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琰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严央坐下来拍桌子:“可是我妈妈说是本市最英俊最多金最有能力的男人啊,我以为是谢允绍。”

“那也得等他离婚,你才有这个机会。”

严央喝了一口柠檬水,忽然道:“你最近有没有空啊?”

他的父亲休假回来主持大局,特意给他减少了工作量,就是为了让他有空跟女士们多多约会,自然还算有空闲:“怎么?”

“我想去伦敦玩,还要去看姐姐,可是我英语不太好,有你陪着一起,我就不担心了。”

严央在美国读了高中又读了一年预科,总算勉强拿到一个学位。而她的英文水准却没有什么长足长进,这点在卓琰看来也十分神奇的。

严央跟她的亲姐姐根本完全就是两类人,一个性格可爱又十分迷糊,而另一个却很恶劣又聪明。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严央见他不说话,拉着他的手臂撒娇:“求求你啦……求求你了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卓琰实在看不过她这样黏着自己撒娇:“好吧,我答应你。”

严央顿时笑靥如花:“耶,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的!”

他能够请出的假期也不会很长,卓琰托人去插队办他们的大使馆面签,很快就办出了去英国的签证。总共一周还不到就顺利登上去伦敦的航班。

严央坐在他的商务座边上,看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她知道母亲经常教育自己,总是要稍微学一点,以后开股东会时,会看报表也好,但是她只看卓琰工作了一会儿,就忍耐不住,从包里拿出PSV开始打游戏。

打了一会儿游戏,她觉得困了,披上毛毯就把椅背完全放倒,会周公去了。

近十二小时的飞机时长的确有点难熬,当年他刚开始跟着父亲全世界到处飞的时候,经常整夜整夜的失眠,根本倒不过时差来,只是那时候正是血气方刚的二十岁,就算休息的时间很少,只要能够有两小时的补眠,立刻就能恢复精神。

他现在自然没有这种精力了。

出了机场,当地时间才不过中午。

严央立刻就变得活蹦乱跳,一扫在飞机上的萎顿状态,尤其是看见阮湘南的时候,更是上蹿下跳地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朝她挥手。

年轻真好。

阮湘南穿着帅气的军装款式的连体裤,露出一双优美的长腿来,脚上踏着一双黑色的短靴,笑吟吟地接受妹妹热情的拥抱。严央搂着她的颈,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两大口:“姐姐,你这样打扮真的帅极了。”

阮湘南一把搂住她:“你饿不饿?现在去吃饭?”

严央立刻使劲点头。

她隔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边上居然还有卓琰这个安静的人肉背景,有点意外地说:“你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

卓琰没好气地回答:“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伦敦都变成你的了,我连来都不能来。”

阮湘南转过头,对严央道:“你这几天来玩倒还好,前几天一直下雨,路上都是积水。”

严央道:“下雨的话可以在房间里打游戏啊。”

阮湘南笑着说:“是吗?”

姐妹俩边说边笑走在前面,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严央在叽叽呱呱地说话。完全被忽略了的卓琰只得跟在后面,还要帮严二小姐提行李。他好歹从前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而这次却被无视了个彻底。

到了机场的停车场,阮湘南打开后备箱让他们放行李。她主动解释道:“车子我是问合住的一个留学生借的,我考了个国际驾照,开车上路也是合规的。”

她一直都是一个适应能力非常强悍的人,不管到了任何地方,都能立刻找到生存的方式。她开车带他们去了西敏寺,那里是伦敦最大的一条唐人街,中餐馆随处可见。他们才刚经过长时间的高空飞行,都还没完全适应新环境,去中餐馆吃午饭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进了餐馆,严央顾自拿过中文的那份菜单看起来:“我要一个蒜泥地瓜叶,嗯,乳鸽要两份,我很喜欢吃的,再加一罐排骨汤,椒盐猪手……”

阮湘南跟卓琰对视一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食肉怪又来了”的讯息。严央长得白嫩秀美,不管是谁看到她,都会评价一句好可爱,她介绍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也总是文绉绉地说“我叫严央,太液芙蓉未央柳的央哦”,结果却是个喜欢肉食的大胃王。

瓦罐排骨汤最先端上来,严央欢呼一声开动。

阮湘南见卓琰没有动筷的打算,就拿过杯子,为他倒了一杯热茶:“你最近不忙吗?怎么有空来这里玩?”

“我爸给了我几天年假,让我休息一下。”卓琰回答,“不过真要算起来的话,我有很多年没有休过年假了。”要是把没休的年假都加起来,再算上婚假,估计可以连续休息半年。他一想到婚假,又不由皱眉。

“你不是一直都说你爸爸对你很狠,就连让你睡沙发都不心疼,还会主动给你休假?”

卓琰看着她,缓缓地笑了一下:“当然是给我时间多跟本市的名媛小姐约会,不然你以为呢?”

这个时候,服务生又来上菜。阮湘南跟人道了谢,回首笑问:“天天软玉温香的,想必感觉很好?”

卓琰还是笑:“那当然,至少遇到的都是淑女。”

严央嘴里叼着排骨,含含糊糊地开口:“你们都不吃吗?”

卓琰冷哼道:“不吃。”

“乖,你自己先吃。”阮湘南摸摸严央的脑袋,“菜不合胃口吗?”

“很好吃啊,”严央苦着脸,“可是拜托你们别吵架了,好不好嘛。”

“我从来不跟女士吵架。”

阮湘南无奈,他说从来不跟女人吵架,那到底每次那个跟自己抬杠的人是谁啊。她夹了几筷子蔬菜给严央:“别只吃荤菜,蔬菜也要吃。”末了,还给卓琰夹了菜:“你也饿了吧?吃饭。”

卓琰纡尊降贵地吃了几口,又放下筷子。

阮湘南只得继续给他布菜,他就像大爷一样,赏个脸就吃几口,不然就搁筷子。这顿饭吃得真累,阮湘南开始后悔答应来接待他们。

吃过午饭,她带他们去了自己住的地方。剩下三个合租的学生都出门了,上课的上课,打工的打工,客厅的沙发上还乱糟糟摆了好几条裙子。阮湘南跟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室友,他们四个人是两男两女,其余三人都是学生,只有她是来做项目交流的。

严央一进她的房间,立刻脱了鞋蹦到床上去,从背包里拿出遥控杆和游戏机:“来不来铁拳,黑暗复苏?”

趁着他们连机器等待游戏载入的时候,阮湘南去厨房切了一盘橙子,端进来给他们。

严央捏着游戏手柄,嘴里念念有词:“蛇形拳蛇形拳……啊!”

阮湘南把切好的橙子剥掉皮,放到她嘴边。她配合地张嘴咀嚼,但是眼睛却始终盯着电视机屏幕,一副食之无味的样子。

严央很快就气恼地捶了一下游戏手柄:“重新再来过,你用白熊,我用雷武龙。”

“都跟你说过了,你换一百次也是输。”卓琰很干脆地换了人物。

新游戏开场,严央都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血条唰唰地少下去。卓琰的那个人物的血条几乎都没有变化,简直刀不血刃。

阮湘南看了一会儿,凑近过去,在卓琰耳边说:“要不要我也帮你剥橙子吃?”

她说话的吐息探入耳中,让他有种被过了电的错觉。卓琰忙拉开一点距离,跟她保持到绝对安全的社交距离,严央的雷武龙趁着这个机会对着他的白熊拳打脚踢,最后一记绝招直接把对方KO掉。

卓琰回头一看屏幕,大势已去。

严央对着屏幕嘿嘿笑了一阵:“谁说换一百次我还会输的。”

阮湘南含笑剥出一瓣橙子,递给卓琰。

他直接当作没看见,把她晾在那里不理不睬。

严央转过头,一口咬走她手上的橙子,舔舔嘴唇:“嗯,很甜的啊,你们都不吃吗?”

阮湘南抽了纸巾擦擦手:“我买了话剧的票,是下午场,要不要一起去看?”

卓琰对歌剧话剧这些活动都没有兴趣,又不想扫大家的兴致,便也勉强跟着一起去了。阮湘南买了三张票,严央拿了最左边的那个位置,阮湘南在中间,而卓琰则坐在她的右手侧。

开场前,严央嘟着嘴说:“姐姐,你这是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很幸福的。”

卓琰在心里暗骂严央不学无术,左拥右抱和齐人之福这两个成语有她这么用的吗。

话剧是《蝴蝶君》,法国领事高仁尼爱上了神秘的东方女子宋丽玲。宋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波对于他来说,皆是神秘风情。他拜倒在她的裙底,神魂颠倒,眼见爱情如幻影晃来晃去,来去无踪。

中场换布景时,灯光黯淡,卓琰侧过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以前看悲剧爱情电影同班女生都泪水涟涟,他只觉得剧情太无聊。而这场话剧对他来说也是同样无聊。高仁尼最后一程都在监狱中反复思量,无人为他作证,而送他来到这里的就是那位东方女子宋。

原来爱情没有真相,也没有定数。

而如他父亲卓显扬所言,婚姻是人终此一生需要去尝试过的那一段旅程,如同爱情,只不过爱情更加不可预测。人这一辈子,大概都会试着去爱一人,哪怕疯魔。

作者有话要说:

017

话剧结束,他们再一起吃了晚饭,从餐厅里出来,已经弧月悬空。经过滑铁卢,阮湘南停下来,示意给他们看:“这里是拍《魂断蓝桥》的地方。”

从车窗里往外看,那轮弯月似乎就停驻在桥面之上,雾气氤氲,就连倒影在水中的月影也随着粼粼波光摇曳生姿。桥边法国梧桐树上的疤痕,斑驳深刻,好似一只只眼睛。

阮湘南弯了弯嘴角:“不过《魂断蓝桥》是悲剧呢。”

严央笑道:“嗯,这部电影我也很喜欢,姐姐你这个方式明显是来追女孩子的嘛,吃过饭在外面兜风看月亮什么。”

阮湘南笑了一下,没有接话,重新踩下油门。

卓琰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隔了片刻,忽然道:“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阮湘南握着方向盘,注视前方:“明天上午还有个实验要观摩,你们要是起得早的话来学校找我,或者我去酒店找你们。”

她把他们送到预定好的酒店,开进停车场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喊阮湘南的名字,还是一个听起来别别扭扭的外国口音。

阮湘南停下车,摇下车窗,那人就探过身子来,长得却是一张东方面孔:“这两位是你的朋友?”

阮湘南笑着回答:“是我的妹妹和一个朋友。”

那人把不咸不淡的中文又换成英语:“你妹妹和她的男朋友?”

卓琰用同样标准的牛津音答道:“我们是朋友,按照社交礼仪,阁下是否该在问人隐私之前,先介绍一下自己。”

那人不由看了卓琰一眼,换成了德语:“阮,你的这位朋友似乎有很强的占有欲,你要小心他。”

阮湘南笑道:“这真是让人不开心的玩笑话。”

卓琰却也换成德语,字正腔圆地回敬:“多谢夸奖,恰好我也略通德语。”

阮湘南忙打圆场:“好了,这位是我的室友,他是英国本地的华裔,这位是我的朋友卓琰。”

那个英国华裔笑着说:“我父母今天来看我,也是住了这家酒店,既然刚好碰上了,不如跟我一起去见见他们?”

假洋鬼子就不会明白,在中国传统文化里,见家长是一件多么郑重的事情。卓琰转头看着车窗的另一头。

阮湘南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还要陪我的客人上楼坐一会儿,然后就回去了,明早还要去实验室。”

那人却亦步亦趋地扒着车窗:“那好吧,不过是不是该有晚安吻?”

卓琰猛然回过头看着他们。他们根本不是情侣,就只是室友而已,这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可是晚安吻,就他所知,外国人也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

果然阮湘南立刻拒绝了对方:“我比较保守,贴面礼还勉强能接受。”

那个英国华裔思索片刻,微笑:“那也好。”

他把脸凑过去,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颈,直接吻住了她的嘴唇。

严央在一旁张大了嘴巴,喃喃地发出哇得一声惊叹。

阮湘南挣扎了一下,但是立刻被人高马大的英国华裔摁住,继续索吻。他甚至还把舌头探入她的口腔。

卓琰也不是没有见过人在他面前激情表演过,但是无论哪一次,都到达不了让他感觉到反胃的地步。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似乎那三根命名为自律理智克制的线已经全部断裂,他猛然拉开车门,一把将那个英国华裔拖开两步,这一拳落在了对方的脸颊上。

那个华裔开始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直到挨揍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痛,他嘴里嘀咕着:“嗨,你这家伙想干嘛……”一边又冲上去想抓住卓琰的衣领。

可惜他根本就没有近身的机会,这回被直接击中腹部。

阮湘南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剧变,忙停车熄火,拉开车门一手抓住卓琰的右臂,一边挡在两个火药味十足的男人之间:“卓琰,你别闹了!”

卓琰被她这样一阻挡,下巴上立刻中了一拳,嘴角多了一块乌青,他就像没有痛觉一样,死死地盯着她:“为什么要让他吻你?!”

阮湘南语塞,只好转头去对付另一个:“你没事吧?真的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

“你不用道歉,也不是你的责任。”他抹了把嘴角,“这小子手真黑。”

阮湘南推着他走了几步,总算把这两个危险人物隔离开来:“我真的很抱歉,请你先离开这里,回头我再请吃饭向你赔罪。”

那人还算有风度,摆摆手就走远了。

阮湘南走到车子边上,叹息道:“他是本国人,要是报警的话,你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此刻卓琰的理智也尽数开始回归,也能想到如果事情继续愈演愈烈,将不可收拾,他隐约咬紧牙关:“你还真大方,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吻,这次是接吻,下次是不是直接就要上床?你就这么喜欢左右逢源,卖弄妩媚——”

阮湘南毫不客气地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卓琰这辈子还没被人打过耳光,更何况还是当着围观者的一记耳光。

他浑浑噩噩地去前台拿房卡,然后进门拉上内锁,直接把行李袋随手扔到床上。他简直有种自暴自弃的无力感。

他隐约也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个结果却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

他随便冲了个澡,又把空调打到最低温度,却还是觉得焦躁难耐,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一闭上眼,就是她抬手打了他一耳光的画面,还是不断分崩离析的慢镜头。

他又翻了个身,随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他已经在床上辗转了足足有两个钟头,却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等到好不容易开始闭上眼的时候,门外却有人敲门。

他暗自咒骂,下了床穿过走道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正是阮湘南。

阮湘南也换过衣服,身上还带着沐浴乳馨香的水汽。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瞳仁很黑。

卓琰冷哼道:“你还来做什么?”

“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这一回,阮湘南却一反常态,从身后拉住他的手臂:“别生气了啊,我是担心你。”

“不用你来担心我。”

她今晚也是格外的好耐心:“我是真的担心你,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生气才奇怪。”

卓琰回过头:“恕我直言,我可不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事——”剩下的半句话被她踮起脚,伸臂拉下颈的动作打断了。她的嘴唇落在他的唇上,细细描绘。他原本想推开她,可是一旦沾上她的嘴唇,那憋在心胸间无法抒发的愤懑和怒气都尽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