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事小,难得的是这份心思,冼淼淼特意打电话慰问,然后看着视频中皮肤微微泛着酱色光泽的袁雅青沉默半晌,委婉询问,“你这是,还没卸妆?”

“不是啊,”袁雅青灿烂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刚洗完脸。”

冼淼淼:“……啊,瞧着倒是挺健康的。”

既然已经晒成这个样子了,她觉得自己就完全没必要询问之前带去的防晒产品是否失效了。

其实那些防晒产品确实非常专业,给专门往高原骑行的车手用都绰绰有余,只是袁雅青他们是跟着李怀混的,这位先生基本上不给演员留太多拾掇打扮的工夫。

拍摄地的气候比较特殊,热倒不敢说最热,但确实非常的晒,紫外线非常强烈,一众演员们去时拖得行李中差不多能有一多半是防晒产品,涂的抹的盖的遮的,一应俱全。

然后正式开机之后没几天,大家基本上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只要不晒伤就好,至于晒黑什么的,等杀青之后再捂吧。

李怀就是个狠人,这要是去打仗,他绝对也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货。

取景地比较干比较晒,风也不小,一众演员又要拿刀的拿刀,挎枪的挎枪,动不动就要骑马纵横,各种大开大合,往往几分钟就汗流浃背,脸上脖子上一起冒油。然后四面八方的风再裹挟着沙土一糊,妆就废了,就得补。

在李怀的剧组,补妆也是打仗的节奏,他一喊cut,一群化妆师就冲着各自分派的演员一拥而上,几只手眼花缭乱的一起忙活,速度都比一般剧组快几倍有余。

就这样的,你还指望细细密密的补防晒?想得美!

整个剧组只有袁雅青和仇茶两个女主演,前者本来就不怎么白倒也罢了,而仇茶当天杀青回酒店换了常服之后,就能看见脸跟脖子不是一个色了,特别明显。

仇茶目前走的还是偏偶像派的路子,《大风歌》是她公司专门给她安排的转型之作不假,但到底能不能借此翻身还不一定,所以暂时还在接各种商活。

根据行程安排,《大风歌》杀青后短短一个月里她就有十多场活动,还有一个化妆品广告和宣传。现在多少化妆、美容产品的卖点不都是美白啊,这要是代言人都跟茶叶蛋似的,还卖个鬼?

她的助理急得不行,第二天拍摄间隙就跟化妆师挤在一起补防晒,结果速度明显落后于其他演员,李怀一下子就火了,半点面子不给,当场骂了个狗血淋头。

“全组的人都等你,你的面子大啊?剧组的化妆品都带着防晒,还不够用的?就你特殊!怕黑当初就别来啊,作为一个演员连这点儿苦都吃不得,我看你干脆就别拍了!回去自己窝在别墅里,要多白有多白!”

李怀虽然狠,但不变态,他也知道晒伤了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当初化妆组那边采购的时候,用的各种粉底、乳霜都带高倍防晒,虽然不能保证肌肤白嫩如昔,但肯定不会晒伤。

他当初就是怕这样那样的细节耽搁时间,所以才没在这方面省钱,可没想到自己都做到这份儿上,竟然还有人搞特殊,因此大发雷霆。

打那之后,《大风歌》剧组上下就再没人敢提跟“晒”有关的话题,补妆期间也不再磨叽,只拿着防晒喷雾这样方便的产品补充。

只是喷雾效果毕竟不如乳液和霜,时间久了,一群人还是不可避免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去,尤其本来就不是特别白的袁雅青和另外两个男演员格外明显,后期上妆时都不用特别抹古铜色系列的粉底了……

值得一提的是仇茶。但凡能在风云变幻的娱乐圈从年轻红到老,这个人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在《大风歌》剧组中,可以说除了李怀之外就数仇茶的名气最大、资历最老,在外面走到哪儿都一群人捧着的小花,可她却被当着全剧组的面痛批,一般姑娘估计都受不了。但她非但一滴眼泪没掉,甚至等李怀骂完之后还面色如常的道歉,并第二天就把那名助理送走以示诚意。

冼淼淼听后不觉肃然起敬,觉得这女人果然不简单,又问袁雅青对她印象如何,跟她的关系如何。

袁雅青跟仇茶年龄相差不小,走的路线也不同,应该不会有太多利益冲突,如非必要,还是保持友好关系的好。

“她挺好的,”袁雅青想也不想的说,“她一点都不娇气,其实那次也是她的助理的关系。老板你不知道,她的助理平时管她管的可严了,而且也挺霸道,仇茶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都要按他说得来……我们私底下就说啊,都没见过这么苛刻的,弄得大家都不太敢跟她玩儿,就怕她的助理翻白眼。”

顿了下,袁雅青干脆又笑着说,“有人就吐槽说,没准儿仇茶比谁都希望那个助理走,所以之前才那么干脆。”

冼淼淼倒是挺意外的,“还有这样的隐情?”

她以前只是知道仇茶八面玲珑,十分圆滑,却不清楚她跟公司、经纪人以及助理间关系到底如何。

见冼淼淼感兴趣,袁雅青也有些成就感,当即毫不犹豫的把知道的都说了。

“仇茶人挺不错的,名气那么大还一点都不娇气,反正我挺佩服她的。她没有什么动/作戏,但因为这边很晒嘛,地面就很烫,前几天拍的都是她被男主角拖在地上走,或是在地上打滚的镜头,真的还不如武打戏呢,我们平时不管多累都不敢在太阳直射的地方坐着的,可她愣是一声不吭的拍完了,都不NG的,然后第二天我们才知道她被烫伤了……”

袁雅青的语言表达能力一般,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但语气中的感慨和佩服还是如实传达了过来。

冼淼淼听后也是一阵唏嘘,她不禁联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拍戏时候的场景。

有一场戏是师姐受伤,摔倒在球场上爬不起来,但她性格又比较要强,愣是不让人搀扶。当时正是下午两点多,天气最热的时候,地面被晒得滚烫,热气呼哧呼哧往上涌。球场地表材料不算特别吸热,可饶是这样,穿着网球服的冼淼淼一倒下去就忍不住嗷了一嗓子……

“那还挺难得的,”回忆完毕的冼淼淼点点头,“你们能在一块合作也是缘分,她入行早,一路走来都没出过大事儿,方便的话你多跟她接触下,看看她的待人接物,比一般的口头传授要强。”

*******

不多的戏份杀青后,冼淼淼就再次回归了以往的生活。

最近工作室的艺人都没怎么闲着,邓清波和袁雅青在外面拍戏,方栗和于榕先后为了新戏各自充电,柳于飞,嗨,暂时不提他。

任栖桐的专辑制作顺利进行中,因为也不是第一次了,各方面都驾轻就熟,并不算吃力。

年前任栖桐在颁奖典礼揭发宋志原创歌曲遭人剽窃的案子终于判下来,对方败诉,要在多个网络平台公开对宋志道歉不说,还要支付巨额赔偿金。

等了大半年的人们顿时欢呼一片,安慰宋志之余还顺便对仗义出手的冼淼淼和任栖桐二人大家夸赞,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之类乱七八糟一大堆。

不过好像总有这么一群人闲得慌,不管人家做什么都要酸几句。

当初宋志作品被人剽窃,刚一曝光的时候就有人说他活该,“自己不会唱,别人替你唱不行吗”之类的话;现在宣判结果出来,竟然还有人看不顺眼,说什么“这穷土鳖算是发达了,一下子得了一百多万,赶紧买房子去吧!”

好在大部分人还是具有正确的三观,那个傻帽一出声就被围攻了,连Talk大小号都被扒了,吓得连夜删光,再也不敢出声。

一百万就想在望燕台买房子基本得靠做梦,宋志压根儿也没想过,倒是极力要求并强烈争取后,跟冼淼淼一起分摊了王律师的代理费用,然后剩下的老老实实存起来。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经济头脑,也怕跟风炒股啊买基金什么的反而赔本,跟别人投资又嫌金额太小,索性就选择了最保本保底的方法。

之前为了替宋志出头,任栖桐现场拒绝接受奖杯,这会儿总算水落石出,主办方竟也没忘了,还颠儿颠儿派人把一直保存到现在的奖杯和证书什么的送过来。任栖桐倒也没拒绝,大家还一起办了个发布会,刷了个存在感。

一块吃饭的时候任栖桐也跟着感叹,国内知识产权维权不易什么的,要不是宋志有按照日期保存草稿的习惯,再加上王律师给力,这官司能不能打赢都两说。

冼淼淼跟着唏嘘一番,最后又笑了,“慢慢来吧,这场官司也算是给大家敲了个警钟,圈内的不正之风总会稍稍遏制,大家的产权意识也会增强。”

任栖桐沉默半晌,只得点头。

除了维权难、周期长之外,他很不赞同的还有一点:赔偿金额太少!

就宋志这样等级的案子,负责代理的还是王律师这种级别的律师,要是放在国外的话,即便不敢说让被告倾家荡产,少说也得赔个几百万!可这儿呢,才一百多万!扣除掉律师的各项费用,还剩什么?难怪大家都不告,不是不愿意告,是实在懒得告、不敢告。

侵权这事儿很多都是柿子挑软的捏,受害方往往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而就算知道了,往往在面对有靠山的被告时打退堂鼓。

因为他们耗不起。

就好比这次的宋志,虽然最后他胜诉了,但一场官司就足足打了半年有余,期间更经历了种种波折,如果没有冼淼淼倾力支持,岭上随便动动手脚他就能被倒打一耙。别的不说,光是中间漫长的拉锯战就不是一般人能耗得起的,更何况还有高昂的律师费……

提到钱,可能会有人嘲讽说太俗,甚至任栖桐本人也不是特别看重钱。但他特别招人待见的一点就是不以己度人,不用自己的标准去硬性衡量别人。

他是不缺钱的,冼淼淼也不看重这些,所以才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选择打官司,可别人呢?

换做普通人,他们会在明知胜利的可能微乎其微的前提下还毅然决然的拿出这么长的时间,哪怕正常的工作学习和家庭生活都被打乱,也还坚持为自己讨公道吗?

是个人活着就需要钱!

更何况这些本就应该是他们的正常劳动说得,要回来有什么不对的?

但就因为维权的舆论成本、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都太高,所以导致一些人宁肯选择吃哑巴亏,也不敢放手一搏,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将入不敷出……

任栖桐不是从小在国内长大的,突然面对这样的黑暗面肯定会不习惯、不适应,冼淼淼也表示理解。

“好了,不要想太多,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了,这次的结果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以后还会更好的。”

冼淼淼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真正无私无畏的圣母好人,甚至有些自私,所以即便知道社会上还存在很多不公平,也没想过要以一己之力螳臂当车。

然而几天之后,宋志和任栖桐却突然找到自己,说想成立一个完全公益性质的基金会,专门帮助那些知识成果被别人非法侵占的弱势群体打官司。

冼淼淼当即呆在那里,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这种类似于拯救世界的事情,自始至终距离她都太过遥远。实际上,在大众眼里,他们这些富三代不为祸人间就够可以的了。

“呃,你们刚才说什么?”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迷茫,“我好像没听清。”

宋志激动的脸都红了,不过还是很勇敢的说道,“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跟小任讨论这个问题,我是不幸的,其实也是幸运的,因为有你们帮助我。可社会上肯定还有很多跟我类似遭遇的人,他们没有人帮忙,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很渺小,就算拼尽全力也可能无法改变什么,但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真的什么都不会改变!”

“这次打官司得来的赔偿金,除了支付律师费用外的那些我都没有动,我想用这笔钱成立一个基金,来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宋志性格内敛,甚至可以说有些腼腆,连接受采访都能忘词,可现在却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中间一次磕巴都没有,实在难得。

说良心话,冼淼淼活了这么久,还真没接触过这种完全不带功利性质的,纯粹的公益,一时间心虚翻滚,竟有些自惭行愧起来。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激动,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不悔,不后悔在宋志需要帮助的时候施以援手。

见她长久的沉默,任栖桐也出声道,“我会跟他一起,投入初期启动资金和呼吁社会……”

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只靠他们两个跟庞大的剽窃军团对抗无疑十分困难,但假如能够尽可能争取到其他人的帮助和支持,再进行起来就会容易得多。

除开娱乐圈,文艺圈、设计圈等等诸多领域也是被剽窃的重灾区,不少名人也都曾是受害者,只要能率先争取到他们的认同……

任栖桐的话唤回了冼淼淼远去的思维,她捏捏眉心,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笑道,“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任先生是圈内外出了名的低调,一年到头都不爱露面,可这次竟然为了正义率先发声,怎能不叫人惊讶、惊叹、惊喜?

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两人相处久了,总有些心灵相通的地方,任栖桐不觉松了口气,“谢谢。”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即便冼淼淼不打算参与,他也会继续下去;可毕竟他们是恋人,如果能得到对方的理解和支持自然是再好不过。

冼淼淼一耸肩,笑道,“谢什么,这是好事,我没想到的你们却做到了,实在是让人佩服,我当然要加入,提高一下觉悟。”

最后的话她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语调轻快俏皮,任栖桐先就笑了,而一直处在激动状态的宋志见有了生力军加入,也激动不已,少有的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跟编辑商量续约的事情,本来挺简单的,结果又涉及到晋江几次大抽时期出现的莫名其妙的空白小说栏研究了好久,时间跨度长达几年,记忆都混乱了,结果一来二去就拖到现在,实在抱歉……

选择续约,哈哈哈,虽然晋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我还是选择留在这里,希望大家也能陪我继续走,么么哒~!

哈哈哈,我大桐桐是个好青年!三观很正的!

☆、第127章

基金会什么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乍一听好像只是花点儿钱,找人打理的事儿, 可细细想来, 具体要投多少钱, 怎么保证钱生钱?找谁来运营?怎么运营?当有人求助时,怎么接?或者说万一求助的人太多, 都接呢, 还是只接其中一部分,那么这样一来的话应该如何取舍,接谁的不接谁的?

冼淼淼只是沉思片刻就丢出来这么一大串问题, 旁听的宋志立刻就觉得头皮发麻, 好像手里捧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只是觉得这是好事, 又亲身经历过,深受其害, 这才想起要帮助别人,可万万没想到具体实施起来会这样难。别的不说,就单单刚才冼淼淼提到的问题, 他就一个都解决不了!

此时此刻, 宋志竟也有些犹豫:自己提议一时爽,可貌似老板就要跑断腿、磨破嘴了。

见冼淼淼再次陷入沉思, 宋志吞了吞口水,试探着说,“我就只是想想,也不用非得”

毕竟这件事不是冼淼淼自己提议的, 假如真的太难办,他也确实没什么资格要求对方帮忙。

冼淼淼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顾虑,当即笑道,“这是好事,自然要做的,只是这事儿急不得,必须从长计议。”

任栖桐也点头,“只靠我们几个人影响力毕竟有限,最好还是多拉些人进来。”

冼淼淼就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志对这些门道并不十分了解,可也明白这事情远非说说这么简单,常言道,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总是好办事,便也跟着点头。

冼淼淼又琢磨一会儿,说,“光靠咱们几个毕竟不好,势单力孤……一旦真要闹起来,势必会触及到部分人的利益,蚁多咬死象,届时他们一旦联合起来,恐怕咱们也会疲于应对,总归要有几个伙伴才好相互照应。”

当然要是名人,除了娱乐圈的,其他抄袭、剽窃重灾区的名人也可以。之所以得是名人,就因为他们具有极强的市场号召力和感染力,只要他们带头做了,不愁没人买账!

敢在明面上做出剽窃等占有别人劳动成果的家伙,想来也不会是孤军奋战,其背后必然有靠山或是幕后推手,若真把他们逼到绝路上,使出个同归于尽的招数就不妙了……而若是一群名人带头发声,哪怕只是民间舆论也够对方喝一壶的!

况且粉丝最热衷于跟着偶像学,这要是一群公众人物带头呼吁保护原创,抵制抄袭和剽窃,久而久之,最基础的消费群体也会慢慢接受这种观念,随之带来的必定是整个大环境的改变!

不过,找谁好呢?

说起来这也是利国利民利自己的大好事,只要放出风去,不怕没人报名,可他们却也不能什么人都要。

首先那人本身就要一派正气,是圈内外都知道的正人君子,没有历史污点;

其次那人最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说话有分量的那种……

跟着几条比起来,钱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了,但凡在娱乐圈混出点名堂来的,谁还缺呢?一人出个三五十万凑凑也就集腋成裘了。

几个人仰脸想了半天,冼淼淼和任栖桐忽然对视一眼,都分别想起一个特别合适的人选来。

两人都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分别去角落里打电话去了。

任栖桐找的自然就是也曾经参与过宋志事件,并亲自为他发声的苏蒙,而冼淼淼找的则是王昌建。

前者自然不必多说,早在上次的事件他就已经表明立场,且他入圈多年,从来都是跟绯闻、黑料绝缘,为人也十分谦逊有礼,端的是翩翩君子;

王昌建因为是国家一级演员,年纪也大,知名度和地位比苏蒙还要高一些,而且他为人非常公正无私,多年来都立志于提拔有天赋的年轻演员,却从没想过为自己牟取私利。提起他,哪怕就是最八卦的狗仔也不得不竖一根大拇指。

论及私交,冼淼淼跟王昌建其实并不算特别熟悉,但等她把这事儿一说,王昌建只略一沉吟便一口应下,爽快程度令冼淼淼瞠目结舌。

虽然隔着电话,但王昌建似乎也猜到了冼淼淼此刻的反应,话语中罕见的带了点笑意,道,“这几年来人心浮动,圈内的风气越发坏了,好像为了赚钱连最起码的底线都可以不要,实在叫人痛心。早就该有人出来管一管,只是我年纪大了,实在耗不起,既然这回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起头,我哪里还有不参与的道理?”

冼淼淼准备的一通劝说词压根儿就没派上用场,听着这话实在是喜出望外,对王昌建敬重不已,又连连道谢。

这还只是个雏形,甚至连企划案都没有,冼淼淼本也只是先打个招呼,听听他的意见和建议,没想到对方竟然就毫不犹豫的应下,实在令人感动。

王昌建并不被她这几句感激的话冲昏头脑,只是说,“你们做的这是好事,我也只是尽一份力罢了,当不起什么谢。等什么时候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开口,钱也罢人也罢,我都尽力就是。”

“实在是太感谢了!”饶是知道他不需要感谢的话,可冼淼淼还是没办法不说谢谢。

她都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哪成想人家压根儿就不摆谱,也不借着这个机会提要求,真是叫人敬佩。

这才是真正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呢!

那边苏蒙正在商场陪孩子挑泳衣,准备周末跟家人一起去游泳,接到任栖桐的电话的时候他还琢磨呢,这小子这会儿又有什么事儿?年不年节不节的,难不成又要开演唱会?

结果一听竟然是找自己帮忙,当即就笑了。

“好小子,平时也不见你给我打个电话,这会儿要找劳力了就想起我来,咱们这友谊的小船还能不能行了?”

哪知电话那边沉默半晌,任栖桐突然抬头对冼淼淼道,“我可能打错电话了。”

苏蒙那个中老年妇女的偶像根本就不可能这么说话好么!这都什么怪腔怪调的!

冼淼淼噗嗤一声就笑了,苏蒙也给噎个够呛,老脸微红,“咳,那什么,这几天陪孩子比较多……”

跟孩子混得多了,难免沾染上些稀奇古怪的网络用语,只是没想到任栖桐竟然这样不给面子,说拆台就拆台。

这算什么求人办事儿的态度啊!

“爸爸你在跟谁说话啊?”正挑衣服的小姑娘问道,左右手分别举着一套泳衣问,“爸爸,哪个好看?”

“朋友,”苏蒙随口答道,然后刚一抬头就觉得胸闷气短,艰难道,“姑娘,咱换个成么?”

苏蒙跟太太结婚晚,儿子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三十五了,然后苏太太也是生猛,等到苏蒙四十一岁,她自己也三十九岁的时候硬拼着又生了个闺女,一家人都疼的跟眼珠子似的,苏蒙更是圈内外知名女控……

六岁多的小姑娘已经是知道爱美的年纪了,她挑的也都是带着点荷叶边的比基尼,一套粉红一套鹅黄,确实挺可爱,但苏蒙表示他不大开心。

这也忒短了!他家宝贝闺女怎么好随便给人家看么!

苏蒙急忙忙跟任栖桐说了句等会儿,就听店员笑道,“苏先生,这是今年的新款呢,小姑娘们最喜欢的,您女儿很有眼光的。”

苏蒙在审美方面也挺一般,反正瞪着两只眼睛在店员手指的几排衣服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个是新款哪个是旧款。

小丫头们的泳衣而已,难不成还能变出花儿来?

还款式,那不就是一件小背心和一个小裤衩儿么!

小姑娘就开始噘嘴,苏蒙赶紧道,“海边很晒的,姑娘咱要个布料多点的,防晒。”

“不要!”小姑娘坚定不移的摇头,“可以涂防晒乳啊,而且这个穿上之后身材好!”

几个店员噗噗笑出声,苏蒙整个人就有些懵逼,身,身材?他情不自禁的瞅了眼自家闺女被自己养的圆滚滚肉呼呼的小肚皮,心道也真是稀罕了,这还能看出身材来?

最后,任栖桐被迫隔着电话听了半天墙角,苏蒙却还是被迫刷卡,然后继续胸闷。

要说苏先生也是个非常感性的人,不然唱歌的时候也不会有那样丰沛的感情,也不会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灵感喷发,下笔如飞的写出几首佳作来。

而此时此刻,他忽然就感慨万千……

他想立刻找个地方写首歌,名字就叫《姑娘大了》。

于是稍后任栖桐终于可以跟苏蒙说正事的时候,就隐隐觉得对方似乎莫名其妙的万念俱灰了。

“唉,孩子大了啊!”苏蒙长叹一声,一边各种慈爱的看着桌对面的女儿欢欢乐乐的吃午餐,一边挺忧伤的问任栖桐,“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任栖桐按了下手机屏幕,发现通话时间已经保持了二十多分钟,然而自己还几乎一句话都没说……

听任栖桐简单的把事情一说之后,苏蒙倒没像王昌建似的满口应下,而是问,“这事情是谁发起的,不是你吧?”

据他对任栖桐的了解,这小子除了音乐和运动之外几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想想吧,竟然还有歌手嫌签售麻烦的……像这种做公益的麻烦事儿,完全不是他的作风啊。

如果是他身边信得过的人发起的倒也就罢了,可千万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年头人心不古,公益都不好做了,一个不小心非但没能做成好事,反倒要沾惹一身腥气,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好多人都是闻公益而色变,宁肯不去争这个好名声,也别先把自己折在里头,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任栖桐也明白他的顾虑,这事儿换了他也得考虑清楚,就直说是宋志和自己一起提议,冼淼淼和王昌建已经决定加入,只是这会儿还在初期筹备阶段。

“哦。”一听是这几个人,苏蒙就放下心了。他也不含糊,点头,“成吧,需要我做什么呀?”

自己一向不喜欢做出头鸟,却并不代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这会儿难得有人出头,自己再不凑个趣儿,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任栖桐冲冼淼淼比了个成功的手势,然后笑了下,“暂时不需要,赶紧陪孩子吃饭吧。”

“臭小子,”苏蒙笑了声,见自家闺女果果时不时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自己,心头一动,“等会儿啊,让我姑娘跟你说句话。”

说来他也是满腹辛酸,自己就是华国数一数二的歌手啊,可果果这两年竟然喜欢上了……任栖桐!因为去年自己没带小姑娘去任栖桐的演唱会现场,苏蒙还被冷战了好长时间呢。

“谁呀?”果果好奇道。

苏蒙深吸一口气,“任栖桐。”

“呀?!”果果脸上一下子就乐开花,激动不已的跳下地,两只手拼命伸开,“给我给我给我爸爸爸爸快给我!”

苏蒙觉得自己简直是“忍辱负重”,内心的悲伤流淌成河……

******

意料之外顺利的搞定了王昌建和苏蒙这两棵大树之后,冼淼淼等人都不觉神清气爽,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剩下的小树苗们简直不要太容易。

中午大家一起吃了饭,又针对基金会的其他问题做了初步的研究,轮廓渐渐成型。

因为绝大部分的抄袭和剽窃案例都是在曝光后才被受害者和民众发现的,并且一般都协调失败,最后难免都要对簿公堂,所以除了投钱和站在明面呼吁发声的名人外,更加不可或缺的就是有能力的律师。

说起律师,冼淼淼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跟自己和璀璨合作过多次,而且无一败仗的王律师,但一想到那人高昂的律师费,饶是她财大气粗也忍不住肝儿颤。

大案子到也就罢了,可要是随便一点小案子就请他出马,且不说他会不会接,即便真的接了,恐怕最后的赔偿金都不够付律师费的。

所以最好能用什么打动他,让他主动给优惠……

此事事关重大,冼淼淼决定回去之后还要跟老爷子商量一下,不求老爷子给钱给人或者什么支援,最起码也要让他知道这个消息,不要最后了老人家还被蒙在鼓里。

而且老爷子毕竟经历的风浪多,看事情的角度和深度也不是她能比的,说不定人家一听这个,就能提出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的好建议呢?比如说,使个什么出奇制胜的招儿,一举拿下王律师啥的……

老爷子听后也呆了半晌,得知是宋志和任栖桐一同提议发起的后还感慨万分的说,“这孩子果然是赤子心性,不错,不错。”

说完他又斜了一眼旁边逗孩子玩儿的尚云清,轻飘飘道,“倒不跟某些人似的,整日无所事事。”

说来好笑,以前尚云清一年到头不着家,满世界乱窜,胡作非为,老爷子就盼着哪怕他能在家安稳的呆一天呢;可这会儿尚云清不仅安分了,竟还在家结结实实的当起奶爸来,时间久了,老爷子渐渐地又瞧他不顺眼,觉得这么大个男人竟老憋在家里……

所谓距离产生美,也不过那么回事儿!

尚云清也是冤枉,听了这话当场懵逼。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招谁惹谁了,怎么就又不对了?

这家简直是待不得了!赶明儿他就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不是,是回他自己的家去!

他一个人在那里憋了半天,哼唧道,“您现在是老~老丈人看孙女婿,越看越喜欢,我这个亲生的自然就靠后啦,我这冤枉跟谁诉去?”

冼淼淼听后笑个不停,老爷子也被他逗笑了,无奈摇头。

大家笑得差不多啦,冼淼淼才说,“外公,我就是想问问您的意思,您觉得这事儿可行吗?”

老爷子眯着眼睛瞅她,调侃道,“我要是说不行,你怎么办?”

冼淼淼毫不犹豫道,“话都放出去了,计划也开始做了,还能怎么着,义无反顾呗,大不了不就是个失败么!”

又不是动辄几千万上亿的投资,怕什么?

“说得好!”老爷子突然大笑起来,“要的就是这个劲儿!”

冼淼淼还没怎么着的,尚云清倒被吓了一哆嗦,哭笑不得道,“爸,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悠着点儿,这一惊一乍的。”

老爷子不理他,只是对冼淼淼说,“年轻人嘛,想到什么就去做好了,不要总是瞻前顾后的,怕这怕那最后什么都做不成!你刚才有句话很对,大不了就是失败而已,还能怎么样呢?失败了从头来过也就是了,有什么可行不可行?事在人为,你不去做,多容易的事也不可行;可要是拼了命去做,或许大家都做不成的事,你也就成了呢!”

冼淼淼受教,又问王律师的事,并坦言自己拿对方没办法。

谁知尚清寒竟也两手一摊,带着点儿小老头儿特有的狡黠道,“我也没办法。”

冼淼淼不觉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真的假的?”

老爷子竟也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人呐,一旦有了原则,别人就很难说动。”

说完他又扭头看了眼冼淼淼,拍拍她的脑袋,“这事儿外公是真帮不上你的忙了,得靠你自己喽!”

冼淼淼坐在原地呆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心道靠自己就靠自己,别人总不能什么都帮忙,总有件事是要自己从头到尾做下来的。

嗯,很快的,冼淼淼就彻底理解了老爷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律师的确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而他的原则,就是钱!

钱钱钱,死要钱!

别看绝大部分律师都长了一张正义凛然的脸,可实际上他们也不总是为民伸冤,为正义奔走的,在跟冼淼淼拉锯战的过程中,王律师就不止一次的说了实话。

“冼小姐,您这是要毁我啊!”他把两只手一摊,苦着脸道,“诚如您所言,这确实是个替我自己挣脸的时候,可在律师这个行当里,脸它不当饭吃啊!”

伸张正义并不能解决温饱问题,也不能替你在二环以内买大房子,更不能替老婆买新衣服、送孩子出国读书、为自己换新款豪车……

律师,尤其是那些成名的大律师,只要有案子,不管黑的白的都得接!谁还由着你挑么?

真要说起来,这世界上最最需要律师出手援助的正是那些弱势群体,可这组词汇所代表的又有另一层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