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帝见王大人傻站着,以为他不敢下手刺自己,便道:“朕自己来罢!”说着夺过银针,迅速一刺,挤了一滴血至清水中。

程万里近前,端起碗轻轻荡了荡,只见两滴血荡漾了一下,渐渐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景光帝看着碗中景况,心中如拨云见月明,朝众臣道:“诸位卿家自己看!再有人造谣诬陷朕的爱妃和爱女,定不轻饶。”

朝臣遂一上前细看,再无言语。

稍迟,白兰花便领着庄明卿退下了。

许皇后自也很快听闻了朝堂滴血经过,她气得脸都红了,一拍案道:“都查得庄明卿配药方泡药水,明明是心中有鬼,想要蒙混过关,固然还真让她蒙混过去了。过了这关,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公主,谁还会再质疑她?白贱人也能吐气扬眉了。”

心腹嬷嬷道:“可听闻了,朝堂上,程万里也助着她呢!”

许皇后道:“这一关,倒不指望程万里就偏向我们。本还想着,庄明卿的身份就是有疑,皇上也不会马上处置,肯定还要再调查当年的事。那时事情一拖,叶习晴又勾得程万里的心,令程万里放弃了庄明卿,白贱人也就没有助力,只能等死了。谁知道那帮废物,固然一点用也没有,就这样让庄明卿得逞了。”

许皇后越说越气,恨恨道:“这一回,我们更惹皇上生厌了。”

朝堂这番事故,景光帝确实认为白兰花和庄明卿受委屈了,也确实认为是许皇后捣鬼,想要诬陷白兰花母女。只是陈御医已死,他又不愿清查后宫,引起宫中动荡,便决定暂时放许皇后一马,但心中对许皇后最后一点情份,也就消尽了。

费贵妃听得事情经过,却是喜恼交加,喜者,费国舅摆脱了嫌疑,许皇后更加失了圣心;恼者,白兰花经过这次事件,自更加得了圣宠,只怕皇上为了补偿她,不日将晋封她为妃。

费贵妃所料不差,经了此事,景光帝更加怜爱白兰花,认为她在外受苦多年,进了宫中,也是受尽排挤苦楚。

当晚,景光帝又到了白兰花宫殿中,执了白兰花的手道:“爱妃受委屈了!”

白兰花垂眼,轻轻道:“皇上知道我的委屈,我这委屈便不算委屈了。”

景光帝捧起白兰花的脸,凝视着她道:“这么多年来,你怪朕么?”

白兰花知道他是问,当年那一个晚间,他喝醉了,强行把她……

幽幽经年,往事不堪回首。白兰花把一股怨愤强行咽下,美眸半垂,吐气如兰道:“我已进宫了,皇上何须再问?”

景光帝道:“也是,以你的性子,若还怪朕,哪里肯进宫?朕现下只感叹,咱们白白失了二十年时光。”

白兰花低低一笑,并不言语。

景光帝拥住白兰花道:“朕想过了,你没有儿子,在宫中总归要吃亏。六皇子失了生母,今年又才七岁,不若让他承在你膝下,由你抚养,可好?”

白兰花道:“七岁已懂事了,只怕不能跟我贴心。”

景光帝想一想道:“也罢,此事容后再议。”

白兰花心内喟叹,景光帝这刻再温柔,也不能令她忘却前尘往事。

当晚,景光帝安歇在白兰花宫殿内,自有诸般温柔手段。

至第二日,就有策封的诏书到了白兰花宫殿中,晋她为淑妃,除了皇后之外,位份仅在费贵妃之下。

许皇后和费贵妃同时气结。费贵妃更气闷的一件事是,景光帝正式下旨,让明月公主和离,准备到匈奴和亲。

明月公主本还抱着希望,认为凭着费贵妃的手段,事情能有转机,待得旨意一下,不由傻了眼。她接了旨,马上就进宫了,见着费贵妃,不由哭叫出来,又嚷着要去质问景光帝,让他收回成命。

费贵妃拉住她道:“没用的。”

明月公主哭着道:“难道母妃就要眼睁睁看着我去和亲?”

费贵妃道:“你且委屈几年,总有回来的时候。若现下去闹,对我们都不利。”

明月公主挣开费贵妃的手道:“我不找父皇了,我找庄明卿去,若不是她,我何至于要去和亲?”

费贵妃这回倒不拦着,景光帝下旨让明月公主去和亲,现下明月公主就是对庄明卿如何了,庄明卿也只能自认倒霉。

待明月公主领着人一走,费贵妃便吩咐几位嬷嬷道:“你们跟去,在外间候着,不让别人跟前,也不要让昭和公主宫殿内的人跑出来求救。”

且说庄明卿因白兰花得宠之故,一时也人缘大好,不时有嫔妃到她暖阁内走动。

当下正送走两位嫔妃,宫女报进来道:“明月公主来了!”

庄明卿还没说话,就见一个明艳照人的女子直闯了进来,喊着身后的人道:“给本公主砸!”

她一声令下,身后数位宫女和嬷嬷便动手砸起房内的东西。

庄明卿心知不妙,正要夺门而出,却被明月公主堵住了。

明月公主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冷笑道:“我若是划花了你的脸,或者□□一个血孔,你认为,父皇会治罪我么?”

她身边两个嬷嬷帮着明月公主堵住庄明卿,这时帮腔道:“皇上还要让公主殿下去和亲,怎么舍得治罪公主呢?”

庄明卿心下一沉,是的,明月公主这会就是杀了她,最多被训斥几句,绝不会被治罪。她向身后看去,却见自己宫殿内的宫女和嬷嬷缩得远远的,根本不敢过来。想喊一个人出去报讯,看来也不可能了。

明月公主恨恨道:“今儿,你不死也得残,我绝不手软。”

庄明卿心下苦笑,没有进宫前,以为自己处于险境,性命随时难保,现下看来,进宫了才是时时处于险境呢!

明月公主步步紧逼,庄明卿步步后退。

退至墙壁前,再无可退,庄明卿突然道:“公主想不想知道白家独门秘香的配方?”

明月公主脚步一顿,白兰花那样的年纪能得恩宠,听闻是因为擅长制香,身怀异香之故,更听闻当年母妃为了得到白家秘香配方,用尽了手段,若今儿能得秘香配方献与母妃,岂不是……

庄明卿深吸一口气道:“公主请喝退其它人,我把秘香配方念给公主听。”

“来人,备纸笔!”明月公主回头吩咐一声,又朝庄明卿冷笑道:“想趁乱让人去通风报讯么?把别人当傻子呢!”

庄明卿拖延着时间,只盼白兰花那边有人知道明月公主进宫之事。

明月公主看着宫女备好纸笔,便朝庄明卿道:“好了,把配方写下来罢!若不然,先戳瞎你一只眼睛。”说着拿匕首在庄明卿眼前比划着。

庄明卿坐到案前,慢慢磨墨,执笔写下几个药名。

明月公主见她磨蹭,喝道:“写快点!”

庄明卿一抬头,却是朝明月公主背后喊道:“父皇!”待明月公主愕然回首,她手里的墨砚已是带墨朝明月公主砸去,同时一跃而起,钻过几位嬷嬷身边,朝殿外飞奔。

明月公主举着匕首在后狂追。

☆、第39章

“公主往哪儿去?”费贵妃派来的几位嬷嬷本是给明月公主把风的,眼见庄明卿跑了出来,她们便围向前去拦,想帮着拦下庄明卿,好让明月公主狠狠教训庄明卿。

庄明卿跑出殿外时,已是急速寻思过,费贵妃在宫内经营多年,到处是她的耳目,而明月公主本是在宫中长大的,纵嬷嬷们和侍卫见得她们追打,也只会帮明月公主,而不会帮她。待一眼见得几位嬷嬷围上前,心下更感不妙,她情急智生,尖声喊叫道:“来人啊,有刺客!”

几位嬷嬷听得“有刺客”三个字,免不了一愣神。庄明卿并不停步,借着急跑的助力,用肩膀撞过去,撞开一位拦上来的嬷嬷,钻过嬷嬷们,继续朝前跑,一边喊着“有刺客”。

不远处侍卫听得喊叫声,已是急速赶了过来,问道:“刺客在哪儿?”

庄明卿朝后一指,并不敢停留,继续往景光帝起居的宫殿处跑去。

明月公主眼见庄明卿招来侍卫,她也急智,同样朝后一指道:“刺客在里面!”说着持了匕首继续去追庄明卿。

庄明卿进宫后,谨言谨行,却不敢随意出宫殿外乱逛,因对宫中道路并甚熟悉,待跑了一阵,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跑错了方向,离景光帝起居的宫殿越来越远,她脚步一顿,回首一看,就见明月公主已是追近了。

她一边回头望一边跑,不防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不由尖叫一声。

来人却是扶住了她,问道:“怎么回事?”

庄明卿听得声音,不由惊喜万分道:“万里!”

“嗯!”程万里把庄明卿拉到身后,看着冲上来的明月公主,喝问道:“公主殿下这是干什么?”

明月公主一轮急追,已是喘得不行,站定喘过气来,这才道:“不关你事,你让开!”

程万里道:“如果我不让呢?”

明月公主气急败坏,一持匕首朝程万里扎了过去。

程万里微微侧过身子,疾速伸手在明月公主手腕上一拧,已是夺下匕首。

明月公主失了匕首,再一看程万里那模样,知道他是铁了心要护着庄明卿,不由冷笑道:“你这样帮着她能得什么好处?”

程万里道:“我不须得好处,但我必须护她周全。”

明月公主讥笑道:“被人算计了,让人瞒了几年,现下又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的种,你就要护着她了?”

她说完,口吻又突然一变,低语道:“万里表哥,我父皇和你母亲总归是嫡亲兄妹,咱们小时候也是一起玩的,这些年不管大人如何想,我也一如从前那样待你,现下你何必跟一个外人联手来欺负我呢?”

程万里道:“她并非外人,她也是你父皇的女儿,是我的表妹。另,她还是我儿子的生母。”

“说来说去,你非得帮着她么?”明月公主忍着的火气又爆了,抬眼四顾,猛然拨步,朝一处树干撞去。

电光石火间,庄明卿已是喊叫出来道:“拦住她!”

她话音未落,程万里已是扯住明月公主的衣领,硬生生把她扯了回来,掼在地下。

明月公主撞树,若是撞出好歹,便不能和亲了,且她可以说是程万里并庄明卿推她去撞树的,到时景光帝一怒之下,肯定要治罪程万里。

庄明卿喘着气,若明月公主因伤过重不能和亲,岂不是又要轮到她去和亲?

他们这里正闹着,侍卫已赶了过来,紧接着,嬷嬷们和宫女也来了。

稍迟,一行人全到了景光帝起居的宫殿中。

景光帝问得原委,斥责了明月公主几句。

明月公主含了一泡泪站着,肩膀一动,突然朝桌角撞去。

庄明卿却比明月公主更快,抢先一步站到桌角边。明月公主狠力一撞,却是撞在庄明卿肋骨上。

庄明卿一声惨叫,明月公主一声尖叫,景光帝一声怒喝。

庄明卿倒到地下时,心道:好了,明月公主想自残以避和亲的意图,皇上也看明白了,自会叫人看好她,不让她乱来。至于我,没准肋骨已断了,肯定受重伤了,就是明月公主不能和亲,一时也轮不到我这个残废之人去和亲了。

庄明卿醒来时,却是躺在寝室中,白兰花正在给她涂药油。

“大姨!”庄明卿喊了一声。

“醒了就好。你这傻孩子,明月撞上去时,你该用手挡在身前呀!看看,肋骨差点被撞断了。”

白兰花埋怨了一句。

“哪就是没断?”庄明卿嘀咕道:“没断怎么痛成这样?”

“青紫一片,太医说了,得休养一个月,还得察看是否撞伤了内脏。”白兰花轻叹着。

庄明卿倒还记挂着适才的事,问道:“皇上治罪明月公主了么?”

白兰花道:“禁足了,也是防着她寻死路。料着会禁至她和亲那日。”

庄明卿道:“她这样不情不愿,让她去和亲,不怕坏事么?”

白兰花道:“放心罢!费贵妃和二皇子自会去说动她,晓以大义。她去和亲,皇上自要再封赏费贵妃。一朝她在匈奴国当了皇后,有了影响力,皇上更不会动费贵妃了。于费贵妃和二皇子来说,多了一重外助力,以后谋事更有利。”

“大姨是说,明月公主若和亲,二皇子更有可能取代太子之位?”庄明卿问道。

白兰花点头道:“若不然,费贵妃早让明月公主生重病了。”

庄明卿默然,她本以为自己够聪慧,待进了宫,这才发现,自己那点小智商,分分钟不够用。

“对了,程万里还在殿外,你可要见他?”白兰花问道。

庄明卿不作声,隔一会道:“我这个样子,还是不见了。”

白兰花微微一笑,站了起来道:“皇上已另指派了几位得力嬷嬷过来侍候,你安心养伤,若不得你充许,谁也不能进来了。”

看着白兰花准备出去,庄明卿不由眼巴巴看她。

白兰花掩嘴轻笑道:“好了,你让嬷嬷给你梳一下头,转头可以传唤程万里进来。”

庄明卿不由大羞,嗔道:“大姨就爱戏弄我!”

待白兰花走了,隔一会,就有嬷嬷领着程万里进来。

程万里走近床边问道:“你怎么了?”

“肋骨青紫,有些痛,太医说要休养一个月。”庄明卿扯着薄被盖好身子,怕伤口处的药味薰了程万里。

程万里问着话,不由自主坐至床边。

两位侍立的嬷嬷齐齐“咳”了一声,以作警示。

“你们下去罢!”庄明卿吩咐了一声。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再一想,也罢,这两位虽没正式成亲,但人家孩子都生了,再要给他们讲那些规矩,完全是白讲。

眼见嬷嬷退了下去,寝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庄明卿却又不敢看程万里了。

程万里却是担忧庄明卿的伤势,轻声道:“我瞧瞧伤处!”

庄明卿俏脸一红,嗔道:“在肋骨处,又不是手臂,有什么好瞧的?”

程万里见庄明卿散着一头长发,这会脸一红,更显发乌眉黛,惹人怜爱,心头只一跳,脱口道:“孩子都生了,还有什么不能瞧的?”

“啐!”庄明卿从被子里伸出手,作势要捶打程万里。

程万里捉住了庄明卿的手,握在手底轻轻摩着,温声道:“宫中多险恶,你须得提防着。像今儿这样的事,万不能再发生。”

庄明卿道:“待养好伤,我想出宫。”

程万里误会了庄明卿的意思,低声道:“还得待我和叶习晴退亲,才好正式迎娶你。”

庄明卿脸泛红霞道:“我是要出宫和阿娘并祖母团聚。这些日子不见她们,也是想念。”

程万里道:“我已让人去照应着她们,你不须担心她们的。”

“元参呢?他可有嚷着要见我?”庄明卿想起程元参,恨不得马上相见。

程万里道:“自然时时要问起你的。亏好叶习晴和毕三哄着他,倒不哭闹。”

庄明卿敏感,问道:“叶习晴和毕三走得近?”

程万里一怔,一下也反应过来,道:“他们都喜欢元参,这阵子齐齐去逗元参玩,倒是经常见面。”

两人说着,齐齐朝同个方向想了想,待想及程毕三不能人道,又齐齐摇了摇头,放弃了想法。

程万里手指在庄明卿手心内打圈,又道:“我看看伤处罢!”说着脱鞋上床,却去揭庄明卿的被子。

庄明卿大急,扯紧被子道:“不行!”

程万里柔声道:“就看看,不看不放心。”

庄明卿咬唇道:“涂了药,全是药味,小心薰死你。”

“薰不死的。”程万里扯了扯被子,见庄明卿松开手,心下暗喜,忙揭下被,手指捻在庄明卿衣裳下摆,一脸正经道:“在战场上,我也时常帮兄弟们看伤处的,有时候还帮着疗伤。”

庄明卿因着要涂药,只套着一件衣裳,小衣却是除下了,这会被程万里捻着衣裳下摆,全身不由紧张起来。

程万里轻轻掀开衣裳,见得肋骨处虽涂了药,还是遮不住一大片青紫,不由道:“也撞得太狠了。”

他说着,低下头去看,手指悄悄向上再一掀,露出半边浑圆美好处,一时有些头晕。

庄明卿大羞,一手去扯衣裳想要盖住,同时坐正身子,另一手去推程万里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