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这阵法也太拙劣了吧?”焚清音不屑地撇撇嘴,见识过天罡地煞大阵那样玄妙的大杀阵,又在古墓中得了上古阵法的传承,这种层次的阵法便不在她的眼中了。

“周彻请了当世最有名的几位阵师联手布置了这座大阵,传说能让整个汝阳城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整个汝阳城?”她挑眉满眼嘲讽,原来如今的阵师也就这水平,“这座大阵护的分明就是他的汝阳王府,难怪成日龟缩在王府之中不肯出门,竟然怕死到了这个地步。”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散去,夜色变得静谧,在塔顶能够轻易地看到万家灯火,尤以汝阳王府的最为明亮,隐约还有歌舞声传来,可是大街小巷却静得可怕,只偶有一队队士兵在巡逻。

“这周彻还真是好享受。”她话音刚落,身体却蓦地一僵。

“怎么了?”周律立刻关切地低头。

“你有没有感觉到暗元素?”她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周律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掌控监察院这么多年,对暗元素的气息十分敏感,可他却完全没有察觉。

“是一种很纯正,绵延不断的感觉,仿佛是从地底传上来的,但是它似乎很微弱。”她微微闭眼感应着,“它应该一直存在着,白天被浓重的人气和光明掩盖。”

这种感觉就像是纯正的黑咖啡,滴滴香醇,却不能多饮,才试着吸收了一丁点儿小柴刀已经有些饱胀了。

“这雁塔地下说不定就镇着一个大魔头。”她仔细思索着从前在书中读到的记载。

“雁塔自大周开国前就存在了,什么大魔头能一活几百年?那恐怕也不是魔,而是神了。”他摇头笑道。

“不管它是神是魔,它绝对不好惹,”她半开玩笑道,“那些魔教之人想要毁了汝阳城干脆就到这里把那神魔放出来,保管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攻下汝阳城。”

“有这么强的能量?”周律悚然,他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

她点点头,“那种能量太纯正了,没有一丝杂质,只是不知道是逸逃出来的气息,还是它本身就这么微弱,如果只是一抹逃出来的气息,那它的本体的能量就强到可能会摧毁半个大陆。”

周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试图确定她是在危言耸听。

“所以周彻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他的阵法太过拙劣了,竟然还借了雁塔的势,若是不启用大阵还好,若真启动了大阵,这抹纯正的暗元素进入大阵,哪怕只是这么一点,汝阳王府将会自取灭亡,成为人间炼狱。”她扁扁嘴,阵法的能量也是容不得一丝杂质的,尤其是暗元素这样足以颠覆一切的能量。

“喂,你在想什么?”发现他凝视着汝阳王府不发一言,出奇地安静,她不由得觉得奇怪。

“要么?”他突然递给她一壶酒。

“你不是说喝完了么?”她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上次他从她那儿强抢了好几坛酒。

这是她离开京城时酿的“五粮液”,其实她并不爱喝酒,酒量也极差,除了葡萄酒以外,其他的酒入口就呛,只是在这春寒料峭的春夜,高处不胜寒啊,就算裹着大氅,还是不免有一丝寒意。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酒液,果真又辣又呛,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往上冒。

“周彻的母妃是我父皇最喜欢的女人,也是我母后最恨的女人,她们两人斗了一辈子,最后都死在对方手里。我们虽然一起长大,可无时无刻不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后来我发生了一些事,不得不远离朝堂,这才淡出他们的视线。现在的我没有对他们出手的必要,可他们出事我也依旧会袖手旁观,做兄弟做到我们这个份上也算可悲了吧?”周律啜了一口酒,神色淡然,但语气却萧瑟得让人心疼。

“呃,那个,人家不是说天家无父子,更无兄弟么?历朝历代不都如此么?否则焚净派里哪来那么多皇子龙孙,你不出手就已经是厚道了。”对这一家子实在缺乏同情心,她挠挠头,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没想到这传闻中的恶鬼二皇子也不是全然的冷血无情嘛。

其实抛开他强抢民女的不厚道行为,他应该还算是个好人。

“这种亲兄弟还不如你那些师弟师妹们,他们对你很维护。”

“那是,”焚清音不无得意,“你别看焚炽小气,方小心傻气,段慕傲气,可是他们对我那真是没说的,要不他们当初也不会陪我去杏林关了。”

“在扶城的时候,他们差点为了你放弃进入幻灵境。”

“嗯,可是如果当初躺在那儿的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也会这么做的。”她语气坚决。

“你们的感情很好。”

“那是…”她眼睛发亮,眉飞色舞地和他聊着在焚净山和京城的一切。

她说的起劲,他听的认真。

夜不知不觉已经深了,汝阳王府的歌舞渐歇,灯火也一盏盏灭了,因为贪恋他的温暖,她不自觉偎得他更紧了。

“如果我让你回去和你师父还有师弟妹们重聚…”纠结了一个晚上,他终于开口了。

“真的?”她倏地坐直了身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惊喜的光。

“假的。”明知是这个结果,她的反应还是微微刺伤了他。

“我就知道。”她失望地有些颓然。

“但是你去一个地方有可能会遇到他们。”他又给了她一线希望。

“什么地方?”

“南越。”

“我们下一站去南越?”她一脸期待地揪着他的衣襟。

“不是我们,是你。”

“你肯放我一个人离开?”她狐疑地看着他,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南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应该很清楚吧?就算你于花落阳有救命之恩,但他以为你已经死在杏林关了,你想要依附他而活是不可能的。”他没有正面回答。

“喂,我干嘛非要依附男人而活啊?”她用食指用力戳着他的胸膛,“老娘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老娘?他微微一愣,虽然知道她作风豪迈,较一般女子不同,可没想到竟然豪放到了这个地步。

“那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你要和我做交易?”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不是想重振风家么?我给你去南越的机会和尽可能的支持…”

“你要将风家纳入你的势力范围?”

“不错,不过你仍然有一切做主的权力,我不会多加干涉,虽然南越受魔教影响较小,但是南越花家和魔教达成了秘密的和平共处协议,所以一定要将花家连根铲除。”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厉色。

“风家是你打入南越的一根钉子?”

“不,是种下的一棵树苗,风家将会在南越生根发芽,牢牢地扎根在南越,成为参天大树。”

“其实我没什么雄心壮志,”焚清音粲然一笑,“不过南越那个地方虽然是蛮荒之地,水土温暑,瘴疠横行,不过我挺喜欢的。”

木灵珠在她手中那么久了,却始终没有用武之地,南越无疑是个好地方。

“明日取得焚榣手中的宝库之后,我会立刻送你去南越,据我的情报焚落他们一行也在去往南越的路上。”

相较于魔教横行的大陆,南越这种恶疾横行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这么有信心?你怎么知道焚榣把宝库藏在哪儿?”她话才出口突然反应过来,他从小就厌恶周彻和焚榣,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没在他们身边安插暗桩?

“汝阳王府的地图你已经看过了,明天你只需要跟在我身边破阵,让我们能顺利走出汝阳王府就可以了。”他不欲多说,一时间两人之间安静了下来。

“那个,”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怎么说,“我去南越了,你要是再遇上这些莫名其妙的阵法怎么办?”

他扭头,眼睛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你担心我?”

“唔,我们好歹是合作对象了,于情于理我都该关心你吧。”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他的失望和愠怒太过明显,明显得她不得不说些什么,以安抚他的怒气。

“呃,那个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这仍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嗯,那个,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南越看我。”她已经被逼得满面通红,想让她再说些什么是绝不可能了,她的感情就像是挤牙膏,不用力挤就绝不出来。

周律的脸色还是没有缓和,依旧冷着嗓子,“南越那个花落阳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还好吧,也就是个别扭点的孩子,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对他那么有成见?”那可是个美少年啊,光靠想象她就觉得手指痒痒的,好想画啊,要是她前世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男孩儿,估计早就改行当漫画家了…

“不是成见,”他冷冷一笑,“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敢不守妇道试试看?”

“未婚妻?”她瞠目,“我怎么不知道?我说殿下啊,你不会是对着我的画像提亲下定的吧?”

竟然还有被未婚妻的?也太狗血了吧(未完待续。【错过繁星】)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力不从心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力不从心

“我早就说过你会是我的皇妃。”周律一副“我说了算”的模样。

焚清音嘴角微抽,“可我从没有答应过啊。”

“你是想让本皇子现在就把一切变成既定事实吗?”他双眼微眯,威胁的意味十足,手里自然也没闲着,魔掌悄然探进了她的衣物里。

她瞠目结舌,十足的无赖啊

“可是你好歹也得尊重我一下吧,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她干笑着,企图用缓兵之计,“至少也要向我师父提亲什么的…”

“放心,日后自然会补上。”他的脸色微缓。

“日后?还要日后?”她一脸苦相,“呃,我还是比较保守的,不提供试用服务,更没有七天无理由退换货…”

周律虽然动作豪迈,可毕竟生于皇家内院,思想到底还是没有她这种女钓丝来的邪恶粗俗,此刻竟也被她惊得张口结舌。

“你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明明长得挺娇娇弱弱的,可怎么比爷们还爷们?

说了半宿的话,绕来绕去又绕了回去,不欲和他多加纠缠的她微微打了个呵欠,一脸爱困的模样,此时的汝阳城一片寂静,他们坐在高塔之上,与夜色融为一体,任由时光静静地流逝。

她在他的怀里动了动,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他的身体很暖和,却一股属于夜晚的清爽气息,真的让人很好眠啊

“周律。”感觉他正抱着她往回走,她突然迷迷糊糊地唤道。

“嗯?”他低头望向她睡意浓浓的小脸。

“没事。”她仿佛是确认什么似的,用脸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谢谢你。”

他没有去追问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心里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只是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反悔。

得到了又放手,远远比从未得到还要痛苦。

“彻儿,你也太不像话了,如今大敌当前,大周危在旦夕,你父皇被困宫中,你还夜夜饮乐,昨晚又新收了两个侍妾,你的王妃一大早就到我这儿哭闹,你们这样成何体统?”焚榣端坐在宝座之上,依然是一副掌门的威风。

“徒儿知错了,惊扰了师父…”周彻想到昨晚战况,心里正不爽着,可被她这么一呵斥还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那眼泪说来就来,“只是徒儿心中苦闷得很啊,一想到在大陆肆虐的魔教,在宫中受苦的父皇,我就心如刀绞,只可惜我修为太弱,无法为师父分忧,无法为天下百姓谋福…”

周彻哭得哀哀切切,说得大义凛然。

焚榣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否则传扬出去你这汝阳王的贤名就毁了。”

“掌门殿下,王爷这些日子以来苦啊,日日夜不思寝,茶饭不思,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本想让那些女子来排遣王爷的苦闷,却累了王爷的清名,请掌门殿下责罚。”周彻的手下很知趣地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周彻则是一副风吹即倒的虚弱模样,脸上那痛心疾首的表情生动极了。

“听说今天召了潘霖进府,你让他给你好生诊治一番,他也算是个名医,料想医术定是不错的。”焚榣一脸怜悯地看着他们哭作一团。

“掌门,师叔这是心病啊。”焚榣的徒孙也立刻为他说话。

焚榣默然,轻轻地点点头,“你的苦楚我又如何不知,你那大哥、二哥皆是不成器的,今后的大周就靠你了,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

“谢师父关心。”周彻抽抽搭搭地起身,一副强打精神的虚弱模样。

“你那王妃也是个不晓事的,不仅不懂得为夫君分忧,反倒成天里外闹腾。”焚榣一脸不满。

“徒儿明白。”周彻低头行了一礼,他那王妃长得原是不错,只是生性好妒,不是什么贤妻的料,之前看在岳家的份上还让她三分,没想到如今岳家失势,她还不知收敛,依旧成天撒泼胡闹,竟然还闹到了焚榣跟前,简直是毫无大脑,他脸上又添了几分厌恶的神色,对这样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妒妇,得找个由头把她给收拾了…

“掌门、王爷,潘霖已经在府里候着了。”下人躬身上前禀报。

“如今还是以彻儿的病为重,我这里左右也没什么事儿,你先去吧。”焚榣挥挥手,周律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离开焚榣住处的周律脸色一直都不好,这个死老太婆,摆什么太后娘娘的谱,几百年传承的焚净派在她手上毁于一旦,她非但不羞愧,还厚着脸皮对他指手画脚的,还真当她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掌门?有本事杀到京城,荡平魔教和周径啊

周彻满肚子愤愤不平,却不敢轻易流露,要知道老太婆是个化玄强者,他若有什么异动,她都清清楚楚,她可以忍受他萎靡不振,寻花问柳,但是绝不会容忍他对她有二心,做了她这么多年的徒弟,他自认是够了解她的了,整一个控制欲很强,唯我独尊的老太婆,肯在那么多皇子中选中了他,不就是认为他听话好操纵么?

“你就是潘霖?”周彻心情不好,一进偏堂,连打量潘霖的心情都没有,自顾自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草民潘霖见过汝阳王。”潘霖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礼。

“依你看,本王得的是什么病?”周彻往太师椅上一坐,大大咧咧地问道,要不是他今天心情不好,怎么着都会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虚伪模样。

“可否允许草民为王爷诊脉?”

“你不是神医么?怎么看不出来?还需要诊脉?”周彻嘲讽地看着他。

“医家常说‘望闻问切’,皆不可少啊。”潘霖难得有这么谦恭的时候。

周彻冷哼一声,也无意在他这种小人物身上花什么时间,直接伸出了右手。

潘霖认真地诊着脉,脸色渐渐凝重。

“明月,磨墨。”他眼也不抬,直接吩咐身后的小药童。

“是。”

也许是叫“明月”的小药童,那一声“是”太过清脆悦耳,竟引起了周彻的注意。

“这小药童倒是生得挺可爱的。”周彻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两把。

他这突然的举动让潘霖和他身后那两个小药童都惊呆了。

周彻正好侧对着潘霖,没有见到他那一瞬间惊骇欲死的表情。

我的妈呀,那是你二哥的心肝宝贝,别人调戏一句他就要把人千刀万剐了,你竟然还敢伸手轻薄?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那个唤作“明月”的小药童反应倒也很快,惶恐地低下头,低低地说,“明月谢汝阳王谬赞。”

“这小药童挺机灵的,不知潘大夫可否割爱,本王正缺个伶俐的小厮。”周彻很满意“他”身上那股透出来的灵性。

潘霖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开玩笑,岂有二皇子妃给你做小厮的道理,二皇子虽然垂首站在一边,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可他敢发誓他心里一定在琢磨着他的各种死法…

“求王爷开恩,明月名义上是老夫的药童,实则是老夫的孙儿,老夫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怎么也离不开他啊…”

周彻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潘大夫不是一直未曾婚配么?”

传说他痴迷医术,对男女一事看得极淡,怎么会冒出一个孙儿。

“其实明月是老夫私生子的儿子,”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扯了,“当年老夫年轻冲动,与一个年轻的寡妇有了私情,便有了明月他爹…”

焚清音佩服地看着潘霖,没想到这老头儿还挺能编故事的嘛,张口就来啊。

潘霖则是有苦难言,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世清名竟然会这么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毁了。

对这个意外的八卦,周彻听得津津有味,人的欢乐常常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看着潘霖那纠结痛苦的表情,他原本郁闷的心情竟然渐渐转好了。

心情大好的他也格外好说话,“明月”的样貌并不出众,只是声音好听,机灵了点儿而已,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周彻自然不会耿耿于怀,又摆出礼贤下士的模样,很大度地扶起潘霖,“潘大夫不必如此,本王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潘霖抹了把冷汗,颤巍巍地谢过,这才步入正题,“王爷的病是忧思过重,积虑成疾,还是应该好好静养,不宜过多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