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念愣了下,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头。

再抬眼时,却发现谢如鹤仍看着她,眉眼像是多了几分笑意。

定格住。

在一瞬间,少年时候的她和谢如鹤都消失不见。

画面变得昏暗了起来。

突然间,书念的身旁没有别的人,自顾自地抱着书往前走。周围有像是同情般的议论声,没有人靠近她。像是怕伤害到她,又像是害怕她。

是很寂寞又绝望的感觉。

眼前是铁质的宿舍门。

书念想推开门,想躲到里面去。

还没等她有动作,就听到了舍友阮希彤的声音:“昨晚我跟书念两个人在宿舍,她真的太吓人了…突然就哭了,而且说着一些很奇怪的话,我也听不懂…”

“不是吓人啊。”另一个舍友在说,“是她被吓到了吧,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

“那她去看心理医生啊!还跟我们住一起算怎么回事啊…”

“喂!别说了!让她听到了不好。”

书念立刻松开门把,转头出了宿舍楼。

然后见到了徐泽元。

他没有像从前那样主动去牵她的手,沉默着带她到学校里的咖啡厅。附近没什么人,耳边是旋律缓慢而忧郁的纯音乐。

良久,徐泽元对她说:“我觉得你最近真的太奇怪了,你是不是真的被…”

书念不想停下来,站了起来,想逃离这个地方。

她不想呆在这么压抑的地方,想回到小的时候,回到那段不论走到哪儿,身旁都有另一个人陪伴的时候。

那段阳光明媚的时光。

她出了咖啡厅,拼命往前跑,跑到了路的尽头。

然后,书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光的最亮处,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所有的恐惧在此刻都荡然无存,书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距离越近,那个人的模样越发越的清晰。

是谢如鹤。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是在说话,可书念却一句都听不清。

书念朝他伸出手,低声道:“你在说什么。”

谢如鹤又说了一遍。

她仍然没听清。

站在她对面的谢如鹤闭上了嘴,对她伸出来的手视若无睹,沉默了半晌后,他再度重复了一遍。

这次书念听清了。

他在说:“对不起,书念。我实在受不了了。”

书念愣愣地看着他,把手收回,她抿了抿唇,用力点点头,说“没关系”。她往后退了一步,憋了一路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往后看。

是曾元学手上拿着刀,温和地朝她笑。

-

国庆回家的那天。

被男人用硬物砸晕之后,不知过了多久,书念才重新有了意识。

书念慢慢地睁开眼,眼神溃散,视线缓慢地转动着。眼前的环境陌生,是她从未见过的一个地方。脑袋和身体都在疼。

她茫然地想开口,却发现嘴里被堵着东西。

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手被人从后面绑住,书念挣扎了半晌,没有任何作用。

书念渐渐清醒了过来,脑海里浮起了陌生男人朝她道谢,而后拿着硬物朝她砸来的画面。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外面响起了男人哼着歌的声音。

她的呼吸屏住。

下一刻,房间里唯一的门被打开。

刺眼的白光照射了进来。

书念一时无法适应这强光,下意识闭了眼,很快又睁开。

跟站在门口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在她的目光下,男人缓慢地走了进来,蹲在她的面前,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微笑着说:“醒了啊。”

“…”书念没法说话,惊恐地往后挪。

“我今天特别开心。”男人像是察觉不到她的恐惧,脸上的肌肉僵硬,笑容看起来格外渗人。他又靠近了她一些,突然大笑了起来,像个疯子。

书念的情绪跟他的像是两个极端。

她的眼眶红了起来,全身发着抖,忍不住发着求饶般的哭腔。

他像是很享受这种声音,很快就恢复正常,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半晌,男人愉悦地吹了个口哨,手上的动作停滞一刻,而后用力抓住她的头发向后扯。

听着书念吃痛的叫声。

男人笑道:“终于又有客人来了。”

第58章 58

书念的脑袋顺着他的力道向后倾, 因为疼痛, 眼里不自觉冒起了泪。

见状,曾元学松开手, 站了起来:“抱歉, 我太激动了。你睡了快一天了, 看来很适应这个地方。”

“…”

曾元学问道:“饿了吧?”

书念全身僵硬,仰头看着他,没有任何回应。

他似乎也不介意,又接着说:“想吃点什么?”

看到她嘴里的布团, 曾元学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 随后伸手将那个布团扯了出来:“是我不够细心,忘了拿出来了。”

他的眼尾有笑纹, 耐心地再问了一遍:“想吃什么?”

书念终于能说话, 喉咙里干涩一片, 仿佛还有血腥的味道。她强忍着恐惧, 嘶哑地开口:“你这样是犯法的。”

曾元学恍若未闻:“炒饭可以吗?”

她的话像是融入了空气之中, 没弄出半点动静。书念的音量提高了些, 一字一顿道:“你这是绑架。”

“别的我也不会做啊。”曾元学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话, 笑起来, “那就炒饭吧。”

“我不想吃!”书念终于受不了了,眼泪掉下来。她不敢激怒面前的人, 声音又压低了些, 发着颤, “请你让我回家…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家…”

闻言, 曾元学顺从地点头,把纸团重新塞进她的嘴里。他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只捡取自己想听的话,别的都当做垃圾一样扔掉。

“既然不想吃,那就不吃了吧。好好休息。”

说完,他出了这个房间,把门关上。

视野里重新变回一片黑暗。

书念只能从厚重的窗帘外,看到微弱的光。她忍不住发出呜咽的哭声,不断让自己冷静下来,利用那光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大概是个杂物间。

空间并不大,旁边放着几个废弃了的家具,上边染了不少尘。各种零碎的东西都有,放在纸盒里,还有地上七零八落的东西,随处可见。

味道很难闻,像是木材发霉的腐朽气味。

房子漏水,地上放着一个盆。

里头的水半满,漏下来的水掉入其中,响起十分清晰的水滴声,在狭小的室内回荡着。

滴答——滴答——

书念的目光动了动,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把自己抓来这里。她能想象到接下来也许会发生很多她无法反抗而又可怕的事情。

在恐惧之后,向她铺天盖地地袭来的,只剩下难过和绝望的情绪。

书念觉得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

-

可她不想死。

这是书念当时唯一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至少得去努力一下,也许希望是渺茫的,但也可能也会在此渺茫之中,找到一线生机。

曾元学不知道在做什么工作,每天工作的时间不算长,也固定。除了第一天刻意伪装出来的友善,之后他完全现出了原形。

每天出门回来之后,他的心情看上去都很差,全身带着戾气。

他将所有的不快全部宣泄在书念的身上。

对着她骂骂咧咧,拳打脚踢。

没有书念想象中的强。奸,只有虐待。

他似乎是对女人极其厌恶的。

折磨完书念之后,曾元学会去反反复复地洗手,又拿毛巾反反复复地擦拭,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但也像是不希望书念太快死去。

曾元学从不往会致命的地方打。偶尔到了心情极差的时候,会拿刀在她身上割。会经常跟她说话,将她身上结了痂的伤口撕掉,听着她痛苦而克制的哭声。

他会发出愉悦的笑声,每天都在问她:“小姑娘,你想不想死啊?”

可书念想。

她为什么要死呢。

这个世界有躲在角落里的坏人,这些人只会在暗处滋生,不敢在外界暴露。也迟早会在未来的某天,为他所做过的事情承受该有的惩罚。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是书念一直相信着的一句话。

书念也相信,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善良的。她不能被这少数的恶蒙蔽了双眼,从而就对那多数的善视而不见。

书念热爱这个世界。

她并不想因为这样的人,并不想因为这样丑恶的事情,而放弃自己的人生,放弃了还在等待着她的人。

就算被他这样折磨着,书念也从来没松过口。

可曾元学似乎就是想听她亲口说一句“我想死”,只要她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也只会耸耸肩,确实不会做出危害她生命的事情。

在那里呆的第三天。

书念听到曾元学说起了一件事情。

那天他的心情比往常都好,话也随之多了不少。他像是完全不认为书念能活着出去,跟她说话也一点儿都没有保留。

那天,曾元学告诉她。

她是他请来的第三位客人。

第一位是一个还在读初中的小女孩,小提琴拉的很好,长得也好看。他问她,想不想去死啊,可她只会哭着摇头,喊着“我要回家”。

听到这话的那一刻,书念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冰住了。

拉小提琴的初中小女孩。

尽管过了那么多年,书念仍旧印象深刻。

脑海里第一个冒起来的名字,依然是“陈香”。

曾元学的表情有些遗憾:“她说不想死,只会一直哭,可闹腾了。我想着她不是喜欢拉小提琴吗?就拿刀,切了她一根手指头下来。”

闻言,书念的眼眶立刻红了,嘴唇颤抖着。

“还没切第二根呢。”曾元学好笑般地说,“就哭着求我把她杀了。”

在过去几天,被他折磨的时候,书念也从未像此刻这么愤怒过。她咬着牙,眼睛红的快要滴血,完全不能理解他这样的行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只是个孩子。”

离了父母都不能独立生活的孩子。

还应该受到社会的保护,应该顺着自己的人生轨迹活着,应该会在未来,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我做什么了吗?”曾元学歪着头,不懂她的愤怒和仇恨从何而来,“我没说要杀她啊,她自己让我杀她的啊。”

这个人对世界只剩下了满心的恶意。

极其歪曲的世界观。

书念忍住反胃的生理反应,别过头,不再跟他交谈。

“真的没意思。”曾元学叹了口气,看上去也觉得难过,“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快杀她,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啊,我也没办法。”

书念闭上眼,只当做没听见。

曾元学又自顾自地说了几句,而后猛地抓住她的头发,冷笑道:“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