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浮生握住了苏七七的手,用了力气的,她的手凉凉的,他揉了揉,哑着声音问,“还好吗?”

苏七七抬头望着他,他甚至没有问她,他外祖母如此反常,为的是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将眼里的雾气眨回去。她努力的牵了一下唇角,竟真的笑出来,她说,“她老人家有些乏了……浮生,我们今天先告辞吧。”

温浮生怔怔的看着他。

她极少极少这样喊他的名字,他也不问为什么,不喊就不喊吧。听她“哎”来“哎”去,“喂”来“喂”去的,他也觉得高兴。

亲近的人才会喊他的名字——“浮生”,可这两个字从她口里出来,他的心莫名的跟着一跳,颤微微的。

从柳家老宅出来的时候,薛玉丹与谢谷棠并没有在为什么急匆匆的离开的问题上过多纠缠,只是照应他们有时间再过来,苏七七微笑点头,她心里明白,也许此生,她都不再会与他们有任何交集。他们本是生活在两条线上的人,曾经相会于一点,现在不过是,各自朝着前方,最终越行越远。

上了车子,苏七七听柳妙妙问她母亲,说,还没用午餐呢,怎么就让这么走了呢。谢谷棠轻咳了一声。柳妙妙又道,哎呀,糟糕,你们准备的东西呢,也不给嫂子带走……

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车子一下子开出很远。

车子似乎开得太快,她看见窗外灰茫茫的,人跟着有些晕,晕的让她想哭。

她默不作声,温浮生伸手拉了她的手,看了她一眼,微笑说,“我还有几天假哩,想去哪儿?”

他温和的笑容,当真可称得上丰神俊逸。这个时候,他丝毫不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这样子,越急躁,越平静。越平静,越温柔。

“是不是,我说上哪儿,你都会陪我去?”

苏七七眨着湿润的眼睛,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温浮生掌着方向盘,速度放缓,看了她一会儿,抬手在她额上揉了揉,道,“来,说个地方我听听。”

苏七七突然觉得难受,像是无数恋爱中的女子,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她就像是个被命运操控的提线木偶,拼命的想要挣脱那根线带给她的束缚,哪怕只是片刻也好。她想脱离命运的掌控,好好的,没有任何负担与恐惧的生活,去爱,去享受这份被爱。

如今看来,最初的主动,主动后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抗拒,是多么的软弱无力。就像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泡,五彩缤纷,绚烂无比,却不消片刻便破裂成一滩水。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的抚弄下头发。

妈妈一直挽着发髻,妈妈曾说,女人的头发,就好比女人的生命。不论是长是短,那都是盛载生命里过往岁月的见证。

她剪掉了长发,新长长的头发一直乱糟糟的,却是乌黑发亮。头发渐渐变长,也见证了她与他的感情,随着时间,头发也越发柔顺,似模似样的。她以为,她真的就此可以再留出一头长发来。

两人终于没有去任何地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直接回了紫苑。

下车的时候,终还是温浮生按捺不住,只是沉默着,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苏七七也解开安全带才试着要推门下车,才发现,他还没有打开车锁。

他就这么欺了过来,座椅也跟着被放平。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那不下于她心中恐惧的不安,她沉默,就这么放弃了挣扎。

那看似热情的亲吻里,有着说不出的意味,狠狠的,用力的,那一抹酸涩,就这么涌进心里,不知不觉的,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她甚至连一声抱歉也说不出口,就想这么,安安静静的,待在他身边。

她要如何告诉他,说,浮生,你敬重的、怀念的祖母,其实,是因她而死?她如何能说的出口……她的眼睛湿润起来。

温浮生动了动唇角,打开车锁,一个使力,把她直接从车子里抱出来,大步走进屋。

那个陪伴他们无数次大床,像往常一样,轻易的承住了两个人的重量,半开的窗帘,外面的阳光落进来,显出两个模糊的交缠的身影。

久久都不曾分开。

……

翌日,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木石巷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苏七七心里明白,是柳老太太答应她的,会给她时间,让她自己解决。

她静下心来思忖着这段日子以来,生活中发生的所有变化,复杂的心绪蒙上心头。

温浮生连着两天都心不在焉的,苏七七那惨白的看不出一点血色的脸,那惊惶决然的眼神,让他心悸。可是,一切像是风平浪静,他有预感,平静的表面下正酝酿着一场大风暴,而他,处于风暴的中心,却还对这场风暴一无所知。

他有跟妙妙探口风,柳家老宅那边也是很平静,没有人知道,外祖母究竟与她说了什么。他仔细回忆那天的情形,一切似乎都只是在瞬间发生了转变。到底是哪里的问题……他翻了翻手里的《太上感应篇》手抄本,总不至,跟祖母还有什么关联吧?怎么可能?

他是深知外祖母的,她若不主动说,便没法撬出来只言片语。

苏七七呢……

她似乎也恢复了正常,也似乎爱笑了一些,总是捣鼓他从前送给她的一个立可拍。他送给她的那些时兴玩意儿,她从前很少用正眼瞧的。

他有些敏感的想,她迷上这立可拍不知是不是个巧合,若只是个巧合,可也太巧了些。

好端端的,突然迷上给他拍照,他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就这么站在她跟前,看人不好么?做什么又是立可拍,又是相机,一股脑的对着他偷/拍,当他感觉不到还是怎么样?

后来,他干脆从她手里夺过立可拍,把她搂在怀里,学着她的样子,手臂抬高,拍他们的笑脸。这样子,其实有些幼稚,他也做了。做了也就做了,他要摁快门的时候,她突然将脑袋歪过来,软软的唇印在他的脸颊上。

照片出来他其实是十分满意的,那整个……就是她偷亲他的照片。他看着她当宝贝似的,把照片揣进怀里,也不免有些后悔,早知用相机拍,储存在记忆卡里,想要多少,有多少。这样的照片,她要,他也要的。

温浮生挠了挠额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思忖着,也许是自己思虑太多,关心则乱,其实未必真的会有什么事情。她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化也困难化,总是忘记,她现在,有他呢。

还愁什么?

【07】预见未来,爱是奢侈的幸福6

苏七七走进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这里,视野极佳,正对着马路对面的幼稚园。因为地处僻静,加上才早上十点多,这个时候,客人也不是很多幼稚园门口有个十分精致的喷泉,白色的水珠子溅起来,经过阳光的折射,说不出的美丽。

她要了一杯茶,新沏出的茶很烫,她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

习惯是可以培养的,培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一样。诸如这喝茶的毛病。

当萧以真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苏七七几乎是第一眼便看见了她,那神情,尽管修饰又掩饰,她仍能捕捉到那一丝慌乱。

萧以真也看见她,走过来坐下。有侍应生过来轻声问候,萧以真说,“一杯咖啡,不加糖。”

苏七七望着她,半晌,问,“我知道这里有早点,你要不要来一点?”

她打电话给萧以真的时候,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嘈杂的很。她约莫着,萧以真到现在一定还空着肚子。她知道,萧以真会很忙,可是,她的时间也很紧迫。

萧以真摇摇头,她坐在苏七七对面,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有几分淡然。她上午本是没有时间的,可待苏七七一说这家咖啡厅的地址,她瞬时慌了。天大的事情,这时候也必须推到脑后。

“我认识一位朋友。”苏七七偏了一下脑袋,看着窗外,回忆起在东京的时候,她牵了一下唇角,“她很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她没有时间吃早餐,每回要饮料,她都是一杯咖啡,不加糖。”

“跟你一样。”她望着萧以真,微笑,“你也许是知道她的……她跟浮生很要好,她是浮生的表姐,她叫,柳巧巧。”

萧以真拧了眉。

苏七七望着她。

“我不认识你这位叫柳巧巧的朋友。”萧以真笑笑,侍应生端来了咖啡,她说了声“谢谢”,拿起银勺,轻轻的在里面搅了搅……一杯清咖啡,哪里有搅的必要。

苏七七看在眼里,低低的说,“我想,我也许懂你当初离开这里的心情。我并不想来找你,你有你的生活,你有你的困难。你今天抽空来了这么一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想,你心里也明白,我约你在这里见面,你认识谁,又不认识谁,这不重要,你我都心知,这不是一场闲聊。”

“至于柳巧巧,你我同样心知肚明,我为什么会提到她,这个人,你又究竟知道不知道。”

“别人都不打紧,请把事情完完本本的都告诉浮生的母亲……她有权利知道,你也有义务告诉她……萧以真,你被浮生的父亲,保护的太久了。”

萧以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苏七七……我不能。”萧以真摇了一下头,“这些,我没必要向你解释,可是,我有我的理由。”

“我知道为的什么。”苏七七盯着她,低声道,“如果,你还记得我上回说的话,你该知道,我知道的,比别人知道的,要多的多。”

“Erin,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便强调了,你叫Erin。Erin,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可是,很抱歉,我同样无法向你解释我目前的状况,你的事情,我原不该无礼插手,却又不得不冒昧的约你出来。我想,我们都不必在这里兜下去了,Erin,我想,良安兴许很想来这里喝一杯咖啡。”

苏七七看着萧以真瞬间惨白的脸色,移开了视线。她知道,自己正在伤害这个女人,可她无法再说抱歉的话。伤害已经造成,如何也是于事无补,与其一边虚伪的说“我不是故意的”,一边继续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还不如安静的,等待对方做出选择。

“苏七七。”萧以真开口。

苏七七转过脸来,重新望着她。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他就是我的父亲。”萧以真转开脸,笑了笑,“我从小没有父亲,我跟母亲过的一直很拮据。同学欺负我,说我是没有父亲的野种,渐渐的,我学会了抽烟,喝酒,一面做着不良少女,一面做着乖乖女。直到有一天,我回家,看到他,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可是我母亲……看上去,非常难过。他走的时候,留下一笔钱,我母亲不肯要,我抢了过来,当着他的面儿跟我母亲大声说,为什么不要……那是我第一次冲我母亲吼。”

萧以真楞了一会儿,是呢,他抛弃了她们,母亲过的那样辛苦,凭什么不要这笔钱,就当是把自个儿卖了,那也得有个好价钱,为什么不要。

母亲气得发抖,抬手就要打她,被他拦下来了。

他对她微笑……她一下子便愣住了,这个男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符合她对父亲的一切幻想。然而,下一秒,她便彻底怔住了。他把她搂到怀里,抚着她的脑袋,浑厚低沉的嗓音安抚着,说,孩子,对不起,委屈你了。

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她与母亲瞬时泣不成声。

“你知道,他……”萧以真笑了笑,眼睛有些酸涩,她说,“他如果真是我父亲,该有多好。”

人有时候果真卑微的可以,他若真是她父亲,她不介意他有自己的太太,自己的孩子,她只要他记得还有母亲的存在,记得还有她这个女儿,时常过来,一家三口一起吃一顿饭。这样就好。

【07】预见未来,爱是奢侈的幸福7

萧以真看着有些出神,她来的匆忙,虽是着了淡妆,仍是遮不住眼下那一圈黑影,人却仍然很有精神,定是强打起了十二分的力气过来。她其实很美,可以一看,再看,仍是不腻。

她刚才笑了笑,笑容虽美,却空落落的。就仿佛罂粟花,开的艳美,那张扬的花朵下面,其实早就萧索落寞。

苏七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着这样的萧以真,她说不出什么逼迫的话来,这事,也的确轮不上她来“多管闲事”。

“可是,他毕竟不是你父亲。”苏七七轻声道,轻易的将萧以真从回忆里拉出来。

“是。”萧以真点点头,吸了一下鼻子。

苏七七把桌上的纸巾盒推给她。

萧以真没有动那纸巾,只是沉默了一会子,再抬起头,又风轻云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我做好了自己是私生女的准备。”她继续微笑。

的确是做好了的,她认定了,自己就是那个人的私生女,她会与母亲挤到一张床上,问母亲与他相识的经过。她那时年岁虽小,却也看出母亲的为难,她不懂去想那背后的深层意思,只当是母亲难为情。可她不管,她想要多知道一些有关他的事情,他有个好听的代名词——父亲。她是有父亲的。这样想一想,她就觉得兴奋。

她开始戒烟,她的打扮,也越来越像是个正常的女孩子,虽然骨子里仍是有些另类的想法冒出来,她却要开始做一个真正的乖乖女,一个令他骄傲的女儿。

有一次,他来了,她有些献宝的意思,把书包里的成绩单拿给他看,他认真的看着,点点头,微笑着,说,晓晓很棒。

她愣了一下,他从来没这样称呼过她——晓晓。她立马追问,他为什么要叫她晓晓。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着什么,她问母亲,我是不是该叫晓晓。

母亲木讷着,喃喃说,不是的,以真,不是的……

晓晓。他叫她,招呼她坐下,对母亲说,孩子该知道自己叫什么。他对她温和的说,记住了,按着排辈,你的名字得叫晓晓。你是晓晓,不是以真,知道吗?

母亲带着她,又开始搬家,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母亲反反复复与她强调,那个人,不是你的父亲,忘记,学会忘记,通通忘记。

可她自此牢记了,自己叫晓晓。

只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此晓晓,却非彼晓晓。

她恨这个让她默默在心里认定为父亲的人,他明知道她心里有多渴望有个父亲,他明知道自己那样尊敬着仰望着他的存在……那就索性,一直这么默默的,让她错误到底吧。

他没有,他在一个晚上,悄悄领了另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站,毁了她现在的生活,毁了她一直以来的信念,毁了她的爱情。她的一切一切,曾经建立起来的时候,一点一滴,用尽心力。可悉数尽毁时,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同样是私生女,却又大不相同。

他说,孩子,我姓温,浮生的父亲,同时,也是你的姑父,他是你的父亲。他介绍身旁的男人。

她不能接受,这么些年,他一出现,就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不下于一颗炸弹的威力。他不是她的父亲,非但不是,还是她男友的发小的父亲,甚至,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姑父。然后,指着另一个男人告诉她,这才是她的父亲。

据说,那位从不曾相见的妹妹——柳巧巧,也是不能接受的。小小年纪拎了一个手拉箱,自此离家,看似洒脱不羁,实际上,却早已被羁绊的七零八落,再无法面对。

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心情,还有那边的人,对她的存在究竟知道多少,她无从考究,也不想了解,她只知道,她恨透了从天而降的亲生父亲。

那眉,那眼……她的心沉沉的往下坠,甚至不用再去询问母亲。

作为一个私生女,那便注定要生活在黑暗里,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喊对方一声“爸爸”,她不能与父亲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甚至,她知道,自己的祖父母都还健在。

但是,她却不能与母亲,还有“亲生父亲”一同生活。因为“身份特殊”,因为“注意影响”,因为一大摞莫名其妙又可笑之极的原因。

她比他还知道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母亲不爱她的亲生父亲。他们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

这些,她原是做好准备的。可是,父亲却变了。

这些,都是那个不再是“父亲”的“叔叔”告诉她的。他极力想让她理解她亲生父亲的难处,也表示出,会竭尽全力对她们母女好。他说,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同样的,她的亲生父亲也有这个权利知道,这世上还有个女儿。他说,晓晓这个名字,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取的。一直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们相见,她母亲却带着她逃了。

她陡然厌恶晓晓这个名字,原本,该是在舌尖萦绕的一个发音,却让她想吐。

她拒绝了亲生父亲的施舍,却拒绝不了已经成为“叔叔”的这个男人。虽然,他说,按照辈分关系,她该称呼他一声“姑父”。

“我猜中了自己是私生女的事实,却猜错了父亲是哪个。”

萧以真微笑着,抿一口咖啡,不加糖的咖啡,素日里是喝惯了的,这会子便觉得苦涩,舌尖上,舌苔上,全被这苦涩给包裹住。咖啡顺着喉咙往下去,她咽了一口,口里余下来的也都是苦味。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知道,这在他们看来,是丑闻,是不能说的秘密。”

“我怎么知道的,有什么要紧的。”苏七七的嘴角一牵,“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也许不知道浮生的母亲,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敢说绝对,可是,她是一个家的好家长,她是一个好母亲,她还是一个好妻子……她也会是一个好姑母。”

苏七七的目光停在她身上,过了一会儿,转开脸,看着窗外。

“况且,一个未婚女人,想要藏着一个体弱的孩子,能藏多久呢?除非,你跟母亲当年一样,彻底消失在这个城市。”

萧以真瞪大了眼睛。

“怎么做,在你。如果我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很抱歉。你放心,如果有一天良安发现了真相,绝对不会是我……依他对你心思,知道真相也是迟早的事情。”

苏七七站起来,“你不承认那是你的姑父、姑母,可你帮了曼生一次……曼生做事急躁,难免让有心人有机可乘,请你继续念着这份情,日后的娱乐版,请手下留情。”

萧以真跟着站起来,苏七七的话,每一句,都跟一把重锤一样,敲打在她的心头。

“等一下!”萧以真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糖糖……”

叮叮咚咚,她的手机在响。

苏七七示意她先听电话。

萧以真捏着手机,声音柔婉,电话那头有小孩子的哭声,苏七七听她说,“我马上到,马上就到。”

她急的快哭了,捏着手机的手都在哆嗦。

“走,我送你。”

苏七七拉了她一把,萧以真回过神来,脸上已是煞白。

捏着手机跟着苏七七走,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熟悉,苏七七听得出,是和白芷的嗓音。

“糖糖又闹着要见姥爷,怎么办?”

“姥爷也马上就到。”萧以真收了线,哆嗦着手继续拨号……

苏七七拦了一辆的士,陪着萧以真上车,萧以真说了一家医院的名称,那边电话已经接通了。

“糖糖又开始吐了……”她哽住了声音,那头说,“别急,我马上就来。”

苏七七叹了一口气,果真是浮生的父亲。

萧以真收了线,脸上再也看不到半分的镇定,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簌簌的往下滚。苏七七握住她的手,萧以真任她握着,她深深的吸着气。

“糖糖先天不足,现在又查出来有慢性肾衰竭,我没法给她一个父亲……她很依赖这个姥爷,我狠不下心告诉孩子,说他并不是你的姥爷……孩子太小,我没法告诉她那么复杂的事情,她理解不了……她一个劲儿的要姥爷,我只能……”

苏七七觉得眼睛酸涩。

她只是从几次听到的断断续续的简短的通话里,隐隐知道那个叫糖糖的孩子体弱,却不知是这样的大病。她不懂医学,但是“肾衰竭”这样的字眼,发生在一个不到五岁的幼儿身上,足够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