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日我们就谈过了,这次的事件,就算杜三娘能够顺利过关,不被他们拉下马来,但是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他们一计不成还可以再生一计,尤其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他们已经心存怀疑,日后稍有不慎,东窗事发就不是个让出管家之位就能了结的事情了!除了名声难保之外,只怕性命也是难逃,小铃铛也跟着讨不了好儿!”

“不如就此急流勇退,虽然将周家的家产悉数归还了过去,但是张家的赔偿却可以全部留给杜三娘自己,毕竟这三儿子因为是个傻子并未成家立业,还是归在杜三娘与周老太爷门下看顾。此事若是私了,将周家家业分给那两个儿子,这傻儿子已然西去,赔偿银两留给老父继母与同样还小未成家的妹妹,也是名正言顺。”

郝世清冷笑道:“听你所言,似乎是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我们好,一点都不提张家,你可真是生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我不是你的对手。”

柳长青也不恼,只是道:“我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张家不吃官司。之所以听起来也是为了你们好,不过是以为我们共同的对头是周家那俩公子罢了。其实就算张家吃了官司又如何?炭气中毒古来有之,除了炭质不好之外,还有很多诱因,比如雨雪打湿了木炭,未等晒干便拿来用了,导致湿烟熏蒸;又或者是房间过于严密,丝毫不通风,导致炭气无法散去,盘旋室内积多成毒等等。如今两方都没有证据,各执其词,我与张靖远两个举人在此,写张辩讼状不再话下,县老爷也未必不给面子,所以张家也未必就会输了官司。”

郝世清伸手打断柳长青的话,叹道:“你不消再说,我尽力劝得了她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明日午前,还有2-3更,敬请期待。各位对这官司有何见解,也请说出来。嘿嘿,别忘记撒花…谢谢!

84.峰回路转

柳长青与郝世清达成共识之后,杜三娘一到就知情识趣地退让了出去,他们足足谈了有两个时辰,雅间的门才再度打开,杜三娘眼睛红红的走了出来,郝世清向着柳长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柳长青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三日后,柳家赔偿的一千两白银送到,周家的傻儿子请了法式做了道场,也终于入土为安了;孰料一干人等还没从坟前回去,便有下人来报,周老爷伤心过度也咽了气,于是,周家的哀乐再次鸣响了三日。

事后,按照约好的那样,周家的老大老二仍旧是借机闹了一番,将杜三娘从掌家之位上拉了下来。但是也并未过分,分家产的时候好歹给小铃铛留出了一份嫁妆,那赔偿的一千两白银也全数给了杜三娘,甚至在周老爷死后,以继母年轻不便就此耽误终身为由,将之赶出了周家。

一个飒飒冬日,杜三娘拉着小铃铛,走出了周府。

数载青春,几年心力,最后只余得怀中一千两银票。

柳长青与秋萤驾着马车,静静侯在周府外面,见到她们娘两个从以前的仆婢成堆到如今的形单影只,也不禁感慨万分。

杜三娘四下看了一会儿,无果,这才拉着小铃铛走过来上了马车。

秋萤打开马车帘子,小声说道:“他不合适露面,转托了我们。”

杜三娘身子顿了顿,转头过来轻声一笑,道了声:“谢谢!”

马车驶出铜锣湾之后,小铃铛就在车内坐不住了,她一向坐轿子,第一次坐马车,觉得稀罕得很,秋萤将她带到外面长青驾车的车辕处,让长青看着。

马车内只剩下了秋萤与那个传言中很“厉害”的杜三娘,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秋萤咳嗽两声,先开口道:“那个…嗯,我们这是上京的路上。铜锣湾、密云什么的,都不适合待了,郝世清托了我们赁了个小院儿,就在我们菜园子附近,他已经在那里等了。”

杜三娘坐得笔直,脸上的神情却是柔和的,她道:“多谢你。”

秋萤想了想,又道:“我长青哥说,说…”

杜三娘侧目笑道:“说什么?”

秋萤小声道:“说郝世清他心中一直有你的,他成亲这几年还没孩子,只是碍于娶的是里正的侄女,才一直没有纳妾。过上几年,等这边的事情淡下来,你再给他添个一儿半女,还有小铃铛,到时候未必不能进门。”

杜三娘也是神情柔和地侧头听了,然后转脸微笑道:“进门做妾是么?我宁可一辈子待在京中那个小院儿里。”

秋萤有些讶然。

杜三娘拂拂鬓边的发丝,柔柔地开口道:“我这个人,其实一向有主意得很,性子很倔强,否则当年也不至于一怒之下,就嫁进了周府。我虽然出身青楼,却因为皮相生得好,从小就被当成摇钱树来栽培,十六岁那年开苞夜,郝世清买下了我,却并没有得到我。”

秋萤小口微张,摸不准她说这些做什么,继续讶然。

杜三娘以为她听不明白,就笑笑道:“所谓开苞夜,就是青楼姑娘的‘洞房花烛’,只是新郎由价高者做;所谓得到,是指行周公之礼,有夫妻之实。我早就打定了主意,无论恩客是谁,我将之灌醉,然后趁着夜色逃出青楼去,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只是我低估了世清的酒量,他并没有醉。我逃到城外的时候,他驾车追了过来,让我上了马车,没敢带我直接回铜锣湾,为了甩掉和迷惑追兵,辗转了附近几个县城,再布下痕迹做出南逃的样子,最后风声小了,才将我放掉。”

秋萤诧异道:“他将你放了?”

杜三娘点点头道:“是的,放了。只是我无处可去,又难得见他是个正人君子,便打定主意这辈子跟着他了。看得出他也是喜欢我的,就编了个谎言,说我是家道中落的大家小姐,然后将我带回了他的老家,也就是铜锣湾。”

秋萤点点头道:“嗯,后来的事情,郝世清跟长青哥都说了,我也知道。”

杜三娘摇摇头道:“不,有件事你们是不知道的。那周老爷是早有准备等在那里的。我开苞夜那日他也在青楼里,隐身在雅间中,他自然是认得郝世清的。后来听说我逃了,猜测郝世清最终会将我带回郝家去,便从青楼老鸨手中廉价购得了我的卖身契。他侯在郝家,将我成功堵在那里,手中又有卖身契,世清毫无办法。”

秋萤听得唏嘘不已,不曾想中间还有这些曲折。

杜三娘接着道:“我以为郝世清是知道的,是与之谋划好了的,是我眼力不行看错了人,这才愤而嫁入了周府。后来是周老头自己告诉了我实情,我才知道冤枉了世清,但是周老头之所以告诉我,也是因为那天正好是世清的新婚之喜了,事情再无转圜余地。周老头派我去送贺礼,是为了让我死心也为了让我难堪。不成想,新婚之夜洞房花烛的时候,世清居然会鬼使神差地从郝家后门走了出来,我当时站在他家后门外的小树林边上,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过接着他就看到了我,跑了过来,抱住了我…我们就在一起了…”

秋萤听得脸颊滚烫,但是眼睛却十分明亮。她从来不知道在村子里“声名狼藉”的勾栏院出身的女子,原来嫁人前竟然是冰清玉洁的;也深深地为他们之间的一段曲折离奇的孽缘而感慨叹息。

杜三娘从往事中回神,歉然地笑了笑道:“我失态了,跟你一个未成家的姑娘家说这些,别吓着你才好。”

秋萤摇摇头,真诚地道:“我祝你们劫后重生,有情人终成眷属。”

杜三娘笑笑,又道了谢。

秋萤想了想问道:“我有点想不明白,既然你很喜欢郝世清,为何不肯进郝家门呢?”

杜三娘道:“我不是不进郝家门,我是不想去做妾。因为郝家门里还有另一个女人,一来我不想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添堵;二来也不希望自己时时吃醋,眼不见为净吧。”

见秋萤若有所思的样子,杜三娘再道:“你的长青哥身负大才,难得他放得下雄心抱负,只愿与你长相厮守,你要珍惜。假如日后遇到什么风波,不要赌气,要信任他。”

秋萤知道她是有感于自身的经历,便连忙点了点头。

杜三娘忽然话风一转,问道:“听说你家在南小巷种菜不很顺利?”

秋萤愣了一下,不愿瞒她,就点了点头。

杜三娘捏着手绢,掩唇一笑道:“既然住成了邻居,有什么难题不妨去跟我说说,我不像你长青哥雄才伟略,但是却有一肚子坏主意。”

杜三娘说完眼风忽然一利,喃喃道:“若不是世清亲自求我,周家如今仍旧是手拿把攥地牢牢握在我的手里,想将我从掌家之位上赶下来,谈何容易?”

秋萤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她好似有着千般面孔,让她分不出哪个真哪个假来。

杜三娘被她的眼神激起了性子,问道:“你可是不信?”

她闭了闭眼睛,重又睁开,忽然开口道:“你们可是想将那四时鲜皇商的身份夺过来?定下的计策应该是让菜地不只是菜地,除了果蔬之外,尚有美轮美奂的园林景致,然后吸引了王公贵族们前来游玩,骚人墨客到此相聚,自此名声在外,然后结交到若干皇胄之后,拖他们的关系由他们进言,拿下这皇城菜蔬供应的生意。”

秋萤见她猜了出来,也不隐瞒,点头应道:“不错,少一哥就是这么个主意。”

杜三娘笑笑道:“我有一个法子能让四时鲜不再找你们的茬口。”

秋萤道:“当真?”

杜三娘道:“其实这法子说来也简单得很,就是避其锋芒。让你们柳举人照会一下四时鲜的老板,定下一纸文书,言明南小巷只栽培菜蔬多少多少亩,只为供应停云楼,绝不多种。然后你们放弃种菜,转而种花啊!这花儿虽然不能吃,但价儿却比菜蔬高得多了!京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钱人,还怕没有销路么?到时候南小巷花木深深,再依着花令举办几次赏花会、游园会、采菱会、采藕节什么的,到时候广发请帖,遍邀名士,云集于此。然后再暗中请来手艺超群的厨子,就利用园中的菜蔬制成别有韵味的美味佳肴,免费供应给这帮文人雅士们,还怕他们不大肆宣扬出去?就算他们自己不说,所作的诗词总有一些脍炙人口的流传出去,总会传到有心人的耳中,报与圣上。到时候圣旨一下,你们南小巷想不种菜都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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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到南小巷口,柳长青就将车停了下来。

秋萤打开车帘,只见郝世清一身大红的锦袍,正等在巷子口那里,身后竟然还停着一顶花轿,一队鼓乐手。

柳长青示意秋萤打开马车底座,里面竟然有一身大红的喜服,新娘的凤冠霞披都在,还有一个红盖头。

郝世清站在巷子口,凝视着杜三娘,眼中恍似有泪。

秋萤回头,只见杜三娘眼中泪意更甚。

秋萤忽然又想起了小铃铛,心想这孩子不知道心里该怎么想了。

却见小铃铛自己跳下了马车,向着郝世清跑去,喊道:“爹爹,有我的礼服没有?”

秋萤放下车帘,将凤冠霞披递给杜三娘,又撩开车帘钻了出来,一把拉住柳长青道:“长青哥,怎么回事?”

柳长青淡淡地道:“劫后余生,有情人终成眷属。”

里边杜三娘换好了喜服,轻轻拉了拉车帘。秋萤又钻了进去,问道:“刚才小铃铛那一声喊,什么意思?”

杜三娘将盖在喜服底下的一篮子红色花瓣递了给她道:“劳烦你当我的喜娘了。”

听到她问,又笑道:“这孩子聪慧,我一点都没瞒她,她有权力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

秋萤嫣红着双颊,心想怪不得她在车上谈起郝世清,一点也不避讳。而自己还一再地小声小声再小声地说话,想想真是难为情啊。

杜三娘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想了,你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姑娘,是我的言行都悖理骇俗了些。”

外面的鼓乐声已经响了起来,秋萤挎着花篮自己先下了马车,再将盖了盖头的杜三娘也搀了下来。

郝世清抱着小铃铛,又用一根红绸与杜三娘连在了一起,一家三口往小院儿里走了过去。秋萤赶紧扬起手来,撒下漫天的花雨。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前还有2更,(~ o ~)~zZ——亲爱的们,给北北加加油吧!

85.两封拜帖

回到京中已数日,秋萤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柳长青问了几次不得其解,后来央了宛如去问,告之:“二姐,我觉得好似醍醐灌顶一般,对人生有了更深的顿悟。”

宛如觉得这回应太玄,再问,告之:“不能说,不可说,不用说,法理无边,妙不可言。”

柳长青略带焦急地前来问结果如何,宛如想了想,告诉他:“三儿的确不大对劲,看样子好像看破红尘,想要出家一般,神色中似有顿悟,言谈间颇具禅机。”

又过了几日,恰逢香山寺开门迎客的十五,秋萤早早地准备好了车马香火,约了宛如一起去上香。

宛如奇道:“初一才去过,十五再去?三儿,你到底怎么了啊?”

秋萤淡淡地道:“二姐,我有一些禅机想与香山寺的主持方丈辩辩。”

宛如连忙道:“那你别带我去了,你带长青哥去,这等有学问的大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留在家中照顾暖房。”

正说着,门口喧哗声起,何少一骑着马过来了,看看她们姐妹道:“你们这是要出门?”

宛如刚要点头应是,秋萤将手一摆道:“少一哥,有什么事?”

何少一自怀里摸出两张请帖道:“四时鲜姓石的下了拜帖,说是明日要去停云楼拜会我,还让长青弟弟一起过去。”

秋萤愣道:“他想做什么?”

问完却又伸手拍了下自己脑袋,然后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他可请了柳大人?”

何少一回道:“我也问了,说是没有,还说让长青弟弟务必赏光,届时他有要事相告。”

秋萤看了看何少一,忽然又问道:“少一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没说啊?”

何少一笑道:“秋萤眼力也变得厉害了。不错,还有件事儿,让我很是奇怪。”他自怀中摸出另一根请帖来道:“这份儿是柳大人派人送去停云楼的,说是明日要来南小巷,有要事相商。而且跟石老板下的帖子是同一个时辰。应了一个,就必然应不了另一个。”

秋萤若有所思地道:“这事儿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四时鲜的拜帖也请了少一哥你,送到停云楼也就罢了。为何柳大人的拜帖明明是给南小巷的,却也送去了停云楼呢?”

何少一道:“正是如此,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特来与长青弟弟相商。”

秋萤连忙道:“那就快进去吧,少一哥。”

说完引着他往院内行去。

宛如在门外愣了一会儿,忽然道:“三儿,你不去跟香山寺方丈辩辩禅机了啊?”

何少一眼带惊奇地打量着秋萤。

秋萤抿抿嘴道:“如今可以实战演练,何必去寺里枉费唇舌?”

柳长青自门外另一条小巷子里走了出来,问道:“她不去了?”

宛如点点头道:“不去了。”然后推推他道,“你愣着干嘛啊?何大哥找你有事呢!还不快进去!”

柳长青摇头失笑,忽然道:“宛如,我这颗脑袋也是白长了,一遇到秋萤有事儿我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宛如忽然拉拉他道:“长青哥,你感觉出来没有?秋萤好像有压力。”

柳长青道:“压力?”

宛如道:“是啊!好像与杜三娘会面谈话之后,就这样子了。我觉得可能是杜三娘跟她说了些什么。”

柳长青疑惑道:“那日是我驾车,也没见她立刻就反常啊。能说什么呢?”

宛如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好话,肯定是诸如,你长青哥多么厉害,你配不上他之类的。要不,她能吵着要找何大哥当师傅,现在又要去香山寺找方丈大师辩辩禅机么?”

长青笑道:“也罢,且看看这拜帖是什么事情,我再好生哄哄她,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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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青与何少一将两封拜帖摊开放在桌上,细细研究了半晌,还是看不出来这柳大人与石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秋萤也一直歪着脑袋在那里瞅,当然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长青揉揉眼睛,又动了动胳膊,笑问:“秋萤,你觉得这两封拜帖,有何玄机?我当去赴哪一个约呢?”

秋萤想了想,气愤道:“我看他们都是没事找事!长青哥,你一个都不要去!咱们家这阵子忙得四脚朝天了,不是京中有事,就是铜锣湾生变,我看来看去,日子也不是这么个过法!”

何少一闻言很感兴趣,问道:“秋萤觉得这日子当是怎么个过法?”

秋萤想了想道:“好在现如今是进了冬天,菜地里的事情都不忙了,只照顾暖房的话,咱们眼下的人手够用。否则不用担心人家出什么招使什么坏,就咱们自己一通瞎忙,也顾不上正事了!”

柳长青道:“不错,这段时间是有些忙乱,有些顾此失彼,也有些舍本逐末了。”

何少一试探着道:“那我就都去回绝了这两封请帖,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两方都说不出来什么。就像秋萤所言,他们肯定也是没事找事的,若是真有要事,就等着他们上门来好了。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才不去这样疲于奔命地自乱阵脚呢!”

请帖的事情就这么拍了板,由何少一去函回绝了两方。四时鲜与柳大人都没有什么举动,并没有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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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无聊,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十一月末,柳长青这几日又研究起了那次在落仙岭上意外寻回来的佛手山药。他翻找了些南方关于山药栽培的农书,这天兴致勃勃地叫来秋萤道:“秋萤,这佛手山药,我们来年用一个来试种就成。”

外面正飘着大雪,秋萤与宛如商量了一家人要吃锅子,正在准备材料。

闻言秋萤忙道:“一个能行么?”

柳长青道:“可以的,我查了农书,只要选择无虫害的长得好的佛手山药,切段,切口撒上石灰粉,消毒去湿,放在室内让其风干,然后播种下去即可。”

秋萤笑笑道:“既然书上都这么说,那我们来年春天就种了试试。”

柳长青道:“刚我去看了看,地窖中的韭黄长势很好,一尺来高了,该割啦。”

秋萤应下来道:“这韭黄长得真快,前几日才割了的。这次咱们自己也留下一些,掺点肉,包小云吞吃。”

柳长青看看她手中泡发的松菇道:“你到底是要吃锅子,还是要吃云吞?”

秋萤道:“今日落雪,咱们围炉而坐,喝点小酒,吃锅子;明日一早,咱们吃云吞面,如何?”

柳长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笑道:“自然是好,神仙般的日子。”

秋萤手中忙着活计,柳长青看她心情不错,就笑问道:“秋萤前两日语带禅机,却是为何?”

秋萤笑道:“长青哥,你问了八百遍啦,我不跟你说了么,你当我发神经好啦!”

柳长青摇头,故意沮丧道:“是什么事连长青哥都不能说?亏我还想着等雪停了,带你去踏雪呢!”

秋萤立刻笑道:“踏雪?真的么?去哪里?”

柳长青道:“去城郊的山上啊,踏雪寻梅,说不定还能打到只越冬的狍子什么的,我还向猎户打听了山上临时的居所,天色晚的话,就不回来了,顺便将次日的日出也一并看了。”

秋萤立刻放下手中的松菇,抱住他胳膊晃道:“我要去,我要去,长青哥,我们还等什么?明儿个雪停了就去。对了,叫上二姐二姐夫一起?”

柳长青看着她缓缓道:“我只想跟秋萤两个人去。”

秋萤晕生双颊,却也欢欣地道:“嗯,就我们两个人去。”

夜里南小巷好生地热闹了一番,外面落着雪,屋内却暖意融融,男男女女都小酌了几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做厨房的厢房中间地面上照旧有一个大火塘,秋萤添了柴,将火烧得噼里啪啦极其地旺。其余人都各自回去休息了,秋萤与长青围火而坐,身边放了两块红薯,准备等火势小一些的时候,将红薯埋进炭里烤了,吃完了再去休息。

厢房屋门半开着,借着屋檐下红灯笼透出的微光,雪花仍旧在飘飘洒洒。

秋萤裹着厚斗篷,借着火光细细地瞧着柳长青的侧脸,只觉得越瞧越觉得好看,越瞧心里头越是热乎。

柳长青自然早就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又添了几根柴之后,回过头来目光热切地问她:“秋萤,看什么呢?”

秋萤脸上一热,嘴里却道:“看你怎么回事啊,老是添柴,这样的话什么时候火势才小下来,我才能把红薯烤了吃啊?”

柳长青淡淡笑道:“与秋萤这么静静坐着,我也感觉心里很舒服,自然是不希望这火势小下来,否则你吃完红薯,不就离开了么?”

秋萤低头,心里却是很甜,小声道:“不是说好了,明天一起去踏雪寻梅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