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制造这个地狱的人……

流香也看着这些散碎的尸体,声音冷凝:“现在你也许不会恨元君了。神魔两界实力均衡,如果为舞阳一个人发动两界战争,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也是不得已……”

人间地狱

十一、

我踩着这一路血腥见到舞阳,他高高站在城头,风撩起他艳丽的红裳,那样虚无飘渺,那样风华绝代。

我慢腾腾的几乎是爬过去,他嗜血的眼眸却突然透出欣喜的光采,他在风中对我伸出手,仿佛不确认:“飞飞,你回来了吗?”

我在一片尸山血海中走过去,我并不承认自己是神界的人,但是这样惨烈的死亡,却只是因为我,因为我的一时任性……

我把双手搭上去,我轻轻地说:“是的,我回来了。”心里,却慢慢冻结成冰,这双冰清玉洁的手,染了多少血腥。

那是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离正邪善恶那么近,舞阳……

纤细的身体轻轻将我拥在怀里,他居然在颤抖,而我,在这一刻,俯视着满城血腥,居然还心生爱怜。

“飞飞,你回来就好了,不许再乱跑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片刻之前尚在屠城的坠落魔,此时在我耳边这样低喃。流香在城下静静地看着我,这一刻,我没有看出他心之所想……

我乖乖地回到洪荒谷,在此之前我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道德观或者善恶感。我是一个或者是愚昧的人,观世音的那些佛禅教化最终也被我喂了哮天犬。可是我珍惜生命,我不能忍受任何生命无辜的消亡,更不能是为我。

舞阳拥我在怀里,然后靠在榻上,近看才发现他的憔悴,甚至凤目中的琉璃色泽都失却了神采,润泽的唇微微干涸。

恭喜发财带着侍女匆匆赶来,各种果品佳肴摆了满满一桌。舞阳频频往我的碟子里挟菜,但是我一口没动……

夜,我推说累了,一个人回房,但是心中熬成了一锅粥。

我潜出房静静坐在桃树上,不知道是该大笑三声,还是大哭一场。

“流香,元君又在耍什么阴谋?”喜儿?

“用不着什么阴谋,暴虐黑暗,是你主人的本性!”

“你胡说!如果不是元君放话将处死风飞飞,主人又怎么至于这么疯狂!!他根本就是故意想要主人屠城!”我心中一窒,这世界,是怎么了。

“不管什么原因,杀人者都没有什么对错可辩!”

“哼,你们这群伪君子,这次带她回来,恐怕不会是阻止主人杀人吧?流香,杨枫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只要这个女人对主人有一点点不利,我会马上杀了她,就算被主人杀了也无所谓!”

“哼,要是这点可行的话,已经轮不到你来作了。”

不远处的两个人,不欢而散,我呆在树上,一脸茫然。也许我不该卷入其中,管他们谁去死!可是,可是从我第一眼见到舞阳的那刻起,就注定要与一些事情交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是从树上滚下来的。还没爬起来,就看到柳叶匆匆走过来:“主人要见你。”

我走进舞阳的寝宫,入目是触目惊心的红。他斜卧在艳红的榻上,地上玉壶破碎,水晶杯打碎在地上,一地酒味。

我轻轻走过去,他凤目微睁,琉璃色的珠光流转,一如我喂他定魂汤时那样妩媚销魂。他伸手用力将我拥入怀里,低低地唤了声:“飞飞。”我咬着唇,泪,就那样毫无原因的落下来。

袖中的一支琉璃钗无力地躺落,即使他万恶不赦,即使他杀人如麻,可是这一刻,他这样深情,这样无助,这样倾天倾地。

“飞飞,我知道可能这是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别背叛我飞飞,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想好好宠你……”他在我耳边喃喃自语,我看见他莹润如玉的手掌,一道血痕刺目。

我抚平他敛着的眉:“舞阳,你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我乖乖留在你身边,你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

微醺的舞阳,精致的面庞绽开微微的笑容,那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也无法篦美的潋艳,仿佛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将人的灵识深深地吸引进去,沉沦、坠落,心甘情愿的永不再醒。

我是一个愚昧者,我分不清善恶,我自私地想,如果他以后不杀人了,那么也许,也并不一定非要杀他吧?

然后经年之后,当我再回想这段往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我最终,还是不懂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舞阳醒来时天已近傍晚,他看了看天色,有些阴晴不定。理了衣襟,匆匆出去。

我非常温柔地送他到门口,非常贤淑地帮他理了理红裳,他叹口气:“什么事,说吧。”我眼一瞪:“风飞飞就是这么现实的人么?”

直视他的目光,片刻,终于软下来:“我想去趟猎魔人协会,好久没见到越银珠了哦。”

舞阳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最恨哪里?要不是因为你,哪里还会有什么猎魔人协会!”

我觉得我察言观色的能力简直是一日千里:“他们也就小打小闹的猎点魔兽之类嘛。舞阳大人怎么和小孩子计较起来了。”

“让恭喜发财他们陪着你。没事离流香远点,高阶位冥捕整个冥界不到三百人,能混到这份上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咯咯笑:“难道能混到坠落魔的灯反倒省油了么?”舞阳几乎带着无奈的抚着我的长发:“飞飞,你喜欢冥捕,我给你逮个十个八个捆成一捆都没有问题,但是……”

我推着他:“好啦好啦,我会注意的啦。”

终究还是没带恭喜发财。

遇过一片坟地的时候,居然怨气冲天。流香脸色一凛,飞身而去。

我独自一个人站在孤坟之间,呃,虽然我非常不情愿承认自己怕鬼,但是TNND,这地方还真的是阴森恐怖。

我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前方,一口空棺,质地还不错居然。我缩了缩脖子,诈尸了?

远处,流香跟一个身影交手,我急步过去,他喊一声:“别过来!”可是已经晚了。那身影回过头来,我非常没面子的坐倒在地。它的头发和脸粘在一起,脸白如雪,双目成黑洞,周身散出阵阵腐肉味道。流香身后居然还跪着个青年男子,本有几分姿色的脸吓得花容惨淡,双腿直抖,竟无法起身。

(一度君华:我靠,神经,老子这又不是恐怖片,这怪物哪来的?神经嚅嚅道:“老大,就那么点出场费……”一度君华:哦呵呵……其实这形象也是蛮经典的,这要往那一站,绝对吓哭八岁以下的,吓跑二十八岁左右的,吓死六十八岁以上的……)

那怪物的枯爪伸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往后缩了缩,完全没有想到别的,只觉得弄脏了衣服不好。流香的销魂剑带起冷彻心肺的寒光。直刺入那怪物体内,那怪物像个破口袋一样倒在地上,一团云雾慢慢升起。

一个年青的仆人,带着娇美如花的小姐逃亡,悬崖上,面对穿着喜服的新郞,小姐紧握着仆人的手,笑容热烈而张狂:“还生,我们还在一起吧。”

那仆人与交十指交缠,英俊的脸上满是坚定神色:“生死不弃。”

有情人相拥坠崖,血,溅在盛开的杜娟上。

小姐出殡,浩大的阵仗。一华发老人拥棺而泣,哽咽不成言。

转眼间,花开花落,人世百年。肉体腐败,容颜全非。然岁月变迁,人未变迁,她在等,等一个人来兑现前世的诺言。

我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了,突然有莫名的悲凉。我轻扯流香的衣袖“流香,放了她吧。”

流香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冷酷绝决:“她犯了冥侓,人鬼不得相侵!”

我低低叹了口气“可是流香,如果我死后被削去仙籍,也一样是孤魂野鬼的,那时候如果遇到一个肯拯救我,而非一刀斩杀我的人,将是何其幸运……”

不想流香却突然转身抱住我,他的眼中是从未见的失措:“飞飞,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我怔了一下,然后拍着他的肩哄道:“安啦,风飞飞福大命大,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你好歹是个高阶位冥捕,总不至于还要洒下几滴英雄泪来罢?”

流香愣了片刻,然后回身,销魂剑银光暴涨,那女子一声惨号,消失在剑下。那年青男子颤颤地叩头:“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地上细细的劫灰,铁面无情的高阶位冥捕,叩谢救命之恩的男人,和一个女子百年的痴心等待。前生的诺言,是谁说会在今世兑现?

我从地上拾起细细的灰,找尘土掩埋。

“流香,大冥例侓对你而言真的这么重要?”

“是的。”

“比善恶对错更重要吗?”

“是的。”

坠落魔的求婚仪式

十二

一路前行,我沉默,流香把销魂剑抱在怀里,我第一次觉得剑上流转的银光,那样冰冷无情。

人界,大街上人潮涌动,我趁流香不注意,逃掉了。我在生气,非常生气。我觉得每一个痴情的人,都不应该是这样一个结局。

在大街上流浪了二十四个小时,发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呃,我好像没带钱……

我偷偷来溜进猎魔人协会,越银珠在办公室里托腮凝眸,望着窗外的枫树出神。我像个小贼一样落足无声地飘进去,她大吃一惊,我一把捂住其口:“先听我说,我现在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借我一千万跑路先……”

片刻,她的目光直直盯着我身后,空气中有杀气弥漫。我一怔,马上一脸深情继续下面的话:“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元君他们一直就想着怎么利用我,只有舞阳是真心对我的,一心一意爱我。但是……但是我不想连累他……”

越银珠看我的目光从诧异变成佩服,最后是五体投地,空气中逼人的杀气慢慢敛了下去。我松开她的嘴,靠,猜对了。

回过头,就对上舞阳,红裳摇曳,风华潋艳,脸上怒气微敛,却仍显出森然神色。我扬起一头灿烂的笑,强作惊喜的扑上去,叫了声舞阳。他轻轻抱住我:“风飞飞,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我笑得愈加灿烂(一度君华:凭良心说,那真是愈加狗腿……),拿头蹭蹭他胸前的衣襟:“我怎么敢!”

他当着猎魔人协会大半的人的面,像拎一只小狗一样把我拎了回去,靠,今后还怎么混啊……

洪荒谷。

我快疯了,如果你家养着一条金毛,然后你把它关在箱子里半个月,可以就能从它的表情中看出我的心情。

为什么不是表情哩?因为我还没有忘记,我身边跟着一个暴君。他每天总有三个时辰陪,啊不,是折磨我。然后就踪影不见。

恭喜发财四个天天跟在我身后。我想如果我真的是一条金毛的话,没准已经从洪荒谷一个洞打到九幽地府去了。但是很可惜我不是,所以这个计划实施了两天后,就被搁浅了。

我每天带着四个人从洪荒谷这头,踱到洪荒谷那头,恭喜发财一言不吭,但是脸色却像从千年古墓里面挖出来的棺材板,要多臭有多臭。

这天,我一如往常呆立在一株桃花前,双手合十,非常非常虔诚的祈祷:“神啊,救救我吧……”

“就那么想离开我?”舞阳的声音依旧那么清澈,却透着一丝丝让人心疼的脆弱。我转身认真地抚平他微敛的眉:“不是啦,只是再这么下去,这洪荒谷早晚会闷死我的。那时候飞飞只祈求舞阳大人,千万别TM将我就地掩埋,我觉得这个地方,根本就是阴魂不散。”

他垂下眼帘,负手不语。风撩动他的黑发红裳,衬着漫天飘落的花瓣,恍若一梦。

良久,他后退一步,竟半膝跪在我面前,似下定决心:“飞飞,嫁给我!”我大吃一惊:“我……我……我牙还没刷呢!”

他的神色却是郑重的,言语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嫁给我!”

我后退一步:“给点时间考虑下先?”他抬手握住我的手,唯美的手,剔透如玉,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瞳孔中琉璃般的珠光深深浅浅的变幻,像一个魔咒,让人愿意永沦其中,长醉不醒。

我吞吞口水,一个劲提醒自己,风飞飞,矜持,矜持。但是话还没完,就听见一个声音斩钉截铁地说:“好。”

当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丫的怎么老是为色所迷……

“不过你就这样求婚,太过分了吧?”

舞阳的手触过来,我咬牙靠着他,心想卖都同意卖了,总得把价钱再商量一下吧……

“戒指我待会给你。”

“光戒指不够。”

“那还要什么?”

“约法三章:一、嫁给你之后你不得限制我自由。”

“可以,但外出必须经过我同意。”

……这还不算限制?

“第二、不许再用滕条或者任何东西抽我,坚决抵制家庭暴力!”

“只要你不惹我生气。”

……跟没说一样,你爷那个脾气……

“第三,不许限制我交朋友,尤其是男性朋友!”

“喜儿,拿滕条来!”

“啊————”

接下来的日子很忙。我指着金色绣牡丹的嫁衣,悖然大怒:“这上面为什么是牡丹?!”

舞阳:“因为牡丹是富贵之花,魔界的习俗是这样。”

我更加生气:“那你去娶牡丹好了,娶我干什么?”

舞阳将繁丽的衣裙往后一丢:“喜儿,吩咐下去,将嫁衣及所有饰纹全部改成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