悄悄叫她。
“嗯?”在同桌捅了一下之后,温曼才恍然回神。
“明天晚上的化装舞会,你要参加么?”韩灵笑嘻嘻地悄声问她。
周围的几颗脑袋立即迅速地凑过来,女孩们唧唧喳喳地轻声讨论着:——
“哎,你明天去吗?我们几个都去嗳。”
“听说年级里大多数人都会去呢。”
“想想也是,高三咯,这也差不多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大的集体活动了吧。”
“是呢,看看路老师他们,也没有很反对我们去。所以大家就索性好好玩玩吧。”
“玩呢玩呢,明天要化装成什么人好呢?”
“嘻嘻,只能是人么?动物或者植物行不行?”
“舞会呵,我不怎么会跳舞,去了岂不是很没意思?”
“放心吧,嘻嘻,你以为是交谊舞么?老师也不会允许啦,听说大多数都是大家一起蹦蹦跳跳的集体舞。所谓化装,不过是打个幌子让我们玩玩罢了。”
“温曼,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几双眼睛聚焦到她,温曼愣了一下,旋即轻轻笑了。
把她的笑容当作是认同,几个女孩又凑在一起轻声议论着。温曼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思想却莫名地飘了很远。
化装舞会…?
关奕梵他,知道吗?会去吗?
转眼到了放学的时间,温曼算好了关奕梵平常的回家时间,故意在教室里多磨蹭了一会才收拾书包;出门时,装作无意路过的样子,特地从他们教室门前走过。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她看得很清楚,坐在那个熟悉位置上的人不在。
走了?或者只是临时出去了?
单肩包似乎一下子沉重了不少,温曼紧紧攥着带子,慢吞吞地从楼道里走下去。
黑黢黢的车棚,学校里连个简单的灯也不肯拉,还号称重点哩!温曼一边嘀咕着抱怨,一边哆哆嗦嗦地开车。冬天还是满冷的,寒风在车棚哩来来回回肆无忌惮地蹿着。
忽然,她停了手,拍拍脑袋自言自语,“哎呀,忘记带化学作业了。”
磨磨蹭蹭地原路返回,路过的时候又伸着脖子看了看,他不在。
回家了吗?
回到教室拿上了本子,她的心里忽然觉得很涩,慢悠悠地走回去。——他,还是不在。
这次看清楚了,书包还在的。
风,似乎更冷了呢。温曼努力龇牙咧嘴地笑笑,哼着走调的曲子、努力蹬着自行车回家。
到了家以后,脱掉大衣外套一头栽进棉被里,过了很久,冻麻的脸仿佛才渐渐有了知觉。温曼吸吸鼻子。
“曼曼,吃饭啦。”温妈妈在门外叫她。
“喔——”拖长声调应了一声,温曼胡乱抹抹脸,半眯着眼去客厅。
“听说你们学校要举办化装舞会哦,”温妈妈一边摆桌子一边忽然开口问她。
温曼端着碗的手指瑟缩了一下,她惊觉自己被烫着了,赶忙放下碗将手指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温妈妈看她一眼,笑眯眯地嗔怪,“傻曼曼,你紧张什么,爸爸妈妈又不是不开通的人,尽管去玩好了,有什么需要支援的随便开口。”
“没…没有啊…”温曼匆忙拿起饭碗,拔了几口饭,塞了满满一口菜,嚼了嚼就口齿不清地赞叹,“妈妈做的土豆丝真好吃。”
可惜被拍马屁者并未理睬她硬生生的话题转移,反而半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会满脸不自在的温曼。
温曼努力地将视线集中在面前的菜上。
“曼曼,奕梵最近很忙哦?很久都没有来我们家玩了。”在温曼松了口气的时候,温妈妈忽然开口问道。
温曼一愣,喉咙里已经噎了口饭,上不来下不去,脸霎时变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倒杯水喝下去,和嗓子里的辣椒相遇,她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再次开口的时候,温妈妈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的话题,和她聊起另外的事情来。
只是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个地方,不知不觉悄悄地陷落了下去。
面前是摊开的书本,温曼紧紧盯着当前的那一页,可惜龟爬一般的看书速度,完全证明了她的心不在焉。
侧耳听听,爸妈应该都休息了喔,她蹑手蹑脚地打开窗户,突然吹进来的冷风让她忍不住有些瑟缩;努力伸头,她向隔壁的房间看去,——隔了一堵墙的房间,就是关奕梵的卧室呢。——房间里亮着橘黄色的灯光,关奕梵应该也开着台灯在念书吧。
虽然看起来是很聪明的人,但是也要经过努力,才能有好的成绩。
冲着那方向,轻轻咳嗽了几声,半晌,还是没有听到半点动静;温曼摇摇脑袋,咬着唇,关上了窗户。
对着书本发了会呆,她轻笑,低低地将书本上要背的内容念出声。
心里之前陷落的地方,好像有些踏实了。
**********
一天的光阴很快滑过,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混在一群女孩中的温曼完全没有一丝兴奋的感觉。
周围的人仿佛比记忆中童年过春节的时候还要开心,肆无忌惮地笑着、淋漓尽致地闹着…尽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
大家似乎更像是临刑前的囚犯,抓紧最后的时间享乐人生。--温曼偷偷想。嘿嘿,还挺形象,她忍不住抿嘴。
“高考前,也就是这一个晚上的放松时间了吧。”正想着,旁边就有女生开口,哀哀叹息。
“就是因为放松,所以先让该死的高考滚一边去吧。”不晓得是谁立即接口,于是郁闷的女孩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投入了大笑的队伍当中。
她变脸的速度让温曼瞋目结舌,不由得微微张嘴,形成一张呆滞的面孔。
起名为化装舞会,想必是为了让众多考生有巨大的意淫空间,美酒啊、party啊、帅哥啊、公主啊…谁晓得不过辟出了平日里学生活动的大礼堂,桌椅挪开,让高二高一的学生会挂些气球彩带;连明晃晃的日光灯都没有处理就直接开舞会了。大家戴着又傻又呆的遮住全脸的面具,穿着平日的衣服就出来晃了。在温曼进场到现在,她已经看到了五个孙悟空、七个唐僧、还有二十几个穿着校服的家伙。
缺乏想象力啊!看到身边戴着面具呼吸困难兴奋不已的同伴们,她掩饰不住失望,轻轻“切”了一声。
“其实校方估计也知道毕业生的压力,所以才草草办这么个活动来安抚人心。”有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在耳边说道。
温曼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高高的男生站在自己的身边,他脸上戴着一个笑嘻嘻的天使面具,此刻正张着没有牙齿的嘴冲她乐着。
心跳迅速快了起来,温曼不经意似的靠到他的方向去,轻轻回答,“我以为这种无聊场合你肯定不会来的。”
“拜托,我没有那么一本正经吧?”穿着松垮校服的关奕梵耸耸肩,“看看热闹而已,我就知道今天一定有搞笑内容。”
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他转身往外走去。
温曼悄悄看了一眼周围,笑闹的女孩们根本无暇顾及站在一角的她;于是悄悄地跟着他,向礼堂的角落里走去。
靠墙倚着,看到礼堂中央的上空一片混沌,模糊的感觉不晓得是因为人气还是来回带起的尘土飞扬。温曼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呢,吞吞?”听到她的笑声,关奕梵转头问她。
“没什么,”温曼咽下笑,反问他,“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切,你的特征还不明显么?”关奕梵轻哼一声,“肯定是混在一大群女生里面,肯定站在人群的边上,肯定歪着脑袋不知道想些啥。凭你我认识这么多年,加上这些特征,认出你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喔—”温曼拖长了声音应着,悄悄皱皱鼻子。
“呵呵,那是当然。”关小弟以为她回应的是崇拜,很是得意地笑了几声。
正说话间,听到有主持人在舞台上拍拍话筒,是场内唯一不戴面具的一个高个子男生,“各位同学,我们的舞会正式开始。现在,请熄掉灯光,跟上我们的节奏,一起大胆地来High吧!Let’s go!”
一声爆响,场内的灯光先全部熄灭掉;随着节奏激烈的鼓点,从隐蔽的四周地喷出干冰,灯光旋即转为疯狂的舞厅类。
不晓得是谁发出第一声尖叫,然后整个礼堂群情激昂地开始嚎叫。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开始疯狂的扭动,温曼的表情再次转为呆滞。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回身,拉着嗓子大声地对关奕梵说,“大家疯了吧?”
天使咧着的嘴里看到了白白的牙齿,关奕梵低头,凑在她耳边说,“我们也去一起疯吧。”
温曼的耳朵被他的呼吸呵得痒痒,看着他,面孔不由得变得发烫。
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关奕梵拖着她一起跳进了扭动着的人群。
音乐嘈杂,温曼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嗵嗵、嗵嗵…
拉着她的手的他,始终没有松开。
****
终于写完了,庆祝。

11 世界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舞池里的人群随心所欲地扭动着;带了面具的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此刻气喘吁吁汗水淋漓。
温曼疯狂的心跳声还是没有在耳边退去,整个人在紧张加运动的双重刺激下,汗意涔涔;尤其是被关奕梵握住手腕的那只手,更是整个仿佛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似的。
希望关奕梵别注意到呵。——她心中暗自祈祷着。——还有,此刻她有些笨拙地扭动的动作,活像是跳出水里的鱼;灯光黯淡,希望他看不清最好。
周围的人被莫名的骚动笼罩着,不时有人向她的方向撞过来;居高临下的关奕梵看得清楚,拉着她的手腕前前后后移动着调整位置,避免有人撞到她。
可惜温曼只顾着感受手腕上传来的炽热和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双眼死死盯着关奕梵胸前的那一块区域,几乎完全误会和忽视了来自上方的他特别的关心。
“你怎么都不说话?”关奕梵俯下身子,大声在她耳边问着。
“啊?”温曼的耳朵被他温暖的气息拂过,面孔瞬间充血,还好遮着的面具不会掉下来,她不自觉地抚上脸上的小丸子,却没发觉笑嘻嘻的小丸子脸颊上的两片红晕,跟此刻的她极其匹配。
“你喔,还是呆呆的,不晓得每天在想些什么。”关奕梵咧嘴,轻轻敲她的额头。
此刻大脑基本属于待机状态的温曼,难得的没有向往常一样用“你干嘛敲我啊”的话顶回去;关奕梵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了她的异样,天使面具下的黑色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
二人的气氛诡异的沉默下来,温曼低着头,兀自发呆;关奕梵看着她垂下去的脑袋,再一次在脑中浮现无力感,——温曼的思维方式,十年如一日的难以理解。
“各位同学,午夜十二点即将来临,让劲爆的music更加激烈一些吧!我们一起用欢呼来迎接新一天的来临!”应和着那个男孩极有煽动性的声线,是来自台下一群狼嚎外加强劲的节奏;温曼也受吸引好奇地向那个方向看去,不戴面具的男孩子在闪烁的灯光下,好像一个发光体般,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皮肤白皙,唇边的微笑有些孩子气;头发微微有些长,碎发下的眼睛深邃,距离这么远,竟然能看得清他眼中的片片碎光。
眼睛盯着那里,脚下的步子就不由得有些乱;顺着她脑袋的方向,关奕梵向舞台看去。
喔,原来是他。谢兰。
高二年级非常拉风个性的风头人物,以功课优异和顶撞老师而闻名。女性化的精致面孔、孩子般的任性、幼稚单纯的理想主义…这一切,都是他不欣赏的类型呢。
看到温曼摆出有些痴迷的姿势,关奕梵心头涌过不悦。没有仔细去深究这不快的具体原因,他已经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头也伏了下来,“喂,慢吞吞,你在看什么啊?”
“没、没什么…”温曼一紧张,几乎一个踉跄绊倒自己。
完全不知道此刻某人的紧张完全来源于交握的右手,只当她看谢兰看到出神,关奕梵十分不爽地轻哼一声,恶毒地讽刺,“看男生看到呆掉,你还真有花痴本质呢。”
温曼茫然地抬头看他,过了大约十秒钟,才哆哆嗦嗦地气愤道,“哼,你当自己是帅哥啊?自恋狂!”
关奕梵一愣,想想还是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于是屈指敲敲她的脑袋,“切,你不是看谢兰看到傻掉么?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啊,反正那人我是认识的,笨蛋。”
“啊?”温曼无声地将嘴张成了一个O型,想了一想,方才问他,“谢兰是谁?”
敲着她的头的手顿住,在空中形成一个有些好笑的造型。
愣了片刻,关奕梵方才将手收回,同时松开了捉着温曼的左手;双手插在裤兜里,他故作镇定,眼睛里闪过一丝狼狈,咳嗽了几声,不自在地回她,“不是谁。”
两人之间正流转着尴尬奇怪的气氛,台上又传来谢兰磁性的声音,“现在已经到了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让我们一起倒数计时,在十二点的时候将面具掀掉。Come on,大家一起来!”
“十二、十一…”他率先开口。
“九、八…”人群迅速地兴奋起来。
“五、四…”已经有人开始解开面具的带子了。
“三、二、一!”只听到一声巨大的欢呼,几乎是场内所有的人一起将面具从脸上揭下抛向空中。
灯光倏地变亮,音乐还在继续的疯狂中。多数人都是彼此相视一笑,然后继续之前的律动中。摘掉了面具,似乎也能够坦然的发泄自己的情绪了呢。原来,在这里一齐扔掉面具,会是这个用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动不动的温曼和关奕梵自然引起了周围人有些诧异的眼光;尤其,关小弟的身高也不易被大家忽略。
关奕梵的额头有些冒汗,连忙摘掉自己的天使面具,不自在地扫过周围人的眼神,不出所料,收到的不外是或者惊异或者怀疑的打量眼光。
果然是这样,他还是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呢!
蹙起眉头,有些懊丧的情绪微微从心头涌过,关奕梵努力忽略掉。眼前的温曼还是傻傻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取下面具的自觉。他连忙伸手取掉她的面具,看到的是一张涨得绯红的脸。
相视一眼,两个人同时笑了;虽然都笑得很莫名。
过了半天,关奕梵才没话找话地问,“你怎么啦?”
“嗯?”
“脸红红的。”
“喔…”尴尬了半天,温曼终于找到了理由,“好热啊。”
“哦。”
“快要结束了吧。”
“啊?”这次是关奕梵跟不上思路。
“舞会。”
“噢,大概吧。”
“一会,”关奕梵开口,“一起回家吧。”
“嗯。”温曼轻轻点头,过了一会,抬头笑着看他。
她的笑容有些怯生生的,不知道哪里,看起来好像跟往常有些不一样。——关奕梵愣了一下,看着她有些醉意的眸子,也笑了。
真是难忘的一晚。温曼看着关奕梵的眸子,脑中模糊地想着。
日子如闪电一般划过十七岁的天空,不知不觉中盛夏来临。伴随着炎热到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烦躁与压力。
高考,在阴暗明亮交错的时光里,来临了,结束了。
时间在这里,定格成为永远的黑白色斑。
这里的志愿,是在高考结果出来后填写的。温曼仰仰酸痛的脖子,手中捏着成绩单。
这个分数…不算差了,对于她来说,基本算是正常水平发挥吧。几天内的心烦意乱,拿到分数,还算是满意吧。
不过这一次,她似乎要跟关奕梵,彻底地分开了。
是啊,彻底的。
心里很失落。这滋味甚至掩盖掉了拿到分数的喜悦。
她的成绩,不能去北京第一流的学校了吧;想好选择了新闻传播这个专业,若去了北京,不会有南方那么好的条件。
而关奕梵,是一定会去北京的吧。毕竟之前学校有保送T大的名额,但他因为专业不满意的缘故,放弃掉选择了自己去考。这样的他,定然是会去北京的吧。
自己呢?要去北京差一些的学校,或者还是南方好一些的?
仰头看天的温曼轻轻笑了,在她的心中,其实早已经有了打算吧。从选择文科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注定了要越行越远。
模模糊糊地想起关奕梵明亮的眼睛、微笑的神情、有力修长的手指、关心她的模样…忽然,鼻子有些酸楚。
“干什么呢,慢吞吞?”头顶被人从背后轻轻敲了一记,带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漂浮。
温曼努力将脖子后仰,看到的是关奕梵黑黑的眼睛,她眨眨眼,“你来拿成绩单喔,怎么样?”
关奕梵揉揉她的头发,将她的脖子扳回来,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肩头,推着她往外走去,“还好。”
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开始燃烧,温曼的脸上瞬间热辣辣的;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到底有多少啊?”
“去喜欢的学校喜欢的专业,足够了,”他轻描淡写地笑笑,凑近她的脑袋,“你呢,曼曼?”
温曼连忙将手中的成绩单举的高高的,挡住了凑近的关奕梵的面孔,“给你看咯。”
他拿过去,看了片刻,用着淡淡的语气,“那你打算报哪里呢?”
温曼的眼睛盯着远方,仔细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可能会去南方吧。北京的好学校,我的分数够不到呢。”
关奕梵的脚步不由得顿住,温曼向前了一步,方才发觉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肩头。她回头,看着他板起来的面孔,轻轻问,“怎么了,关奕梵?”
看了她半天,关奕梵方才勉强地笑了笑,上前揽住她的肩膀,继续向前走着,过了很久,才在她耳边轻轻说,“没什么,曼曼,我们都长大了。”
这样的关奕梵,比直接不满她跟她吵架的他,更容易让她难过呢。揉揉鼻子,温曼忍住要泛滥的眼泪,点头,微微哼着应了一声。
这个夏天,是他们在一起最后的夏天。没有压力的两人,几乎整日黏在一起出去狂欢。开心欢笑的背后,似乎隐藏着点点不安与惶恐。
终于,还是要分离。
漫长的青梅竹马的岁月,在关奕梵目送她踏上南下的火车时,画上了一个无声的标点。
是句号?顿号?分号?问号?
或者,是一个青春的省略号?
**********
圣诞快乐,朋友们。

12 抽枝

刚进大学,新奇的生活很快吸引了温曼所有的注意力;与关奕梵的离愁迅速地被全新的生活方式所冲淡,认识新的朋友、精彩的社团活动、繁重的课业…一切的一切,都让新生如此的目不接暇。在高三时间被停顿住的青春,此刻仿佛被颜料涂上了分外艳丽的色彩。
和关奕梵的联系继续保持着,她报道的时间早些,所以一到了学校立即给还在家里的他打电话,留下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关奕梵在她开学的十天左右以后去了北京,过了一周的样子,温曼等来的不是他的电话,而是一封信。
拿到那封厚厚的信时,温曼有些错愕,旋即眼睛眯成了月芽状。——一周的光景,漫长到她几乎要忍不住打电话去他家里问问他的联系方式的时候,终于收到了他的消息。
找了一个安静的自修教室,她坐在窗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撕开了他的信。
六页长的信,关奕梵跟她慢慢讲着他在北京的故事。
校园很大;同学们都很厉害;新入学就要军训,有很多好笑的事情发生;校区的女生虽然不少,但是班级里的女生数目可怜;上课的时候排场很大;课业真难;教授看起来德高望重…还有,没有曼曼,我很无聊。
在信的末尾,他写了这一句。
温曼捧着信,手指轻轻地颤抖。
脸上又有了烫烫的感觉,默默念着这句话,仿佛能看到关奕梵微笑的样子似的。
在离开他的这些日子里,有时候她也会想,若他们在一起,会变成什么样呢?
看到校园里迅速出现发展的对对鸳鸯,大家肆无忌惮地亲昵着,无论是在教室、小路、或者食堂,都能看到一张张羞涩幸福的面孔。
大家,都很容易找到自己的快乐。
也曾经想起那个冬天里的化装舞会,虽然忘记了说了些什么,但是被他拉着手腕的感觉,却印象深刻;还有出成绩的那一天,他揽住她的肩。这两次加起来,就是他们之间所有的暧昧了吧。
他,曾经对她,有过一点意思吗?或者,只是太熟悉了,才会这样?
捧着信,温曼一字一句地看过去,想从他的字里行间找出什么来。
可惜,除了最后一句,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的旖旎。
没有她,他会寂寞么?像她这样寂寞?
温曼咬咬唇,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稿纸,一笔一划地给他开始回信。本来想跟他说她也很想他,可到了笔下,却也变成了流水账。
这里的树很绿;秋天很热;校区不大,但是很美丽;虫子好多,连宿舍里竟然都有手指大的蟑螂;饭菜偏甜,很不习惯;同学们都很友好;跟你的情况恰恰相反,我们这里的男生好少,比高中时候还要少…没有了关小弟,我也很寂寞。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然后把“寂寞”两个字勾掉,写上了“无聊”。
又想了想,她把划掉的两个字完全涂黑,直到看不出是什么字来。
写信毕竟不方便了些,随着关奕梵一个月的军训时间结束,他们之间的联络方式,渐渐变成了电话。刚开始拿起话筒,听到彼端的声音清晰传来,温曼还会有间歇的紧张和结巴;但在他每每为此的调侃之下,到了后面,恼羞成怒也好,死要面子也罢,温曼也扔掉了那仅存的点点微妙情绪,换上大大咧咧的口气跟关奕梵谈论校园里的爱情帅哥等等。
不知不觉,他们似乎,真的渐行渐远。
仰起头,温曼看着头顶慢慢飘旋而下的片片树叶,口中默默念着这短短的句子。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温曼回头,看到是同寝室里最热心的陈远远。她咧着嘴,露出灿烂的笑脸,“哎,小曼,你看到主楼门前的通知了吗?大一的学生有机会去参加那个‘交流计划’呢,怎么样?我们一起去报名吧?”
说罢也不容她反驳,亲热地揽着她的胳膊就往主楼方向走去。
看着她精致的侧脸,温曼有些恍惚——
陈远远是很典型的南方女孩,秀丽可爱,对任何人都永远是一副笑眯眯的好脾气模样,嗲嗲的温柔声音,一入校之后,即便是在女性占绝对主力的传播系,她也依旧是非常显眼容易引起男生注意的女生中的一个。
这一点,让温曼有些微微的羡慕。
不晓得为什么,小为耀眼的她却偏偏和容易被所有人忽略的温曼走得近;进校起,她们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彼此的称呼也变得愈加亲昵。比如,她叫她小曼,她叫她远远。
不过,不同于初中时对着方俨的情形,温曼没有将关奕梵的一丁半点事情告诉陈远远。每次收信打电话时对上陈远远暧昧的笑容,最终都还是被温曼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一来二去,陈远远到也明白,这约摸是好脾气的温曼唯一的禁忌了。
到了主楼门前,方才知道陈远远所说的交流计划。整个传播学院的新生,只要高考的数学英语成绩高于某个划定的分数线,就可以报名;经过几轮的面试考试之后,有机会直接前往新加坡的著名高校就读。因为语言的问题,需要五年的时间才可以毕业,但拿到的会是本校和那边的双学位,且到了新加坡之后,有非常多去美国深造的机会。
看完一切的陈远远非常激动,摇着温曼的胳膊,“小曼,多好的机会呀!我的高考成绩是够线的,你呢?”
想了一想,温曼回答,“分数是够的,但是我对出国没兴趣啊。”
“怎么会!”陈远远惊叹,“现在出国多热门呀,像传播这样的专业,其实要去国外是很难的,因为国内和国外的沟通差很多。但如果在本科就能出去,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温曼摇摇头,“新加坡,好远啊,我连飞机都没有坐过,还出国…饶了我吧。”
“傻瓜,”陈远远比她更快地摇头,“你没坐过飞机不还是到这里来念书了么?新加坡华人很多,估计生活上也不会太困难,你难道没看过范文芳演的电视剧?这有什么好恐慌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一时倒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温曼直觉地就想拒绝,吱吱唔唔着。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连男朋友也没一个,趁现在的自由身,不出国好好体验一下,还在等什么?”陈远远冲她眨眨眼,“除了给你写信打电话的那个,但应该还不是男朋友吧?没志气的家伙,估计全国第一的T大,也不缺美女吧?”
没…志气…吗?温曼的情绪好像气球忽然间被扎了一针,瞬间就瘪了下来。她咬咬唇,甩掉不明所以地悲伤情绪,握住陈远远的手,“好,我们去报名吧。”
陈远远笑得眼睛眯成线,重重地点头,“嗯,一起去。”
“哎,告诉你一件事喔。”
“嗯?”
“我们学校现在有一个留学生的交换计划,条件很好呢,好多人报名。”
“嗯。”
“我也报名了,去试试看呗,你说怎么样?”
“…”
“关…小弟?”
“…”
嘟、嘟、嘟、嘟…
“电话…断线了啊…没钱了。”温曼拿着听筒,自言自语。
交换计划的考试很快就要到来,情绪低落的温曼,不若陈远远那般积极;虽然人也在自修教室里,脑袋里想的却不知是哪里的事情。
或者,她从来就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温曼沮丧地想,托着腮,看着窗外的绿叶流水。就是对这类关乎自己前途的事情,她向来都不做深想,总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去做决定。就像眼下,虽然不知道考试内容,但陈远远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复习,——向高年级的学长打听情况,然后根据往年的范围确定复习的内容。虽然根据学长的说法,考试的范围集中在高中的知识内容里,但因为距离高考已经有段时间了,陈远远又重新捡起课本从头开始复习。
陈远远的热情,让温曼有些羡慕加吃不消。高考对于温曼来说,虽然说不上是噩梦,但过程也绝对不轻松。进大学才几个月时间,有大把的社团活动等着他们去玩,完全犯不着把自己再泡浸苦哈哈的题海里面去嘛。
当然,这些话最多只能在心中默想,是肯定不能对陈远远说的。作为学习搭档,她的要求是互相促进,碰到扯后腿的温曼,更是爆发了超乎想象的婆妈本质,反复地唠叨,直到她举起白旗投降。
看到此刻的温曼第n次魂游天外,陈远远立即给她布置了十道数学题作为“奖励”,温曼心不甘情不愿地摊开草稿纸,陈远远轻轻丢来一句感慨,“就你这学习动力,当年是怎么参加中考高考的啊?”
中考和高考…吗?
停住了笔尖,温曼心中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中考的时候,有方俨和关奕梵作伴,轮流监督着她,三人打打闹闹,枯燥的日子倒也过的很快;高考的时候,虽然在之前和关奕梵有种种摩擦,但复习的时候他们依旧是在一起的,他给她讲数学,督促她背历史政治…如今想起来,画面清晰,却不知为什么,她有了想哭的冲动。
现在,督促她的,变成了陈远远吗?陈远远说的对,她的确是一个很没有志气的人,连大大小小的考试,都是在朋友的帮助下才通过的。她笨、她懒,还总为这样的自己找种种借口。又忽然想起了方俨跟她所说的,要过自己的生活。其实,是要她勇敢地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温曼微微笑了,那么,这一次,她就自己去用力争取一次,如何?
眼前飘过关奕梵坚定的眸子。集中精神,温曼将注意力全部投进了眼前的书本里。
作者留言 汗,没什么灵感,先写出来吧,大家等的肯定很着急。

13 叶子

“喂,您好,请问关奕梵在吗?”
“哎,关奕梵在不在啊?你们知道么?有美眉找他。”
温曼用力地握着听筒,听到那头男生的调侃招呼,脸上只感觉一阵发烫;额头也渗出涔涔汗意。
自从那天跟关奕梵通话到一半就断掉之后,十多天的时间,他也没有打过电话。——以前每次都是他打电话给她的,这次温曼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考试上,直到今天考完了空下来,才恍然发觉他们已经这么久没有联系了。
犹豫再三,鼓足了勇气,她拨下了远方的号码。
“这小子刚才还在,现在不晓得滚到哪里去了。”一个男生忙里偷闲地吼了一句。
“是美眉的电话啊?我有空,不如我接好了!”有个男生大笑着应了一声,温曼方一皱起眉头,声音已经模糊,——接电话的人应该是立刻用手捂住了听筒。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忽然爆发出的笑闹声。
这就是男生间的友谊?温曼怔怔地想着,一时间恍惚起来。
“喂?喂?”
那头的男生连叫了几声,温曼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喔,我在。”
“他好像刚出去了,你等会再打吧;或者留言吧?回头我让他回电话给你。”那个男生很耐心地解释着,不同于方才的不正经。
“喔…”温曼咬唇,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麻烦你留言吧。告诉关奕梵,我是温曼,让他回电话给我。谢谢。”
“好的,”那个男生的声音很温和,末了还不忘加一句,“放心吧,他一回来我就告诉他。”
飞快地挂掉电话,温曼钻进自己的蚊帐里,床上扔着的是囤积已久的小说和零食,——原本预备着大肆地庆祝一下;可是如今,好像忽然失去了刚才的乐趣。
努力将喜怒哀乐都转移到小说中的灰姑娘身上,直到下午饭时间临近,寝室里的女孩纷纷回巢的时候,温曼才用力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着,“嗯,真累。”
“吃饭去了,小曼。”陈远远的头伸进她的蚊帐,拍拍她闭着眼睛的脑袋。
“喔——”拉长声音应了一声,温曼慢吞吞地自床上爬起来。
“下午让你去一起打球你也不肯,球场上的帅哥很多喔,你不去真是可惜。尤其今天还有学院里的篮球联赛,真是帅哥云集啊。偏偏你这个怪胎,宁肯窝着自行yy也不愿意去凑凑热闹。”陈远远一边换衣服一边念叨她。
温曼轻轻附和几声,也不反驳,任她好心地布道着,唇边却挂了一抹苦笑。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心里是明白的,她不去看比赛,挂着看小说的名义,不过是为了给他打个电话。
可惜,他不在呢。
仿佛听到温曼的心声一般,寝室的电话铃突兀地响起,几乎吓了她一大跳。
站在旁边的陈远远已早一步接起,“喂,您好,请问找谁?”柔柔的声音相当具有迷惑性。
温曼轻轻握住拳头,心跳的声音忽然大了些。
“喔,请稍等,”陈远远拿起了电话机,握着话筒一起递给坐在床上的温曼,唇边还挂着神秘兮兮的笑容,“小曼,是个男生喔,声音条件不错。”
伸出有些汗湿的手接过电话,温曼不忘故作镇静地瞪了陈远远一眼,吞了口口水,努力憋出不亚于方才温柔如水的音色,“喂——”
那边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温曼努力将自己大大咧咧的那一面拿出来,“笑个大头啊笑。”
“慢吞吞,”耳边回荡的是关奕梵好听的大笑声,有些痒痒,“温柔不适合你啦,不要伪装。”
“哼。”温曼故作平静地哼了一声。
“我们都这么熟悉了,就不必玩这些了吧,乍听到你这声调,很让我毛骨悚然啊。”见她反应甚微,关奕梵不屈不挠地打击着她。
“我那会给你打电话,你怎么现在才回。”听到他“欺负”她的熟悉的话,温曼狂跳的心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她嘟着嘴抱怨。
“刚才去隔壁,被拖住了开班会呢。年级里有篮球联赛,要我去报名参加,我抵抗未遂啊。”
“喔——”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句。
“十一有什么安排么,曼曼?”关奕梵开口问她。
“没有呢,本来想回家,爸妈都出去旅游了,我也没有地方去。”温曼说的很是哀怨。
“呵呵,”他的笑声很没有同情心,“如果没有地方去,就来北京看我吧。来看我比赛,好吗?”
温曼愣住,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开始狂跳。
去看他的比赛,是吗?
嗯。
好的。
“没有足够的车费怎么办?”
“当然是靠我啦,你只管来就是了,走不了我负责。”关奕梵好心情地允诺。
“嗯,那我就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T大吧。”
黄金假期的火车真不是普通的拥挤,当温曼一脸菜色地拎着大箱子穿着皱皱巴巴如菜叶子一般的衣服、在熙熙攘攘的人头中看到关奕梵的身影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哈哈大笑。
忿忿不平地将手中的箱子向他手里重重一放,温曼冷哼一声。
关奕梵咧嘴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好脾气地接过她所有的东西,连小挎包都背在了身上,然后悠悠开口,“比起许多年以前…”却故意不说下去。
“怎么样啊?”温曼跺跺脚。
“吞吞,你的脾气差了很多啊,”他的大掌一挥,过分捻熟却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嘭嘭、嘭嘭…温曼不争气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面孔也开始不自觉地涨红;虽然不好意思,但却又不想让这样的暧昧太过消失。于是跟着他的脚步,轻飘飘地走过拥挤的人群,关奕梵没有再说话,她偷偷地仰头,看他好看的侧面。
几个月不见,他似乎长高了些、变黑了些、瘦了些、帅气了些…
还有,好像忽然长大了很多,连她都有些陌生了。
南方还是夏天的味道,但北京已经有了秋天的气息。路边的树叶,已经开始微微泛黄。坐着公交车穿过人头拥挤的街道,头晕目眩的温曼被关奕梵拖着下了车。
“怎么样,没事吧?”关奕梵轻轻拍着她的背,努力让面如菜色的她好过一些。
温曼用手按着自己的胃部,一手捂着脸,可怜兮兮地对他说,“公交怎么挤成这样,真难过。”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吃点东西会好过一些。”他伸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头。
“轰”的一声,温曼的脑袋再次变成一片浆糊。
走了约莫十分钟的路程,长长的路边摊摆了大半个街道,关奕梵拍拍她的脑袋,“好点没?半天没出声。不要看这里简陋得很,这里的一家烧烤店,味道很不错喔,我带你尝尝。”
熟门熟路地安顿她在某个位置的椅子上坐好,关奕梵敲着桌子朝屋内叫了一声,“老板,点菜。”
一个中年女子手脚麻利地跑了出来,头发扎着简单的马尾,围裙很干净,一见关奕梵便捻熟地招呼,“哟,关同学你来啦?这次没跟宿舍的同学一起过来?”
“老板不在,今天您看场子啊?”关奕梵笑嘻嘻地回答,“他们几个各忙各的,黄金假期都有活动。”
“你不也有活动吗?”老板娘眨眨眼,直勾勾地盯着温曼,“女朋友?皮肤真好,南方姑娘吧?”
女朋友…?
温曼窘得几乎不能挖个坑跳下去,脸涨得通红;她想要反驳,话却梗在喉咙口,终于没有出口。
心情好像五彩的肥皂泡一般,轻轻在阳光下飞舞。
“不是女朋友啊,”关奕梵神态自若地笑着回答。
肥皂泡倏地破了。温曼的笑容不经意地僵了一下。
“她是我从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在南方念书,好容易来北京玩一次,老板娘,要给我面子做出最高水平喔。”一边拍着温曼的肩膀摆出“哥俩好”的pose,一边细细叮嘱着。
“好,放心吧。”接过他划好的菜单,老板娘笑着离开。这样的感情…真是年轻呢,旁观者却看得分明。她轻轻摇头。
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中饭,温曼努力地笑,直到自己的脸部僵硬;关奕梵却浑然不觉。许久没见温曼,之前那么久的斗气不悦早已被他抛到的爪哇国,急着把自己的所见所想和她一起分享。
男生呵…向来都是迟钝直肠子的。温曼挂着笑容,听他讲那些有趣的事情,心中模模糊糊地想。
“你呢?你怎么样?”说到告一段落,关奕梵喝口水,睁大眼睛看着温曼。
“我没什么好说的啦,”挥挥手,温曼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不会像你那么丰富多彩,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还有,前几天为了参加那个考试,努力复习了一段时间,什么社团啊、活动啊都没有参加。”
关奕梵托着腮,垂下眼睑,“那个考试,过了就可以出国么?”
“理论上是这样,”温曼伸个懒腰打哈欠,下午的阳光着实很好,像一只慵懒的猫咪,“考试很难pass,笔试一轮,面试三轮,参加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出国的打算呢。”关奕梵轻轻一笑,直直地看她。
不知为何,他的眼中跳着隐约的火苗,温曼有些心虚地避开视线,“我这个人你也知道的,向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关奕梵轻笑了片刻。
过了许久,他才笑着摸摸温曼的头顶,“曼曼还是小孩子,所以才会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温曼愣了一下,旋即不明所以地笑了。
她的决定,果真还是不被他所重视呢。她的个性呵,自己还真是不喜欢。
作者留言 多么感人的更新啊…

14 长大

被安排在关奕梵同班女生的宿舍里住下来,温曼被关奕梵导游带着狠狠游玩了一把。黄金周的大把好时光,T大的校园里却热闹非常。
新生们的家长朋友,趁着这假期都纷纷来全国第一的T大参观游览,再加上中小学生的各种节庆旅游团体,整个T大跟热门的风景观光区没有两样。
跟关奕梵的同学住在一起,平日里又会经常去关奕梵寝室里玩,难免会被大家开开玩笑。男生们的玩笑基本是出于调侃,女生们的玩笑就有更多的试探成分在其中了。迟钝如温曼,在这方面,居然也有特别的敏感。
不过,工科的女生显然比文科的有心机得多。刺探的手段,多是旁敲侧击地拐了许多个弯;虽然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快,但并未让她特别地不舒服。
这些女孩子,个个都聪明非常呢。
而在确认温曼只是关奕梵的好朋友之后,众女生别有深意的笑脸立即变得诚挚无比,转而向她旁敲侧击地打听关奕梵的习惯喜好等等的鸡毛蒜皮。
好脾气的温曼一一耐心解答。
虽然,从心底来说,有淡淡的不悦。
没想到,即便在菁英聚集的T大,关奕梵依旧是那么受欢迎。
不过回头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关奕梵从小到大就是桃花不断的类型,绝对的阳光英俊少年,即便是普通牛仔裤T恤衫,偏偏就有怎么穿怎么好看的本事。放眼整个校园来来往往的学生,一眼看过去,他仍然是长得最俊俏、看起来最拉风的那个。和他一起走在路上,经常引起众多女生的偷偷注视。
当事人毫无所知,可作为在他旁边走着的女生,压力就很大了。
温曼摸摸鼻子,坐在角落里胡思乱想。
“喂,帮我拿着外套!”一件男式运动衫劈头扔了过来,眼前一片漆黑,口袋里的手机更是被甩得亲上她的脑门。
“你能不能轻一点?”温曼哀嚎一声,揉着脑门不满地抱怨,得到的是关奕梵潇洒地挥手离去。
于是,这抱怨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篮球赛场上,挥洒着汗水的他,看起来如同发光体一般,紧紧吸引着众人的眼球。
小小的角落里,坐着安静的她。微笑着看他帅气的表演,却愈加看懂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一个、两个、三个…八个,粗粗数一下,在环绕篮球场周围的啦啦队里,她轻松地看出至少有八个女生的眼神里都是爱慕。
耀眼如关奕梵,不过是…她梦想里的一个王子。如果不是邻居的关系,这样的优秀男生,所在的是平凡如她根本就不会涉足的世界。
因为是王子,所以只存在于童话。
而渺小的她,更不会是现实世界中的灰姑娘。
看到这里,心里真的有些空落呢。虽然一直挂着微笑。拉开距离,方才看得明白,关奕梵对她,始终只是定位在好朋友、好兄弟。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跟女生交往,但对她却总是不避嫌。同男生一般的大大咧咧、不是女朋友的定位、没有半分暧昧的话语——三者叠加,应该是很明白了吧?自己,就是他的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托着腮,温曼微微笑着,心里却苦涩得很。
关奕梵,他是根本没有考虑过男女之情的人吧?年纪本来就比同级的人小一些,加上又有许多的课业活动让他分心,所以他还是个不会想这些的小孩子!
虽然,他说她是小孩;但在她看来,他才是不肯长大的那一个。
即便有一天,他长大了,原因也不会是她。
第一次把这事情看得这么清楚,温曼才恍然发觉,自己还是喜欢糊涂一些过日子。这样,起码会快乐很多。
心里明白,手上依旧将他的衣服紧紧握住。
闻着他衣服上的味道,也是一种满足。她,只要做好那个台下仰视的观众就好了。如果他需要朋友,那么,就做朋友。
不过,——温曼的眼中忽然有些酸楚,阳光太过耀眼,努力地眨掉泪水,——如果两个人迟早要分开,她一定是先转身的那个。
在懵懂感情的时候,她已经自私地选择了那条路;那么在清楚认识到关奕梵在她心中分量的时候,她更是不能忍受那样的分离。
以为自己长大了,其实,依旧是那个胆小软弱的温曼呵。
她,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比赛赢了。
“输赢都要撮一顿。”站在上方的关奕梵,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如果赢了,要大撮一顿。”
“喔——”温曼拖长的声音应他,笑容却有些漫不经心。
关奕梵眯了眯眼,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曼曼,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温曼有些紧张地跳起来拍拍屁股,干笑几声,“哈、哈、哈,你们赢了,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说罢把衣服丢到他的手上,笑眯眯地说,“赶紧穿上衣服,风有点冷,别着凉了。”
关奕梵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揉揉她的头顶,“收拾收拾走了。”
“嗯。”温曼答应了一声,低着头,走在他的身后。
T大附近很是有几家性价比高适合学生消费的馆子,在价格便宜的基础上,对于环境自然不能有过多的要求了,对吗?
温曼努力地笑着,不晓得在这昏黄的灯光下、间或飞着蚊子苍蝇、墙壁已斑驳的路边摊,为什么会是关奕梵口中“大撮一顿”的好馆子。
男生们已经开始咣咣地干杯,酒瓶乱飞,忽而哄笑忽而大叫;女生们也个个好似巾帼,一杯一杯的啤酒,眼都不眨地一口气灌下去。
还好她身边坐着关奕梵,他的哥们兄弟已经不止一次地想灌她了,用尽各种手段劝酒,都被关奕梵一一拦了回去。
“她不会喝酒,我帮她喝。”
“远来是客。你们这帮家伙不要难为她喔!”
“去去去,都凑什么热闹,那边多的是美眉陪你们喝酒。”
口水横飞的饭桌,她没动几筷子已经被大家抢个精光,如果没有关奕梵拼命的照顾,估计她一口都没吃到菜盘子就已经空了。手中握着他一早准备的瓶装绿茶,温曼尴尬地赔笑。眼前的这些男生,让跟大学男生接触并不多的她大开眼界。
原来,男生们在一起都是这个样子的啊!
不知不觉,上来的酒一箱箱地被消灭掉。到了后面,更是红的白的全部上,还掺在一起混着喝。
已经有许多人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其中不乏女生。
真恐怖。温曼喃喃地说。
“嗯,你说什么?”关奕梵听到她一个人嘀咕,俯过身子凑到跟前。
他喝了很多酒,却并没看出半点醉意,脸色如常,只有眼睛更加喜欢眯起来。——属于平日里看起来最危险的那个表情。每当温曼撒谎的时候,他总会眯着眼高深莫测地看她。——而现在的他,眯着眼睛,看起来却有几分可爱。
他一下子凑了很近,气息很烫,笼罩着温曼的是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她忽然心跳如雷,脸上热的很。
看着他两只已经完全通红的耳朵,她笑着拧拧,悄悄耳语,“关小弟,你喝高了。少喝点。”
关奕梵忽地对上她的双眼,嘻嘻一笑,“我没有啦。”
这样的他,不同于平日里对她总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反而有些像撒娇的小孩。忍不住拍拍他的头,如同安抚小狗一般,“你乖乖的喔。”
他的头发很软。平时总是他拍她的脑袋,第一次做这个动作,却发觉意外地顺手。
忍不住,她又拍了几下,还揉了揉。
“不要弄。”他打个哈欠,意外地没有抵抗,只是咕哝几句,眼睛眨眨,可怜兮兮地对她说,“我好困喔。”
原来关奕梵喝醉了是这个样子的!温曼不由得偷笑,跟他在一起十多年,也没有见他喝醉过。他的酒量向来很好,而高中初中同学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有人专门灌酒的。今天打球本来就累,加上还要为她挡酒,所以才能意外地看到这一面吧!
嘻嘻,真好玩。
温曼忍不住母性情绪大加泛滥,捏捏他软乎乎的脸,“梵梵乖,好好睡喔,一会姐姐叫你。”
“喔——”他大眼睛眯眯眨眨,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冲着她的身子就压了下来。
“喂喂…”温曼手忙脚乱地将他的脑袋托住,出乎意料的沉重。看看周围的人,早已经没人注意他们这里了。于是歪头想了片刻,她轻轻地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轻轻划过他的头发,睡着的他,神情完全是个孩子。眉毛很浓、鼻梁很挺、睫毛很长、嘴唇的颜色是淡淡的粉色。他长得还真是好看。
忍不住手指轻轻点点他的面孔,作为男生,他的皮肤还好的让她妒嫉,连面霜都不用的清水脸,没有一点痘痘斑斑,皮肤细腻,连黑头都没有。
恨死了!温曼轻轻咕哝,唇畔却绽放出极其温柔的笑容来。
不小心划过他的唇,触感极其柔软。抬头看看没人注意到,如同做坏事一般小心翼翼地再次轻轻碰一下,灼热的唇,软的让她想一摸再摸。心中,有个地方也一同陷了下去。
怔怔地看着他的面孔,一时间什么都没有想。
一道闪光惊起了她,温曼抬头,看到的是关奕梵同宿舍的好兄弟陈熙正笑着向她挥手,“他还行么?来一起合影吧?”
陈熙是这场战役中唯一没有倒下、依旧保持着清醒理智的人,温曼不由得对他佩服了几分;加上之前她给关奕梵打电话的时候,就是耐心的陈熙接的。所以对他的印象很好,这几天玩着倒也熟悉了不少。
笑着挥手,“关奕梵已经睡着了,算了吧。”
“喔,好的。”陈熙温文地笑,低下头的温曼没有发觉他眼中的狡猾。
“我已经结帐了,差不多走吧?”他组织了为数不多的清醒人员,下达简单的指令以保障大家都能回去,“睡着的叫醒,叫不醒的架回去,耍酒风的敲昏。”
“关奕梵,醒醒,起来回去了。”轻轻拍着他的脸,温曼小声地叫他。
眼皮掀了几掀,他缓缓睁开一条缝,语气中是浓浓的睡意,“嗯?…我还要睡…”
“起来啦,这里不能睡,回去在床上睡好不好?”温曼颇有耐心地哄着。
“他装死吗?来看我飞起一脚!”陈熙不怀好意地笑着杀了过来,提腿就狠狠踢了下关奕梵。
“不要…啊!”温曼慢吞吞的小声阻止咽在了喉咙里,躺着关奕梵猛地睁开眼,清澈的眼里全是血丝,他神志不清地嘟哝着站起来,说什么完全听不清楚。
温曼连忙扶住摇摇晃晃的他,陈熙微笑,“接下来他就交给你负责了。”
迟钝的温曼没看出他唇边的狡黠,老实地点头。
半扛着沉重的他走过长长的街道,风中传来跑调的歌曲,那是前面喝醉的男生在发酒疯。关奕梵的沉默让她有些庆幸,却又在心底有着隐隐的怪异情绪。
“梵梵,我是谁?”温曼停了一下脚步,终于忍不住轻轻问出口。
过了似乎很久,才听到头顶有个声音口齿不清地回答,“慢…吞吞。”
愣了一下,温曼轻轻笑了,眼泪却忍不住地滚了出来。
这时候的他还知道她是谁,于她…已经满足了…吧…
我,终于长大了。她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
作者留言 热烈庆祝某米走出温吞吞的瓶颈期…

15 花开

考试的成绩很快出来。
温曼以中等偏上的成绩杀入面试环节,日历一页页地翻过去,面试一轮一轮接踵而至。
意外的是,当中的一关,陈远远竟然落马。
先是有些忿忿于评委的不公平,不过,陈远远的脸色只持续了短短几天;而后立即恢复了往日与温曼的亲昵。
或者,她也觉得,以温曼的资质,是肯定不会坚持到最后的吧。
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温曼微微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动作。南方初冬的温暖天气,难得一见的晴空。似乎看着这样的天空,就能感觉到距离心中的那个他近一些似的。
胜负,于刚刚结束了最后一轮面试的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重要的是,这一次,她努力了。并且,以自己的方式,尽了全力。
“小曼,面试的怎么样?”后面传来陈远远的呼唤。
温曼悠悠转身,看着跑来的陈远远以可爱的姿势由远至近咚咚地跑了过来,将路边引起的几片惊艳目光抛在身后。
微微一笑,她习惯性地低声慢慢回答,“就那样吧,没什么底的。”
“是吗?”陈远远漾出可爱的微笑,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亲昵地并排向前走着,“放心啦,你一定没问题的。”
温曼“噗嗤”笑了出来,眼睛微微眯起,“谢谢你的鼓励啦,但是我自己是什么样其实挺清楚的。到了这一关已经相当出乎意料了。而且我也很满意了。”
陈远远捂着胸口,夸张地仰天长叹,“唉,为什么我那么早就被刷掉了嘛,真是的,人家还想跟曼曼一起做伴的!”
温曼轻轻一笑,眼睛看着前方,“评委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我一直觉得远远比我厉害多了。”
“那个新闻系的李莉,我觉得她不怎么样呢,不晓得为什么也会进了最后一轮呢,唉,我最命苦了啦,”陈远远摇着她的胳膊撒娇,矮了一些些的她,做起这些动作来分外可爱,她轻轻噘起嘴巴,“枉人家那么努力的准备笔试来着。”
“呵呵,你就算现在不出去,以后也肯定会有机会的呀,”温曼微笑着安慰,口中说着什么心不在焉的内容,脑中一片茫然。
她说了“也”呢,“也会进了最后一轮”。
果然,连身边的她,此刻亲亲热热地并肩走着的她,“也”是这么想的么。
温曼微微笑着,心中却隐约有了念头。或者,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将关奕梵和她的故事,轻易告诉给陈远远了。
静静叹息。
如果这是长大的代价,那么她情愿不要长大。
“远远,你说,树苗在长大的时候,会不会很辛苦?”
“如果长大之后可以开花,那么怎么样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虽然不明所以,陈远远还是想了下才认真地回答。
为了…开花…么?
冬天要到了,山茶花开的灿烂。
她的花开,又会在是什么时节?
“关小弟。”
“嗯?”那头的他正在备战期末,忙得人仰马翻;肩膀夹着听筒,一手翻书一手抄笔记,桌上一片凌乱,他听着那厢温曼温吞吞的声调,心情有莫名的平静。
她轻轻笑了出来,“看来你真的很忙,平常我这么说,你会跳起来骂我,‘不许叫我关小弟’。”
他动作定住,过了片刻才忽然笑了出来,“喂,你也要考试的吧?这么闲喔?还关心我的反应。”
她沉默了一会,“你很忙吗?要不我挂了,你好好复习吧。”
“喂,”关奕梵笑着,有些无奈,还夹杂着些理不清的隐约感觉,但他选择了忽略,“好容易打电话过来,还不好好聊几句。过的怎么样啊最近?”
看着书本的题目,挥笔运算。
“我…还好吧,”温曼轻轻笑着,说话却用了有些犹豫的语气,“你呢?”
“忙翻了呗,这学期选课选的太多,开始还挺有成就感的,结果到期末的时候才发觉是自食恶果。”
“嗯,梵梵要好好努力哟,T大很不好混的,但是你也不用压力太大,毕竟做好自己就行了嘛…”
他停下手中的笔,失笑地打断她的话,“你今天怎么说话总像长辈似的?虽然年纪比你小,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我在照顾你喔?”
温曼忽然沉默了下来,她咬了咬唇,半晌,才鼓起勇气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我,你会…无聊…么?”
关奕梵愣了片刻,旋即笑了,“当然很无聊啊,身边没有了吞吞,欺负起人来都不带劲呢,真的很无聊。”
没有我,你只会觉得无聊。
温曼笑了,眼中却有泪水慢慢聚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异样,“我也是啊,没有了你,觉得怪无聊的。”
但是,没有你,我会很寂寞。
“关奕梵。”她控制不住地落下眼泪。
可惜,这一切,你不知道。
“我通过了那个考试。我要去新加坡留学了。”努力吸吸鼻子,不让眼泪泛滥成灾。
对你的依赖,因为害怕失去,我始终说不出口。
关奕梵无比震惊,手中的笔“啪”的一声被生生折断,他努力呼吸,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可能要很久喔,”温曼轻轻笑着,眼泪无声地汹涌着落在电话机上,“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保重。”
于是,我只能用这样淡淡的方式,与最重要的你道别。
“要记得我喔,分开的时间很长,别忘记咯。”她微笑着嘱咐。
只希望,在今后的岁月里,你不会把我忘记。
“我会一直记得你,一直一直,”仿佛害怕他不相信似的,温曼反复地强调,“一直一直记得。”
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永远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呢。
“再见,关奕梵。”
再见。
不需要参加期末考试,温曼被特批回家收拾行李。在大家复习得昏天黑地的时刻有这样的特殊待遇,得到的是一对对大白眼。
想起大家有些愤懑的神情,温曼微微笑了。可惜临近期末,小范围的寝室内聚了一下,就算是给她饯行了。班内的同学,在短短不到一个学期的时间里,平凡如她并没有很多人在意,甚至还有个别叫不上名字的。所以,累积下单薄的友谊和人情,倒也不是太意外。
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温曼起身舒了口气,衣服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多年来,向来使用“放手”教育法的爸爸妈妈忽然对她的独自出国表现出莫大的担忧,让她隐约有了愧疚感,——这次的考试,从头到尾都没有跟父母好好沟通过,却忽然说要出国。
“而且,一去就是那么久。”
妈妈抹着眼泪抱怨,爸爸微笑着叹息。
其实她也很无辜,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想到平凡的自己会被选上,所以也一直都没有当回事;不当回事,自然不会把这样没底的尝试当作什么大事一样向父母报备喽。结果,现在落了一堆的抱怨。
目光扫视着不大的卧室,离开了三四个月,这里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所有的布置摆设都一如她离开的那天一般。
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上面的杯子没落半点灰尘,杯子上的女孩正冲她微微笑着。
不由自主地走到跟前,手指轻轻拂过杯面上“保重”那两个字。一遍一遍。
匆匆道别,关奕梵后来还打了几次电话给她,叮嘱的都是些让她小心照顾自己之类的话,虽然他一直忙于考试,但总记得她的行程。有这样的朋友挂怀,心里觉得很温暖。
但,他从未开口挽留。
心中有个声音疯狂地旋转着,留我下来留我下来你开口我就会留下来…
他终于没有开口。
有凉凉的泪水轻轻落在杯子上。温曼没有抹掉。想了想,她把杯子放回了原处。
虽然,很想带它一起走。但是,属于关奕梵的温暖,她还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分享吧。
翻开藏在床头柜子中的精美盒子,拿出一串简单的紫贝壳项链来。——这是他送她的十岁生日礼物。
很简单,甚至有些粗糙。却是他亲手做的。
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冰凉的贝壳片贴上了胸口。温曼感觉心中有个地方,隐约地变得踏实。
告别的一天很快来临。
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办签证,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彻底独立…许多的第一次叠加在一起,温曼挖掘出自己能干的一面来。
一边安抚着落泪的老妈,一边豪情万丈地向不语的老爸拍着胸脯保证。忙忙乱乱之中,本以为难熬的时间过得飞快。没时间忧伤心头上小小的那道伤口,只有小小的贝壳,在高领毛衣下轻轻地撞击着她的心口。一下一下。
在通过安检口之后,她忍不住回头。
爸爸妈妈搀扶在一起,眼中都有隐约的泪光闪着。笑着挥挥手,虽然她也很想流泪,但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目光忍不住来回巡视着,期待着什么,却在一张张忙碌、喜悦、忧伤的面孔之外,没有找到希望看到的那张面孔。
她眼中的希望渐渐黯淡下去。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即将转弯的地方,温曼忍不住再次回头。
爸妈身后出现了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孩。
低着头,微笑着对他们说着什么。爸妈在他的安慰下,脸色好看了很多。
他们之间距离遥远,温曼没有开口,他却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抬起头,与她遥遥相忘。
他来了呢!
终于,赶着考试一结束,他还是来为自己送行了。
轻轻的笑着,她的眼泪,跌碎在衣襟里。
手,不自觉地轻轻按上那片贝壳。
作者留言 更新了…撒花…
最近温吞吞投稿了,似乎有了一点点的肯定亚…虽然只是一点点,也让某米很兴奋的说…近期可能先写这个了…嘿嘿

16 花落

回来已经五天了。
离开却已经有了五年。
温曼看着超市架子上的琳琅满目的零食,不禁有些恍惚。
周围熙熙攘攘的黑色头发黑色眼睛,操着的都是正宗的普通话。空气是一样的浑浊,周末是一样的拥挤,只是,自己已经回到熟悉的土地上。
就这么容易地回来了?
不同于休假,这一次,不用再离开了?
心里仿佛有个地方变得轻松。
她笑着摇摇头,笑自己再一次的出神。这快一周的时间里,只要是在人多的地方,她总会有种不知身在何处、好像做梦一般的不真实念头。
习惯性地拿了一包泡面在手里,在快要放进购物篮里时,手生生地顿住。——她轻轻微笑,果然,一不留神,就会继续五年的留学习惯呢。
她深深呼吸,嗯,妈妈说了,今天要做好吃的排骨给她;菜已经都买好了,剩下的,就拿一些水果和饮料吧。——一边自言自语地碎碎念着,一边拎着空空如也的篮子在人群中努力的穿梭。
“你你你…”人群中倏地跳出一个烫发女子,她化着精致的淡妆,可惜一脸扭曲的表情让原本舒服养眼的面孔看起来有些狰狞。
“嗳?”温曼睁大眼睛,发出小小声的疑问。
烫发女子指着她的手指哆嗦了片刻,双手一击掌,“啊,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关奕梵的邻居么?”
关奕梵的邻居?
记忆迅速地回到中学小学时代,努力将十二年间有印象的面孔搜寻了一遍,没有任何名字能和眼前的人对上号。
汗颜于别人对自己的称呼,温曼好脾气地开口,“嗯,我是温曼,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那女生颇为帅气地打了个响指,捻熟地揽住她的肩膀,“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高中同学过一年呢,我是韩灵啊。当时还坐在你隔着走廊的位置,记得不?”
“啊?”温曼后知后觉地惊叹出声,“原来你是韩灵啊!”
“想起来啦?”韩灵夸张地捧着胸口,哀叹连连,“没想到我是这么不容易给人家留下印象的。亏我高中时还觉得自己和大家都挺熟的。”
温曼悄悄做个鬼脸,高中时期的韩灵每天扎着两根羊角辫,还有厚厚的眼镜,貌不惊人;哪里晓得几年的时光过去,她会变身为小美女一名。
“那你就记得我的名字了?”温曼失笑地反驳,“可怜的我,只有在跟关奕梵攀上关系的时候,才能被大家记得。”
韩灵敛住笑意,正色地看着她,“几年不见,你还是有很大变化的嘛。”
“嗯?”温曼疑惑,“还好吧,你刚才不是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
“不、不,”韩灵摇摇手指,“不是外表,而是个性吧。你那时候木纳得很,哪里像现在这样伶牙俐齿。”
“真的么?”温曼笑得眼睛眯起。
“嗯,”韩灵肯定地点头,“相信我韩大记者的敏锐眼神吧。如果你高中时候就是现在这样的个性,可能大家对你的印象也就不会只停留在‘关奕梵邻居’这样的头衔上了。”
她正式从八卦天后转型为侠女了呢!温曼心中暗自评价,失笑地回答,“好、好、好,我理解,上了社会,我一定洗心革面地好好做人。”
在超市里边走边聊,倒也对了韩灵当前的状况有了大概的了解。著名学府的新闻系毕业,如今已在一家大型报社里工作了超过一年的时间;虽然目前专属的是八卦娱乐版,但是环球版新闻报道是她的终极目标。
“你正在梦想的路上努力着,真好,”温曼羡慕地开口,“我一直找不到自己的目标呢,真讨厌。”
“不用着急啦,”俯身将两罐酸奶拿在手里比较着价格,韩灵开口安慰,“你现在也算是海归的身份,目标么,工作以后再慢慢寻找咯。”
“你说的也是。”温曼点头。
“对了,说起来,”韩灵的动作忽然停住,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跟关奕梵进展的如何了?”
“呃?”温曼的脸忽然涨得通红,嘴巴张成诧异的状态。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吧?”她有些慌乱地拿起一瓶酸奶来,眼睛不住地瞥着其他的地方。
“你的表情,简直就是告诉我,你们之间一定有些什么。”韩灵失笑地看着她双手颤抖地把酸奶掉进购物篮,“其实我只是怀疑啦。当年的关奕梵酷酷的,对女生都是一片冷漠。唯独看着你的时候,眼里会有些温暖的感觉。”
温曼脸涨得通红,她的头渐渐低下去,声音细若蚊吟地否认,“我们真的没什么了。”
嘴上这么否认,不知道为何,眼里却有了酸楚的感觉。温曼紧紧握住购物篮的提手,心里默默地划过回忆。
出国之后,和关奕梵的联系渐渐变得稀少;在他继续攻读本行计算机研究生的同时,进入了著名的IT公司实习积累经验。忙翻了的他和她,距离小半个地球,虽然有诸多的联络方式,但是逐渐成为行走的两条线也是不争的事实。回来的时间,虽然想过告诉他,对着电脑,每每看到那个灰色的头像,最终还是放弃了给他的留言。
掐指算算,他也已经快要毕业了吧?虽然身在国外,她却一直关注着他们学校的动态,也是自然知道计算机的研究生已经改为了两年的学制。
想来想去,自己依旧是那个没用的温曼呢。没有目标不说,花了一样的时间,拼命念完了本科,而他已经是硕士了,同时还在兼职时间里累积了许多的工作经验!目前的她,只是一条海带罢了,——海外归国待业人员。
他们的距离,似乎总是很大呵。
“少来,”韩灵不晓得她的魂游天外,敲敲她的脑门,“还记得高三的那次舞会么?你以为自己躲在角落里跟关奕梵悄悄牵手没被大家发现么?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的八卦好不好,身为绯闻女主角,竟然毫无自觉啊,扼腕扼腕!”
“啊…”温曼再次发出小声的惊呼,嘴巴定格为圆圆的“O”型。
“天,你真的不晓得,”看她货真价实的惊讶表情,韩灵无力地拍拍额头,“拜托,你难道没有觉得,自从那次舞会以后,我们班的女生都远了你很多么?我记得当初还有几个人很气愤哩!说你是会咬的狗不叫。如果关奕梵被况茵茵那样的完美女生掳获也就罢了,偏偏却是平凡无奇如同隐形人一样的你把他搞定,颇跌碎了一票女生的眼镜和芳心。”
并没有因为她的直言直语感到不快,温曼腼腆地笑笑,“我是很平凡啊,所以你们都误会了。”
“嗯,可能是因为这个,”看着她的反应,韩灵打了个响指,“正因为你会这么说,所以才凸显了你的不平凡。想想关奕梵应该是相当拉风的人物,所以他对于抢自己风头的人,应该不会太过喜欢吧。或者可以说,这是人的潜意识,他并没有真的发现这一点。但是因为潜在的心理作祟,让他无意识地喜欢靠近你这一类型的女生。怎么说,很有可能,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感到很轻松。嗯,你一直给人这样的感觉呢,跟你相处,完全不会有压力。”
看温曼愣愣地看着她的长篇大论,韩灵忽然笑了出来,“职业习惯。一说到什么,就会拼命联想,真是个坏习惯!”她拍拍自己的头。
“别听我胡诌啦。其实爱情这门功课,根本无所谓平凡不平凡。喜欢,就是喜欢。不会介意对方的这种外界俗物的。”最后,韩灵如此总结。
喜欢,就是喜欢…么?
手指习惯性地抚上脖子上的贝壳,已经是深夜,躺在床上的温曼却了无睡意。脑中总是回响着这句话。
喜欢他么?
喜欢?那为什么在自己回来的时候不愿意告诉他呢?
不喜欢?心中浓浓的思念,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几年内完全不考虑感情的事情、收到他的只言片语总是很开心…
所有的细节,似乎都早已经证明了她的心意呵。
他,知道吗?
或者,他知道,但是,他选择了忽略?
心慌意乱。
越想越觉得烦躁。身上也开始燥热起来。
她索性坐了起来,黑暗中,月光投射在床头的杯子上,发出淡淡的光泽。
拿起桌子上的电话,耳畔传来“嘟——”的长音。
他的号码,她能背的出口。
挂掉。
仿佛在愤怒于自己的犹豫一般,温曼赌气地倒在床上,用力地将被子捂住整张面孔。
憋气。
直到忍不住呼吸。
再憋气。
屋内传来用力的喘气声。
终于,她下定决心,利索地坐了起来。
盘腿坐在柔软的床上,将杯子放在怀里,拿起听筒,快速地拨号。
“砰砰、砰砰…”心跳声盖过了耳畔的“嘟嘟”声,她喉咙发干,一手紧紧捏着听筒,一手无意识地拂过杯子上粗粗的“保重”二字。
没人听?
没人听。
心跳渐渐地变缓,她好笑自己紧张兮兮的表现。
“切,还是这么菜。”忍不住轻笑出声。
没人听…挂了吧。明天再打。
嗯。
她轻轻对自己点头。
正要挂掉,那头手机被接起,响起浓浓睡意的磁性男声,“喂,您好。”
是关奕梵。
是关奕梵!
温曼心跳倏地再次疯狂起来,努力地咽咽口水,她发觉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应该镇定地说“您好”呀,然后告诉他她已经回来了!——脑袋中闪过许多念头,五光十色。
嘴巴张了张,她还是发不出声。
“喂?您好?”他有些不耐地打着招呼。
快说呀!——温曼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发觉时,脸上已经是一片湿润。
哭了?
为什么?
她诧异地接住泪水。
听到细细的呼吸声,略为清醒一些的关奕梵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号码,惊呼出声,“曼曼?是曼曼吗?”
喉咙里的哽块仿佛变得更大了。她吸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真的是你啊,”关奕梵愣了片刻,笑出声来,声线比记忆中的更加低沉了一些,好像大提琴的低音琴弦一般,轻轻颤动着温曼的思想,“半夜两点打电话过来,还不说话,你想吓死我啊。傻瓜。”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带着哭音,无限委屈地“嗯”了一声。
还不是因为他嘛!
她原本可以选择许多很潇洒的方式的,却偏偏用了最狼狈的这一种。还在电话这头哭了出来。
真是丢脸!
“曼曼,你哭了么?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关奕梵耳尖地听到她发出的细碎声音,立即收了慵懒,无比清醒地冷静问她。
“没有啦。”她急忙地否认。
“有,我听到了。”关奕梵坚定地回答,“而且你现在的这种态度,叫做欲盖弥彰。”
“没有啦。”她低低地重复。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一头雾水,但是语气坚决,“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我就等着你说喽。”
沉默。
电话中电流的咝咝声,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他在那一头,认真地等着她的回答。
深深呼吸,她笑着对他说,“关奕梵,我回来了。”
已经从那边毕业,不会再出国;会留下来,在这里工作。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告诉他她回来的消息。
近君情怯。
但是,终于说出来了呢。
在黑暗中,她微微笑了。
“我回来了。”
他沉默了片刻,笑着回答,“嗯,欢迎回来。”
作者留言 希望把那种微妙的心里写出来了。

17 种子

九月。温曼决定去北京。
跟许多年前一样,她北上的交通工具依旧是火车,正逢各大高校的开学时光,挤破头才买到了硬座。已经是大学毕业的人了,不想再依靠父母。于是带着留学时攒下的一些奖学金,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她踏上了远去的列车。
托着腮,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温曼任自己的思想随意地漫游。
生活的方式有许多种。选择不同的道路,就意味着要看不同的风景,体验不同的人生。
不会有任何一致的线路。
而交叠过的命运,能再次变得平行么?
耳畔充斥着大学新鲜人们兴奋的交谈声,她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拿出手机,始终没有发消息的勇气。
关奕梵在电话里对她说,“既然回来了,就考虑一下在北京工作吧。分开这么久,离得近一些,我也好照顾你。”
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北京。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是傻子;其实不然。
单恋的女生,才会是最傻的。
他对自己所说的只言片语,都会仔细的珍藏下来,细细品味。任时光把这些回忆剪成晒干的影子,有一天忽然想起,她会心的微笑。
而他,又会对自己所说所做的这些,注意到多少?她在角落中的欢笑与叹息,他又会看到多少?
终于忍不住,发短信。
“我今天的火车到北京。”
然后关机。
定定地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大地一片灿烂的金黄。
秋天到了。
跟许多年前一样。
时间仿佛重叠了一般,一切都是如此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情。
随着拥挤的人群下了火车,温曼拎着行李,下车、出口、张望。
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心里本来的期待渐渐熄了下去,翻转着复杂的情绪。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她咬唇,犹豫了片刻,开机。
正在显示“北京移动欢迎您”的消息,有个男声冲她呼唤,“温曼,这里这里!”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一眼看到了个高高的男生正冲着她挥手。戴着眼镜,咧开一口白牙,笑容温暖。
竟然是陈熙?关奕梵的同窗好友?
天空似乎明亮了许多。
看到他,才依稀想起关奕梵曾提过一两句,他实习的时候跟陈熙一直是在一起的,两人刚开始还有创业的想法,就不知道现在进展的如何了。
正在诧异间,陈熙已经三步两步地走了过来;自然地将她手中的行李拿在手上,微笑着看她,开口解释,“关奕梵今天临时有个重要的会,不能来接你,就让我过来啦。别生气哟。”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温曼噗嗤一笑,“我不会生气啦,辛苦你来一次。还重要会议,搞得他跟什么成功人士似的。”
一边走的陈熙做个鬼脸,夸张地叫着,“他真的是成功人士啊,难道你不知道么?大三的时候就进了著名的Sunny公司,兼职的时候,技术团队里都是他拉进去的朋友,他自然而然的成了其中的leader。如今技术团队渐渐壮大,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在职位上来说,已经是属于公司的部门总监级别喽!”
“啊…?”听他极其自然地讲着这一切,温曼只能小声地发出惊叹,把眼睛张得大大的。
“他都没告诉你么?”来到路边泊着的轿车,开车门,熟练地将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系好安全带,倒车,离开。陈熙笑着总结,“关奕梵就是这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很桀骜的样子,其实他是很低调的。”
半晌,温曼才收回自己的惊奇,赞叹着,“你也很厉害啊,才毕业就已经买车了。”
“傻瓜,”陈熙笑着回她,“这不是我的车。是公司配给关奕梵的车子,他让我来接你,就把车一起送过来了呢。”
他已经…这么成功了么?
不自觉地捂上唇角,温曼的眼睛习惯性地垂下。
那么,她一直以来努力在缩小的差距,其实,已经变得更大了么?
陈熙瞥了一眼沉默的温曼,她低着小小的脑袋,正凝神想着什么。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他笑着宽慰,“你来的突然,之前也没提,忽然发个短信就在火车上了,打你电话也不通,关奕梵着急的跟什么似的,只好赶紧往你家打电话问了一次,才知道你坐的是哪一趟车。”
她的双眼倏地变亮,陈熙暗笑,但假装没有在意到,只是淡淡总结了一句,“他很在意你的事情,下次不要这样了喔。”
陈熙和关奕梵租了T大附近的小小的二居,贵的要死不说,他们搬进来时,陈旧的空调、冰箱轰鸣着运转,房间内基本没有家具,仅有的沙发、椅子也都是破破烂烂的。两个男生都忙于工作,连简单的卫生都没有人做。毕业到如今两个多月,他们只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了最便宜的床,堆着被子能睡觉,其他的一切都不管了。所有的衣服都打包在大的编织袋里,零散在地上,随时扒出能替换的衣服,套上就走人。
刚踏进这房门,温曼几乎吓了一跳,地上到处扔着他们打包的行李,屋内的空气潮湿晦涩,光线阴暗的房间内,花了一段时间她的眼睛才适应。
陈熙在她身后走进来,见她有些吓一跳的模样,笑着调侃,“两个单身汉的住处,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还好。”温曼立即恢复了自然,轻快地走了几步,到了客厅却又顿住。
沙发上全部是满满当当的乱堆的衣服,完全没有坐的地方。
陈熙几步赶上来,弯腰将衣服用力地抱起来,往卧室之一的床上一丢,脸不红气不喘地笑着招呼,“坐吧。”
看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愣了一会,温曼忽然笑了出来。
“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没关系。”
她笑得眉眼弯弯,陈熙看着她,也是一脸的微笑。
就那样微笑着,他低头,眼中倏地闪过了一丝光芒。思忖了片刻,他走进卧室,一边向她交待着,“我把电脑给你弄好,下午你就在这里上上网吧。先好好休息一下。如果困了,就在关奕梵的床上躺躺。我一会要去上班,我们两个估计晚上挺晚才能回来。电话、饮水机的位置都看到啦?”
随着他手指点点的方向,温曼扫了几眼,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钥匙给你。”他抛出漂亮的弧度,唇畔的笑容一直很温暖,“我走啦,有事情给我们打电话。”
“嗯。”她点头应允。
房间内很寂静。
她坐了一会,深深呼吸了,走进了关奕梵的房间。
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
一张床、一个小小的简易衣柜、一张写字台。被子码的很整齐,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知道她要来,所以特意理的;桌上随意堆着凌乱的书籍,仔细看过去,都是计算机方面的杂志和书籍,还有许多外文资料。
慢慢踱到床边坐下,床头的小桌子上放着他常用的杯子。
她的双眼倏地一亮。
和她惯用的,一模一样。
拿起杯子,手指轻轻地拂过粗粗的“保重”二字。心里忽然很安静。
昨天晚上在硬座上没有睡好。现在,心里有个地方好像变得松软;双眼也有些惺忪朦胧。
揉揉双眼。躺一会吧。
这里有他的味道。
朦胧中, 似乎有人轻手轻脚地进进出出,看着她,然后微笑。
好像还有人,轻轻脱掉了她的臭鞋,然后把她的脚放进被子。
切菜炒菜的声音,然后闻到香香的味道。
温曼噙着微笑,睡得很安稳。
她自然地转醒,眨眨双眼,窗外已经是一片黑暗。鼻端萦绕的果真是饭菜的香气,思想反应过来之前,肚子已经咕噜噜地忠实地叫了起来。
睡到不知是今夕何夕,温曼抱着被子坐起来,酸涩的眼睛眨眨,才想起来了这是关奕梵的卧室。
关奕梵的卧室!
后知后觉地从床上跳起来,踩着鞋子往门外跑去。
门打开,客厅里忙碌的人自然地转身过来,看着她,漾出大大的笑容,“睡醒啦,慢吞吞?”
“关…关奕梵。”她愣愣地叫出他的名字。
手中还端着才盛好的菜,他站住,用一脸温暖笑意招呼她。几年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整个人的轮廓虽然没有变化,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印象中,他一直是阳光男生的模样,但眼前的他,却有了明显的沉稳意味。
大大的桃花眼还是一样的黑白分明,穿着简单的T恤仔裤,头发比印象中长了一些,细碎的发在额际有些凌乱地落下来,却分外好看。
“干嘛发呆?”他把菜放在桌上,三步两步地走到她面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会,笑着说,“还是一样傻呵呵的样子啊,一点都没变化。”
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就这么看着他,看着好久不见的关奕梵,温曼忽然鼻子一酸,眼泪纷纷地掉下来。
在出国的日子里,有很多的委屈、欢乐、眼泪、微笑想告诉他,有一点点事情的时候,第一个想倾诉的人就是他;他们之间隔着海洋。她常常一个人在海边絮絮叨叨,好像远在大洋另一端的他就会听到似的。
现在,他就站住眼前,微笑着。
早在之前,她想过许多次看到他的情形。她可以故作潇洒地打招呼;她可以八卦地打探他的私人生活;她可以一脸虔诚地听他讲自己的传奇经历;她可以叽叽喳喳地说自己这几年来的酸甜苦辣…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任眼泪滚滚地落下。
看到她低着头小声地啜泣,关奕梵先是一愣,旋即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傻曼曼,欢迎回来。”
作者留言 终于完了。昨天4yt挂了不能发文啊。

18 果实

调整生活节奏的同时,温曼每日泡在网络上,开始了由校园新鲜人转变为职场白领的漫漫长路。
投简历。笔试。面试。因为需要海量的大面积撒网,所以被毕业生们戏称为“海投”、“海笔”、“海面”;如果简历被吞掉,直接杀去用人单位请求笔试面试的,又叫做“霸王笔”、“霸王面”;如果霸王笔、霸王面的数量累积到一定程度,则可以荣登“笔霸”、“面霸”的宝座。
没有Offer的同学整日泡在BBS上哭诉,但却总会有“牛人”收到令众人艳羡的工作机会。最郁闷的是,“牛人”的认可度在企业中总是高度的一致,收到一定数量的牛offer之后,就会被大家戏称为“牛魔王”。
虽然顶着所谓的海归头衔,但在找工作的时候,温曼的简历不是在筛选关石沉大海,就是在群面的PK过程中因自己的不擅表现露脸而落败。
在这样的情况下,必须要有非常好的心态。竞争激烈的北京,全国的名校菁英在此汇集。抱着这样的想法不断地安慰自己,温曼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落来。
尤其,在同时,为了尽快结束关奕梵在没有空调的客厅沙发上过夜,她忙于找新的合适的房子;发消息、找信息、看房、付款、收拾屋子、买家具…等一切安顿好,已经是她到北京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光了。
秋日下午的阳光很温暖。十月末的天气,非常的秋高气爽。树荫道两边的白杨黄了叶子,衬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分外好看。
关奕梵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
天秤座的末尾,天蝎座的开始。
躺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这是温曼卧室中最重要的家具了,她一直坚信要有一把舒服的躺椅,——手里捧着从路边摊上买来的星座书。翻到关奕梵生日的那一页,先看看。
星座书上这么写——“才华是他们最大的个人魅力,能够吸引大家对他们及他们一举一动的注意。这一天出生的人在家庭生活或社交圈中,往往可以成为最高领导人。身为一个完美主义者,这一天出生的人会注意到工作与想法上最精微的部份。 作为父母亲的话,他们会面面俱到地照顾小孩生活中的各部份;而作为朋友和情人,他们则会极力展现出体贴关怀的一面。”
非常符合关奕梵的性格呢。很准的分析呵。
“这一天出生的人,恋爱大都不平静,也不平凡。因为在这一天出生的人,具有激烈的情感和强而有力的支配欲。对自己所爱的对象极为忠实,却也很善妒,同时希望对方付出与自己同等深切的感情。”
看起来为什么有点恐怖呢?或者,这是关奕梵的潜藏人格?
温曼仰头微笑,揉揉眼睛,翻页。
“想要和今天出生的人好好交往,要有随机应变的智慧,以及强而有力的性格;这样才能获得他那充满热情的爱恋。”
的确…很准。
没有心情继续看下去了,温曼将书随手一丢,扑到电脑前开始进行新一轮的海投战斗。
“加油加油!”她双手握拳,小声地为自己打气。
“要加油的话,声音这么小是没有气势的哟。”温曼的卧室半掩着门,刚好路过的陈熙在门口忽然开口插话。
他半倚着门,双手抱肩,慵懒地笑着。
温曼回头看他,翻个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连星座都开始研究了?但不知道自己面试官的星座,也不好对症下药啊。”他眼尖地看到地上乱丢的八卦书刊,自顾自地捡起翻翻。
温曼继续投身于伟大的招聘事业,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门在那里,你自便。”
陈熙静静地翻了几页书,边看边托着下巴点头,“嗯,有点道理。”
他又翻了一页,忽然开口,“温曼,你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你问这个干嘛?”温曼努力地后仰脑袋,做垂死状看着陈熙,从他的面孔上没得出任何结论,于是回答,“3月19。记得到时候准备礼物。”
说完继续工作。
陈熙没头没脑地总结一句,“嗯,果然是绝配。”说完就神秘兮兮地笑着飘出去了。
温曼顿了一下,说到她的生日,就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高二分班的事情来,那个时候,冷战了小半个学期,他们是在她生日的时候和好的。
其实回头想想,这许多年的交情,他们翻脸的次数屈指可数。小学毕业的一次、高中分班的一次…大学出国的时候,算吗?
他们之间没有争吵,关奕梵没有像之前那样生气。他只是很漠然。很漠然地看着她的离开。
每一次,他们的争吵都因为分离。
每一次,都是因为她的离开。
温曼不由得握紧了手,这一次,想清楚一切的她,不要再分离。
时间的轮盘继续向前滚着。匆忙的来来去去,温曼终于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不大的一家杂志社做记者。好处是作为记者,不需要坐班,可以经常在家里赶稿;差的地方是发展的空间和薪水都有限,而且户口档案一切都不解决。
叹息之余,还是脚踏实地地努力最重要。——温曼轻轻对自己说,——选择了这条路,拒绝了关奕梵的内部推荐,虽然明知那样的情况会好很多,但她不想表现的那么软弱无用,尤其在他面前。
如今的这份工作,几乎完全要看自己的能力。起薪并不高,每个月的收入和写的稿件数量质量直接挂钩。报社里也有很厉害的资深记者,一个月轻松地拿着高新。但是像她这样的新手,必须熬过漫长的半年实习期和长久的资历认可期,才有可能达到理想的境界。
大家都是人嘛,没道理别人能做到自己却做不到的,对吗?——温曼努力地进行心理建设,达到从战略上藐视敌人的最高境界。
但是,写不出稿子来,真是很焦急的事情。憋的痛苦不说,勉强写出来的都是不能用的垃圾。
念书的时候还是纸上谈兵多了一些,而且在工作的时候,也发觉了国外书本和国内实际情况的差距。媒体界的差别是巨大的,这也直接导致了温曼上手的困难性。
最快乐的就是每天的黄昏时分,她都会去附近的超市买一堆食材,拎着慢慢地走在回来的路上。任夕阳把影子拉了很长很长,周围熙熙攘攘的一切仿佛都忽然变得轻盈,连浮躁的公交轰鸣声都顺耳了许多;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每个人的面孔上都带着微笑和挂念,心里就会有个地方分外的温暖。
出国几年总吃学生食堂,温曼也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而最近这几个月,被生活所迫,她的厨艺大有长进。最让温曼吃惊的是关奕梵娴熟的厨艺,切菜刀工堪与一般馆子的大厨媲美;尤其她回来第一天做的拿手菜,好吃的几乎让她把舌头给吞了。令她羞愧的是,原本激动的哭泣的她,在闻到香味之后,不需要关奕梵安慰就自动地止住了泪水;并且,那顿饭的饭量,吃的比他和陈熙都多。
不过,关奕梵和陈熙都太过忙碌,让他做饭时间上完全抽不出来。他们搬出来那么久,关奕梵只做过一顿温曼回来那天的晚饭。三人权衡,最清闲的温曼自觉地开始了自己的摸索,在关奕梵的不断指导和经验总结之下,倒也进步飞速;饭菜迅速地从“熟的”成长到了“还可以”的质量阶段。这“还可以”的水平已经很让他们二人满意了,毕竟家常菜不能与外面枯燥的馆子餐厅相比。
想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温曼轻轻微笑着。
“傻瓜,一个人笑什么呢。”关奕梵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呀,”温曼吃惊地低呼一声,抚着胸口瞪他,“讨厌,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发出点声音啊,吓死我了。”
“笨曼曼,还是这慢悠悠的个性。我在公司楼上就看到你慢吞吞的在楼下走,所以特意提前跑出来,果然在你到家之前刚刚好赶上,”他轻轻刮刮她的鼻子,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重物,微笑着看着前方,“走,我们回家了。”
吃吃地笑着,温曼侧过脸看他好看的侧面;一个人偷偷想着…最近…他好像很喜欢做刮鼻子这个动作…她不由自主地捂住发烫的脸颊。
我们,回家了。他对她这么说。
她喜欢这个说法。
“嗯。”她应声点头。
把他用力地推进卧室休息,温曼在厨房里努力地洗洗涮涮。能为自己喜欢的人洗手做羹汤,其实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呵。
她的面孔发烫,双眼发亮;唇畔一直挂着抹不掉的笑意。厨房的温度仿佛上升了不少,锅子盘子丁丁当当的,热闹非常。
“哟,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好像分外热闹。”用钥匙开门的陈熙,换了拖鞋从玄关走进来;连包都没顾得上放下,就探进半个脑袋来调侃温曼,“哇,连厨房上空都漂浮着粉色的云朵,好神奇啊——”他故意拖长音。
“你…”温曼跺脚,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他的话来。
关奕梵从屋里冲出来,重重地压住他的肩膀,“你今天很闲哟,还特意跑到厨房玩,要不等会你洗碗?我和曼曼都很欢迎。”
“得,”陈熙颇识时务,家务事里,他最讨厌的就是洗碗,转身往客厅走去,他故意澄清,“我知道你们嫌我是灯泡,但司马昭之心,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关奕梵笑了一声,很轻柔,“灯泡同学,看你很闲嘛,还有这么多心思可以花。但是我好像记得你今天还有个需求书没交喔,要不我们讨论一下?还有,关于这个项目,后期的实施、市场、宣传方面你分别有些什么想法,不如现在说说看?还是明天开产品例会的时候你找其他人讨论讨论?”
陈熙深深的鞠躬,“对不起,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吧…”说完他笔直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快关上门的一刹那,他忽然转身扮个鬼脸,“关小弟。”
“你…”关奕梵脸色一变,反应迅速地捡起一只拖鞋丢过去,却只打到了他更快关上的门。
陈熙从卧室里迸出快活的奸笑,徒留关奕梵在客厅里郁闷。
“对不起啊,我那天和他聊天不小心说顺嘴的。”温曼一边炒菜,一边大声地对客厅里的他说。油刚热,菜刚下锅,她可没办法这时候跑出去道歉。明知道关奕梵以前最介意这个绰号,亏她泄露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过陈熙,他就这么把她给出卖了。
“道歉,是不够的。”关奕梵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厨房,他好听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耳朵上有暖暖的呼吸,“我要惩罚你。”
还没消化他话里的意思,下一秒,她已经落进了他的怀抱里。眼一花,脸颊上多了一记濡湿柔软的印子。
温曼整个人几乎被石化掉,原本一手拿着锅柄一手挥舞着铲子的她,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他他…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他他他…他是不是亲了她一下?
脸好烫。
心忽然开始狂跳。
砰砰、砰砰…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这个声音。
关奕梵已经松开了她的腰,站着身后,居高临下的好心提醒,“菜要焦了。”
“关关关关关关…奕梵。”她哆嗦着叫他的名字。
“嗯?”他好心情地轻松回答。
你刚才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啊——”温曼双手一松,后知后觉地捂脸尖叫。
“什么事?怎么了?”听到她惨烈的叫声,陈熙不顾危险地从卧室里冲了出来。
“没、没没…没什么…”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温曼哆嗦着回答。
陈熙挑眉看她身后一脸无辜的关奕梵。眼光来回穿梭,神情颇为怀疑。
当事人之一的他,轻轻地粲然一笑。耸耸肩膀,轻松地回答,“没什么喽。”
陈熙怀疑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虽然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里的气氛,非常、非常地诡异呢。
他一定错过了什么好戏。——他在心中暗自扼腕。
============
竟然今天写完了,鼓掌鼓掌…
这样的关奕梵,某米好稀饭喔…希望这个小情节大家喜欢…(*^__^*)
作者留言 温曼的这个个性…真不好写。
生活中的原型朋友远行了,我失去了女主角…可惜自己不是这性格的,只好揣摩着写。
希望她过得好,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这文章快要完结了。嗯,我也要加油。

19 叶落

有些初冬意味的天气,干燥清冷;坐在阳光洒下的窗前,手里捧着热气袅袅的热茶,看叶子慢慢地飘旋着落下,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过了一个礼拜,温曼依旧在浑浑噩噩的状态。
不时的会想起他拥抱的那个瞬间,面孔发烫头脑发热;有时又觉得恍然,那个轻若蝶栖的吻,真的发生了么?
那日之后的关奕梵,看不出半点异样。除了陈熙偶尔投过来向X射线的扫描目光之外,没有落下半点证据。似乎很难证明,他们之间曾经有那样直接的暧昧。
坐在椅子上发呆了很久,温曼才恍然回神,拍拍自己的面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稿子上。那个轻吻过后,让她的工作效率创造了新的低谷,长期处于低迷状态的她,眼看着截稿日期一天天的逼近,除了焦躁以外,毫无头绪。
想起主编那张严厉的面孔,不由得心里有些发虚。但越焦躁,似乎就越力不从心。
电话铃突兀地响起,几乎让她惊得跳起来。一溜小跑到客厅,看了下来电显示,北京本地不认识的号码。
“喂,您好。”
电话那头沉默着。
“喂?您好?”她的声音提高了些。
依旧沉默。
“喂喂喂?奇怪,怎么没声音啊。”温曼一个人奇怪地自言自语着。
那头忽然有女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嗳?”温曼丝毫没察觉被耍了,迟钝缓慢地应了一声。
“这么久没见,为什么你还是一样傻傻的呢,笨曼曼?”清凉的女音清脆地响起,吐字清晰,说话的腔调有些不易察觉的怪怪味道,“猜猜我是谁?”
眨眨眼,脑中迅速地过滤,一、二、三,温曼惊喜地叫了出来,“方俨?”
电话那头的她舒展地笑了出来,“还好,几年没见,还记得我的声音。”
“当然啦,”温曼笑得眉眼弯弯,“当时我出去念书的时候,你还特意来看过我,托你的福,在那边的朋友都很照顾我,这样的大恩大德我怎么敢忘记?话又说回来,我还记得你走的时候威胁我,说如果以后打电话的时候听不出你的声音,你就飞过来打我。”
“还算你的记性好,呵呵,”方俨笑得开心,“但是呢,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到北京以后也不给我发个消息留下联络方式,亏我还是先打电话到你家才知道你现在的号码。我知道你的关小弟在那里,但也不必这么见色忘友吧…”
“嘿嘿,”繁忙之下,温曼早忘了这码事,方俨提到关奕梵的名字,让电话这头的她迅速红了脸,灵光一现,她聪明地转移话题,“对了,小漠怎么样了?你们之间还好么?”
“呃…”方俨沉吟着拉长声音,刚才的冷静自制瞬间崩塌。
很少看到理智如方俨会有这样吞吞吐吐的表现,而每次她有这样的情况,罩门似乎只有一个,——小漠。
还记得那个美丽的不辨性别的神秘少年,自从方俨初中时从垃圾桶旁边将他“捡”到手之后,就开始了两人拉锯般的马拉松的“复杂”关系。小漠比方俨小四岁,全名是莫勋离。刚开始的他,因家族的复杂关系与背景,多疑、成熟且自闭;十岁的时候,终于忍受不了生活的桎梏彻底地叛逃家族。几经周折,流落到了他们所居住的这个城市。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被路过的方俨收留,——这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鸡婆行为,其中还包括和温曼成为好朋友。
相比小漠之前生活中“关心”他的各色人等,方俨多了一些冷漠,少了许多热心。她只是适时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却从不试图左右他的思想。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她又是他身边唯一一个看得到真心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小漠喜欢上她,似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问题在于,方俨始终当他是长不大的弟弟。
初中毕业,方俨出国。虽然温曼也很依赖她,却从未有过追随的念头。——或者,友谊的力量相比爱情,虽然持久的可能性高,可一定少了其中的浓烈。——那时的她刚刚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在出国前将他送了回去。挥挥衣袖,潇洒地将一切关系斩断,云淡风轻地将不过十岁的他的爱意拒绝,自此天各一方。
但她却漏算了小漠的决心。在她到异国的一个月,在刚刚熟悉的校园里,她再次与他相逢。在后来漫长的日子里,一直是她在跑、他在追;因为父母的关系,方俨便利地换了许多学校,但每次都能在不久之后与小漠“巧合”地重逢。
她始终是拒绝。
握着听筒,半晌才听到方俨的一声叹息。
温曼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还记得她们的上次相逢。——那是方俨得知她出国消息之后,立刻打包行李“逃到”了新加坡,在大学里和她一同度过了快乐的时光;却又在不到两个月的短暂时间里,不得不匆匆离去。
已是少年的小漠美丽得倾国倾城,一路走来,只将眼神放在方俨身上的他,跌碎了一地的芳心。多年不见他的温曼,也在第一次照面的时候看得出神。原本护着方俨的她,在被小漠拉去恳切地长谈了三个小时以后,完全地倒戈向他那一边,不能理解方俨为何执着地拒绝那样痴情的小漠。——在她努力地承当说客之后,沉默的方俨离开,消失。
就那样,她一直淡淡地保持着和所有人之间的距离。
“这些年下来,你不感动么?”犹豫了半天,温曼开口。
方俨沉默了片刻,苦笑着开口,“好像有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呢。恋情看起来很美好,能够长相厮守的人又有几个?理智地想想,我们的个性始终是不合,兴趣也不同。双方的差距太大,就算勉强在一起了,也会分开。他喜欢的,不过是那个时候关心他的人,并不是我。因为我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如就这样,大家总算是朋友。”
第一次听到方俨的剖白,温曼蹙起眉头。——或者,正因为小漠的感情太过坚持、他的家庭太过复杂、他的长相太过美丽、他的个性太过激烈,——一连串的条件叠加,无法让冷静理智的方俨彻底信任。
她太过理智,即便是感情,也会拿出来仔细地分析一番。
“说道理是这样没错,”深深呼吸,温曼一字一顿地回答,“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方俨,不会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理智。如果真的用外在的条条框框一条一条去考虑,就不是真正的喜欢了吧。”
方俨一愣,过了好一会,才笑了出来,“还说我。你自己呢?不是介意关奕梵的条件介意得要死?如果喜欢只是喜欢,那许多事情就简单多喽。”笑到后面,她的声音有些落寞。
脑袋一热,温曼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其实喜欢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啊。我喜欢关奕梵,总有一天我会对他说的。总有一天。”
话音刚落,不晓得从哪里忽然蹿出了陈熙,他的面孔在她眼前放大,促狭的双眼眨眨。
温曼倒抽一口冷气,一股热气直冲头顶,面孔迅速涨得好像番茄一样,她用力地握着听筒,结结巴巴地打招呼,手指抽筋一般地点点,“你、你、你…”
“我一直都在。”他看出她的疑惑,微笑着解释。
“我、我、我…”
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她想着,却说不出口。
陈熙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他暧昧地凑近她咬耳朵,“小温曼,我刚才,什么都听到了喔。”
啊——
温曼的嘴无声地张成O型,整个人石化在当场,电话那头方俨焦急地呼叫她置若罔闻,耳畔只觉得嗡嗡响成一片,双眼发黑。
顺手地接过她手中攥得死死的听筒,陈熙从善如流地对方俨解释,“您好,我是住在她隔壁屋的男生,关奕梵的大学同学。我们的住址如下,欢迎您近期来拜访骚扰。”
说罢流畅地吐出一大堆地址,寒暄了几句,镇定地挂掉电话。
这厢的温曼,依旧处于石化的阶段。
对着呆滞神情的她眨眨眼点点头挥挥手,一径地毫无反应。
“我喜欢关奕梵。”他忽然轻轻一跳,学着她刚才的语调,双手合十,故作羞答答的小女生状。
温曼通红的面孔刷地变色,惨淡的苍白中有着隐隐的绿色火苗。
“你的头顶好像冒烟了。”陈熙笑嘻嘻地解说。
拿双眼瞪了他死久,确认无法用充满杀气的眼神让他失忆或者闭嘴之后,温曼认命地闭上双眼,“说吧,你要开什么条件。”
“嗯,这可是个难题呢,”陈熙沉吟地托着下巴,颇为费神地想了一想,双眼一亮,打个响指,“有了。”
他的兴高采烈,让温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做我的女朋友吧,”看温曼睁大的眼紧咬的唇,陈熙心里一动,忽然少了逗她的心情,连忙安慰地说明,“放心啦,只是假装一天而已。下周周末我们的大学同学聚会,不带个女伴过去总觉得很没面子,身边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我就拜托你喽。”他边扮鬼脸边作揖,“求你啦,拜托拜托。”
温曼为难了半天,方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可是,下周日是关奕梵的生日啊。”
陈熙愣了一下,垂下眼睑,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迅速地笑着回答,“放心吧,聚会在周六呢。不会耽误给他过生日的。”
“嗯…”再仔细想想,确认了没什么问题,她才不干不脆地答应,“这样的话,那好吧。”
“谢谢谢谢。”陈熙本想握住她的手上下摇摆以示谢意,稍一犹豫,还是选择了点头哈腰。
温曼轻哼一声,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在进门的时候,凶巴巴地转过头来对陈熙怒吼,“你要记住喔,要是出卖我,我…我恨死你!”
“砰”地一声关上门,她背对着倚在门上,心跳的好快好快。
原本想说“我杀了你”这样有气势的话的,但是到了嘴边,还是换成了无力的威胁。
被听到了…她对他的喜欢,被别人听到了…
这个别人,还是他的好朋友…
身子渐渐软下去,她坐在地上,捂住了面孔。
心中有浓浓的不安,却又隐约有些期待。——如果,如果他告诉了他,如果…
他会怎么样?
接受?拒绝?或者装傻?
惴惴不安。她的身子轻轻颤抖,忍不住用力地抱住自己。
但是,比起胆小懦弱的她说不出口的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反而可能最快得到他回应的心意。
他的回应,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让她了了一桩很久很久的心愿呢。
始终,她还是没有勇气,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关奕梵,我喜欢你。
关奕梵,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她轻轻对房间内的空气说。一遍一遍。
说着说着,眼泪静静地落下来。
作者留言 大家给俺留言,所以俺更新了…

20 深秋

所谓的关奕梵的同班同学聚会,不过是留在北京的好兄弟们的小聚。没有温曼想像中那么多人和那么正式,在路边等人,一个个到来之后,发觉其中的大多是她见过的。——几年前她北上看关奕梵比赛的时候,见过他所有的好朋友,今天聚会的,左右不过是那些人。而且那晚在小饭店里喝得不分东西南北的,今天大多都来了。
几年不见,大家并没有大的变化,可能是跟从业IT有一定关系,前来“赴宴”的所有人都穿的极其休闲。带着的女伴,也都穿的简单,几乎连化妆的都没有。
呃…除了温某人。
见到她,大家都微笑着熟悉地打招呼。表情在转头之间,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僵硬。
温曼翻个白眼,努力忽略路边投来形意盎然的注目礼和交头接耳的窃笑,她哀怨地扯扯身上的长裙,以杀死人的淬毒目光第一百零一次地投向那厢笑得轻松的罪魁祸首——陈熙。
深秋的天气寒冷,温曼站在路边,勉强不冷的打摆子,还要故作大方的仪态带着微笑迎接大家。——乍看之下,会以为她是饭店开门的礼仪小姐。
如果那个猪头陈熙不是告诉她前来“赴宴”的话,她打死也不会在寒流袭来的深秋穿着短袖出来晃的。——这是她参加毕业舞会的礼服,冷到死不说,样式还分外地正式哩!一袭暗红色,即便身处灰色的人群,也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一阵秋风袭来,她咬着牙绽出灿烂的微笑;如果忽略掉脖子和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之后,淡妆卷发的温曼,还算是个姿态大方的淑女。
招风打扮的下场,是关奕梵在距离人群三十米远,就一眼看到了她。
不知为何,先是错愕,旋即一把怒火烧得他理智全无。大踏步地走近人群,完全没有招呼别人的意思,面色铁青悄无声息地站在温曼的身后。
迟钝的她只觉得脖子后的寒毛竖立,在看到笑着对话的女生露出错愕的神情后,方才后知后觉地回头。
完全没有半点“阳光王子”影子的关奕梵,面色铁青,此刻已化作怒气勃发的黑煞神。
阔别五年多的时光,温曼终于成功上位,自高三那年之后再次彻底惹毛了关奕梵。
十几年的交情,很少看到怒气外形的关奕梵,他为数不多的生气,也大多是用轻轻的语调和微微的冷笑带过;也正因为他绝佳的自制力和控制力,所以才能造就今日的成功。
温曼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完全不解他为何此刻看起来如此生气,也不知道为何陈熙原本说要加班的他为何此刻会出现。
二人面面相觑,在寒风中定格对视。紧抿着唇的他显然心情不佳,过了好一会,温曼才回过神来笑着招呼,“你今天不加班啦?”
关奕梵的眼中闪过片刻的诧异,旋即在唇畔冒出一个冷笑。
大力地牵住她的手,紧咬牙关迸出一个字,“走。”
说罢大踏步地离开。
迈出两步,牵着手的他敏锐地发觉温曼在身后小碎步地跟着吃力。回头一看,她为了搭配衣服,竟然穿了一双高到足以跌断脖子的细跟单鞋。
黝黑的双眼中有着隐约的火苗,温曼虽然不能确切知道他的怒气来源,顺着他的眼神,有些怯生生地解释,“我的脚冻僵了,不太走得动。呵呵。”
她面孔吃力地摆出“笑”的表情出来,鼻头通红,活像可怜的兔子。
就这么看着她,忽然间怒气全无。关奕梵放松了板着的面孔,轻轻地摇头叹息。
迅速把外套脱下来紧紧裹住她。他深深地看她,动作轻柔。
外套里留有他的温暖,迅速温热了她;他的眼神和动作,让她有些眩晕。吸吸鼻子,确认他没有继续生气,她颤着声解释,“我、我还好,没有那么冷。”
他定睛,深深地看她;她看到自己的面孔在他清亮的眸子中慢慢放大。
张开手臂,他缓缓弯下身子轻松自然地把她打横抱起。
“啊——”她小小声地发出惊呼,脸颊一片飞红。
暖暖的气息喷在她的面孔上,关奕梵的唇在她面孔上方不远处顿住;看着她,他轻轻摇头,“傻瓜。”
他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着。
羞红了面孔,垂下头的她,紧紧抓住他胸口的衣服。
他的怀抱,好温暖。
不自觉地深深偎依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将头凑近他的胸膛,尽量做的不着痕迹。
看着她的小动作,关奕梵漾出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微笑。环着她肩的手将她的头按下去,更紧地抱住了她。
“笨曼曼。”他的声音更加地低了下去,回旋着好像低音大提琴一般,震荡着温曼的所有思想和心绪。
好…热…
温曼的脑袋直接当机,浑浑噩噩面色通红模模糊糊地想。
关奕梵的脚步加快,走到路边停着的车,开门、把她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暖气开到最大,他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他跑着返回,钻进车里,将怀里的袋子打开,拿出一杯热气腾腾的珍珠奶茶来。
“给,暖暖手。”他把奶茶塞进她的怀里,对上她有些疑惑的目光,加了一句,“我知道你爱吃珍珠,特地让人家多加了一勺。”
深秋的寒冷天气,他没穿外套,跑得额头冒汗。
她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找到卖奶茶的地方。不晓得他跑了多远。
连自己喜欢吃珍珠这样的小习惯,他都记得。
许多许多。
手里握着滚烫的奶茶,有什么东西深深地砸进她平澜无波的小小心湖,满满地溢出来;手脚颤抖,喉咙发涩,胸口很闷,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深深呼吸,她凝神,双眼低垂,用力地握住温暖的来源,声音发颤地轻轻坚定地对他说,“关奕梵,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关奕梵的呼吸一窒,车里的暖气咝咝地响着,二人的世界一片静默。
过了很久,他伸手,轻轻拥住了依旧冰凉的她;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蹭着,他笑着回答,“我也很喜欢曼曼,最喜欢。”
眼中打转的泪终于撑不住落下来,温曼只感觉眼前一花,脑中仿佛绚出最最灿烂的烟花;耳畔一片寂静,只回荡着他那句话。
我也很喜欢曼曼。最喜欢。
静静地拥抱了很久,关奕梵拍拍她的脑袋,“好些了么,傻瓜?”
她哭的一塌糊涂,听到他的话,颇为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钻出来。面孔发烫的她,手忙脚乱地揉揉鼻子眼睛,鼻音浓重地嘟囔,“我没事了。”
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关奕梵失笑地把抽屉里的纸巾递给她,“鼻涕快掉下来了,快擦擦。”
原本温馨旖旎的氛围被他一句话从粉色洗刷成了黑白,温曼通红的面孔慢慢变得正常,冲他扮个鬼脸,“不晓得谁小时候是鼻涕虫来着,反正那个人不是我。”
她用力地擤鼻涕,无所顾忌。
关奕梵也不介意,大笑出声,“青梅竹马最大的缺点,就是连你穿开裆裤尿床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时候?”温曼想了想,哀怨地瞪他,“细细数一下,似乎你知道我的糗事比较多啊。”
“那是因为我们认识的还不够早啊。”他熟练地发动车子,侧着头微笑着总结,“认识了二十年,感觉时间也不是很长。”
贪恋地看着他好看的侧面,温曼嘻嘻地笑着,面孔定格在傻傻的表情上。
深秋的天气,在室内,温暖到心底。
关奕梵的生日。
方俨受邀前来,加上陈熙,四个年纪相仿的人很快热闹地打成一片。窗外寒风猛烈,四个人挤在暖气烧得热气腾腾的屋子里,热热闹闹地包饺子。
刚刚互表心意的二人,举止言谈并不能看出与往常有大的不同。关奕梵还是一样的大方自然,只是稍微多了些许亲昵的动作;温曼的笑意暖暖,经常被他的举动闹得微微红了脸,遮掩不住的双眼中的旖旎醉意,在旁人的眼里,一目了然。
虽然具体不晓得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这情况,大约扫一眼也就猜个差不离了。尤其,旁观者是方俨和陈熙这样的聪明人。——他们颇有默契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相视一笑,一切了然于胸。
看出了陈熙的促狭,方俨淡笑,她自是不会让薄脸皮的温曼难堪出糗;于是不着痕迹地淡淡微笑着转移话题。陈熙颇有深意地细细看了她一眼,兴味盎然在眼底划过。
原本提心吊胆鬼鬼祟祟的温曼,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他们的掩口不提而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心底隐约着有些不易察觉的失望。失望的情绪,在一片平和的心海里,悄悄泛着泡泡。
温曼擀皮,另外三人包饺子。她从小在家里都担任这样的角色,自是不在话下;倒是作为名厨的关奕梵,完全不擅此道。他只顾着和陈熙嘻嘻哈哈的,完全把包饺子当作了是大男孩的捏泥巴游戏。
方俨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在国外多年的她,同学聚会时总少不了包饺子的工序,锻炼之下,无论速度还是质量都相当有看头。十指芊芊,灵巧地握住饺子皮,压平放在上面的肉馅,一捏一放,完整的饺子已在她的手中出现;模样漂亮,边缘牢固,完全没有露馅的危险。
“看看、看看,这是教科书,你们要照着做喔。”温曼挥着擀面杖打断他们二人的打闹,高高举起方俨的饺子做样例,直凑到他们面前。
陈熙依旧笑闹着,不置可否;关奕梵老实地接过去,认真研究了一下,总结道,“看起来有点不太容易。”
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呢。——方俨眼前一亮,心中暗自嘀咕着,表情镇定自如,手上放慢动作,“我做一遍慢速度的,你们注意看。”
两个大男生正玩笑着跟方俨学习包饺子技术,门铃突兀地响起。
四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关奕梵拍拍双手,“我去开门,你们继续。”
方俨脸上的笑容一僵,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
门缓缓打开,乍见到来人,关奕梵先是蹙眉,旋即神情淡然,“竟然是你。”
门外的大男孩面孔漂亮之极,不同于关奕梵的淡然,他全身上下包裹着天生的冰冷气息。一手用力地撑住大门,英挺修长的眉轻轻一挑,眼底满是戾气,“我来找她。”
一把推开,奔过长长的走廊,他用力握住坐着的方俨的手腕,一字一顿道,“跟我走。”
唇紧紧抿着,显然他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怒气。
陈熙目瞪口呆地看着精致的仿佛从漫画中走出的美少年,方俨的面孔泛起罕见的红晕。
温曼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跳起来摸不着头脑的解释,“小漠,你怎么会来?外面很冷吧,先坐下来。我们正在包饺子喔,稍微等等一起吃好不好?”
她噼里啪啦地自顾自说了一堆,完全没有收效;两位当事人仿佛定格一般对视,置若罔闻,火光四射。
关奕梵早关上大门慢慢踱了回来,按住温曼挥舞的擀面杖,笑着解释,“我想,他不是来吃饺子的。”
小漠的面色铁青,手上的青筋暴起,却努力地藏着怒意,小心地不捏痛方俨纤细的手腕。
“为什么?”深呼吸了好几下,他轻轻问她。
方俨垂下眼,苍白地沉默了好一会,倔强地将头扭向他的反方向,从牙关里一字一顿地回答,“不为什么。”
听到她的答案,小漠双眼紧闭,胸口起伏,呼吸变粗了许多。过了好半天,睁开眼,坚定无比的告白,“然然,你别想再逃开我。即便你从婚礼上逃走,你还是我老婆。这一辈子都是,无法改变。”
说完一弯腰,观众们只觉得眼前一花,方俨已经向布袋似的被他抗在了肩膀上。
“放开我,你这个大笨蛋!我们分手了好不好?我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头一次看到冷静的方俨完全爆发,在他的肩上手脚并用地挣扎,大喊大叫。
温曼和陈熙齐刷刷地张开嘴,关奕梵也是一脸错愕。
“补办婚礼的时候,我会给你们发请柬的。”完全不将她的拳打脚踢放在心上,小漠单手牢牢禁锢着她的腰,镇定自若地向他们告白。
“喔——”在“结婚”和“这样的”方俨双重震惊之下,温曼只晓得老实的点头。
关奕梵向他挥手道别致意。
门“砰”地合上。
过了很久,陈熙才找回声音地轻轻嗓子,惋惜地摇头叹息,“哎呀,又晚了一步。”
关奕梵深深看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将魂游天外的温曼揽进怀里。
作者留言 尽快完结温吞吞…估计还有最后一章吧^_^…

21 归根

方俨就那么消失了。
在冷冷的初冬,小漠扛着她上了一部很长的豪华轿车,——关奕梵说那是加长林肯,很贵。看起来真是丑,不符合她温曼的品味。——伴着寒风,绝尘而去。
而方俨和小漠这对冤家已经结婚的消息,震翻了当日的三名观众:关奕梵和陈熙诧异归诧异,但毕竟缺乏了一些八卦精神;而身为记者的温曼消化了好几天,疯狂地打了若干电话给初中还有联络的同学朋友求证,于是“初中时叱诧风云的女强人天才方俨好像和一个比她小的美少年已经结婚了你知道吗”的消息像是野草一般在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之间互相流传;叙述故事的版本相当多,倒是大家大跌眼镜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直到昨天,小漠把昭告天下的结婚帖子快递到关奕梵处,温曼才彻底明白过来,——这真的是事实,而不是她的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而这,也让温曼大受打击。——之前和方俨聊天见面,身为好友的她完全没看出半点迹象来。方俨对小漠的掩口不提,单纯的她只当他们间如同以前一样的闹别扭吵架,一个跑一个追。哪里想到人家一步到位地直攻本垒,正中靶心。虽然、虽然方俨一向不是她能看得透的个性,但、但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吧?
而且,根据小漠的简单说明,之前他们已经举办了无声无息的仓促婚礼,临到礼堂,穿着礼服的方俨竟然跳了窗子上演逃跑新娘。——喔、喔、喔…——想到这里,温曼第一百零一次的埋头捶桌子,扼腕不已,心中重复重复地嘀咕,那个人,真的是她认识的方俨吗?那个冷静、理智、感情淡淡、独立自主的新新女性的代表方俨吗?那个智商情商都极高、向来以女强人角色示人的方俨吗?
真的是她?真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拒绝小漠的方俨?
难道…温曼灵光一现,邪恶地想,——难道说,方俨被小漠霸王硬上弓了不成?所以才只能结婚;却又不甘心这么被他束缚,所以选择逃婚…
喔喔…原来她也有这么阴暗的一面呵…温曼一边傻笑着捧住面孔,一边继续“不纯洁”地臆测着,——也有可能,他们的进展比她想象的还夸张,说不定被硬上弓的方俨“好运”地“中奖”了也不一定,不晓得冷静的方俨和火爆的小漠之间,究竟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想到这里,她窃笑的面孔忽然顿住,八卦的心情变得沮丧。
郁闷。
和关奕梵虽然过了互相吐露心声的时候,却始终在肢体上没有任何的突破性接触。偶尔他一刹那的拥抱碰触,让她脸红心跳心潮澎湃不已,但煞风景的陈熙每每在关键时刻杀了出来;真真让她扼腕。三个人住在三间卧室里,完全隐私的空间非常少。而作为她,更是不好意思在陈熙在的情况下,单独关着门和关奕梵在一起。
并且,最重要的是,被打断兴致的关奕梵向来面色如常,她一点也看不出他有半分羞赧和不悦。
难道说,他们两个,只是她单方面的…很…“饥渴”…么?
温曼把头埋进胳膊,再次挫败地用拳头用力捶桌子。
半掩着的门探进陈熙的脑袋,他笑嘻嘻心情很好地模样,“咦,你怎么又在敲桌子?”
低着的头抬起,温曼用淬毒的眼神扫过陈熙欠揍的面孔,半晌,方才阴沉沉地回了一句,“你怎么又在家里?”
说起来这也很郁闷,因为工作性质的问题,陈熙的工作职能更加面向市场销售一些,因此经常在上班时间出现在家里。按照他的话说,这叫做“出入公司的正当放松”。但是关奕梵就比较惨了,工作超级繁重的他,经常加班到晚上十点以后才能回来。有时因为温曼的缘故,会特意赶回来匆匆吃完晚饭,然后再匆匆去公司继续加班,回来的时候一般都是深夜了。
陈熙欢快轻松地跳进来又跳出去,摆个非常欠揍的自豪微笑pose,“因为我的工作比较愉快啊。”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恐怕眼前一米八零的阳光男生早变得千疮百孔了。用力地瞪了半天,却换来他依旧骚包臭美的表情动作,温曼放弃了努力,把头埋进胳膊里,闷闷地回了一句,“你不能理解我的郁闷,猪。”
“对了,你知道一件事吗,温曼曼同学?”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他越来越喜欢叫她温曼曼。
“什么?”茫然地抬头对上他的眼。
“这样不行亚,这消息和你的关系很大呢,”陈熙摇摇手指,停在唇边,笑容依旧不羁,但眼中却有几分难得的认真,“因为关奕梵表现优异,公司决定派他去美国的总部重点培养,这一走,估计起码要三年五载。”
什么?——
椅子“砰”地倒在地上,温曼惊异地直直站起。脸色苍白。
过了很久,她才喃喃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要走了,这么久?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呵呵,”陈熙轻笑出声,打断她一个人的胡思乱想,“这有什么好想的?难道这样的问题,你还会疑惑么?”
对上他的双眼,半晌,温曼的眼神变得坚定,心思变得澄明。
嗯。我说过,不会再分开了。和他。
过了好一会,她轻轻笑了,真心道谢,“谢谢你,陈熙。”
他潇洒地转身离开,挥手致意。
但是,当晚的关奕梵,关于这个彻底改变他们生活的消息,没有提及半句。
第二天,也没有。
第三天,他依旧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第四天,生活作息不一致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相遇。
第五天…
不到一周的时间,向来倒头就睡的温曼开始失眠;顶着熊猫眼圈,她从小到大都慢吞吞的脾气变得暴躁易怒。
沉默着,她烦躁的在心头掠过各种揣测。——
他为什么不说?
难道,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要在一起的事情吗?
或者,他不会像她这样,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感情?
她的喜欢,对于他来说,仅仅是微不足道的?
又或者,她的感情,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在她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忍下去、再忍下去就会崩溃掉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在大清早关奕梵去上班的时候,带着几分忐忑不安,拦住了他即将出门的身影。
“怎么啦?今天起这么早?”诧异于她异样的作息时间,很少能在这个时段看到起床并且保持清醒没有穿粉色猫咪睡衣的温曼,——因为工作的特殊原因,已经许久没在清早起床的她了,——关奕梵居高临下地仔细看看她的面孔,轻轻叩她的额头,“眼圈有点黑,昨天没睡好吗?”
其实她基本就没怎么睡!——在心中无力地翻个白眼,温曼漾出假假的微笑,先不诉苦,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求证,“还好。关奕梵,你没有事情要告诉我吗?”
“呃?”关奕梵摸不着头脑地发出问句,想了一想,然后回答,“没有啊,什么事情?”
“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什么‘大事’要告诉我吗?”乍听到他的回答,温曼的惴惴渐渐变成隐约的怒气,她咬着牙着重强调“大事”这个词。
抬头仔细想了想,关奕梵一脸无辜,“没有什么大事啊,最近还是很忙。就这样。”
温曼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握住了拳头,但折磨了她许多天的念头终于还是脱口而出,“你不是要被公司派到美国去了么一去就是那么长时间你是不是觉得这事情不重要跟我没关系所以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好歹是这么大的事情身为你女朋友的我应该起码有知情权吧?”
一口气说下来,连停顿都没有,她累得呼呼喘气,仰头叉腰,完全没有形象地气愤瞪他。
关奕梵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修长的手指拂过她有些乱糟糟的刘海,神情温柔,“傻瓜,是陈熙跟你说的吧?难道他没告诉你,我当场就拒绝了么?”
“呃…?”温曼的神情定格,吃惊地张开嘴,她呆呆地看着他。
“你呀,”他轻轻点点她的鼻子,宠溺地微笑;俯下身来,在她的唇上迅速印下一个轻吻,“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再睡一会吧。”
拿过放在玄关鞋柜上的公文包,他换鞋,然后挥挥手,“我上班赚钱去啦,曼曼要乖哟。”
门关上。
愣了很久很久,温曼有些颤抖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干燥滚烫的唇,脸红的像番茄,缓缓地蹲了下去,她抱着头忽然发出一声哀嚎,——
“啊——我还没有刷牙——”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容易冷静下来的温曼,才想起仔细推敲陈熙告诉她这消息的用意。按照关奕梵的说法,陈熙必定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他拒绝调配的消息了的;但为什么还要告诉她呢?
陈熙骗了她,为什么呢?
眼光扫到散落一地的资料,关奕梵每每在睡觉前都会在客厅里看一些行业内杂志。——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有上进心的男生呵。非常非常努力,再加上他的头脑,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温曼忽然有了几分了然。
去美国总部发展,对于关奕梵来说,恐怕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或者,对于他来说,这原本就是进入Sunny公司的一个最初目标;但现在却因为她的原因,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整理杂志的手无力地垂下,温曼咬着唇,把自己缩进沙发。
对于他来说,她真的是绊脚石么?
在他心中,她真的有这么重要…呵?
知道她不喜欢出国,所以就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因为两个人刚刚开始,所以他选择了经营他们的感情。
眼泪不禁落下来,她抹掉纷纷的泪珠,哭着微笑着。
这个关奕梵…这个笨蛋…他为什么不说出来…什么都不说,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笨蛋。
眼睛忽然落在某个大红色的纸片上,哭哭啼啼的温曼顿住动作;半晌,绽出意味深长的一个笑容。
说办就办!
她跳起来,冲进卧室换衣服冲进卫生间匆匆洗漱,半小时内就冲出了房门。
大门“砰”地关上,带起的风轻轻将桌上红色的纸片吹落在地。
翻开,里面是穿着婚纱的方俨和穿着西装的小漠合照的微笑着的脸。
彼此凝视着眼波流转,那闪亮着的,叫做爱情。
Sunny公司在繁华地段,气势磅礴地占了整整一幢楼;温曼虽然没来过,但依旧顺利地找到了他办公所在的楼层,对着前台小姐,温曼努力绽出微笑,“你好,我找关奕梵。”
诧异于她手上足以压死人的玫瑰花束,训练有素前台小姐的发愣没有超过三秒,反应迅速挂着职业化的笑容礼貌回答,“您稍等,我联络一下关总。请问您贵姓?”
来来往往忙碌的人投来的探究目光早已让温曼红透了脸,她迅速回答,“哦,我是温曼。谢谢你。”
汇报的内容简单直接。通话不到半分钟,前台小姐的电话刚挂掉要对她解释,关奕梵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
“曼曼,你怎么来了?”他诧异地看着温曼,她从来没来过他的公司,平时拉都拉不过来的人,此刻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没、没什么…”温曼吞吞吐吐地回答。
这时才发觉她突兀地捧着一大束足以砸死人的火红玫瑰,关奕梵蹙起眉头,有些不悦,“你业余兼职送花么?”
“不是,”温曼低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微笑着抬头,声音洪亮地陈述,“关奕梵,我来送花给你。”
“啊?为什么?”关奕梵直觉发问。
陷于对白的二人浑然不觉周围已经有了围观的看客;尤其在前台小姐轻轻拨号通知了之后,陈熙早已带着一大票人安静且鬼鬼祟祟地杀了出来。
“我买花送你…是想跟你说,”温曼的面孔涨得通红,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于是声音不自觉地越来越大,“我们结婚吧,关奕梵。”
她双手抱着花直直地送到他的面前,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玫瑰的重量还是心情的紧张。
关奕梵吃惊地看着这乌龙的一幕,过了一会,呆若木鸡的他忍不住咧嘴笑了。笑容越裂越大,俯身紧紧抱住她,连同她怀里的花。半晌,才有些郁闷地在上空发问,“求婚这种事情,一般是男方做的吧?”
“因为我等不到啊,所以只好…”温曼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深深将面孔埋进他的胸膛,用力地环住他。
拥抱的感觉…真好。
“你答应了么?”拥抱了半晌,她才想起来问这个关键问题。
“傻瓜,”他更加用力地揽紧她,“我们结婚吧,曼曼。”
周围围成一圈的观众迸出一致的喝彩声和鼓掌声,关奕梵紧紧揽着她,温曼只感到心中的一切仿佛都快要满的溢出来;她隐约的泪光中,看到了陈熙微笑着吹口哨鼓掌的脸。
眼泪落下来的那个刹那,她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曼曼。
关奕梵。
我们,会很幸福。
作者留言 谢谢大家这么久的支持。为时半年的坑,完结。
撒花…放炮…跺跺脚,一直看霸王文的,一起出来留个脚印吧,嘿嘿。

写在完结之时

呵呵。半年多的坑,终于补完了。
爱情温吞吞,其实某米个人是非常喜欢这样的感情啦,两个人在一起,细水长流的,多好。
解释一下标题的意思吧,看到大家会有各种各样的疑问。其实某米的用意很简单啦,只是像文案里说的那样,让温曼和关奕梵两个人“友谊的种子”,结出“爱情的花朵”;为了扣上这个主题,所以颇不专业地用了植物的生长过程。——如果其中有什么问题,表问某米哟,学生时代,最烂的功课就是生物了=。=
自己也没想过,这个温吞吞会写这么长的时间。中间有许多次很瓶颈,不知道这样平平淡淡的感情怎么才能写出那么多字来;但是匆匆结束,似乎又很难反映主题。还曾经想过给关奕梵同学找个女朋友(汗,这么写估计会被群殴吧),深思以后还是放弃。我不喜欢朝三暮四意志不坚定的男生,这不是某米喜欢的小梵梵…请允许我花痴一下,超喜欢这样的男生…
最后,解释一下感情的历程吧。个人觉得关奕梵对温曼的感情,开始是非常非常深厚的友谊,在漫长的岁月里,两个人在一起,渐渐地变成习惯。温曼的几次离开,对他的触动非常大,刚开始是愤怒和不悦,后面渐渐看淡;他一度以为不在意了,最后才发觉心底早已经把她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如果没有温曼的勇敢,或者他也会娶妻生子,但感情永远不会大于工作,更不要说后来的放弃了;但如果没有几次的分离,温曼也不会那样勇敢和自信。因为温曼的缘故,理智的他会变得柔情似水;因为关奕梵的缘故,懦弱的她变得勇敢坚强。
爱情就是这样,让不同的人在一起。然后大家一起慢慢改变。
希望在网络前看到这里的你,也能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哟。
祝你快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