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卿看着儿子,过了好一会儿,牵了下唇角,“猴崽子,还记得我当初的话呢,我现在不是追究你们到底谁的责任……我瞧着你父亲的模样,也是知道一点的,可他不肯漏口风。他这个人,嘴巴紧的时候,撬都撬不开,急死个人,你别学你父亲这个……你祖父还不知道,你得先告诉我,是怎么个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七七那孩子不是个不晓得分寸的人,你也别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就告诉我实情。”

“妈。”温浮生抬手揉了下眉心,“您得帮我守着秘密,还是,您教教我,该怎么做。”

他觉得很累。

“简单的说……”温浮生看着母亲,“七七是孤儿没错,可她的养母,你兴许会知道。”

“我知道?”柳少卿忍不住反问。

温浮生点头,“柏杉女冠,妈妈,您记得嘛。”

柳少卿吸了一口气,蹙起了眉,母子二人都沉默下来。她自己很容易就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浮生,我从来不怀疑你做事的分寸、能力。只是,这件事,不管过去怎么样,你现在若是要跟她在一起,就得要有能力顾得她周全,就要负起相应的责任。要怎么跟你祖父交底,跟你姑姑交底,都是问题。温家的人,没有逃避问题的。你是选择沉默,放她走,从此断了你们的关系,也没人再去追究过去的事情。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家人交底,护她周全的同时,也给你们自己一个机会。你可以选。”

【07】预见未来,爱是奢侈的幸福15

又是选择题题。

温浮生很长时间缓不过劲儿来,手机在响,他看了一眼号码,还是曼生。

他接通。

“哥,听说你跟七七分手了?为什么呀?”

他也不待曼生多说什么,便收了线,曼生聒噪的时候,真是有点儿讨厌,他想。

桂花奶奶留他吃饭,他推说还有事情,跟祖父、父亲说了抱歉。

柳少卿看了一下儿子的脸色,也没有多留他,把他送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少喝点儿酒。”

“是。”温浮生吸着气,笑笑。

“那孩子,是真替你想,替这个家想,找个机会,我跟你祖父提一提,看看,能不能尽快把这一页给揭过去。”

“嗯,谢谢你,妈妈。”温浮生看着母亲。

“你要是看见她,帮我带句话。”柳少卿微笑着。

“妈……”温浮生有些无奈,现在,他哪里还有机会去帮母亲带什么话。

“别摆着一张苦哈哈的脸,你帮我告诉她,我也谢谢她。如果有机会,有缘分,我觉得,她能喊我一声妈妈,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妈。”

“行了,行了,快走吧,路上开车小心点儿。”

“嗯。”

喊一声妈妈嘛……温浮生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她跟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母亲没有说,他也想不出来。

他的脑子跟生了锈似的,这样子的状态,他不能工作,也不能与母亲多交谈。车子开的很慢,他打开电台,里面正在放曼生的新专辑里的主打歌。

脑子里想起那个晚上,车子里也响着这首歌,她不自在的,羞窘的不得了,他却视而不见,心里存着逗弄她的意思。

他一时想不起来,那时候,怎么就一下子情难自禁,许是因为她的眼泪,又或是因为她肃静安稳的模样。以至于,过去那样久,那种呼吸都仿佛要滞住一样的感觉,他仍是记得那样清楚。

车子驶入高速公路,车速渐渐的飞快起来,眼看着就超过了限速,他视而不见,听着电台里的歌声,前头是转岔路口,转过去,车道中间赫然停着一辆抛锚的私家车,黄色的车灯一闪一闪。

他用力的打着方向盘,车子已经不受控制。终于闪开了那辆路中央的私家车,却直直地朝护栏上飞去。

车里依然响着曼生的那首主打歌,他记得,她说过,很好听。

……

韩陆揉着肩膀,席敏如问他,要不要回去休息,这已经通宵的第三个晚上了,铁打的也受不住。韩陆笑笑,说,实在累的厉害,他就在办公室歇会儿,他们都有在办公室里准备一张折叠式的弹簧床。

席敏如揉揉头发,说她吃不住了,得回家睡个天昏地暗。他点点头,说,放心,这么多事情,一时半会的也结束不了,休息好了再过来。

其实,他也已经累到了极致,也许因为太累了,反倒不想合眼。他需要做很多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分散那一抹,执着得令人心悸的注意力。

席队偶尔会跟他说起温浮生如何,圈子里说,二少很宠这个新女友。二少收了性子,准备结婚。二少……席敏如喝酒的时候,会比较健谈。

他该替七七高兴的,每个男人都会有胡来的时候,可她选中的那个人,愿意为她终结那些过去。这样,就很好。却还是,有失落酸楚的情绪,像是海浪般,汹涌向他袭来。

他攥起拳头,掩住嘴巴,咳嗽了一下。

值班的小薇的看见他回来,笑嘻嘻的站起来,说,“头儿。”

他点点头。

“头儿,那儿……”

小薇的话还没有完,他已经看见了。

她坐在休息区的木椅上,一动不动的,头倚着靠背……他做了噤声的动作。

小薇轻声说,“你妹妹等你一下午了,我让她给你打个电话,她说你在出勤,这样不好……我让她去你办公室等着,她也……”

“我知道了。”韩陆点点头,示意她不必再说。

他走过去,皱了皱眉,她睡着的时候,还蹙着眉心,是跟,温浮生闹别扭了吗?

韩陆弯了弯身子,手伸出去,顿了顿,轻轻的拍在她脸上:“七七,醒一醒。”

“你忙完啦。”

韩陆望着她,她清醒的很迅速,中间没有任何的缓冲时间,可见她睡的并不踏实,还保持着警醒。

他眯了眯眼睛,看见她颈子上的一抹红,怔了怔,移开视线,说:“跟我去办公室吧。”

“嗯。”苏七七应着,笑了一下,站起来。

她的腿许是因为坐的太久,有些麻了,站起来之后捶了捶腿。

韩陆抬手扶住她,开口,“有事给我电话不就好了?在这儿坐到腿发麻。”

苏七七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韩陆的办公室不大,放下办公桌与文件柜,外加一个沙发的位置。韩陆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温水递给她,她也不知在看什么,怔了一下,才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

苏七七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韩陆开口问。

“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下班……很久没有吃你做的菜。”苏七七无声的笑。

“今天没有工作?”

“嗯……哥,那个工作不适合我,我现在,是无业游民,你,会养我吧?”苏七七咬着唇,弯了弯唇角。

韩陆看着她,沉默。

“那我得赶紧去找工作了。”她又说了一句,笑微微的。

韩陆皱眉,他不想看见她笑,这样笑,难看的很。

“没关系,好好休息。”他抬手,替她拢好头发,“我养你,不是问题。”

他们靠得很近,苏七七觉得眼眶有些酸涩,抿了抿唇,转开脸,说,“我也不能白吃白喝,我负责做家务。”

“好。”韩陆握住她的手,冰凉凉的。

“七七。”他缓缓的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和自然,“你……你吃饭了没有?”

“嗯。”苏七七笑了笑,笑容浅浅的,眼中有泪光闪现,“哥,你没听说过嘛,失恋的人,是没有胃口的。”

握着她的手,陡然紧了一下,有些疼,却还不够疼,她咬了一下牙。

“他……”他的视线落在她的颈子上,那一抹紫红鲜艳而刺眼,往下,还有。

他的心里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

“哎,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啊,我们就是,很和平,很友好的,分开了。”苏七七垂眸,轻声道,“都过去了。”

“七七……你……”韩陆欲言又止,他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发顶,“好,我什么都不问。都有黑眼圈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你的黑眼圈不比我轻。”苏七七看他一眼。

韩陆笑出来,望着她,过了一会儿,伸手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苏七七挣扎了一下。

“一会儿就好。”韩陆轻拍她的背,“在我这儿,你也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把肩膀借给你,我们,都不要把对方当做是自己的兄妹。过了这一刻,我们再自动删除现在的画面,怎么样?”

他们本来就不是兄妹,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感觉到她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

“韩陆……”苏七七揪着他胸前的衣服,脸埋了进去。

她觉得疼,她走的时候,只收拾了自己带过去的小行李包……戒子,她放在梳妆台上,她只带走了他第一次送给她的脚链。她思来想去,只带走了那个,她需要这样一个物件,她可以靠着它,撑着走接下来的路。有多远,算多远。

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是属于韩陆的气味,这是韩陆的怀抱,不是他的。她闭了闭眼睛,仍是有东西从眼眶里溢出来,湿湿热热的。

她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力气,这会子,一点一点的有着泄去的迹象。她忍着,她得好好的活着,她也要看着他,过的好好儿的。

“哭出来……”韩陆松开她,握着她的肩膀,“还有我,你还有我……”

苏七七闭上了眼睛,眼睛又恢复了干涩,她没法大声的哭出来,尽管,她很想那么做。

有陌生的气息在靠近,她心里咯噔一下,有温热的柔软小心翼翼的,又极近温柔的贴上了她的额头。

她睁开眼,蓦地跌进一双熟悉又陌生的黑眸里。

他们就这么对视着,苏七七的心狂跳起来,她张了张口,“你……”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苏七七心里一顿,朝门口看过去。

“你,你们!”

曼生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摘下黑超,伸出手,指了指韩陆,又点了点苏七七,“你们,你们……”

“曼生。”韩陆握着苏七七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的对曼生道,“我说过,不要再过来了。”

“啊!”

又是一声尖叫。

苏七七有些呆了。

曼生跺脚,用手点着韩陆,“你跟她,跟她……她是你妹妹呀。你们……韩陆,你乱伦!”

“这里是警局。”韩陆平静的开口,“注意分贝,不要影响我的同事工作。”

曼生哼了一声。

“我跟七七,不是亲兄妹。”韩陆望着曼生,淡淡道。

曼生瞪大了眼睛,眼圈也慢慢的红了。

“哎!”苏七七挣扎了一下,手被韩陆握紧了,“曼生,我……”

“你们两个!”曼生眨了眨眼睛,扬起了嗓音,“韩陆,这就是你一直指的,不能说的原因?”

苏七七心往下沉,她想要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韩陆,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可是,她看见韩陆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可她敏感的嗅到不对味……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

“曼生……”她开口,艰涩的吐出曼生的名字。

“我把你当成我嫂子,我把你当好姐妹,我把你当我的救命恩人,我以为,你是我最值得相信的人……”

曼生吸着鼻子,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漂亮的脸冷冷的,眼神也是冷冷的,盯着苏七七,道,“我那么担心你跟我哥,我一下节目就赶过来,想说……算了,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结果呢,你们两个人,把我们兄妹两个耍个团团转……”

苏七七心里一疼,浑身都凉了下来,她从韩陆的手里挣脱出来,吸了一口凉气,却不做任何辩解。

“韩陆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我认了。苏七七,你呢。”

曼生盯牢了她,“如果你对我哥没有感觉,如果你喜欢韩陆,你大可以一早说出来,我们兄妹两个,才不会犯贱。”

曼生咬牙切齿的。

她恨韩陆,恨苏七七。她更恨自己其实没那么恨他们。只是,他们两个,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别人当成小丑一样。她真是,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一人一个耳刮子。

她应该想得到的,这两个人,一个姓韩,一个苏。二哥从来也没有告诉过她,苏七七的家庭背景。韩陆这样的人,生活圈子小的厉害,每天就一直一直的在警局加班。

她来看他,她给他送宵夜,她拉他聊天,她不管他过去在感情上经历过什么。她年轻,她漂亮,她还脸皮厚,她总有打败他心里那个人的时候吧。她对自己,那样有信心。不管他怎么打击自己,拒绝自己,她从来也没有懈气过。

可他们呢,她在电影节上,那样大胆的告白,他们都看着,他们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在看她出丑。

她一直寻找的,假想的情敌,原来一直都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温曼生特别可笑!心里笑我傻呢,是不是?”

“我现在觉得,你们两个,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苏七七深深吸着气,空气仿佛稀薄的厉害,眼前似有金色的亮光在闪动,胸口越发疼。

曼生的手机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起来。

苏七七捂着胸口,仿佛不受控制,整个人往地上溜,眼眶酸涩的厉害,泪珠子一下滚出来,韩陆眼疾手快,从后面抱住她。

曼生对着电话说了一句“什么”?又犹豫的看着倒在韩陆怀里的苏七七,跺了跺脚,一阵风似的跑了。

苏七七眨着眼睛,胸口疼的让她说不出半句话来。她想起她在东京出事故的时候,从医院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他。后来她知道,她出事的时候,他在办公室被开水烫伤。

他问,这是不是他们之间的感应。;她咬着唇,靠在韩陆的身上,眼泪簌簌的滚出来。

【08】往事成空,物是人非怎踟蹰1

温浮生出车祸了。

温家的人,办事速度极快,这件事,处理的低调,他本来便是媒体的宠儿,二则,影响也不好。消息很快压下来,普通人,根本无法嗅到相关的讯息。

苏七七捂着胸口,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她捏着手机,一直拨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码。机械的女声告诉她,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稍后,要稍后多久?她不知道。

胸口的疼,一直也没有得到纾解,苏七七终于支撑不下去,整个人蜷缩在床上,不得动弹。

她知道,他不会有事,可她的担心,并不会因此而消失。她想说,温浮生,他是不是还记得,她曾经答应过,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他,她也会守着他。可,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她凭着拥有的,那一点点可怜的东西,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韩陆就坐在不远的凳子上,看着她不停的动着手指,那张脸,起先是苍白,这会子,已经布满了红晕。她这样子,已经持续了两天。而媒体上,找不到半点有关温浮生的消息。他曾试着去跟席敏如打听消息,席敏如却说,这事本来便是保密的,温家更是拒绝外人探视,她也没能去医院看个究竟。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里弹出来一条短信。

苏七七的手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打开来,是赖良安发来的,他说,你的手机一直占线,回电话给我。

她吸了一口气,想起来,是了,还有赖良安。依着良安跟他们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一定会知道些什么。

赖良安接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