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原谅我？”
秦以南的脑袋摇的格外厉害，他嘴里低低的叫起了程青葱的名字：“青葱，青葱…”
“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的耳边仍旧环绕着她的这句话，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很湿，似乎是她的眼泪砸落了上来，他猛地就伸出手，摸向了脸，很干涩，他眉心蹙了一下，又听见了一声：“你能不能原谅我？”
然后他在睡梦中，看到了她面带微笑，眼底含泪的哀切表情。
那神情，像极了绝望。
再然后，在他的睡梦中，她开始变的虚幻。
直到她快要化成一缕烟气，消失不见的时候，秦以南忽然就大声的喊了一句“青葱”，然后整个人从床上猛地就坐了起来。
秦以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做了梦。
他气息不稳的抬起头，打量了一圈自己熟悉的卧室，然后就全身虚脱的靠在了床头上。
他这是怎么了？
一回到家，就不断地想起她，就连睡梦中，都还是她，简直是要疯了…
秦以南烦躁的掀开了被子，下床，在茶几上找了一盒烟，抽出了一根，点燃，吸了刚不过一口，他就隔着缭绕的烟雾，看着沙发上，愣起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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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8章 我又想起你（六）
她不过就在沙发上睡了两晚，可是他清楚地记得，她在沙发上蜷缩成的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纤瘦的身体，幅度很微小的颤抖着。
随着秦以南脑海里浮现出的想象，他隐约的似乎在看到了程青葱躺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画面。
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他缓缓地走到了沙发前，蹲在冰凉的地板上，伸出手，冲着沙发上触碰了过去。
他的指尖，落了空。
秦以南眉心蹙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沙发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刚刚只是他的幻觉。
秦以南宛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瞬间石化在原地，直到他指尖传来灼烫的疼，他才回神，将已经燃烧到头的烟，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慢慢的站起身，挪着因为蹲的太久，有些酸涩的双腿，走到了阳台上。
距离天亮还早，秦以南却没有丝毫的困意，他像是一尊雕像一般，在阳台上从漆黑的夜，站到了东方的天泛起了白。 -
“青葱！青葱！”
秦以南从床上猛地坐起，面色苍白的抓着被褥，大口大口的喘了好一阵子气，才掀开被子下了床，进了浴室。
他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捧冷水，扑在了脸上，冰凉使他快速跳动的心脏，微微平缓了下来。
这已经是第三晚了。
程母离开后，程青葱当天也离开了，从那一晚起，那一句“你能不能原谅我？”，就像是一个魔咒，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她对着他耳边哭泣的念叨这句话的声音。
第一天晚上，他被吵醒后，在阳台上站了大半夜。
昨天晚上，他被吵醒后，去金碧辉煌和几个朋友打了一夜的牌。
今晚…已经连续好些日子都没有休息好的他，浑身上下真的疲惫极了，可是却被她折磨的根本无法睡一个安稳觉。
秦以南吐了一口气，关掉水龙头，去了书房。
他打开文件，投入工作中，大脑继续运转中的他，没在受到她的影响。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而过，室内除了秦以南敲打键盘的声音和翻阅文件的声音，再无其他的声响。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以南在一片手忙脚乱之中，习惯性的开口：“青葱？青葱？”
“你忙不忙？不忙的话，帮我把这份文件整理下…青葱…”
秦以南刚提高声调，喊到这里，忽然就停了下来，他握着文件的手，蓦地就加大了力气。
青葱，他喊程青葱吗？
那个女人，早已经不在他家了，不是吗？
秦以南将文件缓缓地扔在了桌子上，靠着椅子，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向了不远处的圆沙发上，落地灯静静地开着，沙发上空落落的，不管他怎么看，那个窝在沙发上，一脸认真看文件的女孩，却怎么都没在出现过了。
等到秦以南将视线从圆沙发上抽回来的时候，他的眼眶格外的红，他低着头，盯着桌面静看了片刻，就起身，回卧室，换衣服，拿了文件，去公司上班了。
第1049章 我又想起你（七）
一天忙碌，等到闲下来的时候，已是夜里九点钟。
秦以南喝了一些酒，没醉，但是困意在体内泛滥翻滚的十分厉害，他一上车，直接让司机送自己回家。
他想，今晚的他，应该可以彻底睡个好觉了吧？
司机开了车载收音，车子在开上二环的时候，车载音响里，想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我想我还要继续学习，悲伤的时候不闭上眼睛，陈眼泪黑没有形成前，就蒸发到空气里…”
靠着车背，一直闭着眼的秦以南，缓缓地掀开眼皮，看向了车载收音。
司机以为是歌声吵到了秦以南，伸出手，就要去关音乐。
“别关！”秦以南出声阻止。
司机愣了一下，收回了手，放在方向盘上，直视着正前方的道路，认真的开着车。
清雅的歌声，在车内，哀伤清浅的环绕着。
“我想我还要继续努力，听完了清歌可以不决堤，那些蠢蠢欲动爱的回忆，会让思念都哭泣。”
“当我想起你，有一种绝望的灰心，总会让街头某个相似的背影，惹得忍不住伤心…”
秦以南听到这里的时候，才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首歌很熟。
程母来的那几天，程青葱住在他的家里时，有一晚，他半夜醒来上洗手间，经过睡在沙发上的她身边时，从她带着的耳机里听到过这首歌。
那时的她，闭着眼睛，一边听着这首歌，一边流着泪。
他装作没看见，进了洗手间，在里面呆了许久才出来，出来后，他中邪一样，放着近路可以上床，偏偏非要绕到沙发旁，然后从她耳机里，隐隐听见的还是这首歌。
“当我又想起你，是我躲避不及的原因，总以为可以否定你的爱情，却在不成眠的夜，我又想起你…”
从回忆里拉回神的秦以南，再去听歌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歌词，他仿佛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耳光一样，浑身打了个哆嗦。
总以为可以否定你的爱情，却在不成眠的夜，我又想起你…
秦以南慌乱的转了一下眼神，透过车窗，恰好看到街道对面灯光辉煌的“四季酒店”，他想都没想的就出声：“送我去四季酒店。”
“秦总？”司机一愣，踩了刹车。
“四季酒店，我说，我要去四季酒店。”秦以南重复了两遍。
司机这才重新发动了车子，在前方的路口，调头，将秦以南送到了四季酒店的门口。
秦以南知道程青葱最近值夜班，特意开了特定房，坐在贵宾室里等了一会儿，等来接待他的服务员，却不是程青葱。
很巧，秦以南入住的是当初史密斯先生来四季酒店时，住的那间1111房。
里面的陈设，和当初一模一样，整洁、干净、大气。
等到服务员离开后，秦以南就拿着座机开始各种叫服务。
一会儿宵夜，一会儿红酒，一会儿洋酒，一会儿爆米花…
他几乎将酒店能点的东西都点了个遍，也没撞见到程青葱。
第1050章 我又想起你（八）
在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秦以南还故作买烟的走出酒店的房间，沿着四季酒店的大楼走了一圈，仍是没能不期而遇的碰上程青葱。
秦以南想，程青葱大概是有什么事，或许调班了，也许是白班。
他在楼下买了一盒烟，站在酒店的门口，吸了一根，才回了房间。
兴许是因为程青葱在这里上班的缘故，秦以南躺在酒店的床上，竟然睡得格外香沉。
秦以南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钟。
距离退房还有一个小时，秦以南却不着急，而是和昨晚一样，拿着座机，叫起了各种服务。
出乎他意料的是，程青葱还是没出现。
秦以南洗漱完，从酒店房间里出来，搭乘电梯下楼去办理退房手续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了一个他有点印象的女服务员。
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他在四季酒店，碰见过两次这个女服务员和程青葱在一起的画面。
程青葱身为酒店经理，而他住的又是特定房，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露面的。
夜班她没在，白天她还没在…难不成是不舒服，休假了？
电梯下行的一路上，秦以南看了那个女服务员好几次，最后在快要接近五层的时候，秦以南没忍住，礼貌的出了声：“你好，我是秦以南，程青葱的朋友。”
那个女服务员看秦以南忽然跟自己讲话，有些呆愣，在听到“程青葱”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表情才微微的舒展了下来，甜甜的冲着秦以南一笑：“你好，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秦以南微垂了一下眼帘，才语气温和的开口说：“我想请问您一下，程青葱今天没来上班吗？”
女服务员听到这个消息，很是诧异：“青葱吗？先生，您不知道吗，青葱她离职了。”
离职…秦以南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心。
女服务员看秦以南这般神情，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又说：“她早在五天前，就给公司里打来电话，说有特殊情况，不能来上班了，然后当天就办理了离职手续。”
五天前？五天前的她，还住在他的家里啊…她好像没发生什么事啊，怎么好端端的就离职了呢？
“先生，您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我就先去忙了。”电梯门打开，女服务员看秦以南迟迟没有反应，礼貌的开口。
秦以南回神，先是“哦”了一声，才冲着女服务员道了一声“谢谢”。
女服务员职业性的冲着秦以南微笑了一下，才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对着秦以南又说：“哦，对了，我听另外的一个酒店经理说，青葱好像不在北京了。”
不在北京了？程青葱不在北京了？
秦以南这次一点反应都没再给女服务员，他在电梯里傻站了好一阵子，才魂不守舍的走了出来，他脚步凌乱的走到四季酒店的正门口，望着街道上明晃晃的阳光，大脑一团浑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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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1章 纸条（一）
秦以南这次一点反应都没再给女服务员，他在电梯里傻站了好一阵子，才魂不守舍的走了出来，他脚步凌乱的走到四季酒店的正门口，望着街道上明晃晃的阳光，大脑一团浑噩。
程青葱在五天就离职了，程青葱离开了北京…
他和她离婚的最开始的那几天，他也有过心情烦躁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他知道她在北京，甚至还有那么几次，他坐在车里见过她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可是现在，他忽然得到了消息，她离开这个城市了…
秦以南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那一晚程青葱蹲在自己身边，喃喃低语的画面，她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噙满了泪。
那时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哀切。
那时的他，心底还莫名的恐慌过，在她指尖从他面颊上离开的时候，他有一种慌张的错觉，以为她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的离开了。
原来那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的…
那时的她，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
那时的她，已经打算好离开了北京了吧。
那时的她，那一晚跟他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多的话，是在对他做最后的道别吧。
难怪第二天，他送完程母，送她到四季酒店门口，她下车时，望着他的眼神那般的古怪，她说“再见”时的眼底，似有泪光在闪烁。
原来…她说的再见，不是再见，而是再也不见。
秦以南张了张口，慌促的迈着步子，从四季酒店门口冲着路边奔去。
途中他撞了一个人，他连句对不起都没留，就继续往前奔，惹得被他撞的人，骂了他一句有病。
他忘记了他提前喊来的司机，他站在路边，胡乱的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直接报了家里的地址。
匆匆忙忙的回到家，秦以南连鞋子都没换，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了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就是一直在找，从客厅的沙发下，找到了厨房的储物柜，甚至他还趴在地板上，冲着冰箱的下面，费力的看。
他去了次卧，他又去了主卧，他几乎将家里的东西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她走的可真干净啊，一丁点的东西都没留下，就连买来的日用品，也都带走的彻彻底底。
持续的寻找，让秦以南累的气喘吁吁，他站在一片混乱中，无措了好一阵子，才去了没翻过的书房。
这些年来，他收集的书，几乎被他扔了一地，他书桌上的文件，丢的哪里都是，他将抽屉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然后他看见了离婚证，和一个锦盒。
当初他誓死都要的离婚证，现如今落在他的眼底，却刺的眼眶生疼。
他像是看到了多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一不小心被地上的东西搬到，然后就狼狈的蹲在了地上。
疼痛让他微微的闭了闭眼，身下的硬物，扎的他有些疼，他却没有着急起来，而是转着脑袋，望向了一旁的圆沙发。
他看到里面，有着一团揉皱的白纸。
第1052章 纸条（二）
秦以南想都没想的就坐起身，将沙发搬开，在一片灰尘中，捡起了那个脏兮兮的纸团。
摊开白纸，程青葱娟秀的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以南，对不起…以南…以南…”
满页都是他的名字，偶尔后面会跟着一个“对不起”，实在没什么内容可看，可是秦以南还是仔仔细细的将那些乱写的字都看完了，然后他在中间，还看到了一小行的字：“你说，我如果我告诉你，我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会，还是不会？”
会，还是不会？
从字迹的颜色上来看，似是很久之前…
他那么急匆匆的回家，只是想要在家里找一找她留下的东西，可是他没想到，他能找到的，只是这一张写满了愧歉的纸条。
所以，这个纸条，上面的字，是在告诉他，曾经程青葱嫁给他当妻子的时候，她就想过要跟他说句“对不起”，跟他坦白她曾做的那些事，只是她一直在担忧，担忧他不原谅她，所以迟迟都没敢开口？
所以，那么长的时间里，其实她一直都是活在愧疚和不安中的，对吗？
秦以南盯着那纸条看了许久许久，才将视线挪开，他盯着天花板，整个人在这一刹那，变得格外安静。
若是当初，当初她真的对他坦白了，他会原谅她吗？
会吧…
他想，他是会的。
可是当初的她，怎么就没跟他坦白过呢？
是害怕吗？
因为在乎，才害怕的吗？
那他呢？他当初又为什么那么气愤？是因为她的隐瞒？还是因为她的欺骗？
他和她之间的孽债，是她开的端，他只是以牙还牙的还了回去，他承认当初的他，出手狠辣，没给她留半点余地，也没给自己留半点余地。
他从来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纵使当初唐暖那般的欺骗他，他在知道真相后，也只是那么风轻云淡的一刀两断了而已。
唯独程青葱…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的自己，为什么在洞察到她微博的秘密后，那么的仇恨和愤怒！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不敢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就和因为程母，他和她离婚后有了交集，他那么频繁的做出失控的事情，他从不敢去想原因一样。
直到此刻，他心底又闪现过那么多疑问后，他再也没去躲避，而是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倘若他是在刚结婚的时候，知道她骗了他，他会怎么做？
他想，他会和她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谈离婚，谈结束。
可是，他是在她寸步不离的在他身边照顾了八个月后，才知道她骗了他。
虽然他和她的婚姻，是奉子成婚，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可是那时的他卧在病床上，不管身上的伤带来多大的疼痛，在她轻声细语的关心他时，他总会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
有很多次，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书，他午休醒来，望着透过窗子静好阳光下的她，他会情不自禁的微笑。
第1053章 纸条（三）
那一段住院的时光，真的很枯燥无味，但是却是他人生里最宁静的一段时光。
直到此刻，他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当时的真心，他是真的、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对她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