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瞧向林薇儿,说道:“你们不要以为,这一次宣远帝只召你们在宫殿门外候着,就算完了,告诉你们,好戏还在后面。”

“好戏?”林薇儿奇怪地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了满公公。

这一次,满公公的眼中只有笑意。

“别忘了,中元佳节的晚上在连心湖畔,还有一个热闹的宴会。”满公公笑眯眯地道,“这是我们殿下来到郑国以后的第一个热闹的盛会,自然要给这热闹锦上添花。可这花要怎么添,添什么,可就全都要看你们的了。”

林薇儿与其他的少女们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咱家已经从蜀国请来了善舞的师父,各位姑娘,从明儿起,诸位恐怕要多加辛苦,练就一曲天籁,也好为各位谋一个好的前程。”

原来如此!

林薇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其他的几个少女脸上也略略出现了些许的羞涩之色。峥嵘看着这些少女,只剩下无奈而又充满了担忧的叹息。

郑国的节令,与蜀国大同小异,偏这中元佳节的习俗是大相径庭的。

农历正月十五日称上元节,乃庆元宵,古已有之;七月十五日称中元节,祭祀先人;十月十五日称下元节,乃食寒食,纪念贤人。

中元节原是小秋,有若干农作物成熟,蜀国民间按例要祀祖,用新米等祭供,向祖先报告秋成。因此每到中元节,家家祭祀祖先,供奉时行礼如仪。七月十五上坟扫墓,祭拜祖先。

传说中元节当天阴曹地府将放出全部鬼魂,民间普遍进行祭祀鬼魂活动。所以到了晚上,家家户户会在院中摆上供品与祭酒,点上香烛行供奉礼,待供奉礼结束后,便回到屋中,足不出户。尤其是那些小孩子,更是被大人哄着,早早地睡觉去了。所以每逢中元节,蜀国的道路上总是很清静,极少有见人影。

但郑国却是不同。虽说同是相传在中元节这天,路上鬼魂横行,但郑国人却认为这是件极少有与己故亲属与朋友之间见面的机缘,理当好好珍惜才是。

☆、第二十一章 良人己逝

郑国的中元佳节,竟是十分的热闹。他们会在中元佳节这一天张灯结彩,每家每户都会制作灯盏,把灯笼挂在街边、路上。传言,这是为了让己故亲人朋友的魂魄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回忆起当初在人间与友人同行、热闹开怀的景象。

而小商小贩们,更是会在这一天摆摊至子时。很多的人,都会在这一天晚上走出家门,来到市集观灯,姑娘们在这一天结队而行,甚至可以与公子搭伴出游,在熊熊燃烧着的篝火旁起舞。而为了方便那些已经不在人间的鬼魂们出行,每个人都会戴上面具,以便遮住自己的容颜。

如此热闹有趣的习俗,倒是峥嵘第一次听说。

然而,她如今已然进了宫,身为异国人,她是不会被允许出宫的,更别提去那种热闹繁华的场所了。

先前在蜀国,这种热闹,她是必定要去参加的。不仅她自己会去,太子楚尧也会陪伴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游玩。如此,一个人的快乐就变成了两个人的,那月下策马而行的快乐,那篝火边踏歌而行的美好,竟是…再也回不去了…

“郡主可是又想起了太子殿下?”

满公公的声音突然响起,峥嵘浑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

这会子的峥嵘正在扫院子里的落花。

一到了这个季节,木莲花便已然呈现出凋零之态了,片片散发着馨香的花瓣随风落下,覆在地上,有股子说不出的萧瑟凄凉感觉。

中元节,一清早起来,峥嵘就站宫殿门前,望着落花出神。木棉远远地看着峥嵘已然消瘦了许多的脸庞,实在不愿让自家的郡主一直沉浸在忧烦之中,见了这情形,便拿了扫帚要去扫花。谁想人还没有走到门口,便被峥嵘夺过了扫帚。

“郡…不,峥嵘姐姐,既然已经是落花的时节,就不要总是沉浸在忧思之中。依奴婢看,还是扫了吧…”木棉不忍地劝解。

峥嵘瞧着这满院的落花,眸中闪过一抹悲伤。但,终还是微笑着道:“我难道还不知道花落了要扫吗?这几日揽星殿也都安置妥当了,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如就扫扫落花,也省得连骨头都懒了。”

说着,便提着扫帚来到院里,一下一下地扫着落花。

她当然知道故人己逝,不能永远沉浸在这种悲伤中忧神,只是不知为何,一面扫着落花的她,再一次想起了与自己相伴的恋人…

若不是满公公的呼唤,峥嵘恐怕还会沉浸在那样的心绪里醒不过来罢?

“郡主,良人己逝,可活着的人还得向前看。”满公公语重心长地道。

“满公公开导得是。”在这位看尽是了人间沧桑的老人面前,峥嵘根本没有掩饰的必要,便只是羞涩地笑了笑,垂下头去。

满公公深深地看了一眼峥嵘,在他出发前来郑国之前,就从董太后那里得知了峥嵘的事情。先前,他还曾疑惑,峥嵘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孩子,能让董太后自她年幼时起便当成太子妃来养着。如今见了,方知,她确实有母仪天下的智慧与一颗宽和谦卑之心。

“郡主如此年轻,便有铺佐殿下之心,实在令咱家佩服。”满公公由衷地道。

“满公公谬赞了,峥嵘不过是为蜀王分忧,替…楚尧哥哥照顾楚南殿下而已…”

尽管再如何努力冷静,但峥嵘还是会不自觉地在提到楚尧名字的时候,控制不住的伤怀。

满公公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继而对峥嵘道:“郡主,您出身高贵,按理,是不应该以女官的身份随同殿下前来郑国的。咱家知道郡主的心意,不过,郑国不同我大蜀,这里没有人能够为郡主提供保护,还请郡主多加留意…毕竟对于郑国人来说,郡主已然是一个妙龄的待嫁少女,有些事情,郡主可要多替自己着想些。”

满公公的话让峥嵘微微一怔。

她抬起眼看向满公公,在满公公的眼中,尽是关切与担忧。这担忧让峥嵘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许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先前,甚至于在满公公提醒自己的前一秒钟,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不是一个小女孩了。在郑国,她在皇宫里长大,不论是蜀王还是太后,甚至瑞云王后都用看孩子般的眼睛瞧她。然而,在郑国,她不过是个蜀国的女官,身份卑微。满公公说得对,别人看她的目光,完全是以看一个待嫁少女的目光,她的机警也罢,她的巧言善辩也罢,在宣远帝,甚至是其他人的眼里,或许都是一种张扬,为夺人眼球而行的张扬。

如此说来,林薇儿先前对自己所说的那些…也许真的是他人容易对自己产生的误会吗…

看到峥嵘的神色变得凝重下去,满公公便已然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当下便笑道:“咱家也不过是给郡主提个醒儿,担心郡主因心地单纯,被别人误会了去,还望公主莫怪。”

“怎么会,峥嵘还要多谢满公公的提醒。”峥嵘哪里又会怪满公公的好意?她自是急忙点头谢过。

说话间,却有宫人来报,说夜宴的时间,安排在申时。

峥嵘谢过前来送信儿的小太监,又唤木棉塞给了小太监一个红包,那小太监见状,便欢欢喜喜地去了。

申时用宴,想来,宣远帝是打算在夜晚摆宴,以便适应民间的习俗来赏灯罢?

郑国的风,较蜀国更冷,若是在申时用宴,想来是要准备厚一些的衣服。楚南的身体素来弱一些,因水土不服,这几日一直有些咳嗽。峥嵘因担心楚南又染了风寒,便找出了一件云纹织锦羽缎披风,准备让楚南到时披上。

“你不怕吗?”一个声音在峥嵘的身后响起,让她唬了一跳。转头,便瞧见了在自己身后站着的玲珑。

自从来到郑国以后,楚南渐渐地就将很多的事情都交给了峥嵘来打理。玲珑和流星这两个自幼便服侍楚南的宫女,也就变得没有从前那般亲近了。对此,玲珑与流星自然是多有腹诽,更是处处都与峥嵘作对。先前在来到郑国的途中,因亲眼目睹了峥嵘险些被郑国武官欺负,却又将此事隐瞒,没有告诉楚南之后,玲珑对峥嵘的态度,似是有所缓和,也没再那么针尖对蜂芒似的与峥嵘对着干了。

这会子,瞧见玲珑看自己的眼神满是疑惑与提防,倒是让峥嵘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是想问我,亲眼看到杀人,怕不怕,还是面对宣远帝怕不怕?”

“对,”玲珑点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女子,竟然在那种场合不怕。听说那天宣远大帝用剑横在你的脖子上,难道你都不怕吗?”

峥嵘悠悠地叹了口气:“怕,其实我很怕。”

玲珑的神色微微地动了动。

“但是,怕又有什么用呢?害怕是救不了我们自己的。我们都有需要保护的人,不是吗?”峥嵘缓缓道,“勇敢远比恐惧来得有用。”

勇敢远比恐惧来得有用?

玲珑定定地看着峥嵘,许久,方冷哼一声,道:“少搬这些大道理,莫要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服众。我们几个,照样还是看不起你这种攀富择贵,一心只为自己前程算计的人。”

“随便你。”峥嵘不以为然地笑笑,将那件披风叠了一叠,转身,便要前往楚南的书房。

“他们说以后,你会嫁给殿下为妃,是真的吗?”

当峥嵘走到玲珑身边之时,玲珑突然问。

嫁给楚南为妃?

峥嵘怔了怔,紧接着,便啼笑皆非地瞧了玲珑一眼,道:“不管是什么,你若信了,它就是真的。你若不信,它不过只是流言。”

说罢,便举步,走了出去。

玲珑看着峥嵘的背景,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玲珑姐姐,你莫不是信了她说的罢?”一直站在门边那侧偷听的流星,这会子凑了过来,对玲珑道,“姐姐可千万别信她,我听林姑娘说了,她的心机可不是一般的深。姐姐可还记得,先前太子殿下没回宫的时候,她跟楚南殿下打得火热,后来太子殿下回来了,她立刻就不理会楚南殿下,跑去天天跟太子腻在一块儿。如今太子薨了,她又转回头来缠着殿下,甚至为这个不惜放弃她的贵族身份。姐姐,这样的女人,说她没有心机,谁信?”

思及峥嵘的转变,倒果真与流星所说,玲珑的面色愈加阴沉了几分。她略略地点颦了颦眉,道:“她是什么样的,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她若想缠着殿下,那还得看我们应不应。走,看着她去,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说罢,便举步奔向了楚南的书房。

流星的脸上,掠过了一抹阴鸷神色,当下也举步跟在玲珑的身后。

书房里,已然换好了衣裳的楚南还在看书。

离日落尚有一些时间,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将书房照得明亮。细细的尘埃在空气中飞舞,像是宁静地守护在这个白净而纤细少年身边的仙灵。

☆、第二十二章 孤身一人

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袭浅青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青竹,这干净的色彩衬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让他纯粹得有如雨后明净的天空。

他手把书卷,眉头微皱,凝神望着那行行文字,仿佛连空气都因为怕打扰到他而变得轻柔。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楚南略略地将目光错开书卷,朝着来人看去。

“峥嵘?”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殿下,”峥嵘笑着,将那件披风放下,又从木棉的手上接过了一碟白玉糕。

木棉一脸感激,她先前在这里站了半天,已然唤了楚南好几声。偏偏楚南像是入了定的老僧,连看都不看木棉一眼,让木棉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敢大声地唤他,很是尴尬。

峥嵘接了白玉糕,将它轻轻放在楚南的面前,笑道:“殿下,先吃点东西吧,一会儿的宴席许是要到很晚才能开始,总要先吃点东西垫垫。”

楚南低头看了看,然后拿起了一块,又将碟子递回给峥嵘,道:“你也吃一块,说不定一会子也要站很久。”

峥嵘微微地怔了怔,眼前的楚南一脸真诚,全无半点扭捏,倒让峥嵘不知应该如何拒绝。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玲珑刚走进来,便瞧见了这一幕,顿时不悦地扬声道,“您忘了,如今的峥嵘乃是女官,哪里有能与殿下同食盘中餐的资格?您这般的宠她,若是给别个宫女见了这般毫无规矩的事,恐怕有损殿下的威仪。”

玲珑的话,让楚南的面色陡然冷了下去,他黑眸流转,看向了玲珑,薄薄的唇微微地一抿,冷声道:“莫不是如今本皇子要做什么,都得听你的了吗?”

玲珑闻听此言,神色顿时一凛,急忙躬身道:“玲珑不敢。只是在替殿下分忧罢了。”

“哪里是分忧,做奴婢的做到这种份上,倒叫我长了见识。”木棉见状,自是冷笑出声,道:“主子不管要做什么,还得通过做奴婢的,居然还口口声声地说什么规矩。莫不是皇宫里的规矩就是由奴婢来管主子的事?”

木棉的话让玲珑怒从心生,转头对木棉怒目而视。木棉可不是从小就被吓大的,像玲珑这样的角色,她可从来就不会惯着。

于是她自是微微一笑,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表情去瞧玲珑,把个玲珑气得七窍生烟。

“好了,木棉,你也少说两句。”峥嵘轻声地喝斥着,又转头对楚南道,“殿下,您先多吃几块,我方才已经吩咐了厨房多做些的,您自不必惦记我。”

说着,又对雅风道:“雅风,你且去厨房把点心拿来,分给众姐妹都垫垫。”

雅风和香伶两个,素来沉稳安静。饶是平素里玲珑和流星两个再怎么怂恿她们两个与峥嵘作对,可是这两个宫女却并不理会,把个玲珑气得牙根痒痒。

闻听峥嵘遣自己去端点心,雅风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便去了。

玲珑微挑眼角,愤愤地瞪着雅风,手在袖子下面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今日是夜宴,想来会有些热闹可看。不如,让玲珑和流星,还有木棉一并都去瞧瞧?”峥嵘替楚南倒了杯茶,笑意盈盈地问。

去夜宴?

玲珑的身形震了震,她抬眼看向峥嵘,目光里尽是警惕。自从到了郑国以后,楚南便将所有重要的事情都统统交给了峥嵘,连玲珑和流星这两个近侍宫女都要靠边站了,也难免会让她们觉得不平衡。

眼下,像中元佳节这种能够看热闹的机会,玲珑原本是很渴望楚南能够带她和流星去瞧的,却怎奈近来楚南总是板着一张脸不太理睬自己,也没敢提出来。这会子闻听峥嵘这般提起,自是又疑惑,又期待。

疑惑的,是她不知道峥嵘为何会突然提出来让楚南带着自己和流星一同前往。到底是按了个叵测之心,还是为了讨好自己,希望自己以后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抑或是…她根本就是在拉拢自己吗?

心里虽然有着诸多疑云和怀疑之事,但是女儿家想要看热闹的本性又让她有些期待,心里不住地盼望着楚南可以答应。

峥嵘笑望着楚南,楚南低下头,瞧见玲珑也正满面期待地瞧着自己,自是微微地一点头。

“玲珑,流星,木棉,你们都一起来吧。”楚南道。

“殿下?”玲珑没有想到楚南会真的应了,当即心中便涌起一股子暖意。

“这是我们到郑国以来的第一次中元佳节,你们也好好地看看热闹乐子。背井离乡的你们…也场需要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楚南由衷地道。

“殿下…”玲珑感动地看着楚南,自是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木棉,你随我去看看厨房的点心好了没有。”峥嵘见状,便转头对木棉道。

木棉点了点头,随峥嵘一并走出了书房。

“揽星殿”虽不过是个小殿,但胜在设施周全,甚至设有小厨房。在宫里,单独拥有小厨房的宫殿,并不常见。除非是到了一定品级的嫔妃,或是极为得宠的皇子,才会被允许开设小灶,普通的妃子们是没有这个殊荣的。

因母亲自便离世,峥嵘多数时间都要由自己来照顾自己,因而在厨艺上有所建树,也是十分喜爱这个小厨房,常指导厨娘一些制作点心的方子,方才的白玉糕,也是经她改良后的。

“峥嵘姐姐,你何苦要替她们讲情,让她们去瞧热闹?”往小厨房走的路上,木棉便不快地嘟着嘴,道:“你是忘了她们是怎么待你的?不过就是因为殿下让姐姐吃糕,她们就摆出那样的嘴脸来,说什么不能同食盘中之物,这样的人何用对她们仁慈?”

木棉越说越气,想起玲珑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当年,莫说是楚南殿下,就连太子殿下也是与姐姐共食一盘之餐的。”

太子…

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峥嵘闻听这两个字,心下陡然一疼,那要说的话,也就这样卡在了喉中,再无法说出半个字来。

方才话一出口,木棉就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便立刻住了口。她掩着嘴巴,怯怯地瞧向峥嵘,见她垂着眼帘,一副寂然神色,心中大为懊悔,急忙道:“对不起姐姐,我…”

“有什么好对不起,”峥嵘淡淡地笑了笑,道:“只是如今我已经放弃了贵族的身份,你也就不要再提从前的事情。如今,我们只要尽心照顾好殿下便是。”

“是。”木棉叹了口气,点头应道。

“况且,玲珑和流星虽然对我颇有成见,但她们终究是殿下的近身宫女,也是处处为殿下着想罢了,不必与她们计较。”

“她们才不是对姐姐有成见那么简单,她们不过是看姐姐如今已然放弃了贵族身份,又没有亲王为姐姐撑腰。这郑国山高水远,太后娘娘也照顾不到姐姐,所以才小人得志地在姐姐面前耀武扬威,呵,若不教训她们,她们还不知道怎么欺负姐姐呢!”一提起玲珑,木棉方才的好脾气顿时就没了影儿,立刻竖起眼睛嗔道。

“好了,你也少说两句。”峥嵘皱眉喝斥道。

其实,她心里何尝不知道木棉说得是对的?

如今峥嵘的父亲战死沙场,她已然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为了实现楚尧哥哥的遗愿,峥嵘宁愿放弃了贵族身份,舍弃了蜀国安逸的生活,千里迢迢来到郑国。没有了一向眷顾于她的董太后的照顾,也没有了家族的庇佑,现在的她,与那些普通的宫人又有何区别?

然而,如果这就是她以后需要面对的人生,倒也并无值得抱怨的。毕竟,是她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小厨房离楚南的书房有半柱香的工夫,还没到小厨房,便听到了厨房里的一阵争吵之声。

怎么会有人在厨房争吵,莫不是雅风?可是雅风的性情温顺,应该不会是那种轻易与人争吵的类型,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峥嵘举步走进向厨房,便见在小厨房门前的雅风正在被几个人围着,双方都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而围住雅风的人中,为首的一个,正是林薇儿。

林薇儿指着雅风,愤然道:“说什么这个糕不是给我们吃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对我这么说话?你是活得不烦恼了!”

说着,便上前要去抢雅风手里拿着的、装着白玉糕的食盒。

雅风急忙将身子闪到了一边儿,又将白玉糕食盒护在身后,道:“这糕是峥嵘姐姐命我端到殿下书房的,若是给了你们,我拿什么去交差?”

“峥嵘,又是峥嵘。”林薇儿不听峥嵘的名字还好,一听便是满肚子的怒火,“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她让你拿过去你就拿,你的主子到底是殿下,还是她这个贱…人?呵,告诉你,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中元节的夜宴,到时候我们姐妹几个可都是要代我们大蜀去献艺的!若是饿了乏了,影响了舞姿,圣颜大怒,苛责了大蜀。我看你如何担待得起!”

☆、第二十三章 害人害己(上)

林薇儿的话说得既难听又霸道,雅风素来不擅长口舌之争,一时被气得浑身瑟瑟发抖,连眼圈都红了。

看到雅风这模样,林薇儿自是嗤笑一声,挥了挥手,道:“把她的点心拿来,给我们大家分了。”

“薇儿姐姐,我看,就别为难雅风了罢。”容笃笃见状,劝解道,“她是奉命行事,到时候被怪罪了,终也是我们连累了她…”

“怕什么?!”容笃笃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薇儿便厉喝一声,将她打断了,“我倒要看看,峥嵘能将我们如何。”

容笃笃见状,便也只得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林薇儿自诩如今正是蜀国用得上她们的时候,如今楚南孤身在郑国,没有任何的依傍,而且他又年幼,无甚心机城府,所以才会处处都被峥嵘牵着鼻子走,听峥嵘这个小贱…人的。但眼下中元佳节夜宴即将开始,就算是她做主把这些点心分给几个少女们吃了,料想楚南也绝对不会责怪自己半分。

毕竟,她们现在是要为国出力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