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娘起身让开,医生上前来,从医囊里拿出一把小银刀,在火上烤一烤后往阿保的肩膀上点一点,找准合适的位置之后,猛地切开了。

阿保虽在昏迷之中,也能感到原本已疼的麻木的伤口处传来一阵直入心肺的疼痛,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大叫,双手抓住了身下垫着的床单。

十娘看见随着刀落,本已凝固的鲜血又流了出来,再听到阿保的那声大叫,这些事本是她见惯的,但这时却觉得看不下去,只是对舱里的人说了一句:“照顾好他们。”就转身出舱。

此时已天光大亮,天边的鱼肚白早已换成绯红色的霞光,船正走在回龙澳岛的路上,十娘站在船头,感受到海风轻柔地吹在自己身上。本该十分兴奋的她现在内心却一片平静,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十娘没有回头,只是扶着船舷看着大海:“你看,这海那么大,好像一眼望不到边,但就算是望不到边的地方,也要能听到我的名字。”

响起的果然是万阿蛟的笑声:“一嫂的志向,果然不输男子。”十娘这才转头看着他,初升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秀美的脸就像能发光一样,瞬间万阿蛟有些不敢逼视,十娘轻笑:“那么,你黑家帮的人,现在知道我不光是会使计的人了吧?”万阿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问的整个人愣在那里。

十娘却不管他,还是看着大海,被霞光映照的大海此时呈现的是极瑰丽的玫瑰色,十娘等着,身后传来跪地的声音,接着是万阿蛟的话:“从此之后,定当效忠一嫂,再无二心。”

十娘扬眉,脸上的笑容有些恣意,虽然答案是自己料到的,但没亲耳听到之前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转身面对着万阿蛟,并没扶他起来:“那么,汪兄弟他们,也是你去说服了?”

万阿蛟额头上有汗渗出,并不敢抬头去看十娘的脸,十娘的声音依旧平和:“你们总认为你们的计谋都很天衣无缝,其实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龙澳岛在海里,府城那边除非是有人去通风报信,不然发生什么事情,府城那里不出个半年是不知道的,再加上方过完年,那些当官的怎舍得出来剿匪?”

万阿蛟抬头看着十娘,她秀美的脸上并不像平时一样总带着笑,而是十分平静,这样一个女子,又何必以男女之别看轻她呢?万阿蛟开始觉得惭愧,低声道:“是,汪二叔和我们几个人商量了,总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你拿走黑家帮,这才遣人去府城通风报信。”

十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呢?”万阿蛟的脸有丝红:“然后,然后就是…”

“然后就是等我出来之后,你们几个在岛上的里应外合,把黑帮主救出来,再杀了我的人,然后重新奉黑帮主为寨主,是不是?”

十娘说的当然是真的,万阿蛟不晓得自己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十娘继续说下去:“如果我败了,那是最好的,如果我没有败,等回到岛里的时候,我这里打了仗,自然是人人疲惫,你们也好把我囚住,是不是?”

万阿蛟有些口吃,十娘叹气:“你起来吧。”万阿蛟站起身,十娘用手指着前后的船只:“那你们可知道,就是你们这些念头,我们这次损了多少人?”万阿蛟当然知道,虽然昨夜官兵伤的不少,但自己这边也死了一百来人,现在躺在舱里等着医治的还有一百多人。

万阿蛟不说话,十娘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总是觉得,想要什么东西就来抢,自然看不起以计谋得胜的了,可是能用计谋,让弟兄们少流些血,少吃些苦头,这有什么不好?”

十娘略顿一顿:“况且,里面不只有原本我们的弟兄,还有原来你黑家帮的兄弟,这些,你们想过吗?”万阿蛟的头猛地抬起:“但…”十娘不等他说完,丢出一把钢刀:“但你也不甘居于女人之下?”万阿蛟微微点头,十娘袖中的匕首已经出手:“那我们就比试比试,看我这个女人是不是只会计谋?”

万阿蛟初不肯答应,想一想还是捡起钢刀,对十娘做个请的手势,十娘仍然站在那里,手里还是那把短小的匕首。万阿蛟是黑家帮里出色的人物,拳脚刀枪自然都有涉猎,那刀带着杀气就冲向十娘。

这刀来势汹汹,万阿蛟也带了十分的把握,况且他昨夜见过十娘和宁展鹏比划,对十娘的回避身形也有些了解,刀一出手,就封住了十娘的所有退路。

十娘不免心里赞一声好,幸好还曾见他比划过,脚尖一点,竟往后仰去,后面是船舷,万阿蛟只封住她前面和左右,船舷是没有注意的,也没料到十娘竟会往船舷上去,这刀就少了目标。

十娘趁他的刀未及收回时候,人贴着船舷滑了过去,手里的匕首轻轻一挥,就往万阿蛟的腿上去了。万阿蛟本用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当然注意到十娘的匕首往自己腿上来,左脚踢出,就要把匕首踢飞。谁知十娘本来的目标就不是用匕首伤他,而是万阿蛟一直没注意到的右手,右手已经伸出,拉住万阿蛟的右腿。

万阿蛟没有防备,竟被她拉的往前一扑,十娘趁他往前扑的时候已经迅速站起身,手变成肘往他后背打去,万阿蛟吃疼,手上的刀哐啷一声落地。

不等他伸手去捡刀,十娘的左脚一踢,那刀已飞出了船,掉入大海,十娘站定,笑吟吟道:“你输了。”万阿蛟满面通红,不知道是方才使力太过还是被初升的阳光照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对十娘抱拳行礼就下去了。

十娘看着他的背影进了船舱,用手拍拍船舷,只觉得浑身轻松,黑家帮,现在才算真正归附了自己,这片海,是属于自己的,没人能夺走。

阿保只觉得自己是在从来没到过的地方,触目所及,都是延绵不断的黄沙,但不是像沙滩那么湿润,而是干的能刮破人的皮肤。

难道这就是曾听人说起过的沙漠,那种一滴水都没有的地方?看着天上火辣辣的太阳,阿保只觉得心肝肠肺,没有一处不是干渴的,

头上的太阳烤的人都要出油,脚下的黄沙让人的脚底板都要被烫破,阿保从黄沙里拨出一只脚,但另一只脚又被陷进去,走啊走,没有一丝绿色,只有这一片看不到头的黄色沙子,除了口干,还觉得身上疼痛无比。

艰难地爬上一个沙堆,坐在那里大口喘气,自己不应该是在大海上吗?怎么会来到这里,想着海,前面突然冒出一片蓝色,阿保兴奋地往那里笨去,原来这不是什么沙漠,而是一个极大的沙滩啊。

阿保走啊走,那片海看起来触目可及,但怎么走也走不到那里,手上有水滴出现,抬头那火辣辣的太阳已经不见了,代之的是一片乌云,那些水滴就是从这片乌云落下的。

阿保张开嘴巴,接着这些水滴,但雨滴太少,阿保不满地伸手去抓,想要更多的雨滴,这样一使力,手抓到了什么东西,阿保一个激灵睁开眼,看着熟悉的摆设和面前端着碗的瑞儿,原来方才不过一场梦。

而自己抓到的东西是瑞儿的手臂,阿保急忙把手缩回来:“瑞儿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醒来,瑞儿明显松了口气:“你醒来就好,你都昏迷了五天了,前几天连药都灌不进去。”

难怪会看见瑞儿,阿保想动动手,可是方才那一抓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还是闭眼休息比较好。瑞儿把药碗放下,又端过来一碗别的东西:“你快别乱动了,都说你这次起码要养个半年。”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喜欢女主了,恣意快乐

41

41、苏醒 ...

这次的是米汤,放了点红糖,见瑞儿拿起勺要喂自己,阿保勉力撑起身子,也没用勺就把米汤喝完。瑞儿接过碗,拿起一块布给他擦嘴:“李先生说了,你这外伤还好,内里要恢复少说也要三个来月,叫你不要乱动乱跑,好好躺在床上。”

方才拿碗喝米汤几乎耗尽了阿保所有的力气,他躺了下去,这才感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特别是肩口,疼的能让人昏过去。瑞儿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出去,回头见他满脸痛苦之色,叹了口气:“你先好好养着吧。”

阿保见她要走出去,心里的话终于问出来:“瑞儿姐姐,十娘呢?”瑞儿开门的手停在那里,回头瞧着他,阿保心念一转,方才情急之下竟叫出十娘的名字,这心事要被瑞儿知道的话?阿保的手握成拳,轻轻敲了敲床板,谁知瑞儿只是抬手拢拢头发,笑着说:“十娘她在处理寨里面的事情呢,这几天可热闹了,等你好些就知道了,她还说等你醒来一定要去告诉她,我这就去。”

说着瑞儿推开门走出去,阳光透过门缝照了进来,刺的阿保闭一闭眼,等睁开眼的时候那缕阳光已经没有了,先睡,好好睡一觉,这样就没有那么憔悴了,那时十娘看见就没这么担心了。

阿保闭上眼睛,这样告诉自己,也许是药发挥了作用,阿保不一会就沉入梦乡。过了会他的房门被重新推开,十娘轻手轻脚走进来,阿保昏迷的时候,李先生曾经说过,虽然阿保底子好,但受伤许久没有得到治疗,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只怕未必能醒过来。

十娘轻轻叹了口气,见阿保的睫毛一闪一闪,担心自己的叹气声惊醒他,忙用手掩住口。从他昏迷到现在,每日都过来的,他的相貌早已记在心上,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才觉得他那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是那么好看?

十娘的手小心地抚上他的脸,这几天他都瘦脱了形,胡须倒是争先恐后地长出来,已经把他的嘴和下巴都盖住了,没有镜子,可能他都还不晓得自己脸上的胡子长成这个样子。

十娘的手被阿保的胡子刺到,收回手的时候不由想起当阿保看到自己满脸大胡子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浑然不觉自己唇边露出了很美丽的笑容,最少,在阿保的眼里这笑容美丽的无法形容。

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盯住十娘的脸,不舍得放过一分一毫,她脸上这样的笑容真是为自己绽放的吗?阿保屏住呼吸,生怕十娘已经发现自己醒来,这样的话,她脸上的笑容又变的和平时一样,温和淡然。

十娘的头微微转过来,阿保急忙把眼睛紧紧闭上,双手一动不动,好像睡的很香,十娘看了会就起身离去,听着她在门外吩咐别人要照顾好自己的时候,阿保这才把眼睛悄悄睁开,虽然浑身依然没有力气,但心已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她在关心自己,用那样的语气吩咐别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阿保想打滚,想尖叫。但没有力气的他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就牵动到了肩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他张口啊了一半又急忙把嘴闭上,用牙紧紧咬住唇,十娘还没走远,听到了她一定会担心的。

不过这声音还是惊动外面了,推开门进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往床上看一眼见他睁着眼睛,这才笑嘻嘻地上前:“阿保哥你醒了,刚才一嫂还要我不要打扰你呢。”

阿保舔舔唇,认出这是吴老六的儿子小海,嗯了一声,小海给他倒了碗水:“阿保哥,我听说这次你立了大功了,听我爹说,要不是你,那能这么轻易就击退官兵。”

看着小海那期盼的眼睛,阿保接过水喝了口,立大功,要知道这是用兄弟们的命换来的,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阴暗潮湿的底舱,黑暗之中没有风,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就好像身在地狱一样。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肩头的疼痛又一次把自己从半梦半醒中唤醒的时候听到二柱骂人的声音:“这群官兵,一百两银子就换了这点水和馒头,真是小气。”

阿保觉得这种寂静简直有些奇怪,难道说是十娘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所以官兵顾不上他们?阿保的手往头发里摸,被俘的时候身上所有的兵器都被搜去,但是有一个地方是没有搜过的,那就是头发。

解开布条,头发里面插着的不是簪子,而是一把锋利的小刀,把刀拿了下来,又碰碰旁边的人,拉住他的手做了个手势,这人会意,动作一个接一个的传下去,嗓门最大的二柱嚷了起来:“我们要喝水,我们要吃饭,就算是朝廷秋决的死囚也要给吃喝的。”

二柱一叫,旁边的人也跟着叫起来,但外面还是死寂一片,难道说这些官兵竟没有一个在底舱?阿保半蹲起来,耳朵贴到门口仔细听起来,外面连脚步声都没有。手沿着门渐渐往上摸去,想必是知道他们跑不了,这门竟只用根草绳系着。

阿保心里叫一声好,那把小刀已经往门缝里送出去,一点点割着草绳。虽然看不见,阿保都能感到同伴们虽依旧叫着,但呼吸分明变的急促,终于那草绳被割断,轻轻一推,一丝光亮透进来,看见光亮,他们都露出喜悦之色。

阿保还是用手势传达,不要说话,静静走出囚禁他们的底舱,外面比里面亮不了多少,但舱壁每隔数步都有一盏灯挂在那里,能看到人了。七个,都在这里了。

阿保数一数,刚打算上去找个落单的官兵把他的武器抢了,好让大家不是空手的时候,二柱的鼻子突然一皱:“好浓烈的酒味。”他这一说,大家也都发现鼻子里充斥的是极浓烈的酒味。

顺着酒味,能看到有几口酒缸放在那里,酒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看见酒,阿保的眼一亮,已经有人在说:“别去管酒了,我们先找到清水然后全都倒了。”阿保拉住他:“不用,这里有酒正好。”

说话时候走上前看一看,见有个大瓢,想来是他们打酒时候用的,用瓢舀了瓢酒闻闻,的确是烈酒,看来是防备这时候出来海上冻到的。见阿保舀酒,二柱嚷道:“阿保,你现在还想过酒瘾?”

阿保摇头,只是把舀出来的酒往四周泼去,看见他这动作,别人都明白了,纷纷上前拿起瓢往四周泼酒,不过一会,整个底舱已经酒香四溢。泼完底舱,就该往上面去了,阿保他们手里拿着酒,小心翼翼地踏上楼梯,刚走出一步就听见上面传来嚷嚷声:“难道谁把酒缸打破了,这酒香味都传到海面上了。”

阿保他们贴紧舱壁站好,随着声音,几个官兵走了下来,领头的还在抱怨:“也不晓得上头是怎么想的,都这时候了还在记着这几缸酒?”不等他们说出第二句话,阿保已经把那瓢酒往他头上一泼,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候脚下一使劲就把他绊倒,手里已经拿过他的钢刀顺势一戳,那人就没了气息。

他一动手别人纷纷跟随,早把那几个官兵的刀也抢了过来,有一个没被杀死的官兵见状大声叫着:“不好了,这些死囚要逃了。”不等他叫完,阿保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一刀挥下。

但他的声音已经传上去了,上面有杂沓的脚步,看来是要闯出去了,阿保迅速返身到酒缸前把那几个酒缸都打破,酒液一下奔涌出来,二柱他们在酒液涌出来之前迅速往上走,当看到最后一个自己人离开之后,阿保拿出从官兵身上找到的火石一擦,火光迸发。

满舱的烈酒一遇到这火星就着了起来,阿保这才纵身跳了上去,船都是木头做的,而且是干到极点的木头,底舱已全都被烈酒浸满,很快就烧到上面。当阿保跳到甲板上的时候,官兵们已经在那里大声喊着快些救火,也有几个人不忘和他们搏斗。

阿保听到海面上有隆隆不断的炮声,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十娘已经发动夜袭,刚要叫同伴们不要恋战,赶紧跳海而去的时候一把钢刀飞了过来,砍在他的肩膀。

阿保的眼睛猛地睁开,眼前是万阿蛟的笑脸:“章兄弟醒了?这几日一嫂着急的都快吃不下饭。”万阿蛟是满面笑容,说出的话也透着亲热和关心,但是阿保就是觉得不对劲,刚要说话万阿蛟已经坐到他床边:“章兄弟醒来,也不枉一嫂命人每日拿上好的伤药不停地换,连难得的野山参,也被一嫂拿出来熬了给你进补。”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阿保真可爱,其实我只打算写万阿蛟和阿保竞争寨里面的地位,怎么感觉写出来就是万阿蛟酸溜溜的?

42

42、第 42 章 ...

说着万阿蛟起身从桌子上端过来一个碗,用勺子搅一搅,一股人参香味扑鼻而来。万阿蛟停下手看着阿保,脸上的笑容有些奇怪:“章兄弟,这可都是一嫂的一片心啊。”阿保刚要伸手去接这碗参汤,听了这话手收了回来:“万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阿蛟坐到他身边,低头用勺子轻轻搅着那参汤,突然抬头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没什么意思,只是一嫂能如此对你,足见你的出类拔萃。”说着把碗递过去,阿保伸手接过,万阿蛟那样子恨不得把碗当场打翻在地,但阿保还是接过了碗,仰脖一饮而尽。

接着把碗往地上一扔,碗顿时变成碎片,万阿蛟看着那瞬间变成碎片的碗,脸上的笑容一点没变:“章兄弟果真还是年轻,听不得一点不中听的话。”阿保使劲挺直上身,眼里已经有怒火闪现,门哐啷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是二柱,阿保他们双双回头。

二柱看见万阿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上前对阿保关心地说:“阿保,你没什么吧?这个黑家帮的人没对你做什么?”阿保被这话问的有些奇怪,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二柱回头捏着拳头对万阿蛟愤怒地说:“你还不给我出去?”

万阿蛟已经站起身,一派闲适地说:“我来探望章兄弟,难道不许吗?况且一嫂也说过,以后再没什么黑家帮,难道你不肯听一嫂的话?”二柱在战场上虽然勇猛,但论到口舌,是没有万阿蛟利索的,被他说的愣在那里。

阿保虽然身体虚弱,但还是察觉到在自己昏迷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二柱不会这么愤怒,他已经笑着对万阿蛟:“多谢万兄弟来看望我,只是我身体不好,想休息了。”

这样的逐客令万阿蛟又怎么听不出来,微一点头就退了出去。阿保看着还是气呼呼地二柱,闭眼歇息一会才有力气开口说话:“二柱,你这是怎么了,当日一嫂说的清楚明白,你怎么还对他们置气?”

二柱气鼓鼓地坐下:“阿保,你不知道,这次官兵来就是他们黑家帮的人去告的密,一嫂虽说杀了那个汪二,可是要不是他们去告密,我大哥也就不会,”说着二柱又看向阿保:“你也不会到现在都躺在床上,任由那个什么万阿蛟在一嫂身边,听她的指令。”

前面那句倒罢了,说到后面这句的时候,阿保心里不由丝酸味,自己躺在床上要养伤,十娘那里事情多,当然也要有人协助。他笑一笑:“你啊,一个大老爷们,学什么女娃娃家,这点事情也放在心里?”二柱还是不满,阿保叹了口气:“黑家帮那么多人,当然有不和我们一条心的,一嫂杀了汪二,抬举万阿蛟,这就是要让黑家帮的安心。”

二柱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的,只是阿保说什么,他就点头听,阿保见他脸上又露出笑容,那种疲累又涌上来,要争要抢,也要等自己伤好再说。伤不好,怎么去做这块最强的海匪?想起十娘曾说过的话,阿保脸上又露出笑容,等着,我一定会成为这片海最强的海匪,要让有风经过的地方,都能听到我的名字。

每天喝药换药睡觉,虽然没有仆人伺候,但寨里弟兄们都佩服阿保的勇敢机智,听说他醒来后轮班来照顾他,不到半个月阿保的外伤已经平复,只是腿还有些软,但已经能下地走路,不时还出去晒晒太阳,虽然走不远,但比在床上躺着时候要好很多。

十娘虽然也来看他,但她事忙,每次也只能坐一会就走,这也是一天之中阿保最高兴的时候,就算她不说话,只要坐在那里,阿保就觉得心里充满了快乐。

寨里的弟兄们来照顾他的时候也经常讲些寨里面的事情,阿保也总算知道了二柱愤怒的来龙去脉。十娘出去之后的第二天,汪二就带人硬闯关住黑帮主的地方,看守的人阻止不过,汪二径自进去把黑帮主放出来。

还没走出小院,留守寨里的吴老六已经带着人挡住他们:“汪兄弟,你思念旧主之心,我们是明白的,只是这寨里有寨里面的规矩,没了一嫂的命令我们不好把客人放走。”,汪二听了这话冷笑地对吴老六道:“吴老六,我劝你还是放下手里的刀,归顺了我黑家帮,不然我手里的刀是不认人的。”

十娘临走之前,曾经叮嘱过吴老六要注意汪二,寨中的布置有些地方也是没让汪二知道的,听了这话还没说话,身后带着的人已经喊道:“有你们这么出尔反尔的吗?那日口口声声说的要奉一嫂为主,这时候又要我们归顺,真是好大一张脸。”

汪二被说到疼处,后退一步喝道:“不是你们用了奸计,我们黑家帮怎会被你们吞了,你们使诈在前,我们反悔在后,不过是两不相欠。”吴老六懒得听他废话,手里的刀已经挽起一个刀花:“汪二,你要为你弟兄们着想的话,就放下刀,等一嫂回来,我在她面前说些好话,看在我们这些日子的交往上,饶你不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汪二哈哈一笑,看向吴老六的眼全是鄙视,一直没说话的黑帮主已经开口了:“那个女人现在只怕早被官兵杀了,一个女人家,出来做什么海匪?”黑燕子自从黑大嫂死后,整个人就像枯萎的花一样失去了生气,就算刚才汪二说来放他们出去,她也一点没反应,当听到十娘可能死了的时候,眼里才闪过一丝光,伸手紧紧抓住旁边的一棵树,咬牙切齿地道:“她死了,我看你们还奉谁为主。”

说着推身边的人:“快啊,快把他们全都杀光,好给我娘报仇。”黑燕子尖利的声音回荡在这里,黑帮主的眼里闪过心疼,叹息声传来:“燕子,以杀止杀,你又何必呢?”黑燕子看着说话的瑞儿,眼里的疯狂更甚,顺手就从旁边站着的海匪那里抢过一把刀冲向她:“我杀了你,不是你花言巧语骗了我,我娘怎么会死?”

瑞儿的功力本就在她之上,见她扑过来,不闪不避,只伸手一抓,就抓住黑燕子的手,黑燕子只觉得拿刀的手像被铁钳牢牢擒住一样,疼的一软,手里的刀就落地。不等那把刀落到地上,瑞儿的脚尖已经一踢,把那刀踢到自己手里,看都不看黑帮主,只是看着汪二:“你觉得你黑家帮是人比我们强呢,还是智谋胜过我们?你真的以为,今日能走出这里?”

黑燕子虽被抓住,但嘴里还是拼命叫嚷:“二叔,杀了她,杀了他们。”瑞儿的手肘一拐,已经敲中黑燕子的后心,接着把昏过去的黑燕子丢到旁边站着的海匪手里,这才对吴老六说话:“六哥,也不用再和他们废话了,直接把人抓住,等十娘回来再做处置。”

吴老六点头做了个手势,院子内外顿时被人包围住,瑞儿轻轻一叹,看着这时脸色已经变的煞白的黑帮主:“上次你们就是这样被抓住的,为什么这次还是一样中了计呢?”汪二一脸的不置信:“不可能,我都找好了人手。”

“你的人手都在这里。”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手里还抓着一个人,汪二这时的脸色变的就和黑帮主一样了:“你,你不是在那边寨子里,说要过来接帮主的吗?怎么会这样?”

那人满头是汗:“二哥,我劝你还是不要护着黑大哥了,一嫂有计谋,手下的人也强的很多,我们奉明主,也算是识时务的人,你又何必为别人打算呢?”几句话说的汪二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一脚往这人身上踢去:“放屁。”

瑞儿打个哈欠:“六哥,没我什么事了吧,没什么事我回去看孩子了。”吴老六嗯了一声,瑞儿脸上带着笑容离去,身后的小院已经传来厮杀的声音,想必汪二不肯束手就擒,这又何必呢?瑞儿叹一口气,径自上桥,还是回去看孩子吧,自己怕见血。

等十娘和官兵打完回来的时候,汪二已经被关了四天,十娘回来路上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处理汪二他们。汪二和他同伙被推到厅里的时候,十娘正在那里和吴老六他们说话,汪二看见十娘,眼里的怒火更甚,有些嘶哑地喊道:“郑十娘,你好奸计,就看不得我黑家帮吗?”

十娘还是淡淡一笑:“黑家帮?汪二,黑家帮不是早就没有了吗?看来是你记性不好,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喜欢女主了,好像我说过一遍了。

43

43、伤愈 ...

十娘越淡然,汪二就越愤怒,他本是被几个人牢牢擒住的,心里的怒火已经烧的眼睛都红了,突然大叫一声,猛一使劲。那几个擒住他的没料到他突然发力,只觉得手上有一股极大的力量袭来,让那几个人同时一松,汪二已经从地上暴然而起,双手成掌往站在上方的十娘抓去。

周围的人没想到汪二在这时候还能脱困,发一声喝,各人的刀已经出鞘,刀花都能把人眼晃花,上前拦住他。汪二这一击本就抱着必死的念头,见数把刀过来,并不回避,任由他们袭来。那手竟穿过刀阵生生抓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握刀的手。

那人是个年轻人,没想到他会来这手,身子往后一仰想撤回刀时却已来不及了,汪二的手已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掰。那人只觉得自己手腕传来巨痛,手腕被他活活掰断时候,剩下人的几把刀也戳到汪二的手上,鲜血从刀口流出,汪二就像没有痛觉一样,那手已经把刀握在手里,挥在半空,上前就要砍十娘。

那几个人见一袭得手,还当十娘已经脱困,谁知汪二还提着一口气继续前行,鲜血从他身上流出,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衫,浑身血红,双眼也是一团火在烧的他看起来竟有些像从地狱里来的一样。纵是这些见惯厮杀的海匪也觉得心口突然窜出一阵寒意,那第二刀怎么也挥不出去。

汪二已来到十娘跟前,“阿”的一声发出大叫,这叫声让厅内的人都白了脸,那刀带着一股寒风就往十娘头上而来。这场面太诡异,在场的人竟只发出一声惊呼,十娘一直没动的手突然动了起来,众人只看见她双手之间亮光闪过,汪二的刀就停在那里,眉间多了一把小小匕首,双眼睁的老大,这一刀竟是没有砍下去。

扑通一声,汪二的身体倒了下去,随着这声音,众人的心才落回原地,听到十娘的声音依旧淡然地说:“可惜了。”接着十娘抬头:“把他抬下去,好好办了后事。”这才有人上前把汪二的尸体抬出去。

十娘长呼一口气,看着厅里站立肃然的人们:“黑家帮还有谁不服,趁这个时候一次了解,否则再让我知道,杀无赦。”只有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十娘才猛抬下巴,掌轻轻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那本是上好紫檀木做的椅子,在她这轻轻一击之下,那扶手竟断成两截。

十娘的眼还是看着众人,丝毫没被这扶手的断裂干扰,万阿蛟已经越众而出,跪倒在地:“我等日后定奉一嫂为主,再无二心。”黑家帮出色的人本就不多,囚了黑帮主,死了汪二,剩下的就是万阿蛟了,他这样一说,剩下那几个黑家帮的头目自知再无回天之力,相视一看,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倒在地。

黑家帮的人如此,吴老六拱手对十娘:“恭喜一嫂。”十娘的头在这片恭喜之声中终于高高扬起,手往上一抬,厅中重新归于寂静,十娘朗声道:“击退官兵,黑家帮的众兄弟从此也一心,今夜摆了酒席大家畅饮。”

这命令让厅内又纷乱起来,十娘在这片欢呼声中唇向上翘起,从此后,就可以大放拳脚了。

二柱讲完,眼里闪出激动的光,嘴里不停在赞扬:“从来没见过一嫂这样,原来一哥还活着的时候,只觉得一嫂计谋出众,没想到竟有这样的风采。”

阿保听的眼里的光也很激动,只是回头看见二柱这样,心里十分骄傲,自己仰慕的女子,能够得到别人仰慕,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是,阿保微微眯了眯眼,要成为最强的,才能得到他,自己一定会成为最强的。

二柱说完就叹气:“可惜的是你一直在养病,倒让黑家帮的那个万阿蛟抢了风头,他这些日子很得一嫂的信任,什么事都交给他,就这样一个奸诈的,我才不信他是真心对一嫂。”

太阳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海风吹的人心情舒畅,阿保站起身在这四周小跑了几步,感觉比前两日又好了一些,看着二柱气鼓鼓的样子,阿保笑了:“一嫂智谋出众,万阿蛟再狡诈也逃不出一嫂的手掌心,况且万阿蛟也的确有些本事,不然当初黑帮主也不会这样看重他,做好自己的就好,别人的事管他呢。”

二柱点头,阿保伸伸腿,又动动胳膊,做不了几下就感觉一阵气喘,看来要回到受伤之前的日子,还要一些时日。远处走来一个人,唇边的笑容比太阳还要好几分,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看见阿保,脸上的笑更好:“章兄弟在这里,这是他们出海时候拿回来的一些药材,李先生瞧过,说对你的伤病最好,一嫂吩咐我送过来给你。”

看见万阿蛟,二柱脸上的不满更强了,嘴里嘀咕一句:“要你来献殷勤。”这话不大不小,万阿蛟听的清清楚楚,但脸色神色还是没变,依旧对阿保问长问短,仿佛是真的关心阿保。

等万阿蛟走后,二柱才叽叽咕咕地道:“他会有什么好心?”阿保正在看着这些药材,里面还有些丹药,一嫂对自己真的很上心,听到二柱的嘀咕,阿保抬头一笑:“不是他送的,是一嫂让他送的,你生什么气?”

二柱蹲□子,和阿保一起看起来:“哎,我是为你不值,本来这次是你立的大功,结果你受了重伤,风头全让他抢去了,我真是为你不值。”

阿保从里面拿出一包红参片放到嘴里含住,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在口里面,他闭上眼睛,摊开双手,感受着阳光照在自己身上,懒懒地说:“他爱出风头就让他出去,我先把伤养好再说。”

二柱的眼一亮,跳起来说:“说的好,等你把伤养好了,就让他们瞧瞧,谁才是真正能干的,谁是只会说嘴的。”

阿保就像没听到一样,依旧闭着眼晒着太阳,强者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呢。

阿保在养了三个月的伤之后,自觉体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于是他收拾好,还特地挂掉了养伤时候长出的那些大胡子,精神奕奕地去厅里找十娘。

养伤这些日子,阿保就算出门走走,也只在方圆数十步,都没出过寨子,一路行来只觉得什么东西都新鲜,来往的人瞧见他,也纷纷打招呼:“阿保,养好伤了?”有几个熟悉的人还往他肩膀上打上一拳,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已经全好。

遇到这样的,阿保也一拳送过去,换来的是别人的赞叹:“阿保,你是果真好了。”一路上阿保的脚步是轻飘飘地走到了前面大厅,进厅之前还驻足望向大海,能够看到点点帆影,想起自己在养伤时候的筹划,阿保只觉得浑身舒畅,收回眼光走进去。

厅里很安静,几道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十娘正坐在上面椅子,抬头和人说着话,她声音轻柔,阿保在门边竟然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有缕阳光照在十娘的脸上,让她从鼻子到下巴都沐浴在阳光里面,她脸上的笑容十分自然,在阿保眼里,就算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也不过如此。阿保本来急切的脚步变慢,看着正在和十娘说话的人,那个人是万阿蛟,他的神色和旁人对十娘的恭敬并不一样,热切的眼几乎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十娘在看。

这种神色阿保并不陌生,自己看十娘的时候就是这种神色,难道说万阿蛟对十娘的仰慕之心也更盛?想起养伤这几个月,来探望自己的人说的话,除了二柱几个极少数的人,其余的对万阿蛟都是一片赞扬之声。

阿保的拳头握紧,心里开始有熊熊的烈火燃烧,再看向他们说话时候,十娘脸上对万阿蛟的神色明显和对其他人不一样,难道说自己这几个月在养伤,万阿蛟和十娘之间已经?所以十娘才每天只来探望自己一小会?想到这个可能性,阿保的妒火更甚,恨不得上前一个箭步把万阿蛟拉出去,好好的问个清楚。

十娘的眼已经转过来,看见站在那里的阿保,惊喜地啊了一声,起身向他走来,脸上的笑容更加欢快:“阿保,你就来了,怎么不好好地再养一段时间?”

十娘那声啊里透着惊喜,让阿保刚才铺天盖地地妒火一下全都被浇灭,再叫上她温煦的问话,更让阿保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夏日里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一样舒服。故意看了万阿蛟一眼,阿保迎着十娘道:“我已经好了,再说下地活动也可以了,再养下去,就变成废物了。”

十娘已经走上前,伸手拍一拍他:“胡说,伤总要养好才能下地,怎么会成废物呢?”阿保顺势想拉住她的手,想和她说说心里的话,万阿蛟的笑声响起:“恭喜章兄弟了,你好了,一嫂也多了个臂膀。”

作者有话要说:嗯,和编辑商量过了,这个文八号开V,但是编辑说,现在开V当天要更三章,而我每天只有一章的灵感,所以明天后天都不更新,九号一次更三章,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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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外面强盗 ...

这笑声听在阿保耳里,不知怎么就觉得特别刺耳,十娘还是看着阿保,比起那几日初受伤时候,他眼神明亮,说话声音响亮,看起来和原来差不多。但十娘还是发现阿保的脸比起以前要瘦很多,轻轻叹了口气:“你啊,人都快瘦成人干了还说自己伤全养好了?”

十娘的话让阿保对万阿蛟的那丝不快顿时消失,他呵呵一笑,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十娘已经转头对着万阿蛟:“你也不看看,阿保刚好就要他上船?”阿保已经伸出手臂:“一嫂你瞧,我这里全是力气。”

说着提起旁边的椅子,在空中挥舞几下,接着又把它轻轻放下,这才对十娘一笑:“你瞧,我不是全好了。”虽然阿保是这样说,但十娘还是看见他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冒出,并不像没受伤前那样,狠狠瞪了他几眼:“还说全好了,难道没受伤前也是这样,挥几下凳子就出汗吗?”

十娘的轻声斥责听在阿保耳里别提多受用了,他只是看着十娘,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十娘见他露出这样害羞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万阿蛟已在旁边说道:“章兄弟既没全好,何不就让他先在寨子里面帮着一嫂处理些平日的事,不然章兄弟这么年轻的人,常躺在床上不出来,也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