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被那轰天震响吵醒,睁开双眼,见自己身在一间雅致却陌生的屋子里,她蹙眉坐起,只觉浑身酸痛无力,脑海中瞬间闪现昨夜狂乱的画面,低头一看,丝质锦被下的她身无寸缕,她心中一惊,大脑立刻变得清明无比。她连忙揽紧被子,重新躺下去,一颗心“咚咚”直跳。她真的把自己给了他!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也罢,既然爱了,她也没什么可后悔的,甚至…她心里还有一种甜蜜的满足感,夹杂着一丝隐隐的不安。她没有忘记,再过两天就是她奉旨嫁给傅筹的日子!如今,再不能嫁了,她也不愿嫁!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必须马上向无忧坦白她的身份,倘若无忧对她的情意是真,定不会允许她另嫁他人,但他必会为她的隐瞒而生气,或是对她产生误解,她…愿意向他解释。想到此,她立刻披衣起床,刚着了一件单衣,便听外面有人大声叫道:“七哥!”

九皇子永远都是这样,人未到语先闻。漫夭扬唇轻笑,走到窗边,轻轻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九皇子趴在一张椅榻之上,被人抬至此地。他大着嗓门道:“原来七哥你在这儿,害得我好找哇!我说七哥啊,你的身子不适合泡温泉,来这里做什么?”

漫夭微微蹙眉,无忧的身子不适合泡温泉?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他的身体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会不会与此有关?她侧着头,将窗户的缝隙再掀开少许,前方温泉池边卓然挺立的身影映入眼帘,赫然就是昨夜与她缠绵整夜的男子,她不由面上微红,虽说她不如这个年代的女子思想保守,但刚刚经历了初夜,难免会心生羞怯之意。

宗政无忧见九皇子趴在椅蹋之上动也不敢动,皱眉道:“你身子未愈,四处瞎跑什么?”

九皇子想起他来此地的因由,立刻兴奋地爬起来,不料扯到了伤口,他“哎哟”一声,俊脸皱成一团,却仍止不住笑道:“我是高兴啊,哎哟!痛,痛死我了…”

宗政无忧笑道:“挨了一百杖还高兴?下次让他再多罚你一百杖!”

“哎!别别别!”九皇子嘴角一抽,连忙摆手道:“七哥,我高兴不是为这个,是为启云国容乐长公主要嫁给傅筹了,我就不用娶她了,哈哈…终于逃过一劫!”

漫夭摇头苦笑,敢情娶她是一种劫难啊!宗政无忧敛了笑,眼梢一挑,问道:“你认为这场联姻…是好事?”启云帝亲选他为和亲之婿,在遭他拒婚之后,却不恼不怒改选为凯旋而归的傅筹。而那位公主在大殿之上想方设法求得半年之期,如今还不到三个月,便心甘情愿择夫而嫁。只怕这场联姻已失初衷!

九皇子一愣,也收了笑意,眼珠转了几转,道:“七哥的意思是…这事儿,有蹊跷?啊,我想想…这场仗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结束,但傅筹用障眼法,拖了那么久,难道…”

宗政无忧背着手,眸深如潭,沉声道:“这些事,我不关心。我让你找的人,还是没消息?”

九皇子摇头道:“这都二十年了,当年贵妃生产之时,所有在场的人,不是失踪就是病死…”他顿了顿,目带怀疑道:“七哥,你确定你要找的人…还活着?可是,我们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仅凭一个不确定有还是没有的胎记,这…实在太难找了吧?!”

宗政无忧垂了眼睑,眸光沉静,紧闭着唇,没有开口。九皇子暗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忙挥手让人抬着他靠近宗政无忧身边,边撑起身子去拉他,边歉意道:“七哥,我只是随便说说…你找的人,肯定还活得好好的!”宗政无忧面无表情地转头瞅了一眼九皇子拉着他的手,眉头一皱,九皇子咧嘴干笑了两声,连忙收回手,忽然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眼中闪现惊诧之色,再次伸手去拉宗政无忧的手臂,连捏了几把,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他双眼蓦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七哥,眼中充满了惊诧。宗政无忧皱眉,毫不客气地用力拍开他的手。

九皇子顾不得手上的痛,大声惊叫道:“啊?!!怎么是热的?七哥,你,你…你的身子怎么热了?难道你神功大成了?不对啊,你说修习易心经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可你为了不碰女人,整天泡寒潭导致经脉受阻…上次你让我帮你找女人,结果我花了钱,你不碰人家也就算了,还把人给杀了!害得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摆平…”

宗政无忧斜睨着他,不咸不淡道:“哦?这京城里的烟花之地,还有你这个‘九爷’摆不平的?”

九皇子立马笑道:“那是!不过那女人…可惜了倒是真的!咳…扯远了,七哥,你快告诉我,你神功到底是怎么炼成的?不会是你自己偷偷找女人了吧?对了,茶园遇刺的那晚,你突然让我帮你找女人,又嫌我带来的女人不够好,难道你心里真的早有人选了?是谁啊?不会是…璃月吧?”他说到最后,语调渐缓,歪着头,似是试探般。

屋里的漫夭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听到此处,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惑不安的感觉自心底升起,许多零碎的讯息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宗政无忧为压制体内的欲望长期浸泡寒潭,导致身子冰冷,经脉受阻,为解此困境,他让九皇子帮他找女人,却又把那女子给杀了?!他避女子如蛇蝎,却为何独独对她不同?难道是因为那晚她意外倒在他怀里不曾令他反感?她记得当时他瞳孔变成红色,失控地将她扑倒在地…现在想起来,那似是走火入魔之兆?!还有…那一晚,她拒绝了他,对他说,要有爱情才可以…

第三十二章 镜中花,水中月(二)

天色越发的暗了下来,仿佛黑夜即将来临一般,令人压抑难安。漫夭扶着窗棂的手指尖泛着青白,心仿如落入一个无底黑洞,无尽地下沉。她稳住身子,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宗政无忧神色平静而淡漠地望着温泉池中的水因风过而起的波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九皇子犹豫着试探道:“七哥,你跟璃月…你把她给…”他还在措辞,宗政无忧转过身,面无波澜,淡淡道:“是她…心甘情愿!”

多么简单而轻松的一句话,仿佛在说一件最为平常之事。冷风透窗而过,吹在屋内女子苍白如纸的面颊,女子的指甲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深深嵌入了窗木,纤细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着。她张着嘴深吸一口气,冷风如冰刃,瞬间贯穿了她的五脏六腑,割据着那颗凉到无以复加的心。

心甘情愿?!是啊,她是心甘情愿,怨得了谁?她用手紧紧地,紧紧地按住痛到窒息的胸口,那力气仿佛要透过肌肤将自己的心一并捏碎了似的。她弯了身子,不住的喘气,不怨别人,怨只怨…她识人不清,看不穿那爱情本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幻无实。她低头望着脚下灰白色冰冷的地砖,有什么在疯狂地涌上眼眶,急欲宣泄而出,她连忙仰起头,高抬下巴,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顶部的房梁,那暗红色的精致雕刻物似是干涸的血迹留下的印痕,映在她眼中染上了苍凉的表情。

九皇子一直以为宗政无忧接璃月来王府,是因为璃月会下象棋的缘故。他曾经因为七哥喜欢象棋,特意去学,怎么学也生不出兴趣,最后只得做罢。想起那个淡然聪慧的女子,他不由得出口问道:“七哥,你…会娶她吗?”

宗政无忧一愣,抬目望着远处乌黑的云,半响没有回应。九皇子叹了口气,转脸见到一名纤细的女子自一旁小筑内缓缓步出,那步子看似极沉稳,却莫名的给人一种艰涩之感,他脱口叫道:“璃月?!”

漫夭踏出那间屋子的那一刻,笑容浮上她的唇角,自嘲而薄凉。从前明澈的眼眸此刻沉寂如水,眼底透着深沉的讽刺和悲哀,她就那样定定的,定定的遥望住宗政无忧,抿紧的唇似是一把钢刃在割据着什么,绝美的面容是褪去了血色的苍白。

宗政无忧闻声转头,只见她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散落在肩的乌黑长发迎风飞舞,胜雪白衣在风中鼓鼓而动,使得那纤细的身子看上去像是不堪重负随时会倒下一般。宗政无忧忽觉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微微皱眉道:“穿得这样少就出来了,也不怕冻着?!”

他的关怀多么自然,就是这种自然,让她分不清虚实,辨不出真假。漫夭望着宗政无忧向她伸出的手,嘲讽一笑,退后两大步,强压住心中的起伏,道:“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何须再装模作样。”

宗政无忧一怔,知她听了方才的那些话,已然猜出个大概。面对她直透人心的犀利目光,他微微蹙眉,沉了眼光,侧了身子,没有答话。

他的沉默,无疑是等于确定了她的猜疑,漫夭虽心已有数,但此时仍不免心口巨痛,身子晃了一晃,宗政无忧直觉地伸手扶她,却被她闪身避过。他放下手,面色平静,看不出表情。

九皇子一见,连忙道:“璃月,你别误会…”

漫夭打断道:“九殿下不必为他辩解,是不是误会,我…心里明白。”她手心越攒越紧,极力控制住欲浮上眼眶的泪水,扬起脸庞,牵唇笑着说道:“我想请教离王殿下一件事。”

这么快便恢复了平静,连称呼都改了过来,他听着莫名的觉得刺耳,宗政无忧蹙了眉,望着她浅淡而薄凉的笑容,他没开口,只用眼神示意她问。

漫夭直盯着他冷漠的眼睛,痛在心间蔓延,她艰难笑道:“茶园被封…我被抓入狱,都是你的安排…对吧?”她一直在想,深夜遇刺所知之人甚少,为什么泠儿一早去茶园就会被抓?她以为他恨着临天皇,不会喜欢临天皇插手他的事,然而,她却不知,他的目的…根本就是她!

宗政无忧锐利的眸光一闪,望了她半响,声无波澜道:“我说过,一个女子有时候太过聪明了不好。适当笨一些,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事。你这般聪明,又何苦追根究底,自寻烦恼。”

这便是昨夜柔情万分的男子?原来他竟薄情如斯!他的话语,如同鼓槌重重砸在她心上,痛到锥心刺骨。她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笑得悲凉无比,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着心绪。继而自嘲笑道:“聪明?呵…我若够聪明,又怎会中了你的计,成为你用来练功的…道具?!”那道具二字,简直如利刃刺心,痛不堪忍。究竟…是她太愚笨,还是他的戏演得太逼真?

临天皇震怒之下查封茶园,抓捕所有有关之人入狱;太子为洗脱嫌疑,必会寻找替罪羊;她为救园中之人出狱,只能依靠他,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以保护她的名义顺利让她住进王府,再以虚情假意诱她之心,以达到他的目的,这便是…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可笑复可悲!

宗政无忧道:“不是你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你遇到的是本王。你不必担心,既然…你已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娶你。”伸手扶了她的肩,手下传来的温度令他微微一愣,昨晚那样滚烫的身躯如今竟然这样冰凉?

她身子一震,立刻退后一步,侧身躲开他的触碰。事到如今,他还以为他愿意娶她对她而言是天大的恩赐?宗政无忧,你太不了解我漫夭了!她身躯微颤,手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没入娇嫩的掌心,带着薄凉的讽刺直直地看进他漆黑如墨的眼,那双眼,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半分柔情,只有淡漠的冰冷,她将一切悲伤拾起掩藏在荒凉的眼角深处,继而淡笑道:“不必了,离王殿下!男欢女爱…原本就是你情我愿,何谈嫁娶?昨夜…就当是一场春梦,醒来…什么都不是!”

第三十三章 镜中花,水中月(三)

宗政无忧怔住,她竟然又一次拒绝了他!别的女子为了留在他身边可以不计名分,甚至寻死觅活,可她倒好,失身于他,却如此轻描淡写,说她只当那是春梦一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还说出男欢女爱是你情我愿无关嫁娶这种话,宗政无忧忽觉心中烦乱莫名,他紧皱眉头,眼中不觉浮上一丝怒意,伸手一把捏住她高高抬起的下巴,他不喜欢她这样一直高昂着头目无一切的淡漠表情,似乎天底下,任何人、任何事都入不了她的眼,刻不进她的心。他眯起凤眸,紧紧盯住她的眼睛,犀利的目光像是要刺透她的灵魂,沉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想嫁给本王?”

漫夭下巴被捏得生疼,她尝试着挣扎,但她越挣扎他便越发捏得紧,似是要将她捏碎了才罢休,她索性随了他去,这下颚再痛,又怎及得心中之痛?她倔强地勾唇浅笑,眸光坚定,语气淡淡道:“离王殿下身份尊贵,貌比潘安,想嫁你之人,自然多不胜数,你尽可以…将她们都娶了,但…那些人之中,绝不会包括我。”

宗政无忧面容巨沉,这话若在一般人说来,更像是赌气,但从她口中说出,却让人觉得那就是她心中所想。这个昨夜因他一句话便感动到泪盈于眶的女子,今日得知他并非真心之时,却能笑得如此淡然。这种笑容,令他感觉十分刺眼。他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除了她眼底的讽刺和嘴角的薄凉,他竟看不出她其它的表情。他还就不信,她的心里,也像她表面看上去这般平静。他突然伸手一把揽了她的腰,那细软腰肢不盈一握,让他想起昨夜带给他的销魂之感,不禁心中一荡,将她猛地往面前一带,两人身子紧紧相贴。

漫夭面色一变,毫不犹豫地用力推他,冷冷道:“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宗政无忧非但没放开她,反而一手箍住她的身子,一手摸上她苍白的脸庞,指尖在她莹白的耳垂处轻轻逗弄,轻佻的邪笑道:“我只是想带你重温下昨晚的感觉…如何?想起来了吗?你现在拒绝嫁与本王,但你昨夜…可是怀抱着将嫁给本王的心思,心甘情愿的…奉上自己的身子。”

漫夭唇上的血色瞬时褪了个干净,这个男人当真残忍,他见不得她的平静,非要剖开她隐藏的伤口,血淋淋的摆出来,再狠狠地踩上一脚才罢休?她拼命控制住身子的颤抖,心冷如冰,却强自笑道:“那又怎样?在我们那里,两个不相识的人发生一夜情,天亮后各走各路,连对方是美是丑都不记得…这种事,比比皆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而我,又岂会因此嫁给一个利用我的人。”

宗政无忧的手微微一僵,他相信那个世界里存在她所说的一夜情,但他直觉她不是那样随便的人,就如同他的母亲,视身体的忠诚为爱情的根本。他没有细想他为什么要娶她,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得了她的身子吗?宗政无忧忽然放开了她,昂首用不可抗拒的语调道:“本王说过,这一生,你能嫁的人,只有本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由不得你。”

漫夭笑了,笑得无比讽刺,这个男人何等的骄傲自负,自以为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股掌之中。但她会让他知道,纵然世间一切皆随他所愿,可她漫夭,不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都不由他掌控。

她抬头直望着宗政无忧完美的俊容,冷笑着傲声道:“我知离王殿下你权势滔天,但这世间之事,不会永远都在你一人的掌控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是你…求而不得;终会有那么一件事,任你宗政无忧翻手云覆手雨,也无法…扭转乾坤。”

她的语气那样坚定,一字,一句,铿锵无比。宗政无忧有片刻的怔愣,狂风遽然来袭,似是要掀翻天地般的猛烈决然,漫夭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这几句话,再不愿于此地多停留半刻,更不想面对这个欺骗利用她感情的男人。她扭头侧身而过,与他擦肩疾行,背影相对的那一刹那,隐忍多时的泪水终是无可抑制地落了下来,晶莹的泪珠划过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庞,没入唇齿间的咸涩滋味直抵心间。她紧咬着唇,将那欲冲出口的哽咽之声强行堵在喉咙,咽下心头,就仿佛咽下了一柄钢刀,在她的心上,生生砸出一道深沉的血口。

她努力牵起一边唇角,倔强地笑着,一步接一步,没有半分犹豫和不舍,异样坚定地往前行走,不曾回头。

向来多话的九皇子此刻出奇的安静,他不曾想过,这样一个美到极致的聪慧女子,看似淡然沉静,实则骄傲而倔强,明明伤心的要命,却偏要将自己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真叫人打心眼儿里疼出来。他张了张口,轻轻唤了声“璃月…”,但那女子已然失了踪影。

宗政无忧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脏的跳动有片刻的停顿,但他亦不曾转首。那时的他,不懂得自己心中的空落从何而来,他以为无论她去了哪里,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放手,带给他的竟是那样一个令他难以承受的结果…

狂风席卷,大雨瓢泼而至,路上的行人急匆匆的找地方避雨,脚步纷乱。赶车的车夫用力地甩着马鞭,那马吃痛“嘶鸣”一声,扬踢疾奔,溅起污泥满身。

漫夭拖着沉重的步子,缓慢行走在大雨不断冲刷的街道,她开始有些痛恨自己的清醒。冰冷的雨滴大颗大颗地敲打在她头脸之上,麻木的生疼。她这样穿着单衣在雨中行走,不是因为她失恋了便要糟践自己,她这个人啊,其实很自私,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会去做那种为报复别人而伤害自己的蠢事,她只是…只是没地方可去。前路雨雾茫茫,视线模糊不清,她于这个世界,不过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孤魂,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温暖…

原来,她…什么都没有啊!就连这身体都不是自己的,还有这颗心…她惨然一笑,竟笑出声来,低低沉沉的笑声混合在初夏的暴风雨声之中,竟格外悲沧而荒凉。

她就那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待她停下之时,竟发现走到了天水湖。

湖岸,风雨中飘摇的杨柳枝条不断地拍打着水岸,临湖的拢月茶园大门上的封条已经不见了,她微微一愣,随后自嘲不已,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封着她的园子又有什么意义?她忽然不想再靠近那曾经承载她梦想的茶园,她无法忘记,就是在那个园子里,她意外碰触了那个男人的身子,注定了被欺骗利用的结局。

木然转身,她在了无行人的马路上一个人孤独的行走着,没有目的地,整个人似是被掏空了一般,感觉很疲惫。实在迈不动腿了,她随便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墙角,靠着冷硬的青砖墙壁,缓缓地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她就想那么呆上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望着落到地上又溅起的水珠,她轻声低喃道:“这场雨,下得真好。”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雨将停之时,她收拾起所有的情绪,正欲起身,面前却突然多出了一双黑色缎面的锦鞋。

第三十四章 打道将军府

漫夭目光缓缓上移,那双鞋子的主人着了一袭天青色长袍,有着一张英俊非凡的面容,面容之上是一贯的温和表情,带着浅浅的关怀眼神凝视着她满是雨水痕迹的苍白脸庞。

男子手中的伞撑在她的头顶,微笑着向她伸出一只手。漫夭怔怔的看着那只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掌心处有着深色的茧子。男子见她只是望着他的手出神,便轻轻笑道:“长年征战沙场,剑拿得多了,手便起了茧子。你…别介意。”

漫夭摇了摇头,抬眼看着那张温和无害的俊容。就是这名男子,在两日后会成为她的夫君,从此她会被冠以他的姓氏,与他相伴一生。可是,这名男子,他真如外表看上去的这般无害么?她淡淡笑着,目光却是犀利无比,直逼人心底深处,语调沉缓道:“我只是在想,似乎每一次遇到将军,都恰巧是在我最需要帮助之时,你说…这是天意呢?还是人为?”

傅筹一愣,眸光微变,眼底有一丝异样的光芒一闪而逝,继而轻松随意地笑道:“自然是人为。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天意,我知晓你有难处,才及时出现,好为你解困。”

这答案倒是令她有些意外,而他说得又那样坦然,令人再生不出其它想法。漫夭道:“那将军又如何得知我有难处?我与将军非亲非故,又不是很熟,将军何以如此留心于我?”

傅筹目光微垂,似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半响后方道:“我也想知道原因…你的衣裳都湿透了,这样吧,你若不嫌弃,先去我府中沐浴更衣,以免再次感染风寒。”

漫夭拿眼角瞟了眼不远处的屋脊,稍作犹豫后点头,伸手搭上他的手指,想借力起身,但已然麻木的腿脚不听使唤,还未站起却又蹲了下去,身子一个不稳,歪倒向一旁的水渠。

傅筹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说道:“你拿着伞,我抱你走。”说罢不由分说地将伞塞进她的手中,她连“不用”二字都未来得及说出口,人就已经被腾空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很温暖,肩膀宽阔,双臂结实而有力,令人莫名心安。此时的她无论身心都已疲惫至极,她忽然想,她为什么要去考虑那么多呢?让一切都简单一点不好吗?只要她能守住自己的一颗心,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想到这,她放松了身子,闭上眼睛,靠着他颈肩处,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手中的伞掉落在他们身后的地上。

傅筹低头望着怀中女子疲惫的容颜,眸光微动,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走得更加沉稳。

雨渐渐停了,天开云散,被大雨冲刷过后的离王府比往日更多了一丝清冷的味道。宗政无忧凤眸轻瞌,靠在软榻上小憩,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左手掌心一枚刻有红字的白玉棋子,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过了许久,他忽然说道:“阿漫,怎还不落子?你考虑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一盘棋,从早下到晚也下不完!”

他说话的时候依旧闭着眼睛,静静的等待回应,然而,等了半响,连呼吸声都闻不见。宗政无忧猛地清醒过来,遽然睁开眼睛,对面空无一人。他心中一震,这么快便形成了习惯么?望着手中的棋子,他眉头紧蹙,站起身,微带烦闷地叫道:“来人。”

一直守在门外的无忧阁管事闻声立即进屋,小心翼翼地双手捧了茶奉上,神色恭敬道:“王爷,您醒了?”

宗政无忧接过茶水漱了口,再放回他手上,方道:“林暗可回来了?”

管事忙回道:“禀王爷,林侍卫回府已有小半个时辰,奴才见王爷在歇息,未敢进来打扰,让他在门外候着了。”

宗政无忧淡淡道:“叫他进来。”

“是。”管事退下后,一名二十来岁皮肤略黑的黑衣男子进了屋,此人行步极快,且无声无息,一看便知是武功高手。男子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面,颔首恭声道:“属下参见王爷。”

宗政无忧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说道:“她离开后山都做了些什么?又去了哪些地方?”

林侍卫道:“禀王爷,璃月公子下山之后顺着马路一直往西走,大约在雨中走了一个半时辰,中途去了趟天水湖,停留了片刻,又离开了…”

宗政无忧神色一动,抬手制止他的话头,凝眉思索道:“你说她在雨中走了一个半个时辰?可有撑伞?”

林侍卫摇头道:“没有。她一直淋着雨,走得很慢。”

宗政无忧心中一颤,又问道:“她面上是什么表情?”

林侍卫想了想,道:“一直笑着…笑得很浅淡。”

宗政无忧背着双手朝着窗边走了几步,看着窗外大雨摧残过后零落的繁花,思绪飘回到几日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们刚刚结束一盘和棋,他问起她前世的生活,她就变得很沉默,后来,她突然说:“似乎很久没下过雨了。”

他问:“阿漫喜欢下雨天?”

她放下手中的棋子,目光幽远道:“有一种人,天生就喜欢雨,因为在雨里,她才可以放心的流泪,不用担心会有人看见。”

他说:“阿漫就是这种人!”

她转过头,垂下的眼帘掩住了淡淡的伤感,轻轻道:“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流过泪了,也许十五年,又或者十七年…真的是太久了,已经忘记了那种滋味…”这便是她前世的生活,就算悲伤也不可以哭泣。

宗政无忧收敛思绪,看来她并非如她口中所说的那般不在乎!他心中竟升起一丝莫名的喜悦,还有…心疼。那个女子,总是将自己掩藏的那样深。他转过身,问道:“她现在人呢?”

林侍卫道:“去了将军府。”

宗政无忧身子一震,眸光遽变,回身冷冷望着他,沉声问道:“哪个将军府?”

林侍卫身子一颤,回道:“是…卫国大将军的府邸。”

傅筹?!宗政无忧面容巨沉,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脑海中浮现皇宫宜庆殿门口他们二人对望说笑的一幕,以及晚宴上启云国公主选夫之时,傅筹一直望着她的眼神…

宗政无忧凤眸一眯,眼若地狱寒潭,沉声道:“阿漫,你想借助傅筹离开本王,没那么容易!你,速领一百人,随本王前往卫国将军府。”

第三十五章 未来的王妃

漫夭醒来之时,已经到了卫国将军府。她睁开眼睛,见自己被安置在铺着雪白狐裘的上等楠木软椅之中,腿脚处有麻痛及温热感传来,她低眸一看,心中猛地一震,那名扬天下的少年名将、手握一国军权的卫国大将军,此刻竟然半蹲跪在她的脚下,动作温柔地为她拿捏着她麻木的腿脚!

漫夭惊道:“将军这是做什么?!你快快住手,璃月担当不起!”她连忙坐了起来,欲转开身子,脚却被傅筹牢牢握在手心。她的鞋袜尽褪,纤细小巧的玉足在他宽大的手掌之中不盈一握,莹白如玉的肌肤因他轻柔地按摩而呈现淡淡的粉色,煞是好看。傅筹抬头冲她一笑,道:“不妨事,很快便好。”说罢继续先前的动作。

漫夭呆呆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雨后的阳光温温柔柔,透过洁白的窗纸倾洒于他清俊的侧脸轮廓,在他英挺的鼻梁以及泛着英气的眉宇间更增添了几分清雅温和的意味。这个男子,不仅善解人意,又如此温柔体贴,倘若没有与宗政无忧之间的纠缠,在这政治权谋下的婚姻之中,她能嫁给这样一个男子,该知足才是,可她为何还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真难以想象,这么一个温润清和的男子,是如何驰骋沙场,指挥百万雄师,令敌军闻风丧胆,给人一种满身煞气的印象?

她径直思索着,毫无意识的直盯着他看,却不料傅筹本是放在她脚上的目光突然就抬了起来,四目相对,两人皆愣了一愣,漫夭忙转了脸,微微低头不做声,傅筹轻轻笑道:“你起来走走看,可好些了?”说着扶了她的手,两人一同站了起来。她走了两步,腿脚灵活自如,果然不再有麻痛之感,她由心一笑,感激道:“谢谢你。”

傅筹不在意地笑道:“热水已让人备好,就在里边。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这里的丫头。”

漫夭浅笑着点头,转身朝着浴房行去,在行至一扇玉质雕花屏风之时,她忽然顿住脚步,回眸见傅筹仍立在原地微笑着凝视着她,她顿觉心中有些不安,黛眉轻蹙道:“将军就这样带我回府…就不担心得罪于离王么?”以傅筹的武功,不可能不知有人一直在暗中跟着她,且以她之前的情形,也必能看出她与离王之间发生了问题。

傅筹淡淡拢眉道:“我只是不想你身子有恙,倒没考虑那么多…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该好好考虑下,是否要在你沐浴之后,亲自将你送回离王府,以免与那位正得陛下盛宠的王爷结下梁子。”半开玩笑般的话语,似是并未将这个问题放在眼里。温和而随意的笑容,令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得轻松而惬意。然而,她却觉得他在说到“正得陛下盛宠的王爷”之时,那笑容背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是讽刺还是怨恨,又或者其它什么,那种情绪被他隐藏得太深,她无从肯定。

从第一次见他,她就觉得有些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刻,再仔细看这张脸,忽略他面上的所有表情去看,竟看出一丝冷峭来,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另一张面孔,眉目冷峻,五官似刀刻般轮廓分明,眼神犀利如刃,让人无所遁形…临天皇!!她心中一惊,与他面容相似之人,竟然是…临天皇?!

傅筹见她一直盯着他,似在研究着什么,眼中还闪过诧异疑惑之色,不禁笑问:“怎么了?我的脸…有什么特别吗?”

漫夭一愣,立刻回神,状似随意道:“我觉得你很面熟,似乎在东郊客栈之前…就已经见过。”

傅筹一震,唇角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向来温和的眼神闪过一抹锐利之色,隐没速度之快,让人以为看花了眼。他若无其事地朝她走了几步,面色依旧温和如初,带着几分玩笑道:“可能是我们有缘。又或许…我们以前真的见过,在梦里也说不定。”

漫夭淡淡一笑,随口道:“也许吧。”

傅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快进去吧,再晚了,你可能就洗不安稳了。”

漫夭心中了然,点头道:“好。一会儿离王府来人,你先帮我挡一阵,我自己想办法离开,不会让你为难。”她顿了顿,望着他温和背后那双深沉莫测的眸子,又道:“再过两日,你就要成为启云国荣乐长公主的驸马,在成亲之前,倘若有机会,你该多与她聚聚,增进些感情。”她相信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傅筹眸光轻垂又抬起,已然转了几转,笑道:“说得有理!那我先出去了。”

漫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转身绕过屏风,走进雾气缭绕的宽敞浴室。

“叩叩叩…”卫国将军府门前,一阵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守门的老张不悦地嚷嚷道:“谁啊?来了来了,别敲了!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门就敲得这么重,敲坏了你们赔都赔不起。”每次将军打了胜仗回来,总有数不清的官吏上门拜访。他一边嘟囔,一边漫不经心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探头朝外望去,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门外整整齐齐地立着两队蓝衣锦卫,中间一辆豪华马车,车门紧闭,马车旁四名男子分列而立,个个手扶腰间长剑,面色肃穆非常。瞧这阵仗,老张心知此人非同一般,还未等他开口,先前敲门的侍卫已大声斥道:“离王驾到,还不快快开门,让你家将军出来迎接!”

老张一听是离王,冷汗噌噌地冒了出来,那可是他们将军都得捧着的主!他暗自庆幸自己刚才还没太放肆,慌忙把门打开,恭恭敬敬道:“是,小的这就去禀报。”

“不必了。”傅筹面色平静温和,似是早有预料般,自里院稳步行来。老张忙退到一旁,傅筹出了大门,对着马车微微抱拳,有礼道:“离王大驾光临,本将有失远迎,还望离王莫怪。”

一名护卫掀开马车车帘,宗政无忧跃下马车,动作干脆利落。他昂首而立,看了眼傅筹,面无表情道:“将军不必客气。本王不请自来,是为本王…未来的王妃,听闻她来了将军府做客,现天色已晚,本王…特来接她回府。”他将“王妃”二字咬字极重,仿佛在向他人宣告自己所有物一般。

第三十六章 齐聚将军府

王妃?不近女色的离王竟然为一个女人亲自上门,已足够令人惊讶,还称她为未来的离王妃,看样子这名女子对他而言已是非同一般,将来,必定会成为他的死穴!傅筹面色不变,温和的眸子精光一闪,转瞬即逝。他扫了眼声势浩大的百名锦卫,微微皱眉,状似疑惑道:“未来的离王妃在本将府中做客?有这等事?”他回头对守门的老张严辞斥道:“张更,离王妃何时驾临的将军府,你为何不禀报于本将?致使本将怠慢了王妃,你该当何罪?!”私藏离王妃可不是小事,他又岂会轻认。

一向温和的傅将军,沉下脸来竟也如此吓人,即使他语气还算不得太重,却能叫人从心底里颤出来!老张双腿一软,跪地惶恐道:“回禀将军,小的,小的…并未见到什么离王妃啊!府中今日也没进过女客人…请将军明鉴!”

傅筹这才转身,带着官面的笑容道:“不知离王从何处得知未来的离王妃在本将府中?会不会是…消息有误?”

宗政无忧看戏般地望着傅筹揣着明白装糊涂,身后的侍卫从马车内搬出一张红木椅子来,他一撩衣摆,姿势优雅地坐下,微勾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沉声道:“将军的意思是…本王听信谗言,没事找事?”

傅筹道:“本将绝无此意,离王切莫误会了。”

宗政无忧道:“那么将军…是不愿交人了?”

傅筹笑道:“本将连未来的离王妃是谁都不知道,离王叫本将如何交人?”

宗政无忧笑带薄讽,道:“本王以为将军是个明白人!”傅筹看阿漫的眼神,再明白不过。他就不信傅筹会不清楚阿漫是女子!

傅筹仍旧笑道:“不巧得很,本将生来愚钝,让离王失望了。”

他们二人表面看起来皆是笑脸怡人,但笑容背后却是锋芒暗藏,如平静湖面下的波涛暗涌。宗政无忧眸光半眯,语声遽沉,道:“既如此,那便待本王寻到了人,再来告诉将军…她是谁?!来人,进去搜!”他不由分说,已然下达命令。

“是!”百名锦卫齐应,声如洪钟,正欲进府搜人,却听一声沉重有力的:“慢着!”直盖过百人之声,令人心头一震。众锦卫诧异回头,只见傅筹面色依旧,但他扬起的手,却透着一种坚定而强大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那双原本温和的双眸似是突然之间化作了两柄森冷锐利的长剑,令人不敢逼视。这是除了王爷之外,他们从未自别人身上感受过的无上威严。

宗政无忧安坐在椅子上,手指都不曾动一下,犀利的眸子一直盯住傅筹,这个在战场上挥手间千万颗人头落地的男人,与他有着一般年纪、超乎寻常让人看不透的深沉表情。

傅筹渐敛了目光,回复了温润清和之感,他微笑着往前走了几步,道:“离王要搜本将的将军府,恐怕不妥!虽说离王贵为皇子,又有亲王封号,但本将身为朝廷一品大员,有幸得陛下赏识,命本将统率三军以保我国之安危。倘若今日无凭无据便随意让人搜了府邸,那本将今后还有何威信号令三军?况且,我朝新出了明文规定,凡朝中官员的府邸,未得陛下旨意,谁也没有权利擅自搜查。”他语句铿锵,不软不硬。

宗政无忧眸光幽深如潭,半勾唇似笑非笑道:“本王以为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只有时间参研如何带兵打仗,却不想将军对朝中新颁布的明令及政策早已了然在胸,想必将军为此也是费尽了心思罢?!”

傅筹笑道:“离王过奖!本将唯恐还朝之后,因不熟悉朝廷律令而犯下不该犯的过错,这才不得不腾出时间,尽量多了解一些…让离王见笑了。”

他们之间所说的每一句话看似平常,却暗藏玄机。傅筹应对的恰到好处,滴水不漏。但宗政无忧是什么人?连圣旨都不会看一眼,又怎会将朝廷律令放在眼中!宗政无忧望了眼暗下来的天色,已有不耐,沉声道:“本王没功夫跟将军在这里打哑谜。本王只想知道,今日将军亲自从外面带回府中之人,现在何处?”

傅筹没料到他这么快便把话挑明了,微微一愣,继而做出恍然大悟状,笑着说道:“原来离王说的是璃月啊?!那王爷来得很不凑巧,她已经离开了。”

宗政无忧眼光一利,冷声道:“是吗?可本王却听说她还在将军府中,倘若将军实在不肯交人,那本王…只好得罪了!”他说着便欲挥手,此时不远处有一道邪冷的声音传来:“大老远的就听见似是七皇弟的声音,本太子特地过来瞧瞧,没想到还真是…哟!离王府的锦卫都出动了,这是怎么了?”

随着话音落,太子宗政筱仁带着余大人及几名随身的侍卫已经走了过来。宗政无忧皱了皱眉,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依旧坐得稳稳当当,傅筹却是笑着迎了上去,行了官面之礼,宗政筱仁少有的客气,实实在在地扶了他一把,说道:“傅将军乃我朝之栋梁,将来本太子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仰仗将军。往后,这私底下…虚礼就免了吧。”这一句话,倒是将他此次前来的用意都表达清楚了。

傅筹淡淡地笑了笑,适当的客套推辞了几句,对太子话中之意只当不明白。宗政筱仁心知像他这样的人,也没那么好笼络,便望着两侧的百名锦卫,背着双手,颇有王者风范的昂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面带嘲讽之色的宗政无忧,方道:“太子殿下,没什么大事,只是离王对臣…有些误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