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首歌之间的休息时间有限,任栖桐笑了会儿准备上台,然后就见邓清波一骨碌爬起来,一张脸涨的滴血似的红,羞愤欲死道,“小师弟,小老板,我给弄砸了,我对不起你们!要杀要剐,你们就看着办吧!”

一场演唱会能办起来有多么不容易,他这些天也看的差不多。尤其这是任栖桐歌手生涯的首秀,意义多么重大不言而喻。

结果人家做的好好地,巴巴儿地请他来反而砸锅!真是闹出了天大的笑话,这哪儿是来当助演嘉宾,拆台都没这么利索!

苍天可鉴,他真不是敌军打入我方内部的特/务!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众人一听这个,顿时又笑的东倒西歪,几个拿着咖啡的都洒了满地。任栖桐也语带笑意的说,“得了吧,我的歌迷理智的很,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对我失望。”

嗯,不失望,估摸着也就是同情了吧。

邓清波:“……”怎么就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

说完这话,任栖桐就重新上台,出去之后见观众们还在笑,就拍拍话筒,“好了,不要笑了,我要唱歌了。”

前排一个很大胆的妹子大声喊道,“大桐桐你自己都在笑!”

任栖桐果然抬手把上翘的嘴角往下扯了扯,然后正色道,“好了,我没有在笑了。”

后面任栖桐和苏蒙的表演都非常完美,堪称无懈可击,现场高/潮迭起,数万买票进来的歌迷听得如痴如醉,大呼过瘾,于是邓清波越发心如死灰。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纯洁无暇一锅白粥上面的一颗黑乎乎的老鼠屎,虽然少,但是何等显眼!

害群之马!

事后他在talk上写道,“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小老板和小师弟对我的期望,侮辱了正常演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只希望你们千万不要影响到对小师弟的看法,他是个非常棒的歌手。”

他在任栖桐个人首秀上闹出这么大的演出事故,当天就上了娱乐版头条,网上相应的视频、照片更是铺天盖地……

大家都在等着看他怎么表态呢,结果就出了这么一份沉痛的自责书,然后粉丝们非但没有出言安慰还在底下落井下石,“放心吧小波浪,我们从来就没对你抱过期望……”

就连任栖桐也很应景的转发,然后凉凉道,“别想太多,最多三天你就会被大家遗忘的。”

网上一片哗然,网民们纷纷对邓清波各种善意、恶意的取笑之余,也再次对任栖桐的酷帅狂拽吊炸天津津乐道。

托邓清波的福,最近本就风头正劲的“任栖桐演唱会”词条更是如虎添翼,接下来的许多天都被人翻来覆去的说,更有人急切的求票,说能不能去现场,近距离观赏下邓清波的失误。饶是邓清波亲身上阵解释说他就只在首场演唱会中出镜,后面四场都没份儿,也无法阻挡这种星星燎原一般的态势。

演唱会举办过三场之后,任栖桐还抽空去参加了12月29日的华国流行音乐大典。

之前签售过后,演唱会彩排期间他也去参加过11月份的音乐大赏,当时是拿下了最受欢迎男歌手奖项,同时还有两支单曲入围年度十大金曲,真是十分得意。

最值得一提的是,最受欢迎男歌手的奖项是苏蒙颁发给他的,这也是他连续第二年荣获这一奖项。

而在这之前的纪录就是苏蒙创下的,他曾经连续五年,共计八年将该奖项收入囊中,可以说开创了一整个独属于他的时代,真是非常骇人。

今年外界得知苏蒙将担任该奖项的颁奖嘉宾时,就知道他大约又要跟这个奖无缘,果不其然。

亲手将奖杯交到任栖桐手中的那一刻,苏蒙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力拍打着任栖桐的肩膀,“祝贺你,希望你能带给大家更多更优秀的作品。”

不要说在场的观众,就是看直播的喜爱音乐的歌迷们也十分动容,他们仿佛亲眼见证了两代流行音乐领军人物交接棒的历史性时刻。

有不少苏蒙的铁粉当场就哭了出来,呜呜咽咽,好不悲伤:既生瑜,何生亮!

任栖桐是很棒没错,但在粉丝们的心中,自家偶像当然是最独一无二的,要是他们两个能错开,分别生在不同年代,各自独领风骚,那该有多好啊。

可其实不管哪个领域都是如此,旧人总要老去,这难免令人悲伤;但当真正有实力,担得起大任的新人出现,这种生生不息的循环往复又被赋予了另一重涵义,令人无限欢欣鼓舞。

一枝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才好看,换个角度想一下,假如没有任栖桐或是其他优秀歌手的存在,而只剩下苏蒙自己,想找个旗鼓相当的知音聊聊音乐都不能够,那又该是何等孤独和凄凉?

都说高处不胜寒,这话并不是没道理的。任何事物的发展都需要不断学习、交流和融合,要很多同好者在一起,相互竞争、共同进步,这份事业才能真正走向高处。

因为任栖桐邀请苏蒙担任自己演唱会的特邀嘉宾,两位相互欣赏的歌手日常联系就迅速多了起来,差不多已经是忘年交这样的存在,于是今天,主办方也将他们的座位安排在一起。

而在这次的流行音乐大典上,任栖桐显然也没打算空手而回,一口气夺下年度最具人气男歌手、年度最佳专辑两个最有分量的奖项!

作为歌坛老前辈,红极一时的苏蒙经历过太多起伏,他的心态早已经修炼到家,面对再次入围却没拿奖的结果也十分平静,又带些欣慰的为任栖桐鼓掌。

几项大奖都拿到手后,任栖桐也彻底没了心事,一边跟苏蒙聊天,一边欣赏台上的表演。

一般像这种音乐界的颁奖典礼都会有几位嘉宾现场演出,要不是任栖桐近期有演唱会,需要保存体力,他也就上了。

后面颁发到最佳新人奖,得主是个年仅十九岁的小男孩儿,叫卓鸣,长得眉清目秀的,个儿也高,粉丝也很给力,他一出场就获得了今晚第二高的欢呼声。

听说这卓鸣不仅唱功了得,关键还是个少有的原创歌手,出道以来不少歌都是自己填词作曲,这次的获奖作品也不例外。

苏蒙笑着碰碰任栖桐,“现在的小孩儿可真是了不得。”

任栖桐无语,有些不自在,“你说他,看我做什么?”

不是说的,这会儿苏蒙瞧着自己的眼神,就跟之前他跟着冼淼淼回老宅,见尚云清看小十月似的……

“你在我眼里也是小孩儿。”苏蒙乐呵呵道。

他都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年龄几乎是任栖桐的两倍,可不是小孩儿么!

任栖桐微怔,似乎才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年龄差,简直可以算是两代人了。之前他都喊对方苏哥的,那会儿这家伙也没说自己是小孩儿啊,还应的挺痛快……

他沉默片刻,试探着开口,“那以后我喊你,老苏?”

苏蒙:“……算了,还是继续喊我苏哥吧。”

两人在下面说些乱没营养的话题,台上的卓鸣在接了奖杯,说了获奖感言后已经开始了例行的演唱环节。结果刚唱了半句,苏蒙就见任栖桐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也不跟自己聊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舞台,确切的说是舞台上表演的卓鸣,眼神既冰冷又锐利,有些吓人。

苏蒙觉得不对劲,小声问他怎么了,可任栖桐也不说话,就是皱着眉头听。

一曲毕,苏蒙刚要问个究竟,却见任栖桐突然高高的举起手臂,冲主持人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但苏蒙却本能的意识到,可能要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了。

往年的颁奖典礼倒也不是没有过艺人在有人获奖时要求发言的情况,不过那往往都是熟人,家人啊好友啊什么的,发言者希望借此给对方惊喜,或是送上真心祝福什么的。

但问题就在于,谁都知道任栖桐跟这个叫卓鸣根本毫无交集,就连招呼都没打过一个,那么他现在究竟要干什么呢?

可现在任栖桐都举手示意了,而且现场直播的镜头也已经切了过去,全国人民都知道他有话要说,如果主持人这时候还装眼瞎,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

然后满腹狐疑的主持人走下台,亲自将自己的话筒递上,就听这位第二次荣获年度最佳男歌手的帅哥平地一声雷:

“这首歌是我的朋友兼合伙人,宋志的作品,连词带曲都是他在我们合作期间,我亲眼看着创作出来的,时间就在一年半之前。而现在这位歌手却说,这是他亲手所作。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的,也希望评委诉能够彻查,还歌谣界一个纯净的环境,也还原作者一个清白。”

现场直接就炸开了锅,数百位参加颁奖典礼的嘉宾和上千买票进来的粉丝都开始疯狂议论,尤其任栖桐和卓鸣两人的粉丝群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而台上的小伙子和下面他公司的人脸却黑得像锅底。

不管在哪个领域,大家都可以接受你没有才华,却唯独不能容忍剽窃。这种将他人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然后还堂而皇之的接受外界对你的赞美和褒奖的行为极其卑鄙无耻,无论何时都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作为一个有可能三天不说一句话的闷葫芦这会儿一张嘴却丢出了个把整个乐坛都震的晃三晃的大□□,劲爆大消息,不可谓不让人三观尽碎。

就连苏蒙也傻了,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举目四望,却见同行们都在窃窃私语的同时还时不时的将视线往他身上投。

是了,大家都知道他跟任栖桐关系好,从颁奖典礼开始就凑在一起咬耳朵,聊的极其投机,现在其中一方突然爆出这惊天大料,谁敢也不确定另一方究竟知不知情,又或者干脆就是他的主意?

苏蒙倒没觉得自己被任栖桐拖下水,又或者是后悔跟任栖桐坐在一起,现在他迫切的想要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假如这个消息是假的,那么任栖桐差不多就是个身败名裂的结局;而假如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卓鸣前途尽毁、此生无望不说,他的公司也脱不了干系。再往上推,中间制作、推广音乐的人知不知道?流行音乐大典的评审团又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那为什么不说?

如果不知道,连这点都判断不出来,还搞了这么大一个乌龙,不亚于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无论结果为何,这件事都牵涉甚广,势必会在娱乐圈内掀起滔天巨浪!

而就他跟任栖桐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对方说谎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说这样的弥天大谎!

原本喜气洋洋的颁奖典礼已然乱成一锅粥,两个见惯风浪的主持人也是满脸无措,相互对视了好久才想起来要打圆场。

“咳咳,这个,这该不会是玩笑话吧,哈哈哈,要知道任栖桐可”

这话一出,苏蒙就知道要坏事,心中暗恨主办方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光看流量不看实力,从哪儿找了这么个蠢货担任主持,一点应对能力都没有!你就看着吧,他非得火上浇油不可。

果不其然,主持人的话还没说完,任栖桐就已经变了脸色,他当即冷笑一声,凉凉道,“怎么,难道你还怀疑我嫉妒他,要打压新人不成?假如贵方上下都是这个态度的话,那么我有理由进一步怀疑评审结果的真实性,这个奖,不要也罢。”

说完,他竟真就把拿到手还没捂热的两座奖杯往主持人手里一丢,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会场!

哗~!

先有年度鲜肉歌王现场揭□□窃事件,后有没脑子主持人越描越黑在后,现在人家竟然连奖都不稀罕拿,中途离场!

这下有的热闹可看了!

最佳新人奖就是最后一个奖项了,剩下的就是歌舞表演,如果来宾们的时间比较赶,倒也可以提前离场。但那都是悄悄地,像任栖桐这样在全国观众面前撕破脸高调离场的,还真就是头一个!

任栖桐这个今年的最大赢家一走,绝大多数媒体也坐不住了,纷纷连滚带爬的追出去,苏蒙担心他一时冲动再说出什么更劲爆的来,一咬牙,也匆匆跟了上去。

两代歌王眨眼工夫走了一双,还带走了超过三分之二的媒体,事件中心人物卓鸣和同一家公司的其他几位歌手以及一个女团也在经纪人的保护下提前离席,现场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现在颁奖大厅里几乎是乱作一团,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忙着拍照、录像、议论、发Talk;有明哲保身的也随即离去,原本热热闹闹的颁奖典礼瞬间成了闹剧一场。

且不说同时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心中如何震惊,冼淼淼看到这儿也是惊得把水杯都摔碎了。

她跟任栖桐的铁粉一样,都在第一时间选择相信他。

冼淼淼略定了定神,立刻尝试联系宋志,结果对方竟然关机!

她暗骂一声,略一思索,决定直接上门抓人。她马上喊来付秀,让她启动紧急应急方案,“喊大家起来干活儿,给我死死盯住了,不管是任栖桐、苏蒙还是宋志,我都不希望看到一丁点儿关于他们的黑料!干不好马上给我滚蛋,干好了,欧洲、南极游还是房子车子随你们挑!”

这个卓鸣是岭上经纪公司耗时三年努力打造的新人,看他们的意思,是想把他捧上“岭上一哥”的宝座,中间又是宣传又是造势的,不知花了多少精力和金钱。结果现在人还没正式火起来的就被任栖桐釜底抽薪,眼见着是死定了,他们能不着急上火?

断人财路跟要人命没什么本质区别,狗急跳墙、困兽犹斗,假如岭上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怎么可能不报复任栖桐!

冼淼淼把车一路开的跟飞似的,还没停稳就跳下去,一口气冲到宋志家那儿就开始哐哐哐砸门。

差不多砸了几分钟吧,门才开了,穿着大白T恤大裤衩和人字拖的宋志看到她就是一愣,“冼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冼淼淼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了,“你没看流行音乐大典的直播吗?”

“抱歉啊,”宋志歉意的笑笑,挠挠头,“这几天我都在家写歌,都忘了这事儿了,怎么样,任栖桐又得奖了吧?他肯定能行。”

他长的本来就朴素,再这么一笑,就格外的憨,面对这么一张“不知世事”的脸,冼淼淼就发现自己压根儿生不起气来!

她重重叹了口气,又语速飞快的问,“家里就你自己吧?还有什么别的人吗?今年的最佳新人剽窃了你的歌,任栖桐当场指出,奖杯不要了就中途离场,现在网上网下都炸开锅了,你这里不安全,估计记者马上就会找过来,先别问,拿上必要的东西,跟我走!”

冼淼淼虽说知道宋志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但还真不知道宋志具体是什么时候被人剽窃的,她也着实没有那么多精力拿着宋志的作品跟市面上的全部歌曲一首首比对……

宋志都被这一连串的消息震懵了,嘴巴张的老大,老半天才喃喃道,“他,他不要奖杯啦!?”

冼淼淼都快给他气笑了,干脆推着人往里走,“大哥啊,快别废话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赶紧的,只带要命的东西,什么衣物和生活用品统统不要,懂?”

毕竟有着充足的搬家和打包经验,回过神来的宋志模模糊糊的一点头,转身冲进自己的工作间,片刻后抓着一个优盘和一摞稿子出来,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结结巴巴道,“好,好了!”

还真是快。

冼淼淼这回是真笑了,确认他拿好个人证件后便把门一关,带着人飞速离去。

也就是他们刚离开不到两钟吧,外面就从几个方向不要命一样冲进来几辆车,随即下来一群扛着各种采访设备的人,呼啦啦朝着宋志的出租房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今天的内容提要是昨晚我突然想起来的,哈哈哈哈,觉得用来形容邓清波最合适不过了。

PS,今天终于是久违的按时更新了,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也对前几天的拖延感到万分抱歉,么么哒~!

☆、第97章

再说回到在音乐大典上爆了个惊天大料的任栖桐, 当时在后台的陆海一听心里就是一咯噔,见他中途离场, 赶紧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出来准备着, 出了门直接护送上车。

正要关门呢, 陆海又习惯性的往四下看了看,除了后面一群如狼似虎的记者外, 竟然还有个苏蒙!于是赶紧也一起塞上来, 车门没关上的就赶紧让司机踩油门,他自己个儿扒着车框就往上窜,过程各种惊心动魄。

上了车之后, 陆海心有余悸的往后视镜瞥了眼, 心道眼下这对经纪人的要求也是越发的高了, 不仅专业素养得过关,赶明儿说不定大家就得飞檐走壁、刀枪剑棍十八般武艺的练起来, 没瞧见今儿他都扒车了么!

苏蒙将近半百的人了,毫无征兆的来一出这个也是贼刺激,狂奔上车后喘了将近一分钟才把呼吸平复了, 就拉着任栖桐的胳膊说, “你真是祖宗,瞧你惹得大事儿。”

能用这种语气说出这话来, 可见苏蒙是真没拿着任栖桐当外人。

任栖桐也不接话,反问道,“那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憋着不说么?”

苏蒙语塞, 他还真不能够。

不要说他这个打从多少年前就开始立志维护音乐圈纯净环境的老前辈,就算换做任何一个真正喜爱音乐的人,估计也都憋不住!

只是憋不住归憋不住,关键是该怎么捅出去。

要换了他,肯定不会像任栖桐这样激进。一是性格使然,二是他年纪也大了,这么多年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早就学会了谨慎,学会了周全。

苏蒙还真就顺着想了下,要是今天发现好友作品被剽窃的人是自己,他会怎么做?

也许他会在颁奖典礼结束后找到主办方和评审团,确认之后再让人尝试者联系原作者和获奖者,看双方私底下是否存在暗中交易……

但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假如是同样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的自己呢?

苏蒙突然就释然了,也许他的做法会跟任栖桐一样,当场喊破。

年轻时候,他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个性!

顿了下,他又试探着问,“小任,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朋友跟卓鸣那边事先交易?”

“不可能,”任栖桐回答的斩钉截铁,“我了解他,他热爱音乐远比我更甚,做梦都想让大家知道他。在他最贫穷的时候都没出卖过自己,现在事业逐渐步入正轨,收入逐渐稳定了,就更不可能为了一点钱财为人捉刀。”

他平时话不多,这次为了宋志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串,可见确实拿对方当朋友,也确实对这种现象反感到了骨子里。

苏蒙点头,“那就好,我就怕你万一有些细节不知道,反倒陷入被动。”

假如任栖桐的朋友真的跟卓鸣有过事前协议,一个图财一个图名,那么就算任栖桐出于好意,对方非但不会感激他的抱打不平,反而可能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选择跟卓鸣站在一起,掉过头来朝任栖桐倒打一耙。

不过既然任栖桐如此笃定,那应该就没问题了。

解决了这个隐患之后,苏蒙又开始分析起任栖桐这么做的利弊:

从好的方面来讲,他从一开始就把事情闹到几乎无法收拾的地步,剽窃方想要掩盖都没有时间,而巨大的舆论压力也势必会迫使他们作出正面回应;

不好的方面就是,任栖桐这一手玩儿的太狠,但凡他的靠山和经纪公司的公关能力不过关,就很容易被竞争对手们联合起来打死!

可苏蒙再转念一想,嘿,这小子是不是本就有恃无恐的?因为不管是璀璨还是冼淼淼本人掌控的工作室,背后的资源和人脉在华国娱乐圈虽然不敢说一手遮天,但对上岭上这种级别的公司,可以说胜负根本没有悬念。

另外据说任栖桐的父亲也非泛泛之辈,随缘在海外,但要是事儿真的闹的不可开交,他难道还真能坐视不理?

不管苏蒙怎么脑补,天晓得任栖桐揭□□窃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他就觉得黑的就该是黑的,白的就该是白的,更不愿意让自己认可的朋友和知音为他人做嫁衣。

他的朋友不多,截至目前为止也就尼森、基洛、邓清波、宋志和苏蒙五个,而能跟他畅谈音乐的只有后面两人,自然十分珍惜。

任栖桐和冼淼淼这对“苦命鸳鸯”分两头在马路上狂奔时,网上就已经掀起了第一波论战:暂且不论是不是岭上出手,反正还是卓鸣的脑残粉打响了第一枪。

“真是太恶心了,他根本就是怕我们卓鸣超越他,他感到恐惧了,就先下手为强,想要把卓鸣毁了!”

“对,亏我之前也还粉过他呢,真是太令人作呕了!”

不说还好,一说,任栖桐的粉丝们先就炸了,立刻蜂拥而至,对这群脑残粉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蹂/躏,这要是面对面的话,对方第一时间就被生撕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人贵有自知之明,就我大桐桐那种实力,还看不上你们那仨瓜俩枣!赶紧洗洗睡吧!”

“真是活久见,大抄子臭不要脸,恶人先告状,赶紧滚出歌坛!”

“这就叫一粉顶十黑,吹牛皮之前稍微打个草稿成么?你们家那谁谁,哦,姓什么来着?”

“真是天大的笑话,这就好像蚂蚁和大象的区别,你们见那只大象怕蚂蚁挡道的么?一脚下去就踩死多少好么!”

“见过厚颜无耻的,但还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不就是公司走投无路了想捧他,可偏偏又实力不济,结果抄来抄去抄到了我们大桐桐好友的身上,丢人丢大发了吧?”

“人一辈子很长,犯错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死不认账,丝毫没有悔过之心……”

任栖桐的粉丝数量足足是卓鸣的十倍还有余,不战则已,一旦开打,卓鸣的粉丝团立刻节节败退,溃不成军,都没眼看了。

那头卓鸣回到歌手公寓之后,也是忐忑不安,毕竟还是个没步入社会的孩子,忍不住就哭起来。

他的经纪人郭松本就烦躁,刚打电话还被老板臭骂一通,嫌他做事不利索,现在又要公司出面给他们擦屁股,这会儿一抬头见卓鸣竟然哭了,忍不住爆喝一声,“哭哭哭,你是娘们儿吗?就知道哭,哭顶个屁用啊!”

卓鸣给他吼得一哆嗦,想起来颁奖典礼上自己受到委屈,再想想瞬间黯淡无光的未来,这种从云端跌至深渊的巨大落差让他无所适从,也有些怨恨起来,便壮着胆子说,“你干嘛骂我?当初我就不乐意,是你非让我签上自己的名字的……”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郭松比他可狠多了,一听这个就冷笑出声,指着他的鼻子臭骂道,“你还不乐意?哄孙子呢!欲拒还迎谁还不会是怎么的?就算第一首是我提议,第二首,第三首呢?是谁尝到甜头后就恬不知耻的主动要歌,嗯?我让你签名了吗,啊?还我逼你,你他妈的别不知道好歹,大不了咱们公堂见!谁还能讨着便宜不成?”

卓鸣哪儿见过这个啊,刚才也是气急了才敢回嘴,现在郭松一旦真的发狠了,他顿时吓得肝儿颤,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憋气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那边冼淼淼刚把宋志带到璀璨的艺人公寓,尚清寒就来了电话,问她的情况。

老爷子非但没对任栖桐的做法不满,反而十分欣赏他这种爱憎分明,有话直说的性格,说年轻人就是敢说敢做才好,至少证明他是有是非观,有一腔热血。假如年纪轻轻就城府太深,为了明哲保身而置朋友于陷阱而不顾,这样的人对家庭和事业也未必会忠诚到哪儿去。今天能为了自己无视朋友,未来哪一天未必就不会为了自己出卖爱人,出卖良心!

他打电话来也只是担心冼淼淼头一次应对这么大的乱子,手忙脚乱。

“您不必担心,”冼淼淼笑道,“我还应付得来,这事儿我们占理!我已经让人盯着了,对,宋志啊,我已经把人接来了,现在就在我身边,这几天我先让他在公寓里头住着,既安全又方便……没事儿,你放心,我要是顶不住了啊,一准儿找您给我出气!”

安抚完了老爷子,冼淼淼才长出一口气,带宋志去了原来邓清波的房间,“你现在这里住几天吧,生活日用品都是齐全的,吃饭的话可以从这边的员工通道直接去璀璨大楼,不用在意大家的看法,凡事有我呢!对了,你要是实在不爱出去,让人帮你带饭也成,这里面也有厨房,自己做也不麻烦,也可以叫外卖……”

之前邓清波、王琳、于榕和柳于飞都住在这种一室一厅的小型房间里,后来大家陆陆续续都火了,也就先后升级到方栗那种级别的大公寓,这里就空了下来,现在只有袁雅青一人。而近期璀璨也没有再招新人,这几间房也就一直空着,钥匙也都还在冼淼淼手里,这不,今儿就派上了用场。

宋志进去一看,明窗净几的,地上纤尘不染,一色床上用品都是雪白雪白的,而且房间朝向也好,又宽敞,说实在的,比他现在租住的公寓还好呢!

他喃喃着说不出话,只是感动,就听冼淼淼又说,“你要是想录歌的话,也可以去公司的录音室,明天我去跟胡总打个招呼,就什么都有了。”

人家方方面面都给考虑到了,就是亲妈来了也不能更周到,自己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志不善表达,只是不住的说着谢谢,然后眼眶就渐渐的红了,要不是顾忌到冼淼淼还在,说不定真就要掉几滴男儿泪了。

冼淼淼不是没看到他的变化,只是眼下情况紧急,实在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感动上,便装着不知道,往地板上一坐,又拍拍眼前的位置,示意宋志也坐下,“来,有些事儿我得问问,坐吧。那个叫卓鸣的你认识吗?之前跟他或是他的经纪人、公司的人接触过吗?听任栖桐的意思,那些歌你根本就没对外发布过,那又是怎么到了他们手里的?这事儿你之前知情吗?”

宋志刚要说话,冼淼淼的电话就响了,是谢磊。

下班之后他就回家了,难得自己做了顿饭,又看了场球赛,之后还慢吞吞的洗了个澡,这会儿才出来。因为他对歌曲什么的也不感兴趣,就没看颁奖典礼,只是刚才躺着刷手机的时候才知道网上都炸了锅,于是赶紧打电话给冼淼淼,问有没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帮忙的。

冼淼淼一眨眼,看了看“衣不蔽体”的宋志,“还真有,你现在就去还没关门的不拘哪个商场里买几套男士换洗衣物出来,休闲款的,还有那些个你觉得你们男的平时会用到的都买些来,注意安全,买完后马上送到原来邓清波住的公寓来。”

宋志一听这个就是给自己的,当即涨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说,“冼小姐,真是不用这么破费的,我家里有衣服。”

“你现在还回得去吗?”冼淼淼道,“估计你家附近现在都被娱记和狗仔围得水泄不通,怎么可能进得去?”

就算不是宋志,恐怕任何一个出入他家的人都要被逮住问个底儿朝天,难进难出,中间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再出什么乱子……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去外面买呢!

宋志一听,也就讪讪的闭了嘴,不说话了。

见他这样,冼淼淼反而笑了,“这些小事你真不必放在心上,于公,咱们是合作伙伴,我有义务保障你的正常创作环境;于私,我非常欣赏你,而且你是任栖桐的好友,我就更该这么做了。就说咱俩吧,虽然关系没有跟任栖桐来的那么亲近,勉强也能算得上是朋友吧?既然是朋友,又何必为了几件衣服计较?”

论起忽悠人,冼淼淼自认比不了小舅舅尚云清,但对付宋志这样的老实人还是非常游刃有余,当下几句话就把他说的哑口无言,而最初的不安和拘束也多少消散了些。

平静下来之后,宋志才开始回答刚才冼淼淼的问题,只是头一句话就把冼淼淼给吓得够呛:“这事儿,怪我。”

岭上这家公司只有十几年历史的公司主推歌手,旗下有几个个人歌手,还有两个代表的男团女团。因为专攻音乐,多年来倒也积累了不少人气,击倒了不少老牌公司,现在虽然还跟其他竞争对手维持着三分天下的局面,但在国内音乐圈已经隐隐有成为未来带头大哥的趋势,而负责卓鸣的经纪人郭松跟宋志还真有那么点儿关联:是大他几届的师兄。

差不多半年前,郭松辗转联系到宋志,说听了他跟任栖桐合作的专辑后觉得不错,想跟他约几首歌。这种事本来就是很平常的,加上又是校友,宋志也没多想,就给了。

半个月后,郭松再次找到宋志,说那首歌上面觉得不错,已经决定要给他们公司的新人当做出道曲目,然后公司还想多要几首,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给这名歌手发迷你专辑。又说有他在,就一定能选上,到时候两笔款子一起结,这样还能方便一点。

类似的买卖宋志也做过几次,确实有不少大公司会嫌一首歌一首歌的结算太麻烦,如果后面还有合作的话,比较倾向于一起结算,所以那会儿他真就没起疑心。

谁知郭松第二次拿了宋志的歌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非但没主动联系,就连当初说好了的两个月之内给回音也好像成了空头支票。

宋志这才有点急了,鼓起勇气打电话催,结果对方的态度跟当初要歌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得极其不耐烦。

“着什么急啊?我们这么大一公司难道还会赖你几首歌不成?节假日演出多,财务那边忙乱的很,等着吧!”

宋志就是个软和性子,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好意思逼得太紧,真就回去老老实实等着。

结果这一等又是两个多月,中间宋志又更新了一台机器,手头的存款都花光了,刚接的几个单子还没交上去,经济骤然紧张起来,这才被迫再次催款。

又催了差不多半个多月,郭松才打给他三千块钱……

“三千?!”冼淼淼不禁瞪圆了眼睛,追问,“你给了他几首歌?”

宋志想了想,“大约八/九首吧。”

“这么多歌就给你三千块,打发要饭的吗?!”冼淼淼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后来呢,你就没再要?怎么不去告他!”

这要是换成当年那个还住地下室的宋志,三千块无疑是天文数字,可眼下今非昔比了,他早就因为跟任栖桐的合作成了作曲圈子的新秀,身价倍增,不要说八、九首歌,就是一首歌三千块也算侮辱人了!

见宋志一副受气包的样儿,冼淼淼也有点儿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忍不住数落道,“你也是够可以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得有个限度吧,那都是你的心血啊!卖出去了你怎么不盯着点儿?而且他发的歌好歹你也听听吧!现在倒好,人家拿着你的孩子去卖了钱,特么的还获了奖,你这个亲妈还被蒙在鼓里做梦呢!”

她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一般关系不特别铁的成年人估计都受不大了,但宋志非但没有恼,反而十分感动。

北漂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骂过自己。冼淼淼越是这样,就越证明她真是为了自己好,真拿自己当朋友。

而宋志转念一想,又觉得悲从中来:她一个只合作过几次的人对自己都这么好,偏偏自己的师兄要拿着自己当傻子耍……

冼淼淼骂完之后尤不解气,就开始琢磨怎么整这个郭松,最好能把他上面的人也狠狠扒一层皮下来。她还就不信了,如果不是上面默许,助长这股不正之风,郭松区区一个经纪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是吃了一头熊还是一只豹!

想了下,她突然双眼一亮,两只手猛地一拍,对宋志说,“你现在就给郭松打个电话,就说你从网上看到这件事儿了,问到底怎么回事。对了,别忘了录音,这都是证据的。”

现在宋志很有点儿唯冼淼淼马首是瞻的意思,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当即掏出自己那部已经局部掉漆的老款手机拨起来——冼淼淼都怀疑那电话能不能录音。

宋志一连打了三遍对方都不接,冼淼淼就示意他继续打,然后一直到第五遍,郭松才接了,而宋志刚一开口,郭松就破口大骂起来:

“好你啊,这事儿是你捅出去的吧?我不就是给钱给的晚了点儿吗,至于吗?什么?X你妈,用你的歌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不然有本事的话你倒是自己唱去啊,去啊!以为自己搭上冼淼淼就了不起吗?别做梦了,那妞儿有的是钱,多的是人想跟她献殷勤,就是那个姓任的人家自己不也能写,现在还记得你是谁啊!别以为合作过一次就是娘,人家就要管你一辈子,装什么大头蒜呐!有本事告我去啊,告我去啊!告诉你,老子的事业要是毁了,你也别想好过!”

说完,就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假如说之前宋志心底多少还存着一丝侥幸,比如说是公司领导强迫,郭松自己也没有办法之类的。只要郭松解释,哪怕是狡辩呢,他心里多少能好受一些。

可现在,事实真相就这么赤果果的摆在面前,像刚被宰杀的牛羊一样开膛破肚,鲜血淋漓,宋志突然觉得全身冰冷,一股寒意从骨子里头蔓延开来,几乎连手机都抓不住。

这就是他信任的学长?他曾经欢欣鼓舞,以为在茫茫人海中遇到老乡的那种热情和兴奋都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实给了他迎头一击,几乎将他打的魂飞魄散。

冼淼淼先拿过他的手机,确认录音清晰且没有遗漏后才安心,只是到底怕宋志心软,就立刻复制一份后发到自己手机里,这才算是完活。

见宋志这个丧魂落魄的样子,冼淼淼心里也不好受,被人背叛的滋味她深有感触,确实铭心刻骨,叫人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宋志糊糊涂涂过一辈子,还不如现在就把脓包挤破,将腐烂的地方切除,流出鲜血,这样才能彻底长好。

冼淼淼刚要出言安慰,任栖桐就打了电话过来,“抱歉,我给你惹麻烦了。”

他捅了篓子是痛快了,可需要善后的,可不就是冼淼淼?

冼淼淼倒不在意,还转达了尚清寒的话,笑道,“外公夸你呢,这可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