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跟这些比起来,之前落马的周秦都显得那么清白无辜……

上辈子死后十几年,冼淼淼也曾专注窥探别人的**,借以打发漫长到完全看不见尽头的做鬼生涯。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既没有重点,也不注重方式方法,得知的黑料根本不能与这些相提并论。

说得好听点,这就是一份护身符,有了它你绝对可以化解绝大多数危急;

说得不好听点,这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拿在手里就好像把脚踩在了老虎脖子上……

烫手的山芋,说的就是它。

冼淼淼花了足足三天工夫才将整个U盘的内容浏览完毕,然后又分门别类重新进行了多重加密,将它们一一伪装后分别藏在多个不易被人察觉或无法突破的地方,包括银行保险柜。

太过废寝忘食的研究U盘内容严重耽搁了冼淼淼的正常作息,当她脸上的黑眼圈再也没办法通过粉底遮盖,眼中的红血丝也达到了一种十分恐怖的境地,任栖桐终于忍不住担忧起来。

“你这几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对,”任栖桐满脸担忧的看着冼淼淼,又赶在她神情恍惚的把自己绊倒之前一把抱住,“王琳的事情很麻烦?还是说你遇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困难?”

他们说好了尊重彼此的**,如果对方不主动说,那么他也不好追问,但眼下冼淼淼的状况显然已经超出了他可以忍受的范围。

任栖桐甚至怀疑,再这么下去,冼淼淼就能成功的把自己送去医院了。

“我没事,”冼淼淼摆手,见他不信,又狠狠地眨眨眼,等那种干涩的感觉稍微缓解后才解释道,“前几天我无意中到手了一点很不得了的东西,难免有点入神,但是相信我,我好得很。”

说完这话,她又将手中的浓咖啡一饮而尽,随手把纸杯丢到垃圾桶里。

任栖桐看着她,担忧的神情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更加凝重了。

因为冼淼淼现在的样子真心很不正常!

谁都能看出她无比疲惫,可偏偏她通红的双眼却亮的吓人,两颗眼球中不断闪烁着某种意义不明的慑人的光芒……

“你需要休息,”任栖桐拧着眉头道,又态度强硬的过去将冼淼淼刚启动的电脑关机,“必须要休息,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真要说起来,冼淼淼还算是个公私很分明的人,她很不喜欢别人打断她的工作。

她微微皱眉,刚要跟任栖桐谈判,可一对上他的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无数粉丝都说任栖桐的眼睛会说话,冼淼淼对此一项嗤之以鼻,觉得自家男友眼睛里的情绪可能是丰富了点,但会说话?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信。

两人一个坐一个站,互不相让的对视,良久,冼淼淼叹了口气,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上半身拉低,亲了他一口之后才疲惫道,“好吧,你赢了,我好像确实需要一点休息。”

正如任栖桐所说,她的头脑发昏,脚底发软,三天来统共只睡了不到八个小时,要不是浓咖啡支撑,她早就睡死在路边。

冼淼淼性格倔强,做事喜欢坚持己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所以任栖桐还真没想到她这次这么听话,当时就愣了下。

冼淼淼将刚放下的东西重新抓在手中,见他还在发愣,不由得笑了,“怎么,又不想我休息了?”

任栖桐失笑,摸摸她的头,又很心疼的亲亲她的眼睛,说,“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稍后,任栖桐送她上了车,冼淼淼隔着窗户跟他挥手道别,转头却跟谢磊说,“去老宅。”

不把这件事解决,她总是睡不好的。

尚清寒很意外的在上班时间见到了自己的宝贝孙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她风吹即倒的神态吓了一跳,一叠声的催她上楼睡觉。

冼淼淼摸着脸,心道这粉底液不能用了,特么的连个好气色都涂不出来,真是白瞎,亏她刚才车上还补了妆……

再三声明自己有重要情报需要提交后,老爷子这才半信半疑的带她去了书房,然后等冼淼淼把自己整理后的U盘内容的一部分交给老爷子看过之后,对方脸色大变。

“这东西你从哪儿弄得?”

冼淼淼强撑着眼皮微笑,“很偶然的机会得来的,绝对安全。”

收集黑料的那俩家伙听说昨晚就拿着钱逃跑了,他们可比自己害怕多了。毕竟万一真的走漏风声,大明星们不敢动冼淼淼,难道还收拾不了几个狗仔跟踪狂?

不过眼下冼淼淼的情况貌似真心有点麻烦:

从生理上说,她真的非常困,也非常需要休息;

但是从精神方面来讲,她又有点儿过度亢奋,而且刚灌下去的浓咖啡也在不遗余力的扰乱着她的神经……

老爷子戴上老花镜粗粗看了一遍,低声问,“还有吗?”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大合适,但冼淼淼真心觉得现在他们爷孙简直象极了严打下仍然顽强进行黄暴交易的坏分子……

她点头,“还有,这只是一小部分。”

老爷子看向她的眼神简直复杂,他瞬间就理解了造就孙女现在这个状态的原因:换谁突然得到这样的东西也得神经失常……

不得不说,这孩子运气忒好了点儿!

他沉吟片刻,“回头你拷贝一份给我……这些东西杀伤力太大,能不用最好别用,或者咱们事先商量下,以免误伤。”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话不管放在哪个领域都适用。

就拿娱乐圈来说,各方大佬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尚清寒生怕冼淼淼为逞一时之气而贸然行动,万一惹到不好惹的人,捅出天大的窟窿就麻烦了。

尚清寒毕竟人老成精,经历的事情也多,同样的东西拿在他手上所能发挥出的威力绝对是冼淼淼这个新丁拍马也赶不上的。

老爷子本来还想问问她对王琳事件的想法,但眼瞅着冼淼淼濒临崩溃的样子,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爷孙俩迅速达成一致,然后冼淼淼就被赶去睡觉。

结果一出门,就见尚云清爷俩站在走廊尽头笑眯眯的朝这边挥手。

见她出来,小十月眼睛一亮,脆生生的喊着淼淼就往这边跑。

“淼淼是来看十月的吗?”小朋友跑到冼淼淼身边,熟练地抱住她的大腿,仰着脑袋问。

“呃,”冼淼淼甩甩头,微笑,“对啊。”

小十月顿时把自己笑成包子,肥嘟嘟的小脸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捏。

他非常开心的告诉冼淼淼自己很想她,但是爸爸说淼淼工作忙,所以他就很努力的忍住,没有去打扰。

“好了十月,淼淼累啦,要先去休息一下,”尚云清发现她情况不太对,忙上前打圆场,“等她休息好了再跟十月玩好不好?”

被中途打断的小十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有些不舍的,但还是乖巧点头,踩着小碎步回到尚云清身边还不忘小小声的提醒冼淼淼,“淼淼,要一起吃饭呀。”

冼淼淼失笑,伸出手跟他拉钩,“绝对不会忘记的。”

她也有日子没见尚云清了,直起身后就顺便问候几句,然后就见对方甩过来一个求救的眼神……

摸着良心说,跟尚云清视线交汇的瞬间,冼淼淼就想干脆还是回自己家睡得了。

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惹麻烦的能力太出众,而且因为社交圈子和行动范围的缘故,要么没麻烦,要么直接就是大麻烦……跟他一比,裴星来都像是五讲四美好青年。

冼淼淼这一睡就到了中午,要不是怕她饿出病来,老爷子都不忍心喊她了。

终于结结实实睡了一觉的冼淼淼很有点儿神清气爽的意思,她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往脸上抹了点儿水乳,也不化妆,就这么素面朝天的下来。

好在她年轻,上学那会儿就注重保养,此时带着睡后红晕的脸看着也非常生机勃勃,紧致而富有弹性。

还没坐下,尚云清就非常殷勤的帮她拉椅子,行动反常到连老爷子都多看了几眼。

冼淼淼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无比警惕地盯着他,压低了声音道,“丑话说在前头,亲兄弟明算账,我可不会看在小十月的面子上就帮你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她想起来尚云清几天前跟她提议说联手整死戴父的事情,这会儿看对方的眼神也是挺一言难尽。

她是讨厌戴父没错,要不是他纵容娇惯,也不会有今天的戴梦。可冤有头债有主,王琳事件的罪魁祸首还是戴梦本人,而且在现代文明社会想搞垮一个人风险太大,她绝对不会为了亲戚情面就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境。

“你想哪儿去了!”谁知尚云清却一脸无辜,看上去活像被街头恶霸冤枉的清白姑娘,“我是那样的人嘛?”

正在喝粥的冼淼淼帮小十月掰开一个小肉包,两人一人一半,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呵呵。”

在喜欢的人陪伴下的小十月心情十分美丽,乖乖捧着碗吃包子,一张小嘴油乎乎的,两条小短腿儿也不住的晃啊晃,然后有样学样,转头冲亲爹“呵呵”。

尚云清:“……”

全程围观的老爷子在那头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声音中充满了对蠢儿子的鄙夷。

随时随地接受毫无由来打击的尚云清简直心累,但偏偏一个是老子一个是儿子,都得罪不起,只得忍气吞声。

好不容易忍到饭后,等老爷子去午休了,尚云清这才做贼似的把冼淼淼拉到墙角,鬼鬼祟祟的说,“好外甥女,这回你可得拉舅舅一把。”

冼淼淼面带惊悚的看着他,脱口而出,“你该不会还有一个儿子吧?!”

尚云清一噎,面色青白交加,半晌才艰难道,“好歹我也是你舅舅,这么埋汰我能行?”

跟冼淼淼例行斗嘴后,尚云清才说,“那什么,十月他妈要来,看看十月,难免也要顺便拜访下老爷子。你知道,老爷子对她的印象可能不大好,到时候你帮忙圆个场呗?”

尚清寒对十月妈妈的印象确实很不好,他觉得那女人简直没有责任心!当然,他的小儿子也不是什么好货就是了。

你在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就生下孩子也就罢了,偏偏还不通知男方;不通知男方也就罢了,你倒是好好养啊……结果直到最后坚持不下去了才坦白,连个缓冲都没有的就把孩子丢过来。十月那时候才多小啊,语言又不通,那么点儿大的娃娃都给弄出心理阴影来了,简直心疼死人。

冼淼淼了然点头,想了下就答应了,“行吧。”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十月的妈妈,两边的关系能缓和就尽量缓和吧。

答应之后冼淼淼才后知后觉的问尚云清,“对了,她什么时候来啊,我也好提前准备下。”

她工作室的事情也很忙,没个准备还真不好弄。

然后冼淼淼就发现尚云清的表情像极了便秘,“已经上飞机了,明天就到。”

怀疑自己听错了的冼淼淼:“……清明节?!”

尚云清沉痛的点了点头,声音简直悲壮,“你来之前我刚接到电话,她已经登机了,我都没来得及解释她就挂了电话……”

那位女士不管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当初跟他滚床单也是,早上说走就走,没留下只言片语;生小十月也是,不跟任何人商量;后来要把十月送给他养也是,孩子都没反应过来的就发现自己亲妈丢了……结果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冼淼淼呵呵几声,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同情来形容了。

她总算明白尚云清为什么这么纠结了,清明节啊亲!

大家都还活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十月妈妈:“宝贝,我来看你来了。哦,您就是尚的父亲吧……”

老爷子:“呵呵,老子还没死呢!”

敢不敢再送个钟?!

☆、第79章

听尚云清解释完之后, 冼淼淼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

这位十月妈妈也是个神人!

虽说外国人不熟悉华国节日有情可原,但老话说得好,入乡随俗, 你说你儿子都来这边生活了一年多将近两年,你好歹也要稍微熟悉下这边的风俗人情吧?

还清明节过来探亲,挺会选时间啊。

只要一想到这个,尚云清也是头大, 说起来任栖桐也是个外国人, 刚来那会儿汉语差不多能听能说不能写, 偶尔腔调中还能冒出点泛着意式烘焙的味儿, 可人家怎么短短几个月就会自己写汉语歌了?

就拿老爷子来说吧, 以前他也是看任栖桐各种不顺眼,现在虽然面对面接触的时候也不怎么给好脸色,但背地里确实夸过不少次, 还说冼淼淼眼光不错……

尚云清看着冼淼淼狂笑不止, 倍感头痛,“姑奶奶,别笑了, 救命要紧。”

冼淼淼又开始笑。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 她笑的口都渴了才好歹停下来, 一边喝水一边问对方什么时候到。

一说这个,尚云清又是满脸的苦大仇深,“她语速太快了,中间还夹杂着很多德语, 具体起飞地点没怎么听清,好像是非洲的哪个地方。”

最近一年多来,尚云清一直都在陪小十月一起学习德语——考虑到儿子的生母毕竟是德国人,他也不想剥夺那母子交流的权力。

小十月的进步是显著的,现在小朋友两种语言都说的有模有样,偶尔还会飙几句英文,只是苦了尚云清。

他本来就对德语没有半点兴趣,人过半百了才开始被迫学习一门全新的外语,期间还有各种要事、琐事打扰,根本静不下心来,进度非常缓慢,所以现在也就还停留在相对浅显的对话层面上,深入点的内容就要速度很慢。

冼淼淼丢给他一个“还能指望你什么”的眼神,掰着指头盘算起来。

如果是非洲,再远吧,差不多十五个小时就顶天了,这么一算……他们只剩十一二个小时?从机场到这边差不多也要一个多小时。

嘶,就是不知道飞机准点不准点,或者中间需不需要转机什么的。

那么今晚她是肯定来不了的,然后就只能等明天。

冼淼淼扶额,嗯,清明节,没毛病。

明天他们一家人要给老太太和尚云璐扫墓,不说有没有时间招待这位远来的客人,估计老爷子本人的情绪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尤其他本身就不待见十月妈妈,一个搞不好还真能撞到枪口上。

冼淼淼想了下,“小舅舅,你先把人安排到酒店去休息一天好吧?好歹过了清明节。”

这个家族的女人们似乎命都不长,尤其是前几年尚云璐去世之后,老爷子每年清明和几个忌日都会十分消沉,实在不适合再给什么意外刺激到了。

尚云清赞同,“你说的是,我这就叫人安排。”

千万往后拖延一下,别把清明节过成了真清明节……

******8

当天老爷子直接没让冼淼淼回家,祖孙三代凑在一起吃了顿气氛稍显沉闷的晚餐后就各自回房去了。

冼淼淼给任栖桐打电话,约好明天早上直接在墓园门口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察期,老爷子不仅已经默认每年春节都允许任栖桐来老宅过,甚至今年还松口同意他跟大家一起去扫墓,真是里程碑似的大跨越。

这事儿老爷子提前一个月就跟冼淼淼通过气,任栖桐还特意飞了趟意大利,让惯用的裁缝重新量体裁衣——尽管他的身材经年不变,紧赶着订了一套黑西装。

最后一次回去试衣服的时候,他还顺道看了趟老拜斯曼。

爷俩还是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只是干坐,但跟上次见面时的心境又有不同。

老拜斯曼这几年老得很快,不过一年多没见,任栖桐都有些不敢认。

他的眼睛浑浊的厉害,露在外面的面部和颈部皱纹横生,手上的皮肤也很松弛,肌肤上遍布褐色的老年斑……

他行走时已经需要依靠拐杖了,如果不想坐轮椅的话。

老拜斯曼的生活依旧奢华,他的身边围绕着各种仆人和医护人员,衣衫服饰和吃的食物也都十分精美奢华,但却恰恰少了几分人气。

没有一位妻子或是儿女在周围侍奉,没有,尽管他们一直在报道上宣称对这位前夫或是父亲如何如何的感情深厚,难以割舍。

任栖桐的到来让老拜斯曼瞬间精神了很多,他罕见的主动提出去外面的餐厅用餐,但是被任栖桐拒绝了。

他只是想安静的看对方一眼而已,并不想出去作秀给别人看。

可饶是这么着,他过来的消息还是漏了出去,当天晚上,几位前拜斯曼太太就带着儿女们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他们站在大厅的水晶灯下相互讥讽,间或翻着白眼,而当老拜斯曼出现后,他们又齐齐将敌视的目光投向他身边的任栖桐。

其中一位女士声音尖刻的嗤了声,言辞刻薄道,“瞧瞧这是谁,几年不见踪影的埃布尔先生!你不是在华国当歌星当得好好的,干嘛又回来呢?”

任栖桐瞥了她一眼,神色平静。

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却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蔑视以及挑战,顿时有些恼火,刚要再说点儿什么就被自己的兄弟拉住。

她的兄弟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上前,冲任栖桐扬了扬下巴,“我记得之前大家曾有过协定,你说过不会参与的。”

任栖桐还没说话,老拜斯曼却已经气的浑身发抖。

他还没有死,这群人竟然就已经可以无视他的存在,堂而皇之的在他的地盘上进行斗争,以便进行以后的遗产分割!

“埃尔是我叫回来的!”老拜斯曼把拐棍儿用力捣在地上,一张老脸涨成不正常的紫红色,他大声喊着任栖桐的昵称道,“埃尔也是我的儿子,而这里是我的家,我喜欢叫谁来就叫谁来,你们无权过问!”

“哦爸爸,别这样!”另一个挑染着五彩斑斓的头发,两条胳膊都纹满纹身的潮派女孩儿情绪失控的大喊道,“难道你忘了吗,你生病期间都是谁在照顾你?他从未出现过!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我当然能!”显然几位前妻和儿女们的所作所为深深刺痛了老拜斯曼的心,他少有的暴怒起来,不顾旁边医护人员“您不能过分激动”的劝阻,用力将拐棍儿指向大门口,如同一柄利剑,“如果你口中的照顾仅仅是抱着胳膊在旁边看医护人员忙活的话,那么你也可以不用来!这样我还能少生点气。”

喊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就像不堪重负一样摇晃几下,一直在旁边待命的医护人员一拥而上,熟练地进行救治……

而那些刚还在标榜忠心和爱心的太太小姐少爷们则齐齐往后退去,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有的低头打量自己刚做的指甲,有的百无聊赖的刷手机,还有的甚至还在低声谈笑!

任栖桐忽然就觉得非常疲惫,透着烦躁的疲惫,他皱着眉头看看被白大褂包围中的老拜斯曼,见他已经慢慢平稳下来,就准备转身离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远离这里,远离这种令人尴尬的生活和压抑的氛围,他想回国,想马上回国。

哪怕他出生在这里,可是他却觉得,也许华国才是自己真正的故乡。

那里跟这里不同,有真心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喜欢他的人,有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支持他的人,更有,他爱的人。

他突然就很想见冼淼淼,想看她的笑,看她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会闪闪发亮的漂亮的双眼,想看微笑的她轻描淡写的引发一场又一场惊天动地的波澜……

“埃尔!”

带着氧气面罩的老拜斯曼却急迫的喊了声,离得最近的护士连忙帮忙转达,朝任栖桐大声喊道,“请配合等一下,您这样离开不利于拜斯曼先生病情的稳定。”

任栖桐的脚步顿了顿,转头跟老拜斯曼微微泛着水光的浑浊眼睛对视几秒,看清里面包含的哀求和歉意后,终究还是转了回去。

他的这一举动无疑刺激到了旁观的兄弟姐妹们,刚才那个发声的男孩儿更是敌意外露的上前挡住他回去的路,“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滚回你的华国去,现在,立刻!”

原本也在对立中的数位姑娘小伙儿瞬间团结起来,高高低低的起哄,任栖桐完全是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那个出头的男孩儿看了他们一眼,得意地笑起来。

而他的这个笑容,却又隐约触到了任栖桐的底线。

从某种角度来说,冼淼淼和任栖桐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对很多事情可以毫不在意,但却对某些细节斤斤计较。

假如在场的人虚情假意的挽留,惺惺作态的请求他留下,那么任栖桐肯定会坚决的,飞快的离去;可现在他们却选择强行驱逐,那么抱歉。

“谁也不能决定我的去留,”任栖桐毫不示弱的逼上一步,站在几乎跟他脸贴脸的距离上,微微俯视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想走,没人留得住我;可如果我想留,同样也没人赶得走我。”

托母亲基因的福,任栖桐的个头和身材绝对是一众兄弟姐妹中最挺拔最出色的,而早熟的性格和独特的经历又造就了他特殊的气场,哪怕他默不作声站在角落,也没人能够忽略他的存在。

而此时此刻,沉着声音说话的他忽然就变得很可怕很有压迫感。

对面的异母哥哥虽然比任栖桐还要大一些,可这会儿却觉得喉咙莫名发干,心底更是产生了一种被野兽盯住的荒唐恐惧感。他的喉头滚了几下,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任栖桐又冷冷的扫了同样不安分的其他人,这才大步跨到老拜斯曼身边,低声向医护人员询问起了细节。

也许真是心爱的小儿子陪在身边的关系,老拜斯曼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他甚至能紧紧地抓住任栖桐的手而不颤抖,这一点让医护人员都感到惊奇。

那边的太太小姐们却忙着质问刚才的大男孩儿为什么失败,后者当然死都不会承认他在那一瞬间怕了,于是越发烦躁……

因为老拜斯曼的情况确实很糟糕,任栖桐有生以来头一次在这边过了夜,而他的这个决定再一次刺激到了家产争夺战的参与者们。大家几乎彻夜未眠,用全部的时间来分析一切,同时深深怀疑任栖桐的母亲是否也会在后续中出现……

这简直太糟糕了!

不过任栖桐很快就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非但没有抓住这次大好机会努力对老拜斯曼释放爱意,反而在确认对方平安无事后,搭乘次日凌晨的飞机离开了……

老拜斯曼直到早上八点多才醒来,他的主治医生笑着恭喜说,“良好的睡眠是健康的前兆,看吧老伙计,我就说你会好的。”

老拜斯曼空笑一声,模模糊糊的开始回忆,上次他睡得这么安稳这么沉,是多少年前来着?

医生刚要嘱咐他注意事项,却听那边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他本能的追问,“什么?”

老拜斯曼机械的重复,声音中隐约透着不易察觉的侥幸,“埃尔离开了,是吗?”

医生忽然有点替他难过,不过还是点头,不然他可没法儿变出一个活生生大小伙子来骗对方。

侥幸被彻底击碎,老拜斯曼眼睛里的光彩都仿佛黯淡了些,不过随即又迸发出另一种更为炽热的光芒。

“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有点儿原谅我了?瞧,他在这里过了一夜,完全是因为不放心我……他一定会再回来的。”

医护人员最希望见到的就是充满信心和对于求生渴望的病患,于是医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当然,你没瞧见他的表情吗,真是非常担心。”

“是吧!”老拜斯曼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切的寻求一切能够抓到手的赞同,“告诉你吧,他在华国交了个女朋友,两人感情很不错,埃尔之前就答应我说会把那姑娘带到给我瞧瞧,只是她太忙……有事业的姑娘确实很不错,哦,对对对,我应该准备起来了,看给点什么见面礼……”

回国后的任栖桐第一时间就去找冼淼淼寻求安慰。

他什么也没说,就是默默地抱着对方,紧紧地。

冼淼淼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像是受过某种刺激后的强力压抑。再联系他刚从意大利回来的事实,冼淼淼的心脏突然都要停跳了,难道老拜斯曼?

她抬手拍拍任栖桐的脊背,又像安抚小动物那样摸着他的后脑勺,小心翼翼的问,“你父亲,他?”

任栖桐的声音有些闷,情绪也很低落,不过好歹说出口的内容还不算什么坏消息,“身体更不好了,但短期内应该没事。”

那就好!

冼淼淼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想清明节的威力可真不容小觑,竟然影响到了国外……

“其实我不介意继续跟你保持这个姿势增进感情,”冼淼淼非常认真的说,“只是你方不方便小点力气?我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呼吸困难。”

话音未落,任栖桐就松开了胳膊,“抱歉。”

冼淼淼冲他笑笑,又给了他一个安抚的亲吻,然后拉着他去沙发上,换了另一种舒服的姿势相互拥抱。

这是谈心的前兆。

过了会儿,任栖桐果然将回去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虽然具体细节需要冼淼淼自己构思补充,但光听脉络就够让人糟心的了。

看得出来,任栖桐对老拜斯曼的感情还是很复杂的,有对于父亲的崇拜、仰慕和亲昵,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疏离甚至是恨意。毕竟对方也是他不幸童年的一大推手,但凡那些年老拜斯曼对这个儿子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在意,任栖桐的妈妈也不可能有机会那么磋磨他。

可老拜斯曼没有,甚至当年把婴儿时期的任栖桐接回来之后,他也只是如同丢弃一件没用的摆设一样将对方丢给了护理人员,然后继续不闻不问。

之后数年,任栖桐在另一个毫无人气的“冰窟”中默默成长,老拜斯曼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另一个儿子。直到任栖桐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大学,逐渐被前妻和儿女们的明争暗斗耗光耐性的老拜斯曼才仿佛重新记起了他……

冼淼淼戳戳恋人胸前结实的肌肉,仰起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说,“如果你想,我随时可以陪你回去。”

任栖桐所经受悲剧的真正始作俑者是他的母亲,老拜斯曼固然有错,但也没有直接伤害他,而且至少在生活方面,确实给予了任栖桐一般社会阶级所无法承受的条件。当然最关键的,是他这几年的真心悔过和弥补……

任栖桐低头看着她,眼睛里有意外有惊讶有喜悦,这些最终都化为一个绵长的深吻,和近乎感慨的回答,“谢谢你。”

冼淼淼失笑,“这有什么,两个人决定在一起后,拜访双方的父母难道不是正常程序?”

只是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