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认真,唐瑜低头掩饰眼里的好笑,她巴不得宋钦别回来,怎么会失望?

不过回味着明溪的“勤政”二字,唐瑜心里慢慢升起一种复杂。以前没见过宋钦,唐瑜听着表哥对宋钦各种行为的不满,看着太后修身养性过得与普通官夫人一样,小皇上年幼懵懂,本能地站在了宋钦的对立面,在她心里,宋钦就是狼子野心觊觎江山的摄政王。

如今住进了王府,离得宋钦近了,连续三天早上看他早早起来去上朝,唐瑜不禁仔细回想宋钦当上摄政王这几年。贪官污吏惩办了不少,两次亲自率军御敌,东边的倭国俯首称臣不敢再进犯,西南蛮夷也被痛击地服服帖帖,只有北面的匈奴虎视眈眈,今年也吃了败仗。虽说父亲立了大功,但兵精粮足,唐瑜还没自负到将功劳都归在父亲身上。

为政者,使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好官了吧?

宋钦应该是个好官,只是他不敬太后皇上,非忠臣。

摸摸元宝,唐瑜迅速抛开了脑海里的纷乱念头。

宋钦也好,太后也好,唐瑜都不想搀和了,她也不想站队。就因为与太后是亲戚,父亲险些丢了活命的机会,唐瑜真的累了,等父亲回来,她会劝父亲辞去兵部侍郎一职,只当个空有爵位毫无实权的侯爷,一家人都避开党派之争,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父亲本就有腿疾,如今肩膀又中了一箭,唐瑜自私地希望接下来父亲能静心颐养天年,继续留在朝廷,被宋钦重用又被他忌惮,吃力不讨好。

宋钦不在,唐瑜心静如水,用了午饭便歇下了。

起来梳妆,元宝抬起前腿扒着她大腿,伸着脖子朝梳妆台上忘。

明溪一边为她通发一边笑着打趣:“姑娘,元宝也想照镜子呢。”

唐瑜看看镜子,童心上来,弯腰将元宝抱到了腿上,举着它前爪让它看镜子。

这是西域传过来的西洋镜,光可鉴人,元宝第一次瞧见自己,对着里面的小黄狗汪汪叫,身子一拱就扑到了梳妆台上。唐瑜被小家伙敏捷的行动惊到了,赶紧去抓它,元宝淘地很,在梳妆台一转身,爪子就将几盒胭脂踢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地,乱的很。

唐瑜急着抓狗,没留意明湖悄悄将她那盒莲花纹粉青釉的胭脂盒也拨到了地上。唐瑜抓住狗第一时间将它放了下去,刚要训斥,元宝馋哈哈地扑住一个掉了盖子的胭脂盒,嘴筒子一蹭,抬起头时,黑溜溜的鼻头沾满了胭脂,滑稽极了。

唐瑜又气又笑,可等她看清元宝吃的是哪盒胭脂时,脸色陡变,连忙蹲下去帮元宝擦拭,尽量镇定地掩饰,“什么都吃,吃坏肚子怎么办?明溪,你快去请刘公公,问他元宝吃胭脂会不会出事。”

柳嬷嬷准备的美人香,应该也算是一种药吧,唐瑜怕元宝出事,而且先提出担心,元宝真病了,两个丫鬟也只会觉得元宝不能吃胭脂,而不是独独怀疑那盒胭脂有问题。

刘公公很快就来了,看看精神抖擞的元宝,笑着宽慰道:“姑娘别急,胭脂人吃了不会出事,元宝吃得少,应该也无碍,您先留意着,一旦发现元宝哪里不对,我再过来瞧瞧。”

唐瑜面上平静,内里忧心忡忡。

“姑娘,这胭脂……”明湖托着被元宝啃过的胭脂,为难地问。

唐瑜为难片刻,让明湖丢了。

她再反感宋钦的亲近,宋钦愿意给她时间,她也做不到让他吃狗啃过的东西,太埋汰人。

明湖哎了声,拿着东西出去了。

唐瑜目送她背影,再度忆起了宋钦……

罢了,认了吧,注定会生不如死,长一点短一点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

唐瑜下午哪都没去,坐在屋里谨慎地观察元宝,盯了半晌,元宝生龙活虎的,唐瑜松了口气,取了书靠在榻上看,看着看着,旁边明溪忽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唐瑜大惊,立即看向元宝,却见元宝侧躺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剧烈地抽搐,嘴里流出了白沫,惊悚吓人,一双灵动的眼睛往上翻,眼瞅着就要……

唐瑜手里的书掉了下去。

第37章

“李公公!”元宝发作地突然,惊吓过后,明溪飞快出去寻人了。

唐瑜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跳下地,跑到元宝跟前。元宝似乎还有意识,狗眼睛努力看它,嘴里发出痛苦的轻嗷叫。原本淘气顽皮的小家伙陡然变成这样,唐瑜又怕又急,蹲下去时眼泪掉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就算吃了胭脂,怎么会……

“姑娘,恕奴婢直言,您的胭脂里是不是搀了旁的东西?”

头顶传来明湖冷漠的声音,唐瑜做贼心虚,刚要辩解,元宝身子一抖,又吐了口白沫出来。

鬼使神差的,唐瑜忽然明白了明湖的意思,明湖口中的“东西”,不是有催情效用的美人香,而是谋人性命的毒药。明白了,再看元宝惨烈的样子,唐瑜心底一寒,宛如身坠冰窟,全身上下再没有一丝暖和的地方。

柳嬷嬷告诉她,美人香是催情的,然而元宝的症状,唐瑜都无法否认,确实更像中毒。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真是毒,那柳嬷嬷为何要撒谎骗她?为何要骗她将毒药抹在身上?

抹在身上,如果宋钦没有给她时间,她一来宋钦便要了她,毒必然会入了宋钦口中……

柳嬷嬷为何要害宋钦?她一个嬷嬷,哪来的毒药?

短短的瞬间,唐瑜脑海里飞快闪过无数个念头。

柳嬷嬷是姑母为她挑选的嬷嬷,姑母嫁进了卫家,卫家有位一直被摄政王宋钦欺压的太后……杀了宋钦,太后就可以做真正的太后了,皇上也不再是宋钦的傀儡……她去求宋钦那晚,柳嬷嬷巧舌如簧特意在她脸上嘴上涂了胭脂,恐怕那胭脂里就有毒吧?

宋钦没亲她,他没事,可她嘴碰到胭脂,为什么没死?

回到侯府,柳嬷嬷给她端了茶,茶里缠了解药吧。那她现在在府里,柳嬷嬷嘱咐她将药涂在胸口,为的就是想保住她的命?或是避免宋钦没亲她,她自己嘴唇沾毒发作?这盒胭脂是毒,另一瓶所谓的避孕药又是什么?

一旦宋钦毒发身亡,王府侍卫必然饶不了她,都不顾她性命了,还会在乎她怀不怀孕?

两天一用,不是避孕的,也不会是毒药……

看着地上痛苦抽搐的元宝,回想柳嬷嬷送别时不似作伪地叮嘱她保重,唐瑜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那瓶药粉,或许是解药?柳嬷嬷是姑母的人,姑母,她希望保住她的命,怕宋钦亲她将毒送到她口中……

既然是解药……

“明湖,你快去派人请郎中!”救元宝要紧,万一自己猜错了,当务之急也是去请郎中来,李公公是养狗的,未必懂得医狗。

明湖不动,眼神冷漠,仿佛已经认定她带了毒药进府,要谋杀宋钦。

明湖都怀疑了,唐瑜什么都不做,宋钦回来得知后肯定也会派人检查那盒胭脂,而如果她争取时间提前解了元宝的毒,或许还可以将此事转化成一场误会,可以让人觉得元宝就是因为吃了胭脂才难受的,难受一会儿就好了……

抱着这丝希望,唐瑜厉声怒斥明湖:“我有没有异心,只有王爷有资格评判,在王爷回府之前,你还是他派人服侍我的丫鬟,还不快去请郎中?”

明湖皱皱眉,寒着脸离去。

唐瑜不敢浪费时间,扑过去抓起白瓷小瓶,抬起元宝脑袋就往它嘴里倒,元宝嘴巴都闭不上了,唐瑜倒完药紧紧攥住它的嘴筒子,起身抓过桌上茶碗,往它嘴里倒茶,强行灌下去。外面传来明溪、李公公匆匆的脚步声,唐瑜迅速放好茶碗,将元宝放回原地,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求菩萨保佑元宝活下来,保佑她度过这一关。

“李公公,你快看看元宝!”她白着脸让开地方,急切地招呼李公公快过来。

李公公事先得了嘱咐,自然知道该怎么行事,看到元宝吐出来的白沫,并没有像唐瑜三女那般紧张,蹲到元宝跟前,镇定地道:“姑娘别急,幼狗吃错东西偶尔会吐白沫,明溪说它吃了胭脂,可能是胃不舒服了。”

说话时翻了翻元宝眼皮,轻轻摸了摸元宝肚子,好像在检查什么。

唐瑜听到他的话,不禁又升起旁的希望,希望元宝只是吃坏了肚子,那胭脂并非有毒。正想着,忽见元宝不吐也不抖了,眼睛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蔫巴巴的,没有了之前的机灵,然后尾巴一抬……

拉臭了,特别臭,臭的唐瑜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明溪也捂住了鼻子。

李公公强颜欢笑,站起来,苦笑着回禀道:“姑娘,元宝只是吃错了东西,现在排出来了,接下来几天精心调养着,应该很快就会复原。”

虚惊一场,唐瑜背后落了一层冷汗,心疼地抱起元宝去了外面,让李公公明溪收拾里面。明湖很快也领着郎中过来了,得知李公公的话,再看看乖乖卧在唐瑜腿上仿佛在瞪着她的元宝,先让小丫鬟送走郎中,明湖恭敬地跪到唐瑜面前,请她责罚。

没事就好,柳嬷嬷姑母没有害她,唐瑜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当然不会跟一个忠心主子的丫鬟计较,细声让她起来。

屋子里开了窗,点了香料,但依然能闻到异味,唐瑜便坐在堂屋里,一下一下给元宝顺毛,“尝到教训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吃东西。”不但自己遭了罪,还连累她几乎死了一回,险些冤枉柳嬷嬷与姑母太后她们,那都是关心她的长辈,她竟然那样想,真是不应该。

元宝蔫蔫地趴着,晃了晃短尾巴。

“元宝出事了?”门前一暗,宋钦高大的身影突然走了进来。

唐瑜慌忙起身,抱着元宝朝他行礼,“回王爷,元宝贪玩吃了一点胭脂,现在已经没事了。”

宋钦看看她怀里的元宝,在她对面落座,冷声道:“什么胭脂吃了会有类似中毒的症状?”

唐瑜心里一沉,转身看他,对上宋钦怀疑冷厉的目光,她强自镇定地道:“王爷,那只是误会,李公公说了,幼狗……”

“本王知道他说了什么。”宋钦沉着脸打断道,凤眼紧紧盯着她,“但本王的命只有一条,再谨慎都不为过,明湖,那盒胭脂在何处?”

明湖从外面进来,低头道:“姑娘让奴婢扔了,奴婢还没来得及处置,暂且放在了奴婢房中。”

“送去前院交给沈寂,让他着人检查。”

“奴婢遵命。”明湖郑重领命,出去办事了。

唐瑜双手隐隐发抖,那盒胭脂没毒,但里面有催情的,万一被查出来……不,不是万一,是肯定会被查出来的,那么与其证据确凿时再求情讨饶,不如先请罪求罚,宋钦,他,他也知道她会生不如死,应该能体谅她的害怕吧?

就算不能,她大不了照样领罚,试一试总归是分希望。

想通了,唐瑜放下元宝,低头走到宋钦面前,慢慢跪了下去,“王爷,臣女有罪。”

“你有何罪?”宋钦端起茶碗,凤眼里多了一抹兴致,莫非她知道里面有毒?

唐瑜狠狠心,叩首道:“王爷,臣女害怕服侍王爷,进府前让身边的嬷嬷寻了一副方子,说是,说是用了,能减少,减少我的痛楚。”

宋钦知道那药是让他吃的,不太信这话,喝茶前淡淡问道:“你自己吃的?”

这些宋钦的郎中都能查出来,唐瑜不敢撒谎,紧张地嗫嚅道:“不是,是,是用在我身上,王爷,王爷亲近时,服入口中……嬷嬷说,这样王爷,会,会提前结束……”

“噗”的一声,宋钦口中的茶水都喷出来了,都喷在了唐瑜身上。

唐瑜狠狠打了个哆嗦,脑袋垂得更低了。

“胡闹!”宋钦气得丢了手中茶碗,难以置信地盯着跪在那儿的小姑娘。原来柳嬷嬷就是用这种借口骗她的,她真带了进来,可见也是盼他……她想得美,减少自己的痛楚,可她知道她以为的药真的管用了,身为男人的他会多懊恼吗?

又傻又蠢。

不过总算知道她为何带毒药过来了。

懒得跟一个蠢姑娘计较,宋钦继续审问:“还有没有旁的东西?本王劝你老实交代,否则等本王查出来,本王今晚就让你领教一下什么叫长夜漫漫。”

人难受,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唐瑜懂他的威胁,她不敢再隐瞒,哆哆嗦嗦地道:“还,还有一个小瓷瓶……”

宋钦:“什么瓷瓶?明溪去拿。”

唐瑜低头说了瓷瓶颜色,明溪立即进去去取。

“瓷瓶里装的是什么?”宋钦不悦地问,难道在她眼里,又是什么对付他的东西?

唐瑜良久都没有说话,宋钦耐心地等着,那边元宝见他不说话了,胆子大了点,费劲儿地爬到主人身旁,蜷缩成一团挨着主人。小小的身体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唐瑜偷偷看看元宝,鼓足勇气道:“是,是避孕的药……”

宋钦盯着她,攥紧了拳头。

柳嬷嬷够聪明,猜透了小姑娘的心思,全是唐瑜不会拒绝的理由。

唐瑜呢,不想让他快活,不想怀他的骨肉,她怎么不想想,怀了他的孩子,他会亏待她?她没怀孩子他都屡次纵容了,真怀上了……

罢了,全是些设想,宋钦再次看眼对面的傻姑娘,冷声道:“全是你的一面之词,本王先让人查验,若有半句虚言,本王决不轻饶。”

第38章

明湖明溪都去送药给沈寂查验了,唐瑜跪在宋钦面前,看着地面,心中忐忑。

那盒胭脂,到底是毒药还是催情药?

如果是毒药,白瓷瓶里的就是解药,自然能解了元宝的毒,但如果是催情药,也能说得过去,因为元宝只是吃坏了肚子,吐出来就好了,并非因为她喂了解药的缘故。唐瑜希望是后者,希望柳嬷嬷是一心为她着想……

可回想元宝发作的样子,她忍不住害怕。

元宝并不知道主人的烦恼,见主人一直跪在这儿不动,男人也不说话,元宝茫然地转转自己乌溜溜的眼珠,慢吞吞挪到主人面前,双爪搭在主人膝盖上,想让主人抱抱,口中发出轻轻的呜呜声。

唐瑜苦笑,她现在就是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纵使怜惜元宝,也无能为力了。就算不是毒药,她也是藏了药算计宋钦,宋钦会轻易宽恕她?

前面就是男人的蟒袍黑靴,他端坐在那里,不用抬头,唐瑜也能想象出他脸上的冷厉。他算是宽宏大量了,堂堂王爷,她吐在他身上他非但没有罚她,反而愿意给她时间适应,晚上他那么想,最终也忍住了,甚至能忍下一直叫的元宝打扰他休息。

但这次,唐瑜不抱任何希望,他再三告诉她别辜负他的容忍,她,没能做到。

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还有几声鸡叫,唐瑜越发紧张,悄悄攥紧了手。

沈寂最先进来,后面褚风一手拎着野鸡。

“王爷,属下已经查出那盒胭脂是何毒药,不过在属下回禀之前,请王爷允许属下先拿这两只野鸡做个比较,免得唐姑娘觉得属下空口无凭,冤枉她。”沈寂上前,站在唐瑜旁边,低头请示道唐瑜震惊地仰头看他。

沈寂脑袋低着,黑眸冷冷回视,与明湖怀疑唐瑜藏毒时是一样的眼神,愤怒她意图谋害。

唐瑜心寒了下去,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真的是毒吗?

“准。”宋钦靠在椅背上,声音平静而无情。

沈寂让到一旁,褚风冷哼一声故意拎着两只鸡蹲到唐瑜对面,狠狠瞪她一眼,跟着从唐瑜那盒粉青釉的胭脂里挖出两指,分别放进一个茶碗里,然后又挖了一指,一直搅拌到茶水浑浊起来,怕唐瑜不明白,他恨声道:“元宝吃的少,发作的慢,现在多喂它们点,很快就能让姑娘瞧见了。”

说完掰着鸡喙,将茶水分别倒了进去。

唐瑜早在褚风拎着鸡过来时就退后了两步,此时盯着那两只鸡,忍不住浑身发抖。只有元宝,好奇地盯着眼前的野鸡,本想凑过去拨弄野鸡,却在看到那盒胭脂时猛地扑到唐瑜怀里,汪汪叫了两声。

野鸡听到狗叫,惊慌地拍打翅膀,只是身上被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绳子另一头被褚风稳稳地踩着,两只鸡硬是逃不开,只能在原地左右乱蹭。大概一刻钟左右,两只鸡突然抽搐起来,鸡嘴里涌出白沫……

褚风抬头,杀人一般盯着唐瑜。

唐瑜再也跪不住,往后跌坐在地上。

褚风讽刺地哼了一声,拿起小瓷瓶往第三个茶碗里倒,兑好了,灌进其中一只鸡嘴里,没用多久,那只鸡就与元宝一样,不抖了,身体最后打个哆嗦,拉了一泡同样奇臭无比的污秽,唐瑜却没有闻到似的,一直盯着旁边的野鸡,眼看着它不停地吐白沫,直到一动不动,死了……

“唐姑娘,你还有何话说?”褚风厉声质问道。

唐瑜呆呆地看着死了的那只鸡,好像听到了他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沈寂再次开口:“回王爷,这毒名为西施泪,无色无味状似凝脂,涂于女子身上,男子亲近便会毒从口入,在体内潜伏三日,三日后暴毙而亡,鸡、狗体弱,中毒后发作地快,白瓷小瓶里装的是解药。”

唐瑜终于有了反应,视线木然地挪到了沈寂身上。

西施泪,潜伏三日,所以柳嬷嬷叮嘱她两天一用解药,是不想她被毒死吧?

是为了她好吗?不是,因为宋钦死了,她难逃一死,给她下着毒又送了解药,其实是怕这边出变故,怕她没毒死宋钦先毒死自己吧?柳嬷嬷,姑母,太后,她们都商量好了,合计好了,她们要借她的手杀了宋钦,为了杀死宋钦,不惜让她送命……

父亲一出事,太后就想到这个计划了吧?太后料到她会求宋钦救父,所以柳嬷嬷当晚就在她脸上用了药……可她们怎么笃定宋钦会帮她?

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突然串联了起来。

她落入水中,宋钦先救了她,她当时就担心太后会猜忌她与宋钦的关系,太后待她一如从前,唐瑜还信以为真……一定是那时,太后就看穿了宋钦对她的觊觎……她去别院礼佛,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在宋钦住进山里那晚出事……柳嬷嬷说是秀儿引发的火,可柳嬷嬷是姑母是太后的人……

是用这把火试探宋钦对她在意到什么地步了吗?宋钦真的救她了,两人都落入了太后的圈套,可如果宋钦无动于衷,她是不是当晚就死在那场火里了?与可怜的秀儿一样?

这就是她一直信赖倚靠的柳嬷嬷,亲姑母,太后……

卫昭呢?

想到卫昭跪在床前哀求她嫁给他的脸,想到他说的那些话极有可能也是做戏,唐瑜胃里一阵翻滚,踉跄着跑出去,捂着胸口呕了起来。

都在骗她,所有人都在骗她。

眼前一黑,唐瑜直直地朝地上栽了下去,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元宝汪汪的叫。

~

红日西垂,夜幕降临,端王府西南角落的一间柴房里,光线更暗。

耳边传来嗡嗡嗡的蚊呐声,唐瑜皱皱眉,终于醒了,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头顶结着蜘蛛网的房梁,再看旁边,全是柴禾,劈成两半的短木棍,一摞一摞的摆到半人多高,占了大半边房屋,房间里充满了木头特有的清香。

唐瑜茫然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躺在落了碎木屑的地上,手心不小心拄到一块儿木屑,痛感袭来,唐瑜彻底清醒,瞬间记起了昏迷前的事情。欺骗,毒药,被宋钦识破,宋钦发怒,暂且将她关进了柴房?

唐瑜苦笑,重新躺了下去,面朝里躺着。

宋钦为何不直接杀了她?死了,也好过生不如死。

十几年的亲情在皇权面前一文不值,姑母为了帮太后,连亲侄女的命都可以送掉。卫昭,青梅竹马也敌不过他想要的抱负,在他们眼里,她唐瑜只是个棋子,是他们杀了宋钦夺回权势的棋子。

这世上,只有父亲是真心对她的。

父亲……

肩膀抖动,唐瑜抬起手用袖子挡住脸,活不活死不死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再见父亲一面。

“大人。”

“开门,我来给她送份。”

外面有人说话,唐瑜努力止住哭声,往里面挪了挪,袖子将脸掩得更严实。

守门侍卫开了门,褚风提着食盒出现在门前,外面的光线蜂拥而入,幽暗的柴房亮堂了几分,褚风一眼就看到了狐狸精的身影,蜷缩在里头,背对她,袖子遮面。

褚风冷笑,她也知道没脸见人了,敢加害王爷,真是自寻死路。

“起来,吃饭了。”褚风跨进去,将食盒丢到女人旁边,冷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