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皱眉:“你且实话实说就是,遮遮掩掩的莫不是假半仙。”

半仙冷笑:“冲撞在下可并没什么好处。”

人便是你愈强硬,对方就愈是气弱。老太太信鬼神,别人说他是半仙,就怕得罪了背后下什么巫术,当即不再冷声,软了语气:“先生只管说,赏银是少不了的。”

半仙这才说道:“三少奶奶这八字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实则暗藏玄机。那玄机,便是一般人瞧不出这八字其实硬朗得很,便是平时说的八字硬,甚难降服,而这位慕家小少爷的八字…分明不合,也就是说…”

方巧巧脸色一变,几乎瘫的不能起身:“要是过继,那我儿便…”

半仙说道:“夫人放心,并无性命之忧,但八字冲突,只是会弄的家宅不安,折了年长之人的寿。”

众人顿时寂然,老太太的脸色更是难看,这说的年长之人,不就是她。宋氏反应回神,怒道:“胡说,从小到大我娘寻人与我算的八字从未听过你这说法!你、你分明是收了肮脏钱,泼我脏水,不许我有儿子!”

孔氏在旁轻声笑笑:“三少奶奶说这话倒不想想,这先生是谁找来的。”

这半仙可不就是丁氏特地找的,宋氏一张嘴得罪了婆婆,有苦说不出。若是算命先生是方巧巧找的还好,那再请人来算过也无妨。可现在去请,就等于驳了婆婆的面子,她总不能为了要个儿子得罪仍掌管家中大权的人。

丁氏不动声色看着三个儿媳,目光落在方巧巧身上。已然明白她那天的用意,不过是故意套出自己的话,让她知道自己会请哪个先生来。只怕这几日,她早就前去贿赂好了这半仙。这一招,用的实在险。若是她请的不是那个先生,这儿子就真过继出去了。

只是想想,没有把握的事,她这儿媳,定不会做。连她这做婆婆的,也很想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再者,就算知道是被方巧巧坑了,她也不能再去找人来。否则在老太太面前,就是她办事不周到,外人听了,也会说她担不起慕家主母的名号。

方巧巧知道古人迷信,知道为人儿媳的拘束,那她就利用这些迷信和拘束,反为己用。即便婆婆不打算找那祝半仙,她也知晓找的会是何人,提前收买并不难。丁氏身边,早就有她收买的人了。

只是她的真正目的不在阻止宋氏一时,未免后患,还需后手。让她再乖一些,最好…收为己用,免得背后再挨了刀子。但做这件事,自己动手为下策,她需要一个心甘情愿去做这事的人。

心有猛虎借刀杀人

第二十七章心有猛虎借刀杀人

方巧巧回到院子里,慕长善正等在廊道上,见母亲过来,迟疑片刻,敛了悲愁,强笑道:“娘。”他要多喊喊,否则就没机会了吧。

“长善。”方巧巧笑了笑,“怎么站在这?”

慕长善笑问:“孩儿何时去别院住?”

方巧巧愣了愣,自己刚得了胜利,倒忘了儿子昨天已经知道这件事,一心顾着丈夫,却忽略了他。见他面带憔悴,只怕昨晚根本没睡着,不由懊悔心疼,定声:“就留在这,不用去别的地方。”

突然反转,慕长善忍得直抽的心瞬时变换了心情:“啊?”

明明那样舍不得和心痛,却还是对她强笑。一直以为次子不如长子聪慧,不如阿月贴心,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粗心小公子,可谁想今日她这做母亲的才发现,长善哪里不懂事,只是从不表现出来。轻轻摸摸儿子的脑袋,淡笑:“嗯,不会过继,八字不合,你婶婶死心了,我们一家人不会被拆散。”

慕长善当即展颜,这才敢抚抚心口:“吓死我了,我以为真要叫你们伯父伯母,叫兄长堂哥,叫阿月堂妹。”

方巧巧笑笑,转念一想不对:“嗯?娘没记错你今天好像要上学堂来着?”

慕长善恍然:“好像是…糟糕,要挨打了!娘我走了。”

“嗯,去吧。”看着儿子冒冒失失跑了,方巧巧还以为方才那懂事的人儿是幻觉,分明还是她那个粗心的二儿子嘛。进了屋里,慕韶华在练字。方巧巧瞧那字,扑哧笑笑,“狗啃似的。”

慕韶华放了笔:“静不下心。过继的事…”

方巧巧叉腰笑道:“有我出马,还有解决不了的事吗?”

慕韶华大喜,抱了她便在她脸上印了一记:“不过继?”

“嗯,老太太也不会再提这事。”方巧巧声音低低,免得被门外的下人听了去,说他们两口子不肯给亡弟过继子嗣,断了他们那房香火。方巧巧不愿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出去,也知道要是宋氏真有了儿子,只怕他们这一房也不好过。

她要想个法子,彻底断了宋氏的…后路。说她坏心肠也罢,说她没人情也罢,于她而言,五口之家的安定才是最重要的。万万不能让宋氏有机会翻身,否则同为嫡出,只怕她日后会领着儿子嚣张起来,将自己当做正统嫡出的一房,而将慕韶华看成低做一等的人。

慕韶华亲了妻子一口,只觉她心事重重:“怎么了?”

方巧巧抬头笑笑:“没什么。”

孔氏去跟婆婆请安,见公公面色十分差,问了安康。丁氏自然不会说是慕韶华气的,没有多说。孔氏出来,总觉不对,分明是得病了,可怎会说没事。赏了点银子给伺候的嬷嬷,推了几回,才收下,说道:“是被大少爷气的,都气的呕血了。”

孔氏大吃一惊,难怪强撑着不肯说病因,许是这个缘故。又想慕韶华真是不孝,可这样不孝顺,慕宣却还是护着他。不由冷笑,这嫡出的就是宝贝,他们庶出的要是敢这么做,肯定被乱棍打出来断绝父子关系吧。

腹诽着回到院子,见丈夫在修剪花草,心里来气。人家慕韶华现在官品是低,但是他至少是翰林的呀。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前途大好。自己的丈夫封了个四品虚职,领个俸禄,没个实权,哪里比得过大房哟。

慕立成见妻子回来,招招手:“来,过来瞧瞧我种的茶花。”

孔氏没好气走过去,说道:“每日种花种草,你倒是种出个大官来。”

慕立成当即沉了脸:“你是仗着自己有儿有女,就不将自己的丈夫放在眼里了?”

被他一唬,孔氏也不敢再说气话,笑道:“妾身哪里敢。只是方才听了一件事,颇为气愤,一时着魔。”

慕立成拿着银剪子继续修剪枝叶:“什么事?”

孔氏低声和他说了方才听来的事,慕立成手势蓦地一顿:“果真?”

“真的,贺嬷嬷亲眼瞧见的。”

慕立成想了一番,淡声:“家丑不可外扬,管好你的嘴。”

孔氏也知这道理,才不会去嚼舌根。慕立成修了一半,将东西放好,说有事外出。孔氏便唤了两个妾侍过来陪自己说话,这日子,略闷。

慕宣已经能下地了,但身子骨一旦开始差,就觉难以恢复。这几日陆续有好友前来探望。慕宣颇觉奇怪,让妻子去打听打听。丁氏回来小心说道“外头传开了,说行之将你气的吐血,卧床不起”。

府里有人将风声传出去了,这样的家丑,难怪老友只说上门探望,却不问缘故,只怕他们也知道这事。

丁氏见慕宣要出去,轻声:“您身子还没好,这一走动,怕要复发的。”

慕宣并不答,穿戴好吩咐下人:“请薛老爷和方老爷去校场。”

丁氏怔松片刻:“老爷…平日约见在那练练手不奇怪,可如今您…是特意要在那见?您可千万不能勉强自己练武啊!”

慕宣默然许久,才道:“总不能让他们将风言风语传开了,否则行之还如何在翰林立足。”

丁氏急道:“您要是去拉拉弓,耍耍剑,身子便要坏了。”实在是拦不住,声音都颤抖起来,“您这样疼他,为何不让他知道?偏偏让他恨着您。”

慕宣嗓音沉的沙哑:“老夫欠他的。”

丁氏愣神,眼睁睁看着丈夫离开。这一瞬,她很是羡慕那叫凤娘的人,又很是同情她。那羡慕和同情,或许不过是在可怜自己。哪怕让她得一些夫妻间才有的感情,也不至于觉得她虚度了半生。

慕宣在校场约了好友比射箭,又操练了士兵,别人瞧着他仍是老当益壮,并没传闻中的病态。这才想那被儿子气伤的,不过是流言。

回到家中,又卧床几日,只不过外头传的,也随之销声匿迹了。

孔氏这日也在琢磨,到底是谁将风声传出去的。越想越不对劲,然后就往丈夫身上想。这念头一起,就啐了自己一口,夫君怎么可能做那种卑鄙事。他虽然平日对她凶点,但可是个翩翩君子。

想着许久没去聚芳院坐了,又甚是无聊,便领着丫鬟去与所谓的大嫂唠嗑。

方巧巧见了孔氏,笑道:“你若再不来,我这可要结起蜘蛛网来了,到底该常来走动的。”

孔氏笑道:“嫂子这话说的可就过了,你这门庭若市,还差我不成。”转了转眼,好奇心起,“三少奶奶可来过没?”

方巧巧低头绣着手上的花,笑意清浅:“上回的事过后,就没来了。”

孔氏抿嘴笑笑:“气的。”

方巧巧说道:“倒不是。”她抬头看着孔氏,悄声,“我听说,她在忙着寻族里可有合适的少爷没…”

孔氏当即像吃了只苍蝇,十分不舒服:“她还想着过继的事?”这可不行,多一个子嗣,日后就多一人分家业!

方巧巧笑道:“我倒是无所谓,横竖不关我们的事了。上回先生断言长善与她八字不合,会闹的家宅不宁,也不知谁能压得了她的八字。要是知道先生会那么说,我早就请他来了,何苦折腾这么久。”

孔氏眸眼微转,对…老太太可听先生的话了,或许她还能想想什么法子。

方巧巧时而抬眸看她,见她沉思,便没再说什么,低头绣花。

过了两日,孔氏瞅着族里有妇人来,便去了老太太房里,脸色大变“老祖宗,孙媳妇一心想着给慕家添子嗣,因此去找了几个先生去瞧三少奶奶的八字,可这一看不得了。都几乎说了同样八个字‘命中无子,有子皆折’”。

老太太当即变了脸色,连那几个妇人也是尴尬——她们今日过来,就是因为受了宋氏之托,过来说过继的事。这一说,便将话掐回肚子里,纷纷告辞回去,整个族里,再不敢有人愿意答应宋氏,谁愿意冒险将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呀。而老太太素来注重血脉,自然不肯宋氏去捡个外头孩子来做慕家子嗣。

宋氏莫名被人断了后路,再三逼问,才有人说了当日的事,自此对孔氏心怀恨意。

这夜慕韶华回来,方巧巧便拉了他埋头在胸膛前,心里滋味纷杂:“大郎,我越发觉得自己的心肠坏了。”

为了自保,不得不做出防御和反攻,可一旦做了,她心里却不太舒服。

“怎么了?”

丈夫声音轻柔,方巧巧刚软化的心,又刚强起来。不对,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对!

念头刚起,外头忽然有雷声响彻大地。突然被惊吓,方巧巧抖了抖,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一道火蛇闪电从窗口劈过,映的眸子也亮起光来。

她蓦然想起当年,登山却遭天变,闪电劈来,再睁眼,就在那农院中了。

往事猛然袭来,只觉心头闷闷,十分…不安。

 

第28章 归期在即陆宁儿郎

第二十八章归期在即陆宁儿郎

“你本不应在此。”

“世道轮回,该回去了。”

“不…不要…”

“巧巧?”慕韶华听见妻子似从梦魇惊声,半夜屋里没灯火,瞧不清她的面庞。撑手起身,轻轻摇了摇,唤了好几声,才觉她身子猛然一抖,醒了过来。

方巧巧喘了好几口气,想到梦中那奇怪声音,虽是白茫一片,不见半个人影,也无半点景象,可那莫名的压迫感却惊的她心骤跳。侧身抱住枕边人,说不出的惊恐。

慕韶华轻拍她的背,低声:“做噩梦了?没事,为夫在身边。”

“嗯…”方巧巧平缓了气息,才松开了手,“大郎睡吧,就快天亮了吧。”

“已睡醒了,可口干,我去倒水给你。”慕韶华和她成亲这么久,还不曾见妻子这么惊慌过,想着不是得病了。点了灯,外头下人就敲门了,道了一声无碍,拿茶水给她,特意伸手探探她额头,微凉,“待会唤大夫来。”

方巧巧摇摇头,看着在杏黄灯火下的丈夫,比起初见来,褪了年少青涩,多了几分稳重,透着英气。这一看,心情好了许多,眯眼笑笑:“即便是年到四十,也定是美大叔。”

慕韶华早习惯她语出惊人,将衣裳好好披她身上,认真道:“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唤大夫来吧,不过费小片刻…”

话没说完,那俏脸已到了面前,稳稳的被亲了一口,将话全堵了回去。堵的他愣了小会,随后那身子已坐直,全压了过来。七尺男儿一瞬就被扑倒,压的他心跳飞快。

宋氏被孔氏断了过继子嗣的后路,对她心存怨念,平日见了也甚是冷漠。孔氏可不忌惮她,嫡出媳妇的身份算是凤凰身,但没儿子,不过是没了羽翼的凤凰,不像她,有丈夫有儿子,即便是庶出,较之她也更好。

两人暗地针锋相对,面上还算和睦。宋氏并不想被她压制,也更要为日后做打算。因再没退路,往后只能依赖慕韶华过活,转而亲近方巧巧。她看得开,及早攀附,方能让她们母女过好日子。

方巧巧的本意就是让收服宋氏,免得她再背后捅刀子,如今见她有意亲近自己,自然不会推远了。况且待她不好,外人也会指责自己的丈夫,她可不会让慕韶华背上恶名。思前想后,若是宋氏不打她儿子的主意,也不至于会逼她将宋氏追到死角不能翻身。

宋氏这几日的变化一一被慕紫看在眼里,见母亲这样毫无原则,这几个月来的不满终于是爆发了。傍晚回来,见她又要去同伯母唠嗑,抓住母亲的手气道:“他们那里有金子不成,您能不去吗?”

宋氏见女儿发了脾气,轻声哄她:“日后大伯便是你的依靠,娘指望着你大伯飞黄腾达,为你寻个好人家。”

慕紫冷笑:“不过是我爹的影子罢了,指望他做什么。他替了爹爹,阿月替了我,如今连亲娘也是别人的了。”

宋氏顿时没了好气:“这样难听的话亏得是做女儿说的,人活于世,便要有自知之明,你若一直如此,怎能继续享这福气?你倒是想不想好吃好喝了?娘先放话,你待阿月也要好好的,不许背后使坏。”

慕紫咬了咬唇,抬眼看着变了个人似的母亲:“要讨好你自己去吧,别拉上我丢人现眼。”

宋氏登时气的心口疼,看着女儿跑了出去,差点哭出声。她这样低声下气,大半是为了她呀,可为何这样不懂事。

慕紫心里又何尝不难受,眼泪直在眼眶打转。胡乱跑着,也无暇看前面,只顾着跑。脚下猛地一绊,重重摔到地上,再忍不住泪如玉珠滚落。痛的身体颤抖,还没爬起身,便被人托住了手:“可摔疼了没?下回别乱跑,看着脚下的路。”

慕紫怔愣看着这人,这脸明明就是父亲,可她知道不是,这是那个所谓的大伯。她知道两人长的很像,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不愿看见这张脸,只因瞧见了,就会想起她过世的爹爹。

对宋氏而言,慕韶华不像自己的丈夫,因为慕正林对她不温柔,颇为冷淡。可对慕紫而言,慕正林是个好父亲,就像如今一样,会在她摔疼时扶起她,问她安好。

慕韶华见她愣神,说道:“真摔疼了吧,伯父领你去上药。”说罢,将她抱起,去找住在偏房的莫大夫。

慕紫不吱声,好一会,察觉他步子走的小心 ,怕是担心颠痛了自己。默默趴他肩头上,真是…久违的温暖。

方巧巧见快到时辰用饭,准备理理妆容去大堂。抬手将钗子插稳妥,却见尾指有些黑。放在眼前仔细看,像是淤青。揉了揉,不痛不痒。

阿月早早放堂回来,敲了门唤了一声“娘”便进来了。方巧巧转身看她蹦到自己前头,摸摸她的脑袋:“饿了吧,洗洗手去吃块糕点。”

“嗯。”阿月去拿了点心,见母亲总是看自己的手指,也凑近了看,“娘这儿疼吗?”

“不疼。”

“那为什么一直看呀?”

“不知什么缘故黑了一小块。”方巧巧见她嘴角有脏物,拿帕子轻抹了去,“小花猫。”

阿月还在看她的小手指,又翻看了掌心掌背,大惊:“娘,阿月肯定是眼睛坏掉了,哪里黑了呀?”

方巧巧愣了愣,再细看那尾指,确实是黑了一块,可为什么女儿看不见?这一走神,就见她往外跑“我去找莫伯伯拿药抹眼睛”。

“诶…”方巧巧唤她不停,又愣神瞧着手,心头甚是不安。这日头一落,屋里灯火还未点亮,再看那手,因在暗处,那黑了的尾指,便似隐没在阴暗中,不见了般…

阿月一口咬着糕点一边往偏房跑,娘亲说过,眼睛是什么的窗户,哪里病了都好,眼睛可千万不能坏。现在真是件大事,得赶紧治好。

慕韶华带了慕紫到莫大夫药房里,坐在一旁看莫大夫给她上药,听她痛的抽气,安慰道:“很快便好,等会我送你回院子里。”

慕紫低头看着绣花鞋面,许久才缓缓偏头看他,动了动唇,到底是没说什么。她想说她讨厌他,但是说不出口。她想说谢谢,但到了嘴边又咽下。最后只是默默又埋头看鞋面,这人真的很像她爹。

阿月还在门外,见到莫大夫在配药,已唤了一声“莫伯伯”。那声音如同雷声,震的慕紫浑身一颤。随后还守在自己身旁的人已经往她走去,俯身怜爱的拍拍她的脑袋“阿月怎么到这来了?”

阿月见到父亲,诧异道:“爹爹怎么在这?”见到堂姐面上有伤,跑了过去,“姐姐,你受伤了吗?”

“与你无关。”慕紫冷声偏头,不对,就算慕韶华再怎么像她爹,也不是。他的女儿叫慕月,不是慕紫。一切都是她企盼得到的,但镜中花水中月,通通都不属于她。

阿月被她沉沉面色吓了一跳,慕韶华也不知为何慕紫突然就变了脸色,还以为是伤口疼了:“待会回去就让你院子的下人去熬药,我同老太太说一声,送饭到你屋里,不用去大堂了,免得又扯了伤。”

慕紫重重点了下头,拒绝了他送自己回去。慕韶华只好让下人跟着,等她走了,问道:“阿月还没说来这做什么?难不成是耳朵这样灵敏,知道爹爹往这来了?”

阿月笑的欢喜:“爹爹说是就是吧。”

慕韶华笑了笑,真是鬼灵精。阿月垫了垫脚,指着眼说道:“好像有毛病了,方才娘亲说她右手小指黑黑的,可是阿月看不见。”

这可不得了,慕韶华忙让莫大夫瞧了,可并无异样。想着是不是妻子的手真受伤了,急忙回了院子,进了屋里,却见妻子趴在桌上,不知是睡了还是瞧外头风景。走到近处,她先抬头看来:“大郎。”

“怎的连灯也没点。”

“是我让下人别进屋的。”

慕韶华颇觉不妥,从凌晨梦魇醒来,就有些奇怪了。点上灯,握了她的右手来瞧,但并没看见那黑块,才松了一气:“阿月真是越发毛躁了,先是惊怕她患眼疾,后又怕你真得病。”

方巧巧心头起起落落,那样明显,他却瞧不见,亦或是说,谁都看不见。生怕他看出自己的不安又担心了,干脆窝他怀里,让他见不着自己的神色才好:“是我看走眼了,结果没半会阿月就跑去找大夫。”

慕韶华笑笑:“阿月真是像足了你。但愿她长大了,别再毛躁的好。”

方巧巧没好气道:“你竟在嫌弃我。”

埋头就要在他胸膛上咬,惊的他拦住“衣裳一日未换洗,脏得很”,偏是拦不住她,还是重重落了牙印,却比往日的力道大些,警惕问道:“心里不痛快么?”

“没有。”方巧巧缓缓起身,笑看他,“饿了。”

慕韶华哭笑不得,执了她的手:“去用饭。”

三月十五日是宁如玉的生辰,早早就邀了宁家相识的少爷姑娘来玩乐。十四日将请帖交给阿月,阿月甚是诧异。这还是她人生收到的第一封请柬呀,不由乐开了。

宁如玉斜乜之:“阿月,出息呢,不过是一封请柬,日后呀,会堆满你房间的。”

阿月吓了一跳,她的房间那样大,要是堆满了,那得去赴宴多少回,吃多少东西。方才的喜悦顿时化为沉思,是个大问题,据说胖墩哥就是吃成那样的。想起事来,她从布包拿了一个长木盒出来,递给她:“贺礼。”

宁如玉扑哧一笑:“你今天给我了,明天岂不是两手空空,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