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人还恍惚,本能地望向卫昭。

在场的侍卫或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人精,顺着新娘子的目光看过去,对上卫昭复杂的神色,当即明白了,这场刺杀是一对儿青梅竹马的报复,唐慕元并不知情。也是啊,如果唐慕元知情,又怎么会叫女儿白白送死?只有被私情冲昏头脑的少男少女,才能做得出如此蠢事。

“卫昭你等着,如果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千刀万剐!”褚风扯着唐瑜走到卫昭对面,抬腿就是一脚,卫昭被两个侍卫押着,躲不开,肚子被狠狠踹中,疼得他弓起腰,再抬头时,嘴角流了一道血迹。

但卫昭眼里没有褚风,他艰难地看向褚风旁边满脸泪水的唐瑜,她为什么哭?卫昭不知道,他只看出了她眼里的恨,恨他给舅父下了毒吧?

卫昭苦笑,望着他最喜欢也是他唯一喜欢过的表妹,什么江山霸业,什么太后皇上,什么报复宋钦,卫昭都想不起来了,此时此刻,看着她不停流下的泪,卫昭只想解释清楚,“表妹,我是逼你了,可我没想害舅父……”

说完了,卫昭转向褚风,哀求地看着他,“一人做事一人当,表妹没想毒害王爷,是我先给我舅父下了毒,再逼表妹刺杀王爷……褚风,我舅父是无辜的,他的解药在我怀里,请你先喂他服下,再晚就迟了,王爷要亲自审问我们,你也不想我舅父提前死了是不是?”

他怎么会要舅父的命?怎么会真的伤她的心?

太后是想留着解药,等事成后再把舅父的解药交给他,卫昭不敢赌,他怕万一,怕表妹刺杀失败,怕舅父真的死在他手上,怕表妹恨透了他,所以他以配合太后为条件,逼太后先给他舅父的解药。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卫昭知道,他肯定是要死了,他不能连累太后,他必须一人承认,他现在唯一渴望的,就是表妹别再怨他……

“表妹,对不起……”卫昭紧紧地盯着心上人,盯着她的眼睛,求她原谅。

唐瑜却看不到他了,在得知父亲的解药就在卫昭怀里,在侍卫翻出解药去喂父亲服下时,唐瑜眼里心里就只剩宋钦那条发黑的手腕。他为什么要主动毒害自己?他有办法解毒吗?肯定有的吧,不然他怎么会主动寻死,可唐瑜就是怕,她怕宋钦真的出事……

“王……”

“押走押走,你们最好求老天爷保佑王爷没事,否则不管谁是幕后黑手,你们都得陪葬!”看出唐瑜眼神不对,褚风一边欣慰这女人终于知道担心王爷了,一边怕她露馅儿,猛地将她调了个方向,力气太大,唐瑜身上忽然飞出一物,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看到一个小竹筒,绑在鸽子腿上传信用的那种竹筒。

原本已经认命的卫昭,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褚风见了,松开唐瑜又朝卫昭踹过去一脚,然后大步上前,捡起竹筒,打开塞盖,取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褚风展开纸条,看过后脸色陡变,难以置信地望向卫昭,“太后竟然指使你毒害王爷?”

第78章

端王府。

宋钺一袭华丽宫装坐在后院,与几个命妇一起等着陪新娘。宋钺是长公主,身份最高,一手托腮靠在太师椅上,美眸惬意地闭着,仿佛在打盹一般,其他命妇便不敢闲聊了,互相瞅瞅,静静地等着新娘子。

而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宋钺藏在袖子里的左手,食指中指正轻轻地交替地扣着座椅。

唐家那边怎么样了?

宋钦真的死了,太后可以宣告宋钦数条罪状,届时宋钦已死,原本支持他的官员也会见风使舵投靠太后,等大局安定了,他再找机会让儿子生点病,他恢复身份登基为帝,太后一介女流,好哄地很,毕竟她只能依靠他,不敢不听。

万一唐瑜失手,宋钦命大没死,太后也可以否认此事,只说是唐瑜父女所为,到时候唐瑜空有一把带毒的凶器,就算卫昭为了心上人出面做证,口说无凭,宋钦与大臣们照样无法治太后的罪。

宋钺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整个计划,太后喊卫昭进宫交代计划,给了卫昭毒药解药……解药没关系,他们的目标是宋钦,唐慕元死活都与大局无关……太后再三叮嘱卫昭当面告诉唐瑜她父亲中毒一事,这么大的事,卫昭应该不敢托人以书信的形式转交……

前前后后都考虑到了,没有破绽。

可他为何隐隐不安?

一片沉寂里,前院忽然传来喧哗声,宋钺陡然睁开眼睛,眼神犀利,如半空准备猎食的秃鹰。

“王爷接亲回来了吗?”有命妇小声地问。

“去看看吧。”宋钺领头站了起来,真是新人进门,她们这些女眷也要过去看新人拜天地的。

可当女眷们赶到前院,就见宾客们都神色肃然地候在院子里,瞧见长公主来了,纷纷行礼。

“怎么回事?王爷王妃呢?”宋钺困惑地问。

锦衣卫指挥使段腾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跪下道:“回长公主,王爷去唐家迎亲,未料唐慕元父女竟趁王爷不备行刺王爷,王爷身中异毒,现昏迷不醒,臣……”

“段大人!”

褚风突然疾风般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将手里的小竹筒交给段腾,“段大人,这是在王妃身上发现的,你看!”

段腾起身,拿出纸条,看过后脸色巨变,视线扫过众臣,落到了宋钺身上:“长公主,这纸条乃卫昭写给王妃的,他与太后合谋要谋杀王爷,怕王妃不肯配合,提前给景宁侯下了毒,以景宁侯的性命胁迫王妃行刺,否则午时一到,景宁侯便会毒发身亡。”

众臣哗然。

宋钺袖中双拳握紧,皱眉道:“太后怎么会陷害王爷,此中定有隐情,不能光凭一张纸条断定太后参与其中。”说着伸手,向段腾索要那张纸条,“我认得卫昭的字迹,先给我看看。”该死的卫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千叮咛万嘱咐,他为何还要写信?

段腾却倒退一步,看向了上房:“此事干系甚大,王爷昏迷,六位内阁大臣还在,臣还是将证据交给内阁,请他们商议为妥,望长公主恕罪。”言罢匆匆进了堂屋。

宋钺寒着脸跟了进去。

后面的女眷们可不敢擅闯王爷房间,不安地退到院中一处角落,心中惴惴。太后与摄政王的恩怨,大家嘴上不说,内里门清,要说世上最盼着摄政王死的人,非太后莫属,刺杀的事情还真有可能。

内室。

宋钦躺在床上,印堂发黑脸色发青,六位内阁大臣隔了几步守在床边,紧张地看着沈寂替宋钦放血,毒血是黑的,如房檐垂下的雨帘,连续不停地流到瓷盆里,黑的渗人。直到血色恢复正常,沈寂才立即举起宋钦手腕,紧紧按住伤口。

“这样毒便解了吗?”吏部尚书梁敬担忧地问。

沈寂神色凝重,话里带着一股恨,“王爷在西南镇压反贼时曾中过毒箭,那毒无药可解,我等束手无策之际,王爷机缘巧合被一条世间罕见的毒蛇咬伤,以毒攻毒,这才九死一生活了下来。王爷大难不死,意外得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可今日竟然……这毒如此剧烈,换成旁人,必然当场毙命。”

“那王爷的毒到底解了没解?”

门口传来宋钺严厉的质问,内阁大臣们纷纷回头,然后主动让出了床前的位置。

沈寂看向床上的王爷,沉声道:“王爷体内大部分毒素已经排出,至于余毒会不会因为王爷的体质自行化解,属下不敢妄下断言。太医马上就到,属下会与太医们共同替王爷诊治。”

宋钺点点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宋钦,暗暗咬牙。好一个宋钦,藏得真深,竟然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怪不得他命人精心配置的奇毒没能当场要了他的命。还有这个沈寂,比褚风露面还少,没想到也是深藏不露的神医。

“梁大人,请你过目。”段腾将手里的纸条递给梁敬,“这是从王妃……唐瑜身上发现的。”

梁敬疑惑地看他一眼,接过纸条,其他五位内阁大臣不约而同围了过来。

“上面写了什么?”

床上突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众人大惊,齐齐看过去,就见宋钦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平日清冷犀利的凤眼,此时虚弱无比,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睁开的,疲惫地望着他们,“是王妃刺杀本王的缘由?念,念给本王听。”

“王爷,您先别说话,身体要紧。”沈寂跪到床前,举着王爷手腕劝说道。

宋钦失力般闭上眼睛,嘴角讽刺地笑了笑,“本王那般对她,她竟然要本王死……”

“不是,王爷,唐姑娘乃逼不得已才出手的。”听出王爷对唐瑜的在意,梁敬与同僚们互视一眼,上前一步解释道,然后迎着宋钦惊喜明亮的目光,照着纸条一字不差地读了一遍。

宋钦眼神冷了下去,沉默了足足一刻钟,忽然看向段腾:“你亲自带人去封锁慈安宫,仔细搜查太后加害本王的证据,不得遗漏任何角落。”

“微臣领命!”段腾单膝跪下,朗声应道。

梁敬六人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等等!”宋钺拦住段腾,随即转向宋钦,“四弟,光凭一张不知真假的纸条便要封锁慈安宫,此举是不是欠妥?再怎么说,慈安宫都是太后的寝宫,四弟未有皇命便对太后不敬,不怕传出去惹百姓非议吗?”

“本王人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百姓非议,就算死,本王也要死个明白。”宋钦冷冷地盯着宋钺,“皇姐向来与太后交好,如今亲眼目睹本王惨状,竟然还偏袒太后,莫非太后谋害本王一事,皇姐也有参与?”

“你胡说什么?”宋钺大怒,女子般嗔怪起来,“我是怕你发现太后无辜,将来下不了台,你怎么反倒咬起我来了?”

宋钦冷哼,“太后果真无辜,本王侥幸躲过此劫,必会负荆请罪,至于皇姐,劳烦皇姐与六位大臣一起去外间等候吧,本王要先休息片刻。”

宋钺心头的不安越来越盛,可没等他开口,梁敬朝他做了个往外走的姿势。宋钺习惯地咬唇,瞪了梁敬一眼,寒着脸去了外间。

宋钦仰面躺在床上,看看缠着纱布的手腕,脑海里浮现唐瑜跌在地上的瘦弱身影。宋钦苦笑,她那么聪明,事后肯定能想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八成也会怨他隐瞒吧?可他没办法,太后觉得大婚是除掉他的最好机会,他对太后一党亦然。

去剿灭匈奴的时候,宋钦已经知道驸马韩诚是永寿长公主的人,因此他顺道抓了韩诚,一番严刑拷打,惊闻永寿长公主竟是男扮女装,当年死的乃是宋钺的同胞公主,宋钺为了避开那时的后宫陷害,便顶替公主而活。一个公主,对皇位没有影响,自然没有人再对付他。

回京之后,宋钦先通过柳嬷嬷让太后知晓他有心迎娶唐瑜,只是唐瑜不肯答应。太后与宋钺没有兵权,唯有暗中谋杀才能除了他,而太后果然也没有浪费这个消息,费心撮合他与唐瑜。婚事定了,太后放弃失败过的柳嬷嬷,选择了最恨他的卫昭下手。

对此,宋钦求之不得。唐瑜太善良,一直对卫昭心存愧疚,宋钦不要她带着对卫昭的自责嫁给他,所以卫昭从宫里出来那天晚上,宋钦亲自去了一趟卫国公府,趁卫昭昏迷,搜他身上,发现了那条玉鱼,与一包毒性并不算强的药粉。

沈寂检查过两种毒,宋钦根据毒性猜到了用法,换过毒后,深夜拜访唐慕元,将前因后果如实相告。唐慕元得知太后几番利用他的女儿,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只求他事后留卫国公一家性命,有唐瑜在,宋钦本来也没打算对卫家赶尽杀绝,欣然应允,然后两人一起演了这场戏。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走的,宋钦唯一担心的,只有被蒙在鼓里的她。

~

当天下午,宫里传出一件让满城震惊的大事。

端王遇刺,幕后真凶竟然是太后,而锦衣卫搜查慈安宫时,意外发现太后与永寿长公主的密信,这才得知永寿长公主乃男扮女装,其实是曾经的三皇子殿下,为了躲避内廷迫害隐藏身份,后与太后私通,生下了当今皇上。当年成王谋反也是太后,长公主撺掇的结果,二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不料端王及时回京,坏了他们的阴谋。

如今真相大白,太后、三皇子、小皇上与卫国公府上下都被押入天牢,摄政王身中剧毒,虽然余毒已解,但身体依然虚弱,决定等身体恢复后再彻查此案。不过摄政王在养病之前,特意颁发了一道旨意,称唐氏女为救父亲才不得不行刺杀之事,情有可原,王爷体谅其父女情深,不再追究刺杀之罪,并推延婚期,另择吉日再迎娶王妃。

旨意一出,唐慕元感激涕零,亲自携女登门拜谢摄政王。

就在百姓们争相传颂摄政王对唐氏女的一片深情时,他们口中的痴情王爷,这会儿却忐忑紧张地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内室门口,等候心上人来“拜谢”……

第79章

端王府,临江堂。

褚风、沈寂二人并立在上房门外,远远看到王府管事领着唐慕元父女来了,两人互视一眼,一起迎了过去,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属下见过侯爷、见过王妃。”

伴随着宋钦宽恕唐家行刺之罪的那道旨意,唐慕元已经官复原职,景宁侯的爵位也回来了,只是唐瑜还未正式出嫁,现在喊王妃不免欠了妥当,虽然谁都知道王爷与唐家的婚事不可能再出意外。

唐慕元看看这二人,再看看一侧面无表情的女儿,没说什么,继续往上房走。

褚风领二人进屋,在内室门前通传一声,得到王爷允许,替父女俩挑起门帘,他就不进去了。唐慕元进屋前,担忧地看向女儿,见小姑娘依然还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唐慕元在心里低叹一声,决定不搀和了,宋钦坚持不肯提前给女儿透底,那就让他自己哄吧。

“罪臣叩见王爷。”

到了床前,唐慕元恭敬地看眼床上的男人,撩起衣摆便跪了下去。现在宋钦是王爷,过几天病好了就是皇上了,如果只把宋钦当女婿看,唐慕元对宋钦某些手段还是不满的,可人家是皇上,唐慕元可不敢随随便便摆岳丈的谱。

他一跪,唐瑜跟着下跪。

宋钦看着唐瑜神色寡淡的脸庞,只觉得自己要折寿了,再也不敢装虚弱让她心疼,赶紧下地,用完好的左手扶起唐慕元,“都是一家人,岳丈无需行此大礼,也不必再称罪臣,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岳丈再重提旧事,便是对我依然存怨。”

嘴上跟岳丈说话,凤眼一直看着还跪在那儿的心上人,因此唐慕元腿一直,还没站正呢,宋钦立即松开岳丈,转过来,双手并用扶唐瑜,声音软了不知多少层,“瑜儿,你也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了。”

唐瑜低着头,看不到他脸,但她看到了他缠着纱布的手腕。父亲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宋钦虽然提前换了太后的毒,但为了演得逼真让大臣们彻底相信,宋钦换的毒毒性也不小,至于他百毒不侵的体质,纯粹是瞎编的,事后沈寂又喂了他解药。

也就是说,宋钦骗了她,他亦吃了苦头,一切都是为了揭发太后与三皇子的丑事罢了。

他好好的,唐瑜肯定要怨的,什么都不告诉她,让她白白担心害怕,可看到宋钦的伤,唐瑜忽然怨不起来了,推开他手,她自己站了起来。不怨,可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样子总是要做做的,不能让这人以为他犯什么错她都会轻易原谅他。

她不让他碰,一个正眼都不给他,宋钦心急如焚,偏偏碍于岳父在这儿没法随心所欲地哄人。

唐慕元哪有不懂的,咳了咳,嘱咐般对女儿道:“瑜儿陪王爷说说话,我有事要问褚侍卫。”

女儿喜欢宋钦,心早交出去了,婚事也定了,眼下两人刚刚经历过一番风雨,肯定有很多要说,唐慕元没那么不近人情,更何况他这样做不是为了宋钦,而是为了给宋钦机会哄好他女儿,早点让女儿开心起来,高高兴兴地等着出嫁。

“多谢岳父。”望着唐慕元离开的身影,宋钦低声道谢。

唐慕元头也不回,快步出了屋。

“瑜儿,对不起。”老丈人终于走了,宋钦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思念,一把将见一次瘦一次的小姑娘抱到怀里,下巴轻轻蹭她脑顶,愧疚极了,“瑜儿,我知道我有再多借口都不该瞒着你,你尽管罚我,别又不理我行不行?”

唐瑜木然地靠在他胸口,“如果重新再来一次,王爷会提前告诉我吗?”

宋钦沉默,低头看她,没有故意说甜言蜜语哄她,“不会,你不知情,被卫昭逼迫时才会怨他恨他,才会彻底忘记你们的青梅竹马,才会心安理得地嫁给我,瑜儿,我要你心里只有我,除了我,谁都不能惦记。”

这话霸道无比,却也坦白了他对卫昭的介意,为何介意?因为他喜欢她,喜欢到不会怪她心里有别的男人,而是想办法赶走那个人。就像他抢先一步夺走她手里的凶器,他亲自动手刺伤自己,不叫她为难。

看似霸道,可处处又都是他对她的体贴心意。

唐瑜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哪里用你这样费尽心思?”

他对她千般好万般纵容,他一点点占满了她的心,到最后却不信她,还白白地中毒放血,一点都不值得,他何苦多此一举?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了,但愧疚也不能有。”宋钦摸摸她长发,低头凝视她泪光浮动的眼睛,“瑜儿,你是我的,无论你高兴还是不高兴,都只能因为我,他仗着跟你是表兄妹白白得了你十几年的青睐,今天开始,你从里到外都是我的。”

他凤眼明亮,一次又一次宣告他对她的看重,唐瑜心跳不争气地快了,靠到他胸口用他的衣衫擦擦眼睛,垂眸看他右手手腕,“还疼吗?”

“瑜儿原谅我,我就不疼了。”宋钦弯腰,非要看她的眼睛。

唐瑜扭头不给看,脸蛋红红的,宋钦喜欢她这样,牵着她手走到床边坐下,仔仔细细看她。想到在唐家给岳丈敬茶时她的为难,宋钦愧疚又心疼,“瑜儿,我跟你保证,以后我凡事都不会再骗你,不再让你着急担心。”

唐瑜低着头,闻言抿了抿唇,不掩讽刺地道:“你答应我那么多事,有几件做到了?”

宋钦愣住,没想到她竟然还会秋后算账,回头想想,他答应过一月之期到了就会放手,然而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答应她不逼她嫁,最后还是千方百计让她成了他的准王妃,他还答应过一次两次就够了,结果常常折腾她到半夜。

忆起甜蜜滋味儿,宋钦搂住小姑娘,声音暧昧起来,“以前做不到,是因为你不肯嫁我,你是唐姑娘,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马上就要有名有分,对自己人,我向来说话算数。”

他得寸进尺,哄好了人就开始不正经,唐瑜偏头,不想理他了。

宋钦正好也不想说话了,转过她肩膀就要亲,“瑜儿,想死我了……”

父亲就在外面,唐瑜连忙挡住他脸,他呼吸急促,攥着她手强硬地凑过来,脸蛋嘴唇都没能幸免。唐瑜想要挣扎,瞥到他手腕上的纱布,不得不面红耳赤地忍下,只在宋钦还想往衣领里凑时无力地求他,“王爷,够了……”

“不够。”宋钦拉着她小手放到他身上,在她耳边哀求,“瑜儿,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要你。”

唐瑜可以纵容他做任何事,唯独这件不行,飞快逃开那地方,她攥着衣襟,犹豫片刻才问他:“王爷,你就不想知道,如果你没有夺走凶器,我会怎么做吗?”

宋钦定住,额头抵着她肩膀,眼里欲望潮水般退了下去。

他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安排这个计划时,宋钦想过借此试探他在她心里的分量,是不是比她父亲还重,可真到了那一刻,与自己那点并不是很重要的私心相比,他更舍不得看她为难。

“不必知道。”

宋钦抬起头,温柔地看着她如水的眼眸,“瑜儿,不管你怎么做,都是我的好瑜儿。”

“那我就不告诉你了。”唐瑜握着他受伤的右手放到自己手心,双手一起捂着,那低头看他手的神态,别样温柔,唇角微微上扬,笑得俏皮。

宋钦心痒痒,左手抱住她,不太信地问:“我想知道,你真的会告诉我?”

唐瑜笑着摇头。

宋钦更不信,“那你为何问我?”

他难得语气像孩子,唐瑜忍不住笑出了声,刚要继续捉弄他,宋钦突然再次别过她脸,不由分说地亲了上来,亲得那么用力,好像要将她吞入腹中。唐瑜想他,渐渐地沉沦其中,只紧紧抱着他右手,不叫他乱动。

久别重逢,两人亲一会儿看一会儿,蜜里调油难舍难分,外面唐慕元可不知道里面的情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不顾褚风复杂的眼神暗示,唐慕元走到内室门口,再次咳了咳,“王爷身受重伤,休养要紧,臣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王爷。”

宋钦听了,有那么一瞬真想扣下唐瑜,让老丈人自己回去。

“我走了。”唐瑜趁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灵巧地挣脱他坏,背对他整理微乱的衣裙。

宋钦从后面抱住她,恋恋不舍,“瑜儿,你等着,我会尽快与你完婚。”

唐瑜一点都不急,但也没有说出来,望眼门口,唐瑜低头,小手贴到了他手背上,声音细不可闻:“我无法眼睁睁看着父亲因我而死,也不可能对你下手,如果你与父亲注定会走一个,那我就先行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那个人。”

宋钦心头巨震。

唐瑜掰开他手,一鼓作气跑向门口,挑帘而出。

她倩影如梦,宋钦情不自禁追她,赶到门前却又停住。听着外面父女俩离去的脚步声,宋钦抬起手,看着那层纱布,突然无比地庆幸,幸好他及时抢走了凶器,免了她白白受苦,也幸好那年他一时心软抱三公主出宫赏灯,才会遇见她,才会在磕磕绊绊后,听到她刚刚那番话。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80章

宋钦在王府休养了三日,第四日,他以摄政王的身份,与刑部、大理寺共同审理太后、三皇子、卫国公府谋逆一案。

铁证如山,太后、宋钺于先帝在世期间私通,生下宋谨,后暗中策划成王谋反,通过驸马韩诚勾结匈奴,如今又谋害摄政王,特赐太后、宋钺毒酒一杯。宋谨年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终身监禁于禁宫。

至于卫家,卫国公夫妇始终被太后蒙在鼓里,并未参与此事,卫昭年少无知感情用事,被太后利用才冲动行刺,摄政王宽宏大量,看在姻亲的份上,饶其死罪,只剥夺卫国公世袭的爵位,贬为庶民,自卫昭起,三代不可入朝为官。

国不可一日无君,翌日早朝,宋钦顺应民心,登基称帝,改年号建元。

而宋钦登基后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封景宁侯府长女唐瑜为后,命钦天监选吉日完婚。

~

皇帝大婚不能轻率,各种准备前前后后怎么也要两个月,太快了难免有疏漏之处,也显得皇帝对皇后不够重视,所以宋钦再着急迎唐瑜进宫,这会儿也必须忍着,将婚期定在了八月十六。

这次大婚注定热闹,然而卫家却不打算喝喜酒了,狱中出来不久,便过来辞别。

唐氏直接来梅阁找的侄女,唐瑜一听说姑母一家要去苏州,千里迢迢,从今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面,唐瑜万分不舍,跪在唐氏身前,紧紧抱着姑母的腿,心酸不已。姑母一家都是被太后连累的,太后罪有应得,表哥却是被太后利用才错了傻事,她本有机会提醒姑母表哥远离太后,可为了宋钦,她一直都在隐瞒。

现在宋钦称帝,她是皇后,姑母一家……

“瑜儿,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不用自责,更不用觉得愧对我们。”唐氏太了解自己的侄女,轻轻摸着小姑娘脑袋,笑容慈爱,声音平和,“瑜儿,其实姑母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不死也要发配边疆,哪像现在,不用再留在京城受众臣排挤,不用再因为太后与王爷的争斗寝食难安,苏州百姓富庶,风景秀丽,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你说是不是?”

“可我舍得您……”唐瑜抬起头,贪婪地望着姑母。

“姑母会给你写信的。”唐氏体贴地帮侄女擦泪,扶侄女起来,娘俩坐到床上说话,从为人妻子到为人母,唐氏恨不得想把她婚后所有的感悟告诉侄女。但二十多年的事怎么可能一天就说完,千言万语,唐氏用力抱住侄女,感慨道:“瑜儿,皇上爱重你,姑母知道你是个有福的,以后安心做你的皇后,不用惦记我们,知道吗?”

唐瑜哭着点头,知道姑母要走了,哭够了,唐瑜擦擦眼睛,低头道:“姑母,我想再见表哥一面。”那是她的表哥,他最终也没有想过真正要害父亲,唐瑜想当面告诉他,她不怪他了,只希望他早点放下。

“你表哥没来,他说没脸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