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被他扶着站直了身子,低眉间看似有几分波动的羞涩和尴尬,却是微微压低了嗓音,清楚地说道:‘多谢易王子出手相救!”

刀疤男子目光一亮,那消息果然是真的!

宁千易笑道“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要说个谢字!”说罢捏了捏她的手,那眼神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含义。

漫夭拿眼角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那刀疤男子,只见他两眼散发着贪婪的光,几乎要流下口水来。漫夭微微勾唇,目的已经达到,便与宁千易,沉鱼三人一起出了汇聚茶楼。

“璃月,你让人说有很多护卫会保护王子,将后果说的那么严重,你确定那些人还敢冒这个险吗?”他们来到拢月茶园后,沉鱼就先问了出来。

漫夭道:会的,他们太久没遇到过挑战,一直谨慎行事了几年,寨中之人不能像从前活得那么痛快,时日一久,必有多方怨言,而且朝廷这两年也不曾明着下大力度去铲除围剿,所以他们没有外来的压力,当家的只为防范而谨慎,寨中之人定会觉得他们的当家胆子变小了,就会有人不服,继而生出事端。而大当家想必在等待一个时机去重新村立他的威信,所以,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这是一种心理术,也是一种自然现律。

宁千易赞赏地点头,“璃月果然是心思细腻!我也认为,他们一定会来。

漫夭蹙眉,不无担忧道“连云寨的实力不容小觑,虽然我们布局周密,但你们仍有一定的危险。”

沉鱼笑道:“你不用担心,有无隐楼的人在前,卫国大将军的人马在后,连云寨的人即使倾巢出动,也是以卵击石。”

漫夭轻轻一笑,希望吧。

出了茶园,她与宁千易分手之前,宁千易送她一块紫玉,对她说“将来若有需要我的时候,让人拿着这块紫玉来尘风国找我。还是那句话,无论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漫夭心中感动,道:谢谢你,千易。”

宁千易叹了一口气,爽朗的笑容染上了苦涩的味道,他说:我不需要你的道谢,我只希望”你能记得我。在我很多年后举杯对月思念你的时候,你还能记得我是谁,这就足够了。”

漫夭望着宁千易潇洒而去的背影,心中默默道:我会记得你。”尽管她不清楚这样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恋在未来的一个君王的心里能持续多久,他所说的很多年后的举杯对月的相思是否真的会存在,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宁千易的感情是她收获到的第一份毫无杂质的单饨的爱恋!这令她心里感觉到温暖。他懂得不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妄自争夺,他会顾及她的意愿。

五日后,宁千易在太子带领群臣的送别下离开了京城,以漫夭的身份不宜远送,所以她让沉鱼扮成她那日的模样,在城外等着宁千易,实施她的计戈。

那一日,空气炎闷之极,天空阴云密布,似是要下雨的样子,却又一直落不下来,让人感到极度的压抑而烦闷。

那一日,伏云坡,四方埋伏,风云涌动。

漫夭人在将军府,心却始终牵挂着伏云坡的一切。她知道萧煞必定会埋伏在那里,因为那里虽然危险,却是最后一个可以执行任务的地方。即便是他料到傅筹会在那里布了人等他,他仍然要去。她要做的,就是阻止萧煞的行动,又不让皇兄有借。处置萧煞,因为他尽了力。项影带着无隐楼的人会扮作那日清凉湖的黑衣人,引傅筹出现,让萧煞看渍实力相差悬殊,刺杀无望,自然就会知难而退。而傅筹只要借这次机会歼灭连云寨一伙,去掉朝廷的一块心病,临天皇不但不会怪他,还会给予奖赏。

这便是她的计划。俗话说,百密总有一疏,她不知道,这次计划能不能圆满成功。

漫夭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心里愈发的不安和烦躁,她走出院子,也不见泠儿,便往泠儿居住的小屋去了。这个计出,她没有让泠儿参与,但她却也没有刻意去瞒着泠儿。

简单陈设的屋子里,泠儿站在窗子前头,一手托着一只鸽子,一手糙着一张纸茶,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心里在挣扎,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动摇了,这些的消息,她到底要不要传给皇上?她犹豫再三,将手中的纸条慢慢绑上了鸽子的脚,心中沉重极了。松开手,鸽子扑了翅膀就飞了起来,她眼前忽然就闪现出主子那看尽人世苍凉的眼神,还有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连你们都信不过,我真不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谁值得我信任?”她心头一紧,直觉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白鸽的尾巴,咬着嘴唇把那个纸备解了下来,然后迅速地撕毁。她看着飘到窗外的白色碎片,眼中就浮了泪,低声喃喃道:对不起,皇上。我已经不确定您所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为主子好?”

‘谢谢你,泠儿。慢慢早就进了屋,一直看着她的犹豫和挣扎,看着她放走白鸽又揪了回来。

泠儿惊得回身,见漫夭竟然在她身后笑着望她,她眼中的泪水顿时滚落下来。她在原地直直地跪了下去,一年多的通风报信,她始终心安理得的以为那是为主子好,但当清凉湖一事之后,她开始想的多了一些,也开始有些动摇。于是,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许是一神不忠。所以,她开始感到不安,惶然无猎。

漫夭朝她走过去,淡淡笑着伸手拉她起来,“傻泠儿,哭什么?快起来。

泠儿眼泪掉得更凶,一把抱住她的腿,哭出了声。她说:‘主子,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漫夭也随了她的动作,只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你怕什么?”

“我怕皇上以前跟我说的话都是假的,我怕我以为是为主子好其实是害了主子,我真的很怕“泠儿哭的很无助,像个孩子。

漫夭心头一软,‘傻丫头,我不怪你。”她突然不想对他们有什么要求,她什么都给不了他们。这次萧煞的事,已经令她明白了,他们本来就是皇兄的人,他们为皇兄办事是天经地义,能在执行任务的同时顾及到她已经算是很好了。萧可之所以会被下毒用来控制萧煞,就是因为萧煞已经不再被皇兄所掌控,所以才会有这样毫无胜算的刺杀,皇兄,他是想要萧煞死!如果她不能给他们保护,那她凭什么要求他们的忠诚?如果时她忠城的代价,是他们付出生命,那她宁愿不要他们忠诚!就这样,就好。

扶起泠儿,她对泠儿摇了摇头,柔声安慰道“别担心,纵然他有什么不对,总还是我的皇兄。

天色愈发的暗了,天空似是被泼了一层浓墨。

漫夭等项影一直没有等到,最后等回了傅筹。他深青色的衣袍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迹,头发整齐,不曾有半点的凌乱,不似是从打斗场上归来,更像是刚刚去哪里游赏而回。她微微一愣,心中有些没把握。

傅筹温和的神色掺了一抹复杂,进屋之后,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了,随手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抬头深深地望着她,说道:‘你的计击,很好。各方面”都照顾得很周到。”

漫夭一怔,傅筹又带了几分自嘲道:‘谢谢你在计划之中也顾全了我,送了我一个连云寨,让我可以跟陛下交差。连云寨窝藏北夷国奸细,企图刺杀尘风国王子,挑起两国争战,以图夺回北夷国领土”,这个理由,似乎很不错!容乐,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漫夭面色一白,转过脸去不看他。

傅筹却是一直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掩藏在浓密睫毛下的不明情绪,过了半响,他才轻叹了一口气,复又道:无隐楼的杀手果然是身手了得,个个以一敌十。可是容乐,为什么你宁愿接受宗政无忧的帮助,也不愿意跟我开这个。?我是你的丈夫!想保住萧煞,不过是在等你一句话罢了!我不信你不知道!你为了不想欠下我的情,宁可这般大费月折。但你可曾知道,伏云坡连绵十里的埋伏”,萧煞,他就算不现身,又能逃得了吗?”

漫夭震惊地抬眼看他,连绵十里的埋伏?原来他早有计划,要趁此机会剿灭连云寨。她竟然没想到,她抿了抿唇,犹豫着问道:“那…“萧煞他”

“既然确定了是你的人,我自然不会动他。”傅筹神色恢复从前一贯的温和,动作优雅地喝着茶,扬起眼皮,看着漫夭,又道:“但是,仅只这一次。若有下次,我就不敢保证了。我有我的立场和职贵,我与启云帝有无结盟是一回事,但他若是要擅自挑起我们和尘风国的战争,我却是不允计。容乐,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漫夭点头,在他对面缓缓坐下,很诚挚地笑着向他道谢:谢谢你,阿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那些朝夕相处的岁月累积总还是能留下点什么,除了利用,除了爱情,她能回赠与他的,她只能尽力而为。

傅筹的手一颤,杯中之水溢出几滴,不过是一声称呼,他却仿佛等了几辈子般的忍不住心思狂涌,内心波动如潮。他诧异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放下水杯,去握她的手,万般温柔尽在那掌心之间,他轻轻笑道:以后,就这么叫我,我喜欢听。

漫夭点头,浅浅笑道:“好。

见到萧煞,是在第二日的傍晚。漫夭当时真的是吃了一惊,多日不见,他竟然憔悴成那个模样。

“萧煞愧对主子!没脸再留在主子身边,请主子容萧煞先去办一件事,再以死谢罪!”萧煞跪在屋子中央,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漫夭叹道:“起来吧。”时着里屋叫了一声“可儿,你可以出来了。她话音刚落,萧可便从屋里急急的跑了出来,开心的叫了声哥哥,。

萧煞一惊,“可儿,你怎么在这儿?”

“是公主姐姐让人接我来的,公主姐姐说,以后我再也不用回那个地方了。啊,还有还有…,哥哥,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是公主姐姐帮我找到了‘七绝草,。”萧可笑得极欢快,边说边蹦跳着来到漫夭身边,双手挽着漫夭的手臂,那模样亲昵极了。

萧煞震惊地望着漫夭,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以为主子会怪他,却没想到,她一直在暗中帮助他。此刻心中的震撼和感激无以言表,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也不是他的风格,萧煞再次恭恭敬敬地向她磕了三个头。主子大恩,萧煞无以为报!”

漫夭淡淡笑道:‘可儿,去把你哥哥扶起来吧。看他瘦成那个样,你就开个方子帮他调理调理。萧煞,以后你的命是我的,好好保重自己。”

“是。主子。”

“你们都下去吧。”漫夭重重吐出一口气,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她是不是可以清静几天了?

“主子,主子,“她刚准备休息一会儿,园中泠儿一路叫着小跑过来

漫夭直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什么事?”

泠儿向她展开手中收到的书信,“皇上要来看您了!说是应临天皇邀约来参加秋日狩猎。”

漫夭脑子轰得一声,她想清静清静,怎么就那么难呢?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五章

自从得到启云帝要来临天国的消息,漫夭心中没来由的生出许多不安,直觉这次皇兄的到来似乎不那么简单。

八月初,漫夭听闪宗政无忧提前离开皇陵,回了离王府,她命项影还回折扇,但项影跑了五趟,都进不了离王府,找九皇子代转,九皇子很干脆的拒绝。她只好自己亲入离王府,毕竟这种重要的东西,在她身边多放一日,便多一日的不安心.

公主姐姐,你去哪里啊?带上可儿吧。”萧可在府中住了一个月,与她越发的熟稔。

萧煞连忙斥道:“可儿,不得无礼!”

萧可撅嘴嘴,挽着漫夭的手臂,瞪着眼睛看萧煞,不满道:哥哥,我想跟着公主姐姐嘛,总待在这园子里,好月呐。而且,泠儿姐姐都能跟着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公主姐姐,让我跟你去吧,我保证很乖!”说着竖起手,做出一副发誓的模样。一双纯澈的眸子,闪耀着灵动的光。

泠儿捂着嘴笑道:那你可得带着你的那些妾粉,万一路上你不小心走丢了,遇到坏人,你就该哭了。”

萧可面色一红,被说到痛处,气得直跺脚。上一次她跟着泠儿出门,不小心走散,遇到地痞流氓,聿好泠儿及时找到她。其实她也不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从小跟着师父学习医术毒术,但她常年待在山上,心性单纯善良,又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因此很少用到毒术,所以总是忘记了该怎么保护自己。

漫夭无奈摇头,还是没带她,怕她心性单纯,不小心触杞了宗政无忧的现矩,只让萧煞带她出去玩玩。

离王府门前,泠儿叩了门,王府大门打开,看门的侍卫一见是女子,虽然美貌,但出于自家王爷讨厌女人的原因,他立刮将她们拦在外面,口气不善,驱赶道:敲什么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快走走走!”

泠儿被他一推,立刻怒道:“你好大胆子,你也不看看我家主子是谁就赶人?你要是不让我们进去,你就要倒大霜了,不信你试试!”

那侍卫道让你们进去我才要刷霉!谁不知道,我们离王府从不进女人。你们赶紧走,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女人来访,他们从来都不用进去禀报,连昭云郡主都不让入内,何况是别人。

泠儿脱口道:谁说离王府没进过女人?我和我家主子都进去过,我家主子还在你们离王府住过十””

泠儿!”漫夭沉了声,泠儿立刻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闭了。,退到漫夭身后。

漫夭对那侍卫道:你进去禀报一声,就说我是为还离王扇子而来。”那侍卫从前没见过漫夭,虽能看出她身份不凡,但还有些犹豫。

什么事这么吵?”这时府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颇有几分威严的中年男人,不悦问道。

那侍卫连忙道:“管家,您来得正好,这个女子说要见王爷,还什么扇车,”

王府管家听说是女子,眼中便有了轻视之意,连眼都没抬,正想说打发了走吧,却在转身的时候,眼光扫过漫夭之时,怔了一怔,他不确定地多望了几眼,心中一凛,面色顿时肃穆且恭敬,三步并两步跨下台阶,恭声行礼道原来是容乐长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府中下人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公主见谅”

管家说着已出了一身冷汗,自家王爷为这位公主都快魔障了,而这边,公主好不易上门一趟,还被拦在门外,要是真给轰走了,他这个管家恐怕也不是做到头了那么简单!他沉着脸对一旁呆愣的侍卫喝道:“你真是不长眼,连容乐长公主都敢冲撞,嫌活得时间太长了是不是?还不快向公主磕头赔罪!”

那侍卫一听容乐长公主这个名字就已经慌了,连忙跪下,漫夭却抬手阻止,淡淡道:“不必了。离王可在府中。”

管家道:“王爷此刿正在漫香同,公主,请!”

漫夭一愣,那漫香阁的名字,当初还是特意为她起的。

离王府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动,管家将泠儿拦在漫香阁外,只让漫夭一个人进去。

漫香阁的一草一木看上去那样的熟悉,她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有股比然隔世之感。园中杨柳依依,棋台光滑如镜,地面干净整洁,空气中飘飘渺渺,充斥着那个人的清爽气息,一如她曾经住在这里的感觉。

园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她穿过庭院,看了一圆也没看到宗政无忧的影子。走到从前的寝阁,见房门轻掩,窗子半合,她微微一顿,走到宿前,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往里望去。

只见那曾经属于她的床上,此刻斜躺着那个面容纯净如仙的男子。他身上白色的衣裳,一角垂到地面,床上的锦被跌得整整齐齐,不似是特意来此休息,反侧像是太过疲惫不经意的睡着。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在这里醒来时的情景,那时候,宗政无忧端着一碗药,坐在她的身边等着她睁开眼睛,然后恶意逗弄她,用嘴喂药,害她差点连肺都一起咳出来,他还取笑她,说她笨。

那时的他,如仙如麾,邪魅而张扬,甚至是狂妄。如今的他,更多的却是冰冷之中暗藏悲伤。

原来过去的记忆还是这般的清晰,她看着那张彷如孩子般纯净完美的面庞,那眉宇之间藏不住的疲惫,让人不住地心疼,想要走到他身边替他抚平哀伤口

她忽然觉得她不该来这个地方,这里有那么多的记忆,有那么多的情感,她控制不住自己心底蔓延的疼痛。紧损着唇,抿出一种苍白的颜色,她将手中的扇子放到靠窗的桌子上,便转身逃一般的离开,没听见身后传来的如梦呓般的呢喃

阿漫…别走,”

转眼八秋,启云帝到临天国已是九月份,离秋猎的日子不到十天。

这日,秋阳夕照,迎接启云帝的仪仗从皇宫一直摇到了城外,相比二十二年前上一任启云帝的到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晚,皇宫摇宴,为启云帝接风洗尘,漫夭身在其列。

二十一岁的年轻的帝王,一身云灰色的锦龙长袍,面容清俊秀美,身姿颀长,行为举止之间除具备一丝帝王威仪的司时,还多了一份饱学之士的儒雅,让人很自然的便会生出几分敬仰,不因他年纪尚轻而生出轻视之心口

漫夭上前朝他行礼:“臣妹拜见皇兄!”

皇妹快快免礼。一年多不见,皇兄甚为想念。皇妹…似乎清减了,可是来这里水土不服所致?”启云帝温文笑着,伸双手去扶漫夭,语带关切问着。

漫夭道:“回皇兄,臣妹并无水土不服,劳皇兄惦记,臣妹心中惶恐。,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笑容恭敬有礼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启云帝眼光微顿,似乎不曾察觉有异般的笑了笑,应临天皇邀请坐上与其并排的主位。

这是分别一年后的第一次会面,席间,启云帝不间断与她说上几句话,神态之间并无一个帝王高高在上的姿态,反例自然流露出身为一个兄长对于妹妹的宠溺和关爱。

漫夭始终微笑应对,扮演好一个和亲公主重见亲人的角色。傅筹坐在她身边,时不时为她布菜,启云帝眸光微闪,嘴上笑道:“看将军与皇妹如此恩爱,朕心甚慰。

席中其他人听后连忙跟着一阵赞叹,说傅将军与公主如何如何的般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临天皇端出一国帝王应有的笑容,眼底却是莫测高深,叫人看不通透。他若有所思地拿眼角扫了眼太子与九皇子之间空出的席位,这一次,他没再逼着无忧参加筵席。

傅筹很应景地执起漫夭之手,在众目睽睽之中,望着她深情笑道:能娶到容乐这么好的妻子,是我一生的幸运。我非常感激两位陛下赐予我的这份天大的恩典!”他说着起身行了一个礼,温和的面容看不出其它的表情。

话,是心里话,情,也是心中情,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漫夭只觉得有些讽刺。她浅浅笑着,直笑到嘴角僵硬。

年轻的帝王目光一转,似有所思,不经意扫了眼太子下方的空席,笑道:“这事,要真说起来,将军得感谢离王!”

众人微愣,启云帝又道:“当初离王拒婚,朕听闻之后,心中对皇妹深感愧疚,担心因此毁了皇妹一生的幸福,但是没想到,竟还能促成一对神仙眷侣,当真令人高兴!朕,心里的这块大石,总箕是落地了。”

殿内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凝滞,漫夭心间一刺,面上笑容却是不变。

临天皇眼光转了几转,笑得深沉,道:“启云帝不用为他们操心了,既然是容乐长公主亲选的驸马,自然是心中十分中意的人选,又怎会不幸福?

帝王终究是帝王,总能抓住最关键之处。一个拒婚,一个设计选夫,两厢平等。

启云帝笑道:“临天皇说得极是!”

一席晚宴在惊心动魄的波光暗涌以及众人阿谀奉承的觥筹交错中进行得有声有色。

这席间,她偶尔动一下筷子,稍微一尝。多半时候,只是端坐在那里,看着那些精美的菜肴,面对那些虚伪的脸孔,即便饥肠鞭辗腹中空空,她也仍然毫无食欲。

散席后,临天皇安排人遥启云帝去特意为他准备的行宫休息,临别之前,启云帝对漫夭道:“明日一早,皇兄在行宫等皇妹来叙旧,你我兄妹一年多不见,皇兄有许多话想对皇妹讲。”

漫夭恭声应了,目送他离开口出得皇宫,才吐出一口气。这样的宴席,应付下来,只觉筋疲力尽!

傅筹体贴地揽着她的肩,扶她上马车,“我们回家。”

家,多么温馨的字眼!从前,他只说回府,如今,有了心爱的人,那便是家了!

回到将军府,漫夭只觉浑身酸痛,这一顿宴席,整整用了三个时辰,想也知道那就是个煎熬。她一回府,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还饿着,但已然是深夜,也不好再让厨房给做吃的。只好空着肚子洗款完躺在床上,不知是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她竟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些日子傅筹每日都宿在这里,今日不知为何,回了府让她自己先回房,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容乐,睡了吗?这时门外想起傅筹叩门的声音,然后没等她回应就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漫夭半撑起身子,发现傅筹手中端着一个食盒,走到桌前放下。

她奇怪地看了眼,这个时候哪里来的食物?

傅筹打开食盒的盖子,一股扑鼻的食物香气便散了出来,他取出碗碟,扭过头对她无比温柔地笑道:快过来吃饭。饿着对身子不好。”

漫夭披衣起床,到桌边坐下。很简单的饭菜,也就是些家常的食物,与她平日里吃的那些精致的饭菜看起来不同,却是热腾腾的,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动。她扑扇了下睫毛,不禁疑惑道:“这是哪里来的?”

傅筹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添了饭,随口答道

我做的。”

漫夭一愣,似是不能相信般地看着他。一个大将军还会做饭?说出去一定没人相信。

傅筹笑道

别愣着了,快吃。”

恩。”漫夭本就觉得饿,便端起碗夹了。菜,放进口中,不知是不是她正好饿了的缘故,觉得这味道竟奇并的好。心底忽然生出一缘异样的感觉。她的少女时期,曾经就幻想着一个事业有成的出色男子肯为其心爱的女人洗手作羹汤的平实甜美的爱情,她也曾心怀幢憬,但怎么也料不到,前世男女平等的社会都无法实现的事情,在这男权之上的年代,却有这样一个不凡的男子,为她实现了这一个梦。

她每一口都吃得很慢,细细品味着这样家常的并没有多精致的菜肴,心中涌出一阵阵最平凡的感动。

傅筹见她动作那么缓,不由问道‘不合胃口吗?”

漫夭摇头,真心笑道“没有。很好吃。这是我三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傅筹眸光璨亮,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最高奖赏般满足地笑了起来,“那就好。

傅筹专汪地望着她吃饭的样子,看她那眉眼间隐藏的倦意,有些心疼。他伸过手去拂开她额角落下的碎发,温柔而怜惜地问她

连亲人都需要应付,很累吧?”

漫夭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苦涩一笑,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淡淡的带着微凉的口气,道:“是啊。人活着”本来就很累。”说罢她随意问道:为什么你会做饭?”

傅筹眼神一顿,垂了目光,也是淡淡道很小的时候,在被人追杀的逃亡日子里…慢慢学会的。

漫夭一怔,很小是多小?她记得东郊客栈,他一曲诉悲凉,说是十三岁的时候自创的曲子。十二岁入军营,到如今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他的人生道路定然满是荆棘和辛酸。她没问别人为什么要追杀他,又是什么人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傅筹道:“你不好奇追杀我的是什么人吗?

漫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敞开的秘密,你若想说,自然就说了,你若不想说,我又何须问。”

屋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傅筹看了她半响,转过身子,揭开灯罩,挑了下灯芯,火苗炸开,发出呲的一声。

他目光投在那火苗之上寥寥升起的青烟,唇边噙着一抹温和的冷笑,”那些追杀我,“长达五年的人,是我…,母亲的前夫派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从不愿捉及甚至连想都不愿想起的事情,今日他竟开口说了出来。也许是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太久了,久到让他觉得那好似是别人的事。他说的是,他母亲的丈夫,而不是他的父亲。在他心里,那样一个人,不配称之为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