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立成早起,见妻子镜前梳妆得仔细,知她要外出,随口问道:“打扮的这样明艳,去何处赴宴?”

孔氏听见明艳二字,生怕自己梳妆过盛,惹了夫君不悦,立即取了一支明晃晃的紫玉珠钗下来,这才说道:“大嫂邀我过去喝茶。”

“方巧巧?”慕立成皱眉,末了说道,“她并不好惹,你长点心,言多必失,将嘴巴收拾的紧些。”

孔氏嘴上应着,心底可不服气,那样的村妇有何可惧,更何况因为女儿的事对她恨的入骨,别让她抓到把柄才真。恭送丈夫出门,随后往慕家大宅去了。

第37章 鸿门宴会蛇打三寸

第三十七章鸿门宴会蛇打三寸

宋氏听闻方巧巧邀孔氏过来谈心一聚,心头颇不舒服,转念一想孔氏前些日子才捅了大房刀子,以方巧巧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她。刚起了好奇,大房就来了下人请她过去,当即领着婢女过去看个究竟。

孔氏已先到聚芳院,见方巧巧同上回相见又似明艳许多,肤色也养的白净,更好看了些。行礼承托,碰了那手,也没之前的茧子了。收好心思,笑道:“正巧有人送了腌梅子来,爽脆酸甜,知道大嫂牙口喜酸,就带了一罐来。”

“有心了。”方巧巧笑笑,让下人拿进去。见宋氏风尘仆仆进来,笑吟吟看着。

宋氏欠身问好,笑意轻轻:“才进门就听见二嫂拿了梅子来,真是礼轻情意重。”

话里全是挑衅,说她带的礼不值钱,拿不出手。孔氏厌恶宋氏不是没有根源的,两人年纪只差了一岁,父亲又都是翰林官,又在同年退仕,自小两人就常见面,素来水火不容。谁想却都嫁进慕家,只怪老太太嫌弃慕家总是武将出身,想寻知书达理的,便都瞧中了翰林家的姑娘。这些都无妨,但孔氏嫁了庶子,宋氏却因嫡长女身份嫁了慕家嫡子,可教她受了许多气。

孔氏轻撇了嘴:“却不知三少奶奶带了什么来。”

宋氏抿嘴笑笑:“我不比得你住在外头,来时像客,平时有空便过来坐坐,带礼,就生疏了。”

孔氏窝了一肚子气,差点没发作。方巧巧淡笑:“快过来坐,今日叫二少奶奶过来,是有事相求的。”

“大嫂这话可抬举弟妹我了。”嘴上这么说,面上还是掩不住的欢喜。

方巧巧说道:“前几日路经二少奶奶名下的铺子,瞧着裁缝不错,便让掌柜做了几双鞋来,可不巧受了脚伤,裹了纱布试不准。想着你穿的鞋大小同我一样,因此想让你帮着试试。”

孔氏面上可顿时生光,还是在有几家绸缎裁缝铺子的宋氏面前,打趣道:“只要不是送鞋便好,试试无妨。”送鞋送邪,不吉利,试却是无妨的。

后头的婢女见方巧巧微微抬手,已捧了鞋过来。孔氏见了,那鞋面上的绣线勾勒,瞧得出是出自裴掌柜之手。因是在房内,没男丁在,脱鞋试穿,穿上去就觉鞋尖有些紧,落地撑走几步,小脚趾被挤压的厉害。

方巧巧说道:“听闻缘绣坊的绣工十分不错,这鞋子确实好看。而且掌柜据说是三十年的老掌柜了,衡量尺寸,目测极准,从未失手过。三少奶奶若有兴趣,也可以去二少奶奶的铺子瞧瞧。”

宋氏轻摇罗扇,浅笑:“可我怎么瞧着二嫂穿的并不是太舒服,难不成那老掌柜看走眼了?”

若没宋氏在场还好,可她在,孔氏就不想也不愿丢这脸,心里咒骂裴掌柜瞎了眼。琢磨着等宋氏走了再同方巧巧说不迟,强笑道:“哪里不好,合穿得很。”

方巧巧见她要脱,伸手拦下:“这鞋要穿久些才知道可合适,要劳烦弟妹半个时辰了。”

孔氏坐下,横竖不用走动,也不急。

三妯娌说着话,一会下人来报,说老太太请。

鞋穿久了孔氏也没在意,去老太太那又不远,可从院子里出来,走了一半却发现是往外头去的路,不由奇怪:“不是去清心院?”

方巧巧稍稍恍然:“瞧我这记性,忘记和你说了。老太太昨日让我去为慕家祈福上香,方才来请,是说时辰到了,让我们快过去,误了时辰可不好。”

孔氏讪笑:“那我回屋换鞋罢,免得弄脏了。”

“不必,这一来一回耽误时辰,你想让老祖宗责怪呀。”方巧巧眉眼都是笑意,执了她的手继续往外面走。

瞧着旁边动静,宋氏眸光微动,她可算是想明白为何方巧巧要叫孔氏来,又为何叫自己来。叫前者,是要捉弄她。那鞋子的尺寸分明小许多,还特地提了是在孔氏铺子做的,让自己来,就是为了让她拉不下脸说做的不合适。

试鞋是假,想让她吃苦头才是真。去祈福其实也是故意的,早一日同老太太提,这会来请的是老太太院子的人,由不得孔氏不信。这样一来,孔氏就别想换鞋了。

宋氏看的开心,也对方巧巧多生了几分警惕。这样的人,惹不得。

方巧巧携孔氏上了车,见她不经意的眉头拧起,心中冷冷,面上淡然。到了寺庙,孔氏下车一瞧,见了前头那百来阶梯,差点晕厥过去。想叫轿夫,宋氏见状,当即插话道:“唯有虔诚香客才能求得菩萨庇佑,你这样反而折了老太太的诚心,日后有什么事,可别说不会有人将风声传到老祖宗耳朵里。”

孔氏瞧她一眼,掩饰不住的轻蔑:“除了长舌妇人,又有谁会胡乱说。”

宋氏笑而不语,偏是这面孔,让孔氏瞧的更厌恶。两人见方巧巧已往上走,这才跟上。

孔氏从未做过粗活,娇生惯养,这才走一半,只觉脚已被磨破,苦的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方巧巧回头轻声问道:“可是鞋子不适?不如我的同你换罢。”

暗想还是大嫂好,比那宋秀好了一千倍不止,孔氏强笑道:“无妨。”

方巧巧笑道:“那就好。”

上到山顶,孔氏只觉脚都快废了。拜完菩萨下来,犹如走了一遭黄泉道。上了马车,离自家还有两条街道,生怕回了大宅又要走动,推脱家中有事,这鞋走的脏了,改日做对一模一样送去。方巧巧笑说“不过是对鞋子,你回去就将它扔了,不必送新的,否则就不吉利了”。孔氏想想也是,回到家就让人将鞋子扔了,看看袜子已经染血,苦不堪言,除下一看,小脚趾和大脚趾都磨出了血,连后脚跟那也磨破了。

上了药心中愤然,若非宋氏在场,她怎会遭这罪。

慕立成傍晚回来,见妻子不出来迎,只见两个妾侍在,心头不悦。进了屋里,非晨非夜却躺在床上,顾不得她还在睡,挽袖净手,将水声拨弄的响。听见她醒了,冷声:“你倒是悠哉得很,越发不将你丈夫放在眼里了。”

孔氏顿生怯意:“二郎这是什么话,妾身哪里敢。只是今日外出伤了脚,下不来地。”

慕立成问道:“不是去赴约么,怎会伤了脚。”

孔氏将今日的事一一和他说了,慕立成稍想片刻,问道:“你近日可有得罪过大嫂?”

“哪里有…”孔氏话落,才想起一事,“听说他们夫妻同爹娘大吵,我便将这事告知了老太太,但爹娘说没有这回事,并未处罚她,这算不得得罪吧。”

慕立成冷笑:“你倒是个猪脑袋,试鞋是假,分明是警告你不许再在背后给她穿小鞋,否则她也会还击。你日后少嚼舌根罢,否则迟早有一日她会将你的舌头拧下来。”

孔氏不满:“就凭方巧巧?”

慕立成淡声:“你别小看她,那女人不简单。短短半年,就将宋秀收拾服帖,听说连阿紫都亲近她了。又将你我赶出大宅,让老太太心甘情愿断了我们月俸。你倒敢给老虎拔毛。”

孔氏轻蔑道:“她果真有那样厉害?不过是个山野妇人罢了,上回玉莹的事定是大哥授意,绝不可能是她所想。”

闻言,慕立成已是懒得理会她,哪怕妻子有宋秀的觉悟也好,也不至于让他落得今日地步。偏是娶了个蠢钝如猪的女人,除了给他生了个儿子,根本没用。冷冷一想,声调更是沉冷:“今晚我去小伍那。”

孔氏顿了顿,又去二姨娘那,面上笑道:“您去吧。”

明日要上学堂,阿月也得回去了。傍晚同陆泽一起出门,见门前没有陆家马车,唯有自家马车在那,好奇道:“陆哥哥你家的车夫去哪里了?”

陆泽说道:“在城外。”

阿月算了算那距离,貌似不近,还没开口问,陆泽已料到她会刨根问底了,先答道:“身体力行,少乘马车。骄奢淫逸不能吃苦是大忌。”

这话可教阿月对他刮目相看,难怪前几次相处都觉他体力比别人好,这一想似乎也对。以前他们家哪里有过马车接送,还不是靠着两条腿到处走。如今有了车子,去哪都被困在小匣子里,确实不好。她恍惚记得回京城时,她也十分抵触马车,后来已慢慢习惯。

陆泽以为她要乘车,先行告辞,走了几步却见她追了上来,跟在一侧轻轻一笑,略显顽皮:“好像我俩有小半段路一样,一起走吧。”

“嗯。”陆泽想着阿月果真是跟其他姑娘不同的。希望如那莲花,无论途中经历多少污浊,都能盛开一朵无瑕白莲。

两人一同走在街道上,在别人眼里只是孩童罢了。但从一处茶楼经过,落入陆常安眼中,却教他分外在意。想到上回范大和他说的,再看今日儿子同慕三姑娘说话时的神色,莫不是小小年纪真动了那心思。

到了路口分别,几乎走完大半条街,陆泽才想起来忘了约定时日地方还那红绳给她了。自己不记得,那迷糊阿月,定也忘得彻底了吧。想到这,回头看去,确实没追来,不由笑笑,未定时日,不知下回巧遇是何时。

阿月确实忘了,回到家还没记起来。可好像又知道是什么事,下了马车挠头细想,真是苦恼。

慕韶华正巧也回来,见到女儿在前头,步子便轻了,从背后猛地将她捞起,惊的阿月叫了一声。回头看清了,蓦地笑开“爹爹”。

“阿月又重了。”慕韶华怕铬疼了她,将她放下,牵着她往里走去,“去阿玉那玩的好么?”

阿月认真点头:“好玩极了,肉烤的很好吃,宁哥哥还带阿月去望月台看皇宫的灯塔。”

听见女儿玩的高兴,慕韶华就放心了。想着因许仲之一事,他要去陆家拜谢,就想将阿月也带上。虽然不舍阿月嫁人,但阿月及笄后必然要选婆家。他到底还是更倾向陆家。答应妻子不早早给阿月定娃娃亲,可他能为他心目中最为满意的“亲家”铺路、让阿月去及早培养感情吧?

这一想慕韶华已是豁然开朗,这算不得是钻空子,笑道:“阿月,你何时得空,爹爹带你去陆家玩可好?”

阿月这才想起自己的红绳子在陆泽那,当即欣喜点头:“嗯!五天后。”

慕韶华见女儿听见陆家眸光更亮,顿想——真是父女连心,连看人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方巧巧不知丈夫打的“坏主意”,从寺庙回来,赶着时辰还早,将家里上月账本算了一遍,再看已做好的账目,还是错了几处。她对算数真的不上手,算盘更打的不好,无比思念计算机的学渣伤不起。将珠算拨回原位,打算再练一次。

慕韶华进了屋里,见妻子又在认真却苦恼的算账,颇为心疼。这一心疼,忽然又想起来。当年初见,她大字不识,可却满腹经纶,大道理不比别人少。甚至在他读书存疑时,还会引经据典同他讨论。一字不识的人真能那般精彩的长篇大论?

念头一起,心底的不安又涌了上来,他的妻子,有很多地方与别人不同。坐在小桌前,看她敲打那黑色珠算,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也不惊扰她,看她拨弄算盘。面庞恰似明珠生晕,有一股动人气韵。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再合适不过。

方巧巧眉头都要拧疼了,一对账,还是错了几处,差点想剁手。忽然听见轻笑声,猛地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慕韶华伸手将账本合上,笑笑:“小半会了。看得累就别逼自己,这事不急。”

方巧巧急,非常急,她甚至想等她会记账了,就偷偷捞点油水留给阿月做嫁妆。微闻酒气,探头往他衣裳嗅了嗅,拧眉:“又喝酒。”

“跟同僚小喝了几杯,避免不了。”

方巧巧点了头:“不许喝醉。”小饮无妨,喝醉就伤身了。笑笑将账本递给他,“教我算账吧。”

慕韶华尽量缓和语气,半打趣说道:“不是说要离开吗,那还这样认真做什么。”

方巧巧愣了愣,低声:“给你们攒点钱呀。”

没想到会是这回答,这失落的语气听的慕韶华心如针戳,几乎要信了她:“我认得一位大夫十分不错,明日我早点回家,你等我…跟我去拜访拜访?”

方巧巧暗叹一气,丈夫还是当自己有毛病呢。或许是他心里信,但不愿接受罢了,毕竟一认可,就等于相信她要走,要丢下他了,抬头笑笑:“嗯。”

她越是如此,慕韶华反而越…确信她说的话了。

夜里沐浴回来,方巧巧照着镜子,那黑色已经蔓延到肩膀,马上要过界往左边肩膀去了,颇为恐怖。躺上床等夫君洗身回来,刚躺下就昏睡过去,似被人猛然拉入梦境。

又是一片白雾茫茫,与她近来的梦境无异。只是之前在这里只能走动,现在好像嗓子能发出声响。清了清嗓子,果真可以。不由仰头,看着白雾深处:“穿越大神,能否出来相见?”

温和着声音连叫了几声都不见人,方巧巧的脾气上来,叉腰喊道:“混蛋,当年你把我丢到冷死人的河面上,我千呼万唤你不搭救。等我嫁人了,孩子都生了仨,你突然说要把我送回去,我要控诉你!毫无人性!违背道义!”

骂了半晌,才终于有了声响“你回去之时,我许你原身返回,与来时无异”。

“许?”方巧巧怒的差点吐了血,“你误判我到这,毫无悔意,竟然还打发似的用这词。我在这里付出的感情怎么算?我丈夫、孩子对我的感情又怎么算?就算回去面貌还是二十,但心态已老了十岁,怎么与来时无异?”她第一次不在乎岁数,宁可在这里做妇人,做三个孩子的妈,也不要回去做二十岁的年轻姑娘。

那边又沉默良久。

方巧巧知道那无耻对方吃硬不吃软,否则不会等她要投诉时才出现。可这一等,再无声音,忽然如有地龙钻过,震的整个地方都在晃动。

猛地从梦境回神,耳边已是丈夫急切唤声。

慕韶华见她醒来,长松一气:“又梦魇了?喊你、掐你人中都不醒,差点要往你面上撒冷水了。”说罢,提袖给她拭汗。

方巧巧咬牙:“混蛋,理亏了就把我轰出来。”

慕韶华听不懂,只是方才她喊了一些迷糊话,听的他心惊胆战。他发现自己快要相信妻子说的那些话了,无论怎样反驳,都有一个个细节在提醒他“这是真的”。

方巧巧打算再睡,入梦和穿越大神抗衡。这还没行动,身上一重,就见丈夫压身上来。

“巧巧。”慕韶华紧缚着她,生怕一个眨眼,她就不见了。附耳低语,嗓音因刻意压制,有些喑哑,“别走,无论发生何事,为夫都会同你一起扛。”

方巧巧身体微僵,颤颤伸手环住他,他到底还是信了自己,虽然这样不情不愿,甚至很多事他未必明白,可还是愿意信她,和她共奋战。

陆泽回到家中,用晚饭时,陆常安说道:“待会来我书房。”

用过晚饭,陆泽到了书房,十之八九是听训诫,颇为平静。陆常安令他坐下,才开口:“你同慕家三姑娘交情十分好?”

陆泽眉头微皱,不知为何突然说起阿月:“嗯。”

陆常安蹙眉:“慕家到底是将军世家,我们两家可谓一文一武,如今不是深交之时。”

陆泽长眉拧的比他更甚:“父亲为何与慕编修走的近?甚至出面为他向圣上禀奏?”

陆常安摇头:“文武融洽,可使国家安邦。古有蔺相如廉颇,一文一武,两人不合,国之悲。后两人交好,国之幸。文武可交替,源远流长并无可能。可一旦结亲,就不可分割了。这也是为何为父不替你兄长和你早定婚事的缘故。”

陆泽这才听明白父亲的话,是见他同阿月走的近,怕生了青梅竹马的情愫:“不定娃娃亲,日后总要同哪家姑娘成亲的。以我们的家世,也定不会脱离官宦之家。此时不行,那时又该如何?”

这倒问的好,陆常安说道:“权力变更极快,几代不同几代。拿慕家来说,慕宣如今已年过花甲,两个儿子都是文臣,等慕月及笄可嫁时,慕宣也老了,已到交出兵权时。那时慕家便非武臣,更对圣上无半分威胁,那时,嫁入我们陆家,并无大碍。只是如今不行,你们若太亲近,难免圣上会起顾虑。”

陆泽默然,父亲分析的不无道理。只是同阿月说话,哪怕是闲聊,也觉高兴。父亲的意思却是要自己彻底远离阿月,不能亲近,至少是在慕宣未交出兵权时,不能亲近她。

第38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三十八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慕韶华这日休沐,准备带阿月去陆家。方巧巧晨起同他理着衣裳,问他今日去何处。迟疑片刻,才答去陆家,末了又道:“也带阿月去。”

方巧巧应声,她是不许阿月被许人家,但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倒也好,临出门,嘱咐道:“一定要看好阿月,阿月太皮了,又爱动,一眨眼人就不见。”

慕韶华喜她这般开明,笑着答应,携阿月上了马车,往西郊去了。

到了陆家,因早早送来拜帖,门口已有下人在迎,丝毫不隐藏主人家对来客的期待。

阿月见了陆常安,自上回她闯祸这长辈还和颜悦色安慰她,心里感激,自然觉得他是个大好人,刚见面,已笑吟吟唤了声“陆伯伯”。

陆常安笑道:“阿月真乖。”

阿月看见陆泽几个兄长姐姐都在,却独独不见陆泽,又不好问。倒是陆常安看出她的心思,说道:“可是寻你七哥哥,他在江边。”

被看穿了的阿月浅浅笑着,分外不好意思,往父亲身后躲。这可正合慕韶华心意,低头笑笑:“阿月去找你陆七哥哥玩吧,爹爹和陆伯伯也有大人的事说。”

阿月这才松开父亲的手,去找陆泽了。

陆常安使唤下人跟上,瞧着那抹淡绿跑出外头,笑的淡然。有些事要摊开说一次,方能了断。儿子不去找阿月,但想去找的心思必定还会有,那就让阿月去找他。他若听自己的,就该对阿月冷淡些。这一冷淡,想再深交也难了。

想罢,邀慕韶华入座。

阿月跑到江边,想着他在小船上,那定是又不高兴了。为何总是不高兴,她想不通。不过去船上坐着也好玩,听听水声,吹吹江风。

陆泽不知阿月今日过来,去林子里看昨日放下的简易狩猎夹,看是否有猎物。一根食指长的棍子加两根细竹篾,套上一条绳子就制成了。有鸟儿飞来啄放在那里的米,触动机关,很轻易就能捉住,也只能是捉些小鸟。这会捉了一只画眉,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渴了一夜,有些奄奄一息,握在手中也没挣扎,半睁着眼肚子还在低低的咕咕叫。

回到船上,轻步跳上,刚撩开帘子就冒出个脑袋,差点将鸟甩对方脸上。看清是阿月,不由一顿。

见他并没太多被惊吓的模样,阿月心生羡慕,娘亲说过,处事不惊的人非常难得:“陆哥哥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瞧见他手里的鸟,见他握的紧,颇为心疼,“你从哪儿捡的鸟?”

陆泽坐下,将画眉给她。阿月便去了船尾,俯身舀水喂那半死的画眉。鸟儿呷巴几口,才稍稍回神。阿月细看它,没发现其他伤痕:“还好你发现了它,不然它就死了。”

话说成这,陆泽没说是自己设下的陷阱,瞧着阿月白白净净的侧面,神色十分认真。见她似乎又要去舀水,身子往前探,晃了晃,急忙起身“小心”,可他这一动,倒忘了船会摇摆,船身一动。阿月重心不稳,人便噗通栽进河里。惊的陆泽急急跳水拽她。

因是在江边,又未涨潮,水并不深。只是脑袋碰了船身,在额头上擦出个大包,旁边还被磨破了,有血渗出。阿月站起身,上身没湿,裤脚湿了大半,将鸟放在船板:“没事,阿月会泅水。”

这样淡定陆泽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快上去。”

“我从这走回去就好,衣裳湿了,会把你的书船弄湿的。”

小船挡了远处下人的视线,并看不见这边动静。陆泽抬手捂了她额头伤口,这一压,阿月才嘶嘶倒抽冷气“疼”。

“忍忍,去船上,有药。”

阿月这才乖乖爬上去,想到出门前娘亲跟爹爹说的话,让她别闯祸别乱跑,完了,得挨骂了。垂头丧气在船板上拧着袖子裤腿上的水,头上的伤也在疼。

陆泽给她上完药,唤了下人过来,让他们去找婢女过来。这才回来,见她还是坐在那,旁边那只鸟儿已有些精神,忽然展翅,晃着小小身躯飞走了。见鸟儿远飞,阿月的心情顿时好起来,轻轻摆了摆手:“别再让人抓住啦。”

“开心么?”陆泽坐在一旁,又不好叫她把鞋子脱了晾晒。走开让她换下又怕她再落水。

“嗯。”阿月欢喜点头,伸手碰碰额头的伤,就不开心了,“娘亲要骂我了。”

那慕少夫人分明是个疼孩子的,不会舍得骂她的。陆泽笑笑:“那下回要是碰见这事,阿月还会做么?”

阿月想也没想:“当然会,不过呀,会小心些,不教陆哥哥担心。”

先想的竟然是不让他担心,陆泽看了她好一会,早以为人之初所带的“善”会逐渐被磨灭,等人至少年,善念和恶念将并存,甚至恶念为上。只是阿月却不同,他甚至有些相信日后的阿月也会一如今日。

婢女过来将阿月带回庄子,换了陆家小姐的衣裳。

阿月出来时以为会挨骂了,只是陆泽早和慕韶华解释。这一出来,陆常安还夸她不哭不闹十分勇敢,听的阿月笑笑。见女儿得了夸奖笑嘻嘻的模样,当爹的暗叹,这样顽皮,婆家不好找呀。

从陆家出来,慕韶华抱阿月上了马车,细看她的伤势,包扎的很好,苦笑:“亏得你娘还千叮万嘱。”

阿月讪笑:“那待会阿月先回家,娘亲生完气了,爹爹再回去吧。”

慕韶华忍不住朗声笑笑,末了说道:“下回可要小心,不可再迷迷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