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他们没说吗, 我跟他们说好了,从今往后就跟着小姐, 甭管是马夫小厮看门什么差事都行, 只要给口饭吃,有个地儿睡就成。”

谢洵:“你说的倒好听,有你们这样的马夫小厮看门的吗, 我们谢家要是留了你们这些在府里, 就算行了,朝里那些好此道的老头子, 还不天天往谢府钻啊,你当我们谢家是你的藏玉楼呢。”

怀玉:“我们知道高攀不上谢府,既如此,我还是带着兄弟们去南越王庭安身吧,虽说那南越王长得猥琐了点儿啊, 好歹是一国之主,只要伺候好了, 想来混个安身之处也不难,若实在忍不得了,大不了咔嚓一下把那南越王的命根子给切了,一了百了。”

谢洵指着他:“你这小子是打定主意黏上我谢家了是不是?”

怀玉:“先说好, 我可不是要黏上你们谢家,我是想跟着她。”说着一指阿十。

谢洵一把打下他的手:“有没有点儿规矩,指什么指,若你是个丫头,跟着阿十还说得过去,你这么个半大小子,跟着我们妹子做什么。”

怀玉:“我不管,反正不让我跟我就带着兄弟们去南越王庭。”

谢洵真想一巴掌抽死这小子,亏生的这么个模样儿,却怎如此讨嫌,气的脸色都变了:“你小子故意找茬儿是不是?”

阿十:“九哥你我跟他说。”谢洵瞪了那小子一眼,转身出去了。

阿十看了他一会儿:“你跟着我也可,但要听我的安排,你答不答应?”

怀玉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阿十不禁道:“答应的这么快,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怀玉:“你不会。”

阿十:“后头你那些兄弟,安排在谢家倒容易,我上头有九个哥哥,做什么都有,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若是想学医就跟着七哥,若是想学养马就跟着我五哥,想学做买卖跟着九哥,总之看他们自己的兴趣,可你…”

阿十话音未落,那小子就忙道:“我就跟着你,哪儿也不去。”

阿十想了想,这一晃出来有半年了,也该回京了,阿爹已捎了十几封家书来,催自己回去,说阿娘想自己想的年上病了一场,身子不大好,让自己早些家去,也免得阿娘惦记,有道是高堂在不远游,自己实在不孝。

若回京,这小子跟着自己也无妨,睿王府赵勇几个都闲着,这小子身手灵活,是个练武的材料,丢给赵勇几个说不准能练出些门道。

想到此,点点头:“你既非跟着我就跟吧。”

这小子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君一言快马一鞭,不许反悔。”

阿十点点头:“不反悔。”却又觉得好笑,这小子糊涂了,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个小女子吗。

老爷子可不想回去,京城对他而言跟牢笼差不多,他总说前头是他想不开,把自己关在皇宫那个笼子里头,跟坐牢一般,什么乐子都没有,若是早些想开,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大好年华都耽搁了。

阿十心说,这老爷子要是还想不开,那历朝历代的皇帝算什么,自己就没见过哪个皇帝能跟老爷子一样过得日此恣意潇洒。

总之,老爷子一听她要回去,也没拦着,反倒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嘱咐她两句,便忙不得的走了,阿十很怀疑他去南江城寻前头那个叫香儿的相好去了,想想她娘的话还真有些道理,这老爷子如今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如此闲不住,可想而知年轻时得都风流。

想起阿娘,更勾动了阿十的思乡之情,抬头望了望,天空一轮满月洒下皎洁的清辉,忽想起当年自己跟冰块男在大王子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他们那么亲近,当时她只觉的疼,如今想来那样的疼竟也是幸福的,不想忘,想永永远远的记着。

想着站起来,出了院子,从驿馆的后墙翻了出去,阿十知道怀玉在后头跟着自己,也不理他,翻出去,七拐八绕的不一会儿就到了大王子之前的府邸。

如今已经是南越王的别院,虽说南越王不会再住进来,却仍是他的地方,阿十寻了一处矮墙翻了进去,不禁愣了,外头瞧着没怎么变,里头却已完全不同,许多院子都推到重盖了,再也寻不见当初那个院子。

怀玉轻手轻脚的跟过来,低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阿十侧头看了他一眼:“难得还有你不知道的?”

怀玉:“这里是南越,我是头一回来,自然不知道这是哪儿了?”

阿十:“这是南越王之前的府邸。”

怀玉四下看了看:“小姐来这儿做什么?”

阿十沉默良久摇摇头轻声道:“物是人非事事休,走吧。”

两人出了大王子府,一路回了驿馆,进了院子阿十方道:“都跟了一路了,阁下还不打算现身吗。”

怀玉听了一惊:“小姐跟谁说话…”话音未落就被人一掌打在后脖颈上,晕了过去。

阿十伸手扶住他,把他放到廊凳上靠着,转身看向来人:“堂堂夜郎王做如此宵小行径若传出去,岂不有损大王英明。”

夜郎王目光灼灼:“果真是你,我进城那日你可是在那茶楼之中。”

阿十:“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于夜郎王何干?”

夜郎王:“阿十,你对我难道就无半分情分吗。”

阿十:“大王这话问的奇怪,我与大王萍水相逢,不过见过几次面罢了,有何情分而言。”

夜郎王脸色一沉:“既阿十你如此无情,那就休怪本王了。”阿十听见他的话,暗道不好,就觉肩头一麻接着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下有些颠簸,像是在马车上,忽听夜郎王的声音:“醒了。”

阿十侧头看见坐在对面的夜郎王 ,这辆马车尤其宽大,自己身下是柔软的锦榻,夜郎王靠对面手里拿着一卷书册,他们中间有个小几,小几上有凹进去的暗槽正好放茶壶茶盏,便有些颠簸,茶也不会撒出来。

阿十倒是真佩服这夜郎王,坐个马车也能坐的如此舒适。她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发软,使不出半分力气,不禁道:“先是跟踪后是下药,如今又绑架,夜郎王如此大费周章的对付我一个小女子,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夜郎王笑了起来:“阿十虽是小女子,可你这个小女子可不能小觑,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阿十答应跟我回夜郎,我就放了你,如何?”

阿十:“如今只怕已经进了你夜郎的国界,我答不答应还有意义吗?”

夜郎王:“就说阿十是个聪明人,你们大晋不是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吗,既然都来了,阿十不如好好欣赏欣赏我夜郎的大好风光吧,虽跟大晋不同却也丝毫不逊于大晋,之前我就想请你来我夜郎做客,如今方得机会。”

做客?阿十嗤笑了一声:“大王跟我说笑呢,有我这样做客的吗?”

夜郎王:“你别恼,等你心甘情愿的留在夜郎,我便给你解药好不好?”

阿十:“我说不好有用吗?”

夜郎王笑了一声:“阿十你的脾气还跟过去一样,倒让我想起当初我们在南越王庭见面的情景,这一年多来我时常想起,若当初就把你带回夜郎就好了。”

阿十:“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夜郎人,做什么跟你回夜郎,我要回去的是大晋,而且,你用这种手段把我绑回夜郎,难道就不怕两国因此交恶,若因此而起兵祸,遭殃的只怕是你夜郎的百姓。”

夜郎王哈哈笑了:“起兵祸,经了蒲城一战,大晋还有余力动兵吗?况且,谁说我绑了你,是因端和思乡心切,故此请了你来夜郎与端和相聚,以解她思乡之情。”

阿十:“端和公主待你一片真心,你怎能如此待她?”

夜郎王冷笑了一声:“她婚前便已不是清白之身,大晋皇帝把如此失贞之女下嫁和亲,是对我夜郎的羞辱,即便如此,我也封了她为王后,已是仁至义尽,还指望我如何待她?”

阿十:“当日你在校场求娶的时候,便知这些,如今却又用这些做借口,岂不可笑。”

夜郎王:“在校场我求娶的可不是她,若当日皇上匀了我,我倒是情愿对大晋纳贡称臣。”

阿十:“这又是你的托辞罢了,夜郎王的野心岂是区区和亲能熄灭的。”

夜郎王:“那是之前,如今我倒觉着,若得佳人相伴终生,此一生也无憾了。”

阿十:“你后宫的佳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吧,你跟她们相伴终生,不是很容易。”

夜郎王忽的笑道:“阿十是吃味了吗?,你不用吃味,只你答应我留在夜郎,我愿意为你散尽后宫,从此只有你一个人,我们可以相依相伴,偕老白头岂不好。”

107、107 …

阿十倒未想到他竟说出如此一番听起来尤其荒谬的话来, 不禁冷笑了一声:“这样话可不像是夜郎王能说出来的。”

夜郎王目光温软:“阿十若不信,回去我便散尽后宫。”

阿十:“那些可都是你的女人, 有的还为你生儿育女, 大王如此是不是太无情了。”

夜郎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自当初南越王庭一见,我的心里便只有阿十了, 她们算得什么, 阿十,答应我留在夜郎,只你留在夜郎, 我便不会兴兵犯晋, 你我一同治理夜郎,将来我们的子孙也会世世代代守在这里。”

阿十:“若我不答应呢, 你当如何?”

夜郎王脸上的笑虽未变,眼里却已冷了几分:“江山美人,若无美人相伴便只能取江山了。”

阿十暗道,这厮就是知道,此时大晋不会动兵, 所以才敢如此,不过, 他对自己的心思,当初自己是知道,却未想到过了这么久,仍然未放下, 而这厮可不是什么君子,若是硬碰硬 ,若是他使出什么龌龊手段可就麻烦了,既他要跟自己论当初南越王庭的那点儿缘分,自己就用这个暂且搪塞好了。

想到此:“当日在南越王庭,多亏大王解围,阿十心存感激,与大王以友论交,大王去京城的时候,阿十还曾给大王做向导,如今想起这些还仿佛昨日一般。”

说起这个,夜郎王脸色柔和了许多:“那时阿十还骗我说是荣昌号的伙计呢,原来却是女儿身。说着目光一闪:“阿十放心,我不逼你,你可以好好想想。”

阿十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这厮不使龌龊手段,自己就有机会逃出夜郎,只要出了夜郎,这厮鞭长莫及,自己就安全了。

阿十一开始还担心夜郎王把自己安置在他的王宫之中,王宫层层守卫,想逃可不易,好在是个小巧的两层竹楼,布置的极简单,瞧着像个平民百姓的家的居所,景致却好,推开二楼的窗子,便是阡陌交错的田野,如今已是深冬时节,却仍满眼青翠。

阿十最喜欢坐在窗前的竹椅上发呆,只因窗外的风景实在太美了,可惜自己如今并无心情,若不然做一副丹青,把这样的美景画下来带回去该多好。

正想着,忽听后头一个声音道:“是不是很美?”

是回过头来,不禁愣了楞,来人是苏盛兰,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多未见,昔日有些丰腴的苏盛兰竟瘦的不成样子,因为瘦以至于两个颧骨格外突出,记忆中圆润白净的小脸变成了瓜子脸,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蜡黄的脸色,这哪是以前那个盛气凌人的苏盛兰,简直就是大病初愈的病秧子,忍不住开口:“你这是病了吗?”

苏盛兰并未回答阿十的话,只是目光复杂的端详了阿十一会儿:“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阿十摇摇头:“只是看上去未变而已,物是人非,哪有不变的。”

苏盛兰:“可是你看上去跟过去一模一样。”

阿十不想跟她在这话题上纠缠,虽两人是亲戚,也算自小一起长起来的,却当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非要跑到夜郎来做出一副故友重逢的亲热样,实在为难她。

想到此,索性调回目光去继续欣赏窗外的美景,竹楼中一时安静非常,半晌,方听苏盛兰说了句:“你可知这是何处?”

阿十摇摇头:“我一来就被你们大王关在这儿了,哪知道是什么地方?”

苏盛兰:“这是大王阿娘住过的地方,你不知道吧,大王的阿娘也是咱们大晋人,被夜郎先王从南疆抢回来的,有好些年,他们娘来都住在这儿,你看下头那块田,如今都是大王打理的。”

阿十倒未想到这个竹楼是夜郎王的亲娘的居所,不过对于这些自己并无兴趣,女人都是自私的,只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才会如此耐心的,想去了解他过往的每一天过的什么日子,就如同自己也总是望着小粘糕的那张脸,遥想冰块男这么大的时候长什么样子一般。

阿十:“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苏盛兰目光复杂的望着她:“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明白大王对你的心意。”

阿十:“你真是变了不少,以前那个事事都要跟我找茬儿的端和郡主,如今竟来给夜郎王当说客了吗,苏盛兰你还真是贤惠。”

苏盛兰别开头:“你管我。”

阿十:“这才是我认识的苏盛兰。”

苏盛兰看了看左右,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她身后的两个婆子道:“王后娘娘,大王吩咐不让奴婢们离开娘娘半步。”

苏横栏哼了一声:“谁让你们离开半步了,我是让你们出去,我跟阿十经久不见,难道不该说说话儿,叙叙我们的姐妹情谊?你们两个在这儿待着做什么,还不滚,莫非你们根本不把我这个王后放在眼里。”

苏盛兰一番话,那两个婆子哪敢再待,只得躬身退了出去,虽下了楼却并未出竹楼,而是在楼下竖着耳朵听楼上说话。

苏盛兰打发走了两个婆子,便在阿十旁边的竹椅上坐了开口道:“大王是重情重义之人,对妹妹又是一片真心,妹妹如今年轻孀居,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倒不如留在夜郎,与大王双宿双飞…”嘴里说着,手却轻轻揭开小几上的茶碗盖子,手指沾了些水,在小几上写了两个字,阿十看的真切,是子时。

不禁看向苏盛兰,暗道,她是来给自己送信的吗?正想着,就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有些重,应是男子,能上此竹楼的男子除了夜郎王不可能有第二个。

两人都是一惊,两人中间这张竹几有些年头了,早已失了原本的青翠,有些发黄,水印在上面经久不散,刚苏盛兰写得两个字尤为明显,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的,若是被夜郎王发现岂不前功尽弃,若用帕子盖住,更是此地无言三百两。

眼瞅夜郎王就上来了,阿十忽看到几上的茶碗,顿时有了法子,假装口渴伸手去那竹几上的茶碗,轻轻一拨,茶碗里的茶便都倒在了竹几上,瞬间便淹没了上头的字迹。

夜郎王一上来就看见竹几上倾倒的茶碗,不禁道:“这是怎么了?”

苏盛兰见礼,夜郎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怎么还不走?”

苏盛兰脸色变了几变,却最终低下头:“妾身告退。”

阿十实在不想跟夜郎王独处,忙一伸手抓住苏盛兰的胳膊:“我跟姐姐许久不见,还要好些话要说呢,姐姐不能走。”

夜郎王虽不喜跟阿十独处时被人打扰,可见阿十抓着苏盛兰不松手,又难得见阿十这般,便点头道:“既阿十有话要说,便留下吧。”

谁知苏盛兰却一把甩开阿十:“妾身身上不大爽利,请大王允妾身回宫。”

夜郎王看向阿十,阿十此时哪忍心为难苏盛兰,便松开了她的胳膊。

夜郎王挥挥手,苏盛兰匆匆走了,阿十下意识望向窗外,能看见苏盛兰有些踉跄的脚步,也不知是病的还是脚下苔藓湿滑所致。

忽听夜郎王道:“在大晋京城曾听说你跟她并不和睦。”

阿十收回目光,看向他:“我跟她年纪相若,既是亲戚又自小一起长大,怎会没有情份,至于不和睦,不过小女孩间拌个嘴罢了,外头的人不知根底儿,便胡编乱编了一通有什么稀奇。”

夜郎王:“阿十心善不与她计较,只我瞧着她刚才的样子,可不像拌嘴这么简单。”

阿十:“你疑心什么?”

夜郎王见她要恼,忙道:“我并未疑心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些。”

阿十:“你莫不是忘了她是你的王后。”

夜郎王:“本王随时可以废了她,不提她了,说正事儿,阿十,已经过了十日,你还打算考虑多久。”

阿十知道,自己一天拖一天,这厮本来就不多的耐心也快到头了,想起苏盛兰在竹几上写得字,便道:“明日一早我告诉你。”

夜郎王大喜过望:“阿十,你可不要诓我。”说着伸手去握阿十的手,阿十抬手避开:“大王自重。”

夜郎王:“好,我不碰你,阿十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会强迫你,我会让心甘情愿的留在夜郎,我说到做到。”

正说着格鲁蹬蹬的跑了上来,在夜郎王耳边嘀咕了几句,夜郎王脸色一变,站了起来:“阿十,宫里出了些急事,我去去就回。”撂下话匆匆而去。

夜郎王走了,格鲁却未走。

阿十发现他没出去,挑了挑眉:“格鲁将军有何赐教?”

格鲁瞪着她:“你就是你们大晋常说的祸水,谁沾上你谁倒霉,你们大大将军王都被你克死了,你还来克我们大王。”

格鲁这句话真有些伤到了阿十,她也不禁想自己真是祸水吗,若不是怎么冰块男会死在蒲城,想到此,忽然觉得或许格鲁说的对,自己的确是个祸水。

格鲁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发呆,不禁道:“祸水就是祸水,你这么瞪着我也没用。”转身走到楼梯口忽然说了句:“今晚上本将军当值。”撂下话走了。

108、108 …

格鲁走了之后, 阿十想了许久,苏盛兰留下子时两个字, 是想告诉自己, 子时有人来救自己吗, 而格鲁临走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联系他前头骂自己祸水的话,莫非他是想告诉自己, 与其让自己留在夜郎祸害了他英明的主子, 还不如今晚上趁着他当值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自己出去。

阿十前后想了几遍,觉得大有可能,从格鲁看夜郎王的目光就能看出, 夜郎王在格鲁心中的地位, 而格鲁这个人别看长的五大三粗,像个莽汉却头脑清楚颇有见识。

只要是明白人, 稍微权衡一下如今各国的形势,便知不宜兴兵,就算经了蒲城一战,大晋陨了能征惯战的大将军王,国库也空了大半, 却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想动兵是皇上顾念百姓疾苦,并非不能战, 而是不想战,若夜郎此时兴兵犯晋,就不得不战,这仗打起来, 若说大晋占不到好处,对夜郎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晋再怎么不济,也是泱泱大国,就算晋国再弱,也不是小小的夜郎能吞的下的,夜郎王的野心其实是夜郎的灭国之祸,所以对大晋兴兵实属不智。相反,若跟大晋交好,倒可保夜郎国长治久安。这一点上格鲁显然比夜郎王明白的多。

若自己所猜不错,格鲁也不会趁机下黑手要自己的命,他巴不得自己这个祸水平平安安的回大晋去呢,自己既是谢家千金又是睿王妃的身份,若在夜郎国内出了什么闪失,两国必然交恶,就算皇上顾及百姓,不会出兵,单凭谢家的力量,夜郎也甭想消停,所以把自己这块烫手山芋尽快送出夜郎才是上策。

至于夜郎王,就看刚才夜郎王匆匆而去的神情,就知一定是出了大事,估摸今天不会再来了,倒真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想明白了也就不着急了,还跟往常一样,用过晚膳在灯下看会儿书,便睡下了,好在住进这个竹楼不就,夜郎王便给了自己解药,若手软脚软想逃都逃不了。

阿十把自己来时的衣裳换上,找出随身的精钢臂弩戴好,估摸着时辰接进子时,悄悄从竹榻上起来,下了地,走到窗前,小心的推开窗子,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在这竹楼住了这么多日子,早把这里摸的一清二楚,竹楼本来就不高,这个窗子下头是一片晾晒东西的空地,看守自己的侍卫一共有八个,分成两班,都是夜郎王的亲信。

平常楼下的空地上会站着一个,今日也不见踪影,可见是格鲁为了方便自己出逃,故意把人弄走了,这样里应外合的境况下,自己想逃不出去都不易。

想到此也不在犹豫,一纵身翻了出去,刚落地,肩膀便搭了一只手过来,阿十一惊以为是夜郎的侍卫,唯一侧身,手搭在胳膊上的臂弩,刚要扣动机关,忽听那人道:“是我怀玉。”

阿十这才把手放下来,就着月光看过去,果然是怀玉,不禁道:“怎么是你?”

怀玉:“是我把你看丢的,自然要来救你出去,地处不是说话之地,先离开这儿再说。”说着,拉着她往外跑。一直跑到前头的林子边儿上,从林子里牵出一匹马来,拍了拍马鞍:“走吧。”

阿十:“怎么就一匹?”

怀玉:“我的小姐,这里可是夜郎,你是被夜郎王抓来的,不是夜郎王对你不错,你就真以为自己是来做客的吧,这一匹马都费了老大力气才弄来的呢。”说着眼珠转了转:“小姐若是觉着跟怀玉共乘一骑不妥,那小姐上马,怀玉跟在后头跑好了,反正最多就是被夜郎王抓去,这位夜郎王不好男色,也不会把我如何。”

他这么一说,阿十哪忍心啊,夜郎王是不好男色,就因为不好男色,怀玉落在他手里,没准小命都保不住,不过阿十转念一想,不对,这小子多精,岂会跟在后头跑,根本就是故意如此说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

想到此,在心里哼了一声,琢磨怎么也得治治他,免得以后得寸进尺,遂点点头:“行,那你就跟在后头跑吧,万一运气不佳被夜郎王抓了去,也无妨,夜郎王不好男色,不会把你如何的?”说着翻身上马,一带缰绳就要走。

怀玉急了,忙伸手抓住辔头:“你,你真要把我丢下啊。”

阿十:“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