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突然扇过来一只小手,宋钦立即按着她下沉,同时调整方向。背对堤岸,他看到小姑娘怒睁的眼睛,俏脸苍白宛若最纯洁的雪莲,生气反而比平时更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再度撩起了他对她的兴趣。宋钦朝她笑笑,最后捏了一次,他右手下移,左手抓住她方才扬起的那只小手,轻轻地放到了自己脸上。

这样的姿势,与其说主动讨打,不如说是以另一种方式欺负她。

才一碰到,唐瑜便往回缩手,气得张开了嘴。

宋钦及时带她出水。

唐瑜控制不住地咳嗽,宋钦趁转身前紧紧抱住她,唇凑过去在小姑娘耳边低语:“本王失礼在前,你打也打了,现在两清?还是你想继续闹下去,闹得无法收场,最后让本王对你负责?”

唐瑜闻言,停止了挣扎,她明白宋钦的意思,她必须配合他,否则他便一直不让她上岸。

唐瑜闭上眼睛,心如死灰。已经被他抱了,就算现在宋钦松手,岸上的人就不会非议了吗?虽然“落水救人”是情非得已,可传闲话的时候,谁管你是不是迫不得已?那些人只会传她们最好奇的,只会说景宁侯府的大姑娘被摄政王碰了……

她一动不再动,任由男人“救”她回岸。

怀里的小姑娘突然变乖了,宋钦侧头看看,对上她毫无生气的脸庞,仿佛已经认了命。

猜得到她最怕什么,宋钦快速上岸,示意王府丫鬟与墨兰挡住唐瑜与三公主。

“皇叔……”三公主怕极了,哭着喊他。

宋钦摸摸侄女脑袋,看一眼将三公主抱到怀里遮挡身体的唐瑜,宋钦直起腰,瞥见有两个太监已经跑出老远显然是要去回禀太后,宋钦朝一直守在远处的贴身侍卫使了个眼色。

褚风心领神会,身形一晃,如离弦之箭朝那两个太监追去。

剩下的宫女太监见了,纷纷跪了下去,磕头等着摄政王发落,战战兢兢。

很快褚风黑无常般将那两个太监赶了回来。

“王爷饶命,奴才只是想向太后回禀……”

“闭嘴,让你们说话了吗?”褚风踹了说话那人一脚,小太监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想说不敢了,开口前生生憋住。

宋钦浑身湿透,可他身姿挺拔地站在众人面前,摄政王的威严没有半分减损。冷冷扫视一圈,包括宋谨与他身边的两个嬷嬷以及唐瑜周围这圈人,宋钦神色淡漠地道:“今日之事,除了回禀太后,若有半个字传出去,本王要你们所有人的命。”

一群跪下的宫女太监连呼不敢。

宋谨低头发抖,黑白分明的凤眼里闪过一道不符合年纪的思虑。皇妹落水,皇叔完全可以借这由头再次煽动百姓诋毁母后,为何反倒命令他们不许传出去?

前面传来皇妹后怕的微弱哭声,宋谨微微抬眼,看到紧紧抱着三公主的唐瑜,他若有所思。

唐瑜低着脑袋拍三公主,听到宋钦的命令,她只觉得讽刺。宋钦此举是为了她也好,为了他不近女色的清名也好,无论宋钦如何粉饰太平,都改变不了他是个登徒子的事实。

“未经本王允许擅自离开,褚风,本王走后,你派人杖毙这二人,其他人观刑,以儆效尤。”宋钦走到唐瑜身前,弯腰去提轻轻啜泣的三公主,淡淡地吩咐褚风,而他说话时,脸是对着唐瑜的。

唐瑜侧过身子,眼帘低垂,听着男人近在耳畔的狠辣言语,忽然意识到,宋钦不是普通的登徒子,他是摄政王,可以轻易夺人性命。意识到这点,唐瑜又庆幸又惧怕。

她庆幸宋钦没有被她激怒杀了她,愤怒到极点可能冲动得宁可死也不想被他欺辱,平静下来,唐瑜很清楚,她更在乎这条命。但她也深深地恐惧,如果宋钦存心纠缠下去,她能摆脱得了他吗?

“你们护送皇上与唐姑娘回慈安宫。”宋钦抱着三公主,对墨兰与王府两个丫鬟道。

三女低头领命,宋谨湿哒哒走过来,哀求地望着宋钦:“皇叔,田嬷嬷李嬷嬷救驾有功,让她们随我一同回去吧?”

“救驾有功护驾不力,功过相抵,今日看了不精心伺候主子的下场,以后才会尽全力效命。”宋钦看了宋谨一眼,见男娃咬着嘴唇低下头,他才抱着侄女离去。

“皇叔,我还没陪瑜姐姐过生辰呢……”三公主恋恋不舍地回望瑜姐姐。

“明年再补,暖暖落水了,必须先回府治病。”宋钦心情不错,愿意哄侄女。

三公主蔫蔫地趴在皇叔肩上,望着也朝慈安宫那边走去的瑜姐姐一行人,再看看湖边跪着的太监宫女,好奇问:“皇叔,什么叫杖毙啊?你要罚他们吗?可我跟皇兄是自己不小心掉水里的……”

“你是公主,他们奉命保护你,只要你出事,他们就该领罚。”宋钦捏捏侄女小手,低声哄道,“杖毙就是打他们每人三板子,疼几天就没事了,暖暖不用担心。”

三公主懂了,不过依然有些同情那两个要挨打的人。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最信任的皇叔撒谎了,杖毙可不是简单地打三板子。

叔侄俩回到政和殿,唐瑜等人也回了太后的慈安宫。

因为没人通风报信,太后、唐氏听说两个孩子浑身湿哒哒地回来了,都吓了一跳,匆匆往外赶。

“母后,我们都不小心掉水里了!”宋谨快跑几步扑到太后怀里,紧张地攥住了太后的衣裙。

昨晚母后叮嘱他一定要不着痕迹地害皇妹落水,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可皇妹落水归落水,母后的计划却没有成功,宋谨怕母后责怪他。他曾经喜欢皇妹,但皇妹得罪了母后,会威胁他与母后的大业,那她就该死。

太后摸摸儿子脑袋,先问三公主,“怎么不见你皇妹?”

宋谨声音更低了,“皇叔抱她出宫了。”

太后暗暗咬牙,却明白现在不是遗憾追问具体的时候,先命人服侍儿子、唐瑜去沐浴更衣。

第13章

慈安宫偏殿一间厢房里,唐氏安排墨兰与她的丫鬟在门外守着,她亲自照顾落水的侄女。

娘俩情同母女,唐氏一边替侄女擦背,一边柔声问湖边的情况。

唐瑜双臂搭在浴桶沿上,低着脑袋脸贴手臂,声音惶恐:“姑母,事情传出去怎么办?”

离开湖边时间越长,她想的就越多。

父亲这几年官职没降反升,朝廷本就有些父亲暗中投靠宋钦的闲言闲语,如今她与皇上三公主一同落水,宋钦也是先救她这个身份最低的,到底是宋钦念在景宁侯有功的份上爱屋及乌,还是宋钦因为她貌美动了心?

哪个猜测都不是好事。

百姓们也就罢了,太后呢?她会不会怀疑她与父亲?卫昭呢,他会不会嫌弃她名声受损?

心中惶惶,最信任的父亲又不在身边,唐瑜只能朝从小把她当女儿疼爱的姑母倾诉。

小姑娘彷徨无助地低头趴着,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肩头,遮盖了大部分羊脂玉般的脊背,发稍浮在水中。水中纤腰盈盈可握,双腿跪着,一双天生小脚可爱地抵着浴桶,像莲花化成的仙子,低低地朝鱼儿诉说她的烦恼。

唐氏怜惜极了,侄女幼时丧母,继母没有真正关怀过她,小姑娘早早就苦出了一颗玲珑心,遇事总会面面俱全,将利弊翻来覆去地琢磨一番。就像现在,明明受了惊吓和委屈,侄女没有想过跟姑母哭,想的全是此事的后果。

唐氏先扶侄女起来,换上新衣,才拉着侄女坐到床上低声说话,“瑜儿别思虑太多,摄政王是什么样的人?他不许外传,谁敢违背他的话?亲眼目睹杖毙之刑,那些宫女太监哪个还敢乱嚼舌根?一人犯错众人连坐,他们非但不会自己说,还会警告旁人,瑜儿放心吧,你的名声绝不会受牵连的。”

唐瑜低着脑袋,手无意识地攥着袖口,“可我,终究是让他抱过……”

“他欺负你了?”唐氏忽然不安,握住侄女小手问。侄女这么美,宋钦最先救侄女,莫非真看上侄女了?那他有没有趁机占侄女便宜?

唐瑜犹豫了下,摇摇头,“没有,可,我让他放开,他不放手。”

宋钦两次轻薄她,他又是那样权势滔天的人物,唐瑜害怕。

唐氏心沉了下去,不过旁观者清,她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宋钦的心思,拍拍侄女肩膀道:“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好色,瑜儿又这么美,换成姑母是男儿,看你落水,恐怕也会忍不住跳下去救你,抱到了就更舍不得松手了。但瑜儿你想想,他在水中还算规矩,上岸后也没有大肆宣扬的意思,就说明他只是一时冲动,无意与你纠缠,否则完全可以先传出消息,坏你名声再逼迫你就范,是不是?”

知道侄女最怕的是宋钦日后还会纠缠她。

唐瑜心中微松,或许正如姑母所说,宋钦只是见到她才会生出色心,见不到也不会主动凑过来?

“姑母,太后她,会不会误会什么?”唐瑜抬起头,忧心忡忡地问。

唐氏怔了怔,随即懂了,笑着顺顺侄女还没有完全擦干的长发,“不会,太后只会跟我一样,心疼你受了委屈。唉,英雄难过美人关,王爷素来不近女色,今日竟也犯了糊涂,咱们女人啊,容貌过于出众也不是好事,瑜儿日后尽量少出门罢,心里踏实些。”

太后慈善,向来疼爱她,唐瑜也觉得太后不会那样想,如此一来,只剩下一桩心病。

唐瑜低下头,不安地问道:“姑母,表哥知道了,会不会,嫌弃我?”

其实唐瑜心里有答案,但关乎女人的清白,她没有十足把握。

头顶传来长辈扑哧的笑声,唐瑜脸一红,靠到了姑母怀里。

“瞧瞧,你自己都知道你表哥什么脾气是不是?”唐氏温柔地抱着侄女,满眼笑,“你表哥啊,从小就把你当宝贝,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嫌弃不嫌弃的?依我看啊,他只会气他当时不在场,吃醋你被旁人抱了,可舍不得生你的气。”

唐瑜嘴角翘了起来,她认识的卫昭,确实是这样的。

头发干了,唐氏帮侄女梳头,娘俩往前面的正殿走去,绕过走廊,就见卫昭负手立于院中,一回头对上她们,立即跑了过来。

“表妹,你没事吧?”他匆匆停到她面前,紧张地端详她。

唐瑜心事都解决了,又恢复了平时的从容,看他一眼,细声道:“当时呛了两口水,现在已经没事了,皇上呢?”

卫昭见她确实不像受伤了,松了一半的气,剩下的关于宋钦救她一事,当着母亲丫鬟的面不便说,他暂且憋在心里,转到唐瑜身侧与她并肩往前走,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换了衣裳喝了姜汤,应该没事,皇姑母让他躺被窝里发汗,没有过来。”

唐瑜点点头。

三人一起进了堂屋,太后看到唐瑜,走过来柔声关怀,待她与平时无异。

唐瑜与姑母对个眼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承认自己胡思乱想了。

“我又派人去警告了他们一遍,瑜儿放心,绝不会有任何不利于你的流言传出去。”太后拍拍唐瑜小手,郑重保证道。

唐瑜真心道谢。

太后体贴地让她先回房休息,唐瑜行礼告辞,一旁卫昭也跟了出来。

身后传来长辈们善意的笑声,唐瑜脸颊发烫,瞪了卫昭一眼。

太后深居简出,慈安宫十分清幽,表兄妹俩行到走廊拐角,卫昭让墨兰在一侧守着,他引着唐瑜走到一根红漆廊柱后,着急地问心上人:“他救你的时候,有没有欺负你?”根本不用问宋钦为何先救表妹,他早就看出宋钦对表妹别有居心了,名曰救人,实则欺凌。

唐瑜盯着他俊脸看了会儿,垂眸看向廊外的花树,幽幽道:“欺负了又如何?你会看低我吗?”

“他真欺负你了?”卫昭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哪有听出小姑娘话里调皮的试探?

他气得慌,嗓门拔高不少,唐瑜吓了一跳,连忙转过来嗔他,“你小点声。”

“他怎么欺负你了?”卫昭只关心这个,对上表妹发白的脸蛋,卫昭忽然又不想问了,怒目望向端王府的方向,“我去找他算账!”

怒气冲冲的,真的就走了。

“站住!”唐瑜最不喜卫昭的就是他的莽撞劲儿,特别容易冲动不顾后果,快跑着拦到卫昭身前,唐瑜再不敢逗他,快速解释了一遍,只道宋钦故意不放人,但没有其他轻薄举动。

这样就够卫昭愤怒发狂了,依然要去寻仇,自己喜欢的姑娘,自己一直想抱却怕惹她不高兴不得不规规矩矩忍着不去唐突的心上人,怎么能容忍别的男人恣意抱她?还是在水里,想象表妹浑身湿透被宋钦紧紧抱着的情形,卫昭恨不得将宋钦千刀万剐。

“你敢去,我回头就自尽,反正事情闹大了,我也没脸活了。”他不听劝,唐瑜又气又急,忽然转身往相反方向走。

她要死要活的,卫昭登时慌了,连忙追上来哄她,“表妹你别犯傻,我,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唐瑜不知为何想哭,她也真的哭了,坐到一旁的长椅上,低头拭泪,“你这么在乎他抱了我一下,除了气他,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干净了,觉得我让人占了便宜,你吃亏了?那简单,你去娶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别再来找我就是。”

“你这叫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说你……”看她眼泪一串一串地掉,卫昭自责极了,她受了欺负,正为他的态度忐忑不安,他不先安抚她却只顾发脾气,她能不委屈吗?

“表妹,我真没有,”卫昭蹲在她身前,眼里心里全是她,“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表妹,我是嫉妒,嫉妒我小心翼翼守着的,被他捷足先登……”

“什么叫捷足先登?”唐瑜美眸圆瞪,被这词刺激了耳朵,豆大的泪珠还在往下掉。

卫昭自知失言,想也不想就甩了自己一耳光,“是我嘴笨,是我不会说话,表妹,我……”

话没说完,脸上忽然贴上来一只清清凉凉的小手,似春风拂面,温温柔柔的,足以融化万物。

卫昭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姑娘,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眼里只剩她。他向来看重规矩的表妹,竟然摸他了?

“不许你再打自己。”唐瑜轻轻地抚他被那一巴掌扇得发红的脸,心疼了,他何错之有?

她这样温柔,摸他疼他,卫昭哪都不疼了,整个人快要飘了起来,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捂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再拉到怀里好好捏一捏。

察觉他意图,唐瑜飞快缩回手,刚刚只是情不自禁,哪能真的由着他动手动脚?抢在男人撒娇哀求之前,唐瑜扭头擦脸上残泪,低声道:“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你若还想娶我,以后就不要再提,如果你心里介意,那就马上告诉我,以后咱们只做兄妹……”

“我要娶你。”卫昭目光坚定地打断她,“表妹,不论你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娶你,只娶你。”

唐瑜看着他诚恳坚毅的眼睛,笑了,美眸似水,面若桃花。

那边正殿里,太后陪唐氏说了会儿话,以牵挂儿子为由请唐氏先回去了。等唐氏走后,她却哪都没去,一个人懒懒地靠在凉榻上,手里摇着团扇,面现沉思。

宋钦不救她的皇儿,不救他拿去当幌子的三公主,先救了唐瑜。

唐瑜貌美出众,德才兼备,莫非不近女色的摄政王也为之动了凡心?

只是不知他的心,到底动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太后都看到了一丝希望。今日之前的宋钦,无父无母无妻妾儿女,孤家寡人,功夫了得,简直没有任何破绽,明着暗着都让人无可奈何,而唐瑜,利用好了,极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对付宋钦的最佳暗器。

至于侄子卫昭的姻缘,与儿子的江山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为今之计,便是通知宋钺,让他想办法试探一番唐瑜在宋钦心里的分量。

而此时的宋钦,哄完侄女回到前院,正端坐在书桌前,低头看手。

他想到了水中她玲珑的身段,也想到了她的手贴上自己脸庞时,心尖的颤动。

那还只是被他强迫的,如果她心甘情愿主动来碰,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眼前浮现她冰冷的脸愤怒的眼,宋钦自嘲笑了。她心里只有她的好表哥,防他恨他还来不及,怎会那般温柔对他?

他是摄政王,他可以一个字要万人性命,唯有她的心,他掌控不了。

摸出他趁乱偷来的还湿着的粉缎荷包,宋钦垂眸,第一次对女人用的物件上了心。

第14章

夜幕降临,唐瑜早早歇下了。

端午刚过不久,白日日头暴晒叫人懒得动弹,这会儿天黑了,终于起了一丝风,透过窗纱吹进来,带着如水的月色,淡绿帷帐轻轻晃动,薄薄的似层雾,雾外是寂静的皇宫内院,雾里面是忧思难眠的小姑娘。

唐瑜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控制不住地记起水里的那一幕,宋钦抱着她,恣意妄为。

“表妹,我是嫉妒,嫉妒我小心翼翼守着的,被他捷足先登……”

卫昭的话犹在耳畔,唐瑜闭上眼睛,黛眉凝愁。

她又何尝愿意被宋钦欺辱?自从卫昭说喜欢她后,她心里的未来夫婿就是卫昭了,这几年她容貌越来越美,长辈们每夸她一次,她都会想到卫昭,想到卫昭见到她惊艳的样子。女为悦己者容,在唐瑜看来,她是卫昭的青梅竹马,是他将来的妻子,她所有女儿家为之骄傲的,容貌或身段,都是留给卫昭看的,碰的。

却叫一个登徒子……

这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宋钦真的会放过她吗?会不会哪天他突然说出来,届时卫昭介意,她又该怎么办?她不敢主动告诉卫昭,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她最不想回忆的那一幕,然而不说,心就彻底挂在了悬崖边上,战战兢兢,终日不得安宁。

如果她是男儿身该多好,这样父亲就不用违背心意续娶容氏,她也不必因为名声辗转反侧。女戒女训,为何对女人的要求那么多?男人摸女人一下是风流韵事,没人会为此追着他骂,换成被摸的那个女人,要承受男人们的指责,还有女人们的闲言碎语。

一会儿不满世道对女子的苛刻,一会儿想念远在边疆的父亲,一会儿为将来惴惴不安,小姑娘右手攥着中衣衣襟,翻来覆去,不知何时才沉沉入梦。

无边无际的湖水突然汹涌而来,唐瑜惊恐地往上挣扎,露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呼吸,一个浪头打过来,她又被卷进水中。唐瑜奋力扑腾,再次破水,听到卫昭的声音,如救命稻草,她狂喜地朝他招手,就在此时,腰间突然多了条手臂,强势粗鲁地将她转了过去。

风雨交加,唐瑜不期然对上一张苍白冷峻的脸,凤眼狭长,眸似恶狼,幽幽地盯着她。

唐瑜害怕,她大声喊卫昭的名字,求卫昭救她,可是岸边没了熟悉的人影,她也被人拽入了水中。长发散开,青丝漂浮,她绝望地挣扎,却挡不住男人霸道的手。她身不由己地撞入他怀里,他一遍又一遍将她的心,玩于股掌。

玩够了,他抬起她下巴,黑眸沉沉不可捉摸,一侧嘴角却微微上扬,轻蔑讽刺,仿佛在嘲笑她之前的不自量力,好像在告诉她,她是他的猎物,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将她衣衫撕碎,吞入腹中。

手突然被人抓住,唐瑜猛地惊醒。

“姑娘,你做噩梦了是不是?”屋里已经点了灯,墨兰穿着中衣弯腰站在架子床前,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刚刚她睡得好好的,隐约听到有人喊表哥,揉揉眼睛坐起来,内室确实有动静,走到床前,就见姑娘仰面躺着,双手交叠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一脸清泪。

墨兰心疼死了,听说夜里睡觉时双手搭在胸口容易做噩梦,便想先拉开姑娘的手。

“姑娘,没事了,你别怕,我在这儿守着你呢。”墨兰歪坐到床沿上,体贴地帮姑娘擦泪。

唐瑜看着熟悉的丫鬟,渐渐清醒过来,忆起梦中情形,她苦笑,接过墨兰的帕子,坐起来道:“白天惊到了,没想到竟然成了噩梦,胆子也真是小。这事你别跟姑太太说,也不许告诉表公子。”

“嗯,我都听姑娘的。”墨兰细声道,端详唐瑜一番,她站了起来,“我去打盆水,姑娘擦擦脸吧。”

唐瑜点头。

洗脸,换身中衣,唐瑜却睡不着了,怕再度做梦,她让墨兰先去睡,她靠在床头看带进宫的一本蜀中游记,连续翻了小半本,困意上来,唐瑜没再强撑,放好书,就着柔和的灯光睡了。

这次没再做梦。

翌日早起,唐瑜嗓子有些不适,头也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墨兰吓了一跳,急着去禀报太后,唐瑜叫住她,摇摇头,“应该只是着了点凉,不碍事,太后还要照顾皇上,咱们别给她添乱了,先撑着,回府还没好转再请郎中看看罢。”

墨兰一个丫鬟,当然都听主子的。

唐瑜靠着床坐了会儿,洗漱完毕,精神头终于好了些,梳头打扮时,特意让墨兰比平时多涂了些胭脂,再看镜子里的人,肤白唇红,眼眸明亮,故意笑笑,竟看不出像病了的。

唐瑜很满意,领着墨兰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握着她手关切问她昨晚睡得如何,温柔可亲,唐瑜笑道无碍,扭头关心小皇帝宋谨的情况。宋谨向来没有皇帝架子,言行举止与寻常勋贵人家的孩子无异,自责地朝唐瑜认错:“都怪我贪玩才害瑜姐姐落了水,幸好瑜姐姐没出事,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见你了,还有表哥。”

唐瑜正想宽慰他呢,听到后面四个字,倏地红了脸。

太后笑笑,三人聊起家常来,没过多久,唐氏卫昭进宫了,过来一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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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瑜的这次及笄,办得十分隆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太后皇上势微,但太后在各府女眷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毕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能得到太后的夸赞,对女眷来说也是锦上添花,因此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由太后亲自为她带上发笄的唐瑜,两侧尚未及笄的贵女们眼里都流露出了羡慕,盼望自己也能有这份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