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些舞娘却正好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一时瞧不清那客座中男人的样子,好在这些舞娘跳了一曲便退了下去。

随着这些鱼贯而退的舞娘,阿十也看见了客座中的舒公子,正是前儿在茶楼里那个被南越公主缠住表白的冰块男,也是昨儿晚上的男人。

即便昨夜屋内并未燃灯,看不清五官如何,那大致轮廓还是能瞧出来的,且这男人冷冰冰的气场,即便看不清也能感觉到,这人真是九哥的同窗吗?怎么自己既没见过也没听九哥提起过呢。

正想着便听他九哥道:“谢洵一进番禹城便听说了大王子府得了位贤才,人称舒公子,却不知竟是殿下,听八哥说这几年殿下一直在外游历天下,却不知殿下竟来了南越,若不是昨夜在王庭遇上殿下,谢洵着实猜不出舒公子正是殿下。”

殿下?阿十愣了愣,莫非这男人真是她们晋国的皇族?

忽觉一双冷厉的目光投过来,阿十急忙缩回脑袋,她可不想被这男人认出来,虽说昨晚上那屋里黑的看不清,也不能冒险,若真给这男人认出来,以他们两人的身份,此事就更麻烦了。

阿十刚缩回脑袋便听他九哥道:“不知殿下何日回京?”

那冰块男:“如今大王子初等王位,南越的局势还有不稳,还需等些时日。”

谢洵遗憾的道:“如此谢洵便不能与殿下同路回京了,实在可惜。”

冰块男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能同路而归又何妨,多谢九公子今日盛情款待,只我手边还有些要事急需料理,今日不能尽兴,待回京再与九公子把酒言欢,先告辞了。”说着扫了眼阿十藏身的屏风,大步去了。

谢洵送了客回来,瞥了眼屏风摇摇头:“还不出来。”

阿十这才从屏风后转出来,一屁股坐在主席上,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杯,吃了一口不禁道:“九哥真是厚此薄彼,阿十都来南越几天了,也没见九哥拿这样的好酒出来给阿十解馋。”

谢洵哭笑不得:“这可是冤枉九哥,自进了这番禹城,你这张小嘴可拾过闲儿吗,一会儿吃冰碗,一会儿吃果子,哪腾得出功夫吃酒啊。”

见她喝了两杯下去觉得不过瘾,竟拿起酒壶来直接对嘴喝了起来,忙拦了:“这南越的酒跟咱们哪儿的不同,虽吃着绵软,后劲却足,吃的急了却容易醉,若是吃醉了回来又该闹头疼了。”

说着夺了她手里的酒壶:“你若喜欢吃这酒,也不稀罕,九哥府里的酒窖里有好些呢,等回去你日日吃也没什么,便吃醉了有七哥帮你解酒也伤不了身子,在这儿可不成,你这丫头要是病了,等回去九哥可没法儿跟爹娘交代。”

阿十凑到他跟前儿撒娇:“九哥,再吃一杯好不好,这酒实在好喝,勾起阿十的馋虫来了,九哥若不给我吃,阿十今儿晚上觉都睡不好的。”

谢洵摇摇头:“谁家女孩子跟你似的这般好酒,都是八哥惯得你,没事儿就给你酒吃,如今倒成了个小酒坛子,看将来那个男人敢要你。”

阿十:“做什么非嫁人不可。”

谢洵:“不嫁人,难道让爹娘养你一辈子不成,回头爹娘养烦了,看你怎么办。”

阿十撇撇嘴:“爹娘烦了,还有哥哥们呢,难不成九哥不愿意养阿十吗?还是说九哥的买卖不好,怕养不起阿十了。”

谢洵点了点她的脑袋:“乌鸦嘴,九哥就算再不济养你这么个丫头也不叫事儿,就怕你这会儿嘴里说的好听,回头遇上喜欢的,就把哥哥们丢脖子后头去了。”

这话阿十从记事的时候就听,几个哥哥有事没事儿就拿着逗她,尤其九哥,嘴里嫌弃她难养,其实最疼她的就是九哥了,娘总说男人其实有时候很幼稚,最喜欢心口不一,说一套想一套,她爹如此,几个哥哥也如此,自己可不上当,直接腻在九哥怀里撒娇:“阿十一辈子赖着九哥,九哥腻烦了,阿十也不嫁”。

这一套撒娇的手段阿十从小使到大,不管爹爹还是哥哥们,只要使出来必然百试百灵,果然哄得九哥欢喜起来,给她倒了杯酒:“只能再吃一杯。”说着又给她夹了许多阿十爱吃的菜搁在碗里,亲自端着喂她。

刘喜儿见怪不怪,阿十小姐是国公府的老来女,几位少爷都比小姐大上很多,就算最小的九少爷也比小姐大了足足十岁,更不消说前头几位少爷了,说是兄妹,感情上更类于父女,真恨不能含在嘴里养着,宝贝非常,所以喂饭喂菜实在不算什么,也因为太宝贝,到了如今小姐都十六了,亲事仍没影儿呢。

刘喜儿从心里觉得,找一个在他们国公爷夫人跟几位少爷眼里能配得上小姐的姑爷,真比登天还难,就算真找着了,想娶小姐,哎…他都替未来的姑爷担忧,不过昨儿晚上自己怎么睡得那么沉,竟睡到今日晌午才醒过来,这会儿脑袋还有些蒙呢。

阿十可不管刘喜儿,吃饱喝足就拉着九哥扫听:“刚那人是谁?仆妇说九哥请的是同窗,我怎么没见过?而且听九哥称呼他殿下,莫非是皇族中人?”

这运气实在有些背

谢洵笑了一声:“这我殿下不仅是皇族中人,且极负盛名,便你未见过,也必听过他的名声。”

九哥一说,阿十更好奇起来:“九哥蒙我的吧,那几位跟八哥九哥同在太学的上学的皇族子弟,我可都见过怎么没见过他?”

谢洵:“他是睿王,当今的皇叔,你总听过吧,我记得有一阵子你这丫头有事儿没事儿就扫听这位皇叔的丰功伟绩,比去外头茶楼听书都上瘾。”

阿十蹭的坐直了身子:“你说他就是那位曾单枪匹马于万军之中生擒了西戎王的睿王。”

谢洵点点头:“怎样,九哥没蒙你吧。”

阿十还是有些不信:“那位英武的睿王殿下不该长得这样吧。”

谢洵:“你莫不是听书听迷了吧,觉得带兵的将军就该如何三头六臂,那都是说书的胡说的,咱们爹爹跟大哥二哥也带过兵,也没见你吃惊成这样。”

阿十摇摇头:“那不一样。”

谢洵笑了:“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莫不是觉得睿王殿下生的太过俊俏,有道是人不可貌相,你别看睿王殿下生的俊,战场上砍人脑袋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十:“可他的年纪…”

阿十一直认为这个传说中的睿王殿下不该这么年轻。

谢洵:“你呀白扫听了半天,连这个都不知道,十年前皇上初登基,西戎便趁机起兵,睿王殿下刚出师回京便临危受命挂帅出征,大破西戎,生擒了西戎王,西北边境方安,睿王殿下十六岁挂帅出征,如今也不过二十六,跟九哥一般年纪,难道你以为他是皇叔又有本事,就非要是老头子不成。”

阿十:“既是睿王殿下,怎么跑南越来了。”

谢洵:“听说自从西北安定,殿下便辞了万岁爷,游历天下去了,九哥也是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不成想他也来了南越,还隐身在大王子府中坐了幕僚,本来我还纳闷这个一向愚蠢糊涂的大王子怎么开了窍似的,聪明起来,昨儿那一招儿着实精彩之极,二王子谋划了这些年,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末了竟被自己这个愚蠢的大哥得了王位,昨儿夜里在南越王庭之中看见睿王殿下站在大王子身边,九哥才算明白过来。”

阿十:“九哥是说睿王殿下之所以出现在南越是为了帮大王子坐上南越王位的,这却是为什么?”

谢洵:“咱们大晋这南疆之所以十数年来一直安稳无战事,皆因南越王对晋称臣,岁岁纳贡,自去年南越王卧病,二王子便频频与西南的夜郎王暗中往来示好,那西南夷的这一代夜郎王野心勃勃,一直不甘心偏安一隅。”

阿十:“九哥的意思是若二王子继承王位,跟那个夜郎王勾在一起,会对咱们晋国不利,所以睿王殿下,来南越帮大王子夺取王位,可是若这个大王子也跟夜郎王勾结怎么办。”

谢洵笑了:“南越的大王子胆小好色,只求安逸受用,没有开疆拓土的野心,断不会跟夜郎王勾结,故此只他在位一天,南疆便安稳一日。”

阿十:“没瞧出来这位睿王殿下除了会打仗,还如此有谋略,只不过有些不大磊落。”

谢洵摇摇头:“磊落也要分对谁,为了咱们大晋南疆的万千百姓,这个釜底抽薪之计,实在用的妙,阿十你生的晚,不知道这打起仗来,最苦便是老百姓,便胜了,那胜也是用万千将士的尸骨堆出来的,若能兵不血刃自是最好的结果,睿王殿下曾亲帅大兵平乱,自是比九哥更要清楚这些。”

说着不禁疑惑的看了这丫头一眼:“之前你不是很崇拜睿王殿下吗,怎么如今变了,仿佛对殿下有些不满,殿下何处得罪了你这丫头?”

阿十:“阿十之前间都没见过睿王殿下,说什么得罪,更何况睿王殿下是当今皇叔,身份尊贵,便真得罪了我这么个小丫头,也不敢不满啊,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说着站起来走了。

谢洵挑挑眉,这丫头平常精神最大,今儿是怎么了,不都睡一天了,怎么又困了,想起这丫头脖子上的痕迹,忙叫刘喜儿把驱虫的荷包找出来给她送过去,免得又被蚊虫咬了。

阿十哪是困了,是怕露出马脚来,加上身体仍有些不舒服,坐久了更难受,才回屋来躺着,脑子里却有些纷乱,忽觉人生在世,真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都可能发生,来南越之前,自己做梦也想不到会跟大名鼎鼎的睿王殿下出了这么档子乌龙事,莫非自己的八字跟这番禹城反犯冲,不然怎么刚一来就遇上这样的倒霉事儿,算了,不想了,反正事儿也过去了…

谢家的几位少爷最是了解自己的妹子,知道她这丫头最是个没心没肺的,天大的事儿也是转身就丢脖子后头去,不会往心里去,一直以来谢家几位少爷,都不觉得没心没肺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他们这个妹子就应当这样,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

以至于养成了这丫头从不把事儿当事儿的性子,在南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谁都没告诉,瞒了个结实,在屋里歇了两日,身子好了之后,便当这事儿没发生一般,却也知道这南越并不太平,没敢再往外跑。

大约是见这丫头有些闷,这天新上位的南越王设宴,谢洵便说要带她去,阿十一开始还怕那南越公主认出自己来,再有,跟睿王殿下那一水,也怕露出破绽,后听刘喜儿说那个睿王殿下最近几日都在寻找一位姑娘,那位南越的公主也不知抽什么风,这几日也在满世界找个姑娘,所以今日南越王的宴会,这两人都不去,阿十这才放了心,也是在馆驿里闷坏了,便跟九哥去散散心。

虽知道睿王殿下跟南越公主都不在,但为了保险起见,阿十仍是找刘喜儿借了套衣裳,扮成了九哥的小厮。

谢洵对于这丫头的做法,倒是颇赞同,估摸这丫头是为了方便走动才扮作自己的小厮,如此正好,若是她穿了女装,自己反倒该担心了,不是他自夸,他家的小丫头自生出来就是个漂亮的娃娃,越大越漂亮,他昔年那些同窗见这丫头眼睛发亮的样儿,他可记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就是起了歪心,只不过没等这歪心发出芽来,就让自己跟八哥联手掐了。

后遗症就是这丫头的名声传了出去,都说他们谢府的阿十小姐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还有个酸儒不知从哪儿听了阿十的美人之名,写了两首酸诗,传了出去,引了不少浪荡公子有事没事儿就围着他们国公府外墙探头探脑的。末了让他们狠收拾了了几个,才算消停了。

所以这丫头还是扮成小厮好些,免得引来哪个不长眼的狂蜂浪蝶,自家还得出手,这里毕竟是南越王宫,若是打起来,往大了说有碍两国邦交,往小里说,自己堂堂荣昌号东家,在南越新王的宫宴上动手打架,实在不妥当。

只不过阿十的运气有些背,跟着九哥刚到了席上,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这南越王宫的奢华,就听有人说舒公子到了。

睿王殿下跟九哥相熟,便以舒公子跟荣昌号东家的身份碰面,也必会打个招呼,自己在九哥身后万万也躲不过去的,虽说那夜屋中并未燃烛火,却有微微的月色,若给他认出来却是麻烦。

尤其阿十想到从刘喜儿哪儿听来睿王到处找个哑巴姑娘的消息,本来这不过是件小事儿,却因他是新任南越王最为倚重的上宾舒公子,更有南越公主心仪苦追不得的事夹在里头,便成了一桩最适宜八卦的素材。

想来不管哪国的老百姓,都有一颗旺盛的八卦之心,对这样的绯闻艳事极为好奇,尤其听说这位舒公子对貌美如花权势滔天的公主殿下不假辞色,反倒对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模样的哑女很是上心,接连几日寻人,就差把番禹城反过来了,就连南越大王的庆功宴都未参加,天天去外头找人,这更加满足了番禹城老百姓的八卦之心,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就闹得沸沸扬扬。

阿十实在不明白,这位找她做什么,说到底不过阴错阳差的一档子乌龙事罢了,难道他非要因此娶了自己回去当妻子不成。真不知这位冰块男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总之这时候撞见他不妙的紧,还是先避开的好,想到此在她九哥耳边道:“九哥,刚进来的时候瞧见那边儿有片花圃,里头好多奇花异草。”

她一说,谢洵就笑了:“去吧,别走远了,这南越王庭大的紧,仔细别走迷了。”

阿十点点头:“九哥放心吧,阿十走不迷。”

见那边儿冰块男走了过来,阿十急忙转身跑了。

睿王站住脚,目光落在那个快速出去的背影身上,总觉有几分熟悉,又不禁摇摇头,自己倒是怎么了,怎把个小厮的背影也看成了她。

女追男的套路

说起花圃先头不过是阿十寻得借口,谁知走着走着倒是被南越王庭的不同大晋的异域景色吸引,竟有些流连忘返了。

早听九哥说过这南越气候湿润,最适宜花木生长,奇花异草种类繁多,便是九哥每年都要走一趟番禹城,有些花草也是不识的,这一路瞧见那些道旁的野花已令阿十目不暇给,奇怪那样漂亮的花怎会长在道边儿上随处可见,若是在京城肯定会被移到花圃中精心养护了。

今儿一到了南越王庭方知,那些真是实实在在的野花,这王庭中目前所见花木十之七八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孩子嘛哪有不爱花的,便是阿十也一样,一会儿抬头瞧瞧头上的花枝,一会儿弯腰看看身边红的一丛深一丛浅的小花,一会儿又摸摸那边青翠欲滴像芭蕉又不似芭蕉的叶子,瞧着什么都新鲜,瞧着哪个都好,着实有些眼花缭乱。

正琢磨着是不是偷折了一支回去插在床头,慢慢欣赏,忽听一阵脚步声从那边廊子上传来,接着便是熟悉的女声:“你,你别走。”语气刁蛮中带着气愤,正是上次在茶楼遇上的那位热情的南越公主。

阿十暗道倒霉,这才叫冤家路窄呢,刘喜儿不说这公主追着舒公子去了,不回来参加宫宴吗,怎么跑回来了,又一想那个冰块一般的舒公子不也来了吗,这位满世界追着舒公子跑的公主回来有什么新鲜。

只是自己这运气实在的不济,遇上一个都是麻烦,不想这一下竟来了俩,便不会给睿王殿下认出,那天自己可戏弄了这南越公主一番,给她逮到能有好儿吗,还是避开的好,免得麻烦。

想到此,左右瞅了瞅见那边儿有两颗半人高的芍药生的枝叶繁茂,正适宜藏身,便躲到了后头。

藏到芍药的后头阿十方发现虽是情急之下选的藏身地点,却是个偷窥的好地方,那芍药繁茂的枝叶隐住了自己的身形,只要自己不出声,外头的人绝不会发现这里藏着人,又因是两株相连的芍药树,中间的花枝便有些疏落,再有对面廊子上的灯笼甚为明亮,故此从自己藏身的地方望去,外头的景致一览无余。

真不是阿十八卦想偷窥,实在是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正好从廊子上过来,就站在这两株芍药树前头不远花圃边儿上,自己想不看都不行。

自打知道这冰块男就是睿王殿下之后,阿十心里便极为失望,跟她想象中生擒西戎王的大晋勇士差了太多,让她一时有些缓不过来,更何况两人还阴差阳错的有了那么一场乌龙事,更令阿十不知该怎么看待这位,心情复杂之极。

不过这男人真不亏自己给他起了个冰块男的绰号,那张脸真是没有一丝温情,仿佛不知道身后有个追着他跑的南越公主一般,从廊子上过来脚下停都没停,直到那位公主拦在他身前,方才站住,目光虽落在南越公主身上,可阿十觉着那样的目光跟看这王庭里的花木石头一般无二。

阿十真从心里佩服这位南越公主,面对这样一个把她看成木头石块的男人还能如此热情的苦追不舍,勇气实在可嘉。

阿十记得八哥跟自己说过,这男追女,就像隔着一座山,想追到手若没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便得想法子让对方自己从山里出来,女追男就省事多了,好比隔着一层薄纱,只要稍微用些心思,就成事了。

阿十后来想想觉着,这大约是八哥跟八嫂的分分合合中,总结出的经验之谈,虽适用八哥八嫂,别并非人人适用,至少眼前这两位就不适用。

这公主哪是稍用心思,这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不见丝毫用处,不过这公主追男人的手段也着实没什么新意。

上次在茶楼唱歌跳舞外加威逼利诱,这会儿唱歌跳舞免了,改成直接威逼利诱,插着腰道:“你别以为帮着大哥坐上了王位就可以无视本公主,我一会儿就去跟大哥说,让他下旨把你招为驸马,到时候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倒不如欢欢喜喜的点了头的好。”

阿十暗暗摇头,就算自己不通这些事,到底从八嫂哪儿看过不少话本子,她八嫂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只不过这些书并非什么经史子集,而是一些民间的话本故事,大都是才子佳人,你爱我我爱你的狗血套路,只是编的起伏跌宕很是精彩。

阿十自己也着实迷过一阵子,所以对于这男女之间的事儿便不大通透,却也大越知道这位公主追男人的法子行不通。

阿十记得自己看的那些话本子上,女子若对哪位公子有意,断不会如此直白,大都先含羞带怯的送个秋波过去,再幽幽怨怨的吟上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自然也有格外豪爽的女子,就像上回八嫂看的十分带劲的那本,说的是个女山贼抢亲的故事,女山贼性子豪爽,虽不会吟唱什么曲词,却艺高人胆大,直接把才子敲晕了抢回去,关到房里,三天三夜之后,才子就变成了那个山头的山大王。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问八嫂,那女山贼把才子关到屋里三天三夜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怎么先头要死要活的才子就答应了。

八嫂当时脸色通红,吱呜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如今阿十倒是明白了,那才子跟女山贼关在屋里大约做的是那天夜里睿王殿下跟自己做的那件事儿。

只不过阿十仍是想不通,那件事实在疼的紧,若女山贼对才子做了那事儿,想必才子只会越发不答应,若是折磨三天三夜,想来生不如死,怎会最后就当了山大王呢,想不通。

不过阿十觉得这南越公主既走了豪爽一派的路子,就该勇往直前的豪爽下去,像那个故事里女山贼一样,索性一棍子把这冰块男敲晕关到她宫里去,三天后或许南越王庭就多了位驸马爷,如此这般嘴上威逼利诱实在白费功夫,这冰块男一看就是不吃这一套的类型。

果然冰块□□本不想搭理这位公主,而是往旁边挪了一步,想径自饶过她去,那公主显然耐心用尽,忽的爆发起来,直接往前一扑。

看的阿十眼睛都直了,心说这位公主果真豪爽,这莫不是想在这花园之中就来个霸王硬上弓,虽说这会儿没人经过,却不代表一直没人,尤其前头不远便是南越王设宴的地方,保不齐哪个客人跟自己一样,闲的没事跑出来赏花,岂不正看个满眼,到时候不管成不成事,这南越公主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吧。

虽是这么想,可阿十仍是有些说不出的兴奋,这男女幽会,她也只在书上跟戏文里看过,这真人的还是头一回,想来这公主都如此豁得出去了,以八哥的逻辑,这冰块男怎么也该表示表示,毕竟这南越的公主也算个难得的美人。

可惜阿十想多了,南越公主虽豁得出去,奈何冰块男是个死硬派,不等她扑到身上,已经往后退了数步,那公主身形不稳,摔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那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阿十极力忍住才没笑出声,却因憋笑憋得实在厉害,身子有些止不住抖了抖,碰到了那芍药花枝颤了两颤,给冰块男发觉,喝了一声:“谁在哪儿?”

阿十一惊,难道被发现了,本想忍一忍却见冰块男往这边走了过来,阿十暗道既然藏不住了,倒不如先出去的好,也不显自己一直在此偷听,刚挪了一小步,就见旁边那株芍药后头走出个人去。

是个男人,身量跟冰块男差不多,臂膀看上去比冰块男稍魁梧一些,微微侧身,廊下的灯影下,看清那张脸,阿十愣了愣,男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五官轮廓硬朗俊美,鼻子高挺越发显得眼窝深邃,那双眼在灯下显出一丝淡淡的墨绿,一看就是外族人,只阿十猜不出是哪国的,回头得问问九哥了。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躲在芍药树后的,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自己,不过他这一出去倒是帮自己解了围。

南越公主大约没想到会有人躲在芍药树后,想到自己刚摔在地上的样子,深觉没了面子,指着他:“你是什么人,竟敢乱闯我南越王庭…你是夜郎国的人?”说到后头语气缓和了不少,一双眼落在那异族人身上,半天没移开。

阿十不禁感叹,这位南越公主还真是不折不扣的花痴,刚还要对冰块男霸王硬上弓呢,这会儿又瞧上了个异族美男。

不过夜郎国,九哥不说夜郎国如今这位新王野心勃勃,总想联合南越起兵,怪不得这人长得如此,原来竟是夷人。

那异族美男道:“在下是有幸被邀来参加大王宫宴的夜郎国客商,刚席上吃多了酒便想出来散散,不辨方向,走到了这里,并非有意打扰公主赏花的兴致,还请公主莫怪罪。”

阿十初议亲

那公主对美男倒格外宽厚,点点头:“原是来赴宴的客商,不过来我南越的各国客商里,数着你们夜郎最少,近两年才渐多了些,听说你们那位新任的夜郎王很是厉害,可是真的吗?你既刚从宴席出来自是见了我王兄的,你说说我王兄比你们夜郎王如何?”

阿十忍不住翻了白眼心说,这个公主真不知是蠢还是有意为难,当着面问人家夜郎国的客商,人家夜郎国的王厉害还是她们南越的王厉害,叫人家怎么回答,遇上这位刁蛮不讲理的公主,这位异族美男也真够倒霉了,想必这会儿心里必然十分后悔,先一步从芍药后走出去。却也好奇他会说什么?

听见那异族美男道:“在下不过一个寻常客商,怎敢妄议国主,不过刚在宴席之上倒是见识了大王风采,倒真是不虚此行。”阿十暗暗点头,这异族美男倒是很会说话。

显然那公主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并未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问了句:“那你可见过你们国主?他长得怎么样?”说着瞥了旁边的冰块男一眼。

阿十也很是奇怪以那冰块男的性子拂袖而去才合情合理,怎会留下来听这公主跟异族美男闲磕牙。

忽想起自己怎么忘了,这冰块男可不是南越大王子府的舒公子,是她们晋国的睿王殿下,九哥前些日子还提起夜郎王野心勃勃的事呢,而睿王殿下之所以乔装成舒公子帮着大王子夺位,也正是怕二王子当上南越王之后联合夜郎王起兵作乱,故此未雨绸缪先发制人。

难道是想从这异族美男嘴里探听到一些夜郎国的事儿方才留下,这南越公主貌似会错了意,以为舒公子是见她对这异族美男格外青眼,心里吃味了,便想借机用夜郎王刺激一下舒公子,阿十记得昨儿才听九哥说过夜郎国为拉拢南越,有意联姻,这位正值妙龄的公主想必便是最佳人选。

若果真如此,这公主倒也算机灵,能想到利用这件事儿刺激一下心仪之人,只不过这机灵大约是用错了对象,此招儿虽妙,却需对方真心喜欢你的前提之下,方有效用,这舒公子明显对这南越公主一丝一毫的心思都没有,任这公主如何纠缠,他都能视若无物,阿十都怀疑,睿王殿下是不是连这南越公主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毕竟每次都是连正眼都不瞧。

如此,这公主用联姻之事刺激一个对自己没有一点意思的男人,岂不白费功夫。

果然,冰块男只是略看了那异族美男一眼,便迈脚走了,那公主一见他走了,哪还有心思听异族美男说什么,追着冰块男去了。

阿十着实很同情睿王殿下,给这粘糕儿一样的南越公主黏上,甩不掉,推不开,实在难过,尤其这是在南越,顾及颇多,即便是曾经勇冠三军的睿王殿下也施展不开,若是在京城,以睿王爷的身份,这位公主想见一面都难,更遑论如此纠缠了,想必这次睿王殿下从南越回去,会对南越姑娘的热情有更有深一层的领悟。

这么想貌似有些不厚道,不过忽想起自己跟他那晚上的乌龙事,又觉这冰块男并不像自己看到的如此讨厌女人,想这个做什么,阿十摇摇头,刻意忽略脸上热辣辣的感觉。

正想着忽听外头的异族美男道:“人都走了,你是不是也该出来了?”

阿十也知没必要再藏着,刚这男人就是从自己旁边出去的,自是早发现了自己,便迈步从芍药花树后走了出来。

异族美男打量她一遭:“你也是来赴宴的客商?”

阿十目光闪了闪:“小的是跟我们家少爷来王庭赴宴的,刚有些尿急,出来找茅厕,不想就碰上了公主殿下,小的素来听我们家少爷说过这位公主殿下脾气不大好,怕给我们少爷惹了祸事,情急之下才躲了起来,出来大半天少爷不定要寻小的伺候呢,得回去了。”说着转身跑了。

到了筵席上瞄了眼不见那冰块的睿王殿下方才放了心,走到九哥身后,谢洵正着急呢,见她回来不禁道:“怎出去这么久?”

阿十:“走迷了,绕了个大圈子才找回来。”说着又把宴席上的人扫了一圈,没见着刚那个异族美男,心里暗暗奇怪。

一直到筵席散了,跟着九哥回馆驿的路上,阿十才问:“这南越的先王刚刚发丧,新任大王怎就在宫里大宴宾客。”

谢洵:“这南越跟咱们晋国不一样,没那么多礼数规矩,况且新王继位,此举也是为了安各国客商之心,还可彰显新王礼贤下士,如此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

阿十想起刚坐在上头那位肥猪似的大王子,实在跟礼贤下士贴不上边儿,正因如此睿王才化身舒公子帮他坐上王位,实打实的是没安好心。

想起那个睿王,阿十便想起那天晚上的乌龙事,说是过去了,可一碰上那人还是不由自主会想,很是闹心。

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消了对逛番禹城的兴致,一回馆驿便问:“九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谢洵听了摇摇头:“当初可是你瞒着爹娘偷跑出来的,非要跟我来南越,怎么,这才多少日子就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