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不让你死了才好!”

那些积压在心底不敢说出来的话,那些被岁月长河掩埋的过往,那些经年累积刻入骨髓的恨意……在这个血染的大风雪中,统统彻底剥落揭开,化作无数利箭,齐刷刷地刺向青羽农。

他无力招架她的猛烈攻势,越听手越抖,直到煞白了一张脸,踉跄地跌跪在地,被她一枪横在脖子上,身后大军失色。

他终于开了口,仰头望向她,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当年救我的……不是涟漪吗?”

(八)

那年在北伏天边界放下青羽农后发生的事情,三公主可能永远不会想到。

她前脚刚跟着大哥二哥一走,后脚半空就跃出了一道人影

正是在暗处跟踪了他们一路的涟漪。

那时的涟漪才进雪域为婢不久,柔弱温婉的面容下,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其实是个探子,是个外族派去埋伏的探子,从一开始被安插在雪域中,就处心积虑地只为覆灭雪域的那一天。

她等三公主一走便现出身形,眸光深不见底地停在了青羽农面前。

她将他安置在一处山洞中,悉心照料,为他养好了眼伤。

青羽农睁开眼的那一天,只看到一团光晕中,涟漪温柔的笑脸。

他只道她冒着重重危险,一路护送他来到北伏天,对她感激不尽,情根深种。

他们相拥在一起,定下了终生,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抿嘴浅笑,并不回答,只从怀中掏出了一对耳坠。

“我来自雪域萧家,帝君日后可携此信物前来提亲。”

耳坠是三公主掉落在途中的,涟漪收了去,心生一计。

而后来事情的演变,也的确如她所料,天帝赐婚,她服侍着三公主远嫁北伏天,开始一段纠缠不清的局。

青羽农成功地相信是萧家仗势欺人,从中做了手脚,硬将三公主塞给了他。

于是她看着他们日日冷战,针锋相对,误会越滚越大,打成了死结,解也解不开。

三公主孤立无援,心思又实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怎会是涟漪的对手?

她一边将三公主逼至绝境,一边与本族私通密函,只等着雪域覆灭的一天。

终于,万事俱备,战争一触即发。

当三公主去求青羽农出兵相助时,涟漪也恰好地“怀孕”了。

青羽农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孩子,所谓的流产,其实统统都是假的,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小小术法,却将三公主最后的希望,将雪域唯一的生机利落斩断,毫不留情。

但涟漪的败露也来得那么快。

当她听到青羽农抱着三公主的尸体去了百灵潭,找潭主春妖借昆仑镜一窥往昔时,她心跳如雷,明明应该是功成身退,及时抽身的时候,她脑中却尽是青羽农那张俊美的脸,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连夜赶赴了百灵潭。

高台之上,昆仑镜浮于半空,那身青裳抱着死去的三公主情难自已,悔恨莫及。

涟漪赶到时,一下捂住了嘴,身子委顿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她从没见过青羽农那样绝望的神色,那双漆黑的眼眸望着她悲痛欲绝:

“涟漪,百年夫妻,你骗得我好惨!”

(九)

三公主是死在青羽农怀中的。

这些年的心力交瘁,满族被灭的惨重打击,陈年旧事的荒谬揭开……种种不可承受之重,终是将她逼至了生命的尽头,她口吐鲜血,倒在青羽农怀中,长发散了一地,是凄美到哀凉的场景。

她在大风雪中伸出手,颤抖着抚上青羽农泣不成声的脸,她虚弱地笑着,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百灵潭,风声飒飒。

三公主的鲜血滴上了昆仑镜,缓缓开启了前尘往事,那些青羽农曾经错失过的画面。

白驼背着他穿过风雪,跋山涉水,他们紧紧挨着彼此,她在他耳边不停念叨着:“别怕,我会送你回去的,我会送你回北伏天的……”

声音那样温柔,和她后来对他的冷冰冰截然不同。

他忽然想起,他曾嘲讽她无一丝女子温柔,她只是冷冷回敬:“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是啊,只是他不曾看见,她曾缩在空无一人的新房里,泪湿了枕巾,死死咬住唇,是用怎样一颗心爱着他。

赶来的涟漪惨白了脸,一下委顿在地,再也无从抵赖。

她哭着求青羽农的原谅,泪如雨下中,迟来了多年的真相终于大白,包括三公主遭受的那些算计陷害。

原来涟漪也早已不知不觉假戏真做,同三公主一样爱上了青羽农。

纠缠不清的一场局,绕进了别人,也绕进了自己,纷纷扰扰直到此刻才彻底了结。

青羽农怒吼着抬起手,欲自涟漪头顶毙下,浑身却止不住地颤抖,红了双眼,如何也下不去手。

无数情感汹涌漫上他的心头,这些年的花前月下,这些年的朝夕相伴,即使是一段不应存在的错位岁月,可他却早已付出了整颗真心,视涟漪为妻,爱入骨髓。

命运弄人,他本该爱着的是三公主,可却在一开始就爱错了人,这一错……就再也回不了头。

“这一世我们都对不住她,纵然你欺我骗我负我,无情践踏我拱手送出的真心,我却仍要为你,为她……做这最后一件事。”

像是心灰意冷了,又像是放下一切了,青羽农竟在涟漪婆娑的泪眼中笑了起来,他抱住三公主的尸体,仿若自言自语。

我辜负了你那么多年,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那一件事了。

上穷碧落,还救命之恩,还冷落之愧,还他与涟漪这一世的累累亏欠。

“不!”

涟漪满脸泪痕,惊觉出声,却已来不及了,只见漫天荧光间,青羽农义无反顾地剥落下了自己的羽衣,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将毕生神元汇入了三公主的体内。

三公主被青色的光晕包裹着,缓缓飘进了青羽农剥落下的羽衣中。

她将开始一段漫长的凝魂重生之路。

青羽农在将三公主托付给春妖前,亲手为她戴上了那对耳坠,低沉的声音满怀歉意地开口:

“今生蒙你错爱,伤你体无完肤,愿你结魄新生后,忘却一切,彻底解脱,重遇相守相依之人,白头到老,一世平安喜乐,永不再被辜负。”

涟漪哭得撕心裂肺,疯狂地想冲破结界,却只得青羽农最后深深的一眼。

那一眼,墨眸如许,是浓烈到极致的复杂情意。

大风烈烈中,他说,涟漪,珍重。

(十)

青羽农的魂魄归往了北伏天,封于青玉门后,等待着休养千百年后的神元复苏。

这千百年来,有一道身影守在青玉门外,从不曾离开过。

烟海缭绕的夷云顶,朽婆泪湿衣襟,拂袖一抛,将木匣抛上半空,打开了青羽农那留在百灵潭守候三公主的最后一缕魂。

风云变色间,天地间大风烈烈,北伏天生异象,青玉门即开

沉睡了千百年的青鸾帝君就要复苏。

一片地动山摇间,小山头痛欲裂,拼命捂住耳朵,但朽婆的声音仍直直穿透她的心间,前尘往事纷沓而来,像将灵魂生生撕裂一般的痛楚。

“三公主,你全都想起来了吗?你不是百灵潭的小山,你是萧山,雪域萧家的三公主。”

而她也不是朽婆,她是涟漪,那个守在青玉门外,守过最美好的年华青春,用一生来忏悔的涟漪。

伴随着阵阵轰隆之声,大门缓缓打开,青光四射……

没有人注意到,孔七痛苦地闭上眼眸,且叹且退,白袍凄然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这一路相伴终是结束了,即使他如何不舍,如何不愿,如何不想登上云顶,她也终是要离开她了。

她不属于他,他连故事里的配角也不算,他充其量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道流星,稍纵即逝后就要黯然退场。

如果不是当年在百灵潭的青鸾羽衣中多看了一眼,也许他就不会和她生出日后那诸多牵绊。

那时他尚年幼,家中忽然多了一团散发着青光的羽衣,高高地悬浮于花房中央,如有间泽的灵茧一般,层层密密,里面不知包裹着什么。

他好奇不已,问父亲里面是什么?

父亲想了想,摸着下巴笑得神秘,凑到他耳边道,是花,是世上最好看的花。

父亲无心的一句玩笑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从此他天天跑来看“花”,陪“花”说话,等“花”长大。

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他的花是开在羽衣里的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花。

是只属于他一人的花。

带着这样的小心思,他满怀憧憬地等着花儿绽放,可有一天他再去看时,那团羽衣却不见了,他的花儿不见了!

他急得不行,跑去找父亲,父亲告诉他花儿没有消失,只是被潭主取走了,因为时辰到了,羽衣中的人要出来了。

父亲说得很隐晦,他似懂非懂,问那是花儿要绽放了吗?

父亲顿了一下,摸着下巴缓缓道:“要这样说也行。”

于是他又欢天喜地地跑走了,他想着等花开后,潭主就会把花还给他。

可等啊等,不知等过了多少春秋,他望眼欲穿,等到的却不是世上最好看的花,而是

挥舞着两个大铜锤,能吃能喝,力大如牛的小山……姑奶奶!

当父亲指着那道凶猛捶树的身影对他道:“喏,那就是羽衣里的人,也就是你小时候养的花花。”

他如晴天霹雳,天旋地转间,瞬间被劈焦在了原地。

她怎么可能是他的花?绝对搞错了!

直到被父亲送去小山姑奶奶身边学艺很久后,他还是不能接受那个事实。

他对她冷言冷语,厌恶不已,在他幼时的心中,她就是棵粗鄙不堪的大白菜,破坏了他童年所有的美好幻想。

但就是这棵大白菜,率真地一点点打动了他的心,更是在他身陷魍魉渊下时,奋不顾身地扑下来救了他。

“阿七孙儿,姑奶奶来救你!”

她背着他,两个大铜锤挥舞如风,硬生生地杀出一条大道。

一步一步,深渊里绽开血莲,染出一地绝美的触目惊心。

他伏在那个温暖的肩头,周遭凶险万分,他半昏半醒间,一颗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后来她来看他,背着他到院中散风,他在她背上默然了许久,忽然想通了。

“其实白菜也不错……如果白菜一辈子都是白菜,我就考虑原谅你,怎么样?”

他听她说白菜的好处,听得闷笑不已,却像一阵暖风迎面吹来,吹散了他积压许久的阴霾。

他浑然不觉地在她背上羽化成人了,对上她惊愕的眼眸,唇角一弯,声音已带了少年独有的气息,温柔得似在梦中。

“那就说好了,我的白菜,一辈子都要做我的白菜。”

可那时多傻呀,一心以为不会有人和他抢白菜,他能一辈子守着白菜。

直到无意间翻看到了阁楼的宗族史册,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叫小山表姑了。

原来她竟是帝君青羽农的妻子,青鸾神鸟,与他父亲的孔雀一脉是同根,按辈分来,青羽农是他父亲的表叔,所以小山才是他的表姑奶奶。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山是不属于百灵潭的,甚至……根本不属于他。

她有己的故事,有那样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故事里没有他,过往里没有他,她此后的生命里也不会有他。

他合上卷宗,滑坐在地,生平第一次落下了泪。

真是不划算的买卖呐,他不过陪她一程,她却在他心里霸占一生。

(十一)

孔七在黯然行至半山腰时,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叫唤:“阿七阿七,等等我,我们说好一起回家的!”

猛然转过身,他瞪大了眼,竟看见小山拎着两个大铜锤,眉开眼笑地朝他奔来。

“你,你不是……”孔七指着小山结巴起来。

小山一把勾过他的肩,笑眯眯地道:“不是什么?咱们不是说好送了木匣一起回百灵潭吗?”

长风掠过浮云,小山长发飞扬,喃喃道:“终归是帝君说得对,前尘往事,纷纷扰扰,爱着他的是萧山,被他辜负的也是萧山,而重获新生的小山却不必记挂……”

到底是放下了执念,前尘太痛,痛得她只想忘却,在青玉门大开的那一瞬间,无数记忆闪过她的脑海,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青羽农,竟是与她在百灵潭朝夕相处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孔七!

她想起了她还在羽衣中的时候,曾有个傻瓜,把她当成了一朵花,每天都来陪她说话,一陪就是好多年;

她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时,风吹林间,一地野果的树下,他白衣墨发,薄唇紧抿,一身纤尘不染,好看得不像话;

她想起了他时常伶牙俐齿地堵得她说不出话,却会在半夜提着灯踏入丛林深处,没好气地捞出她这百年不变的路痴;

那年端阳节的魍魉渊下,她背着他一步一步杀出重围,早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付出,而那时不谙情事的她却还浑然不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许多东西不知不觉地生了根,在她尚懵懂不察时便已牢牢霸占了她整颗心,再不能挥去,只待那迟钝的心在有朝一日被重新唤醒。

和风轻拂,小山深吸了口气,拉着孔七,眉眼间竟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咳咳,阿七啊,既然我和那青鸾帝君再无瓜葛了,那么咱们婆孙关系是不是也得从头开始?”

从哪开始呢?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蓝天白云下,两人望着对方傻笑,四目相接间竟都绯红了脸颊。

还是小山挠挠头,笑呵呵地先开口:

“小山,我叫小山,力气很大,会使铜锤,打架很厉害的小山。”

孔七弯了唇角,漆黑的眼眸粲然若星,一袭白袍纤尘不染,一字一句的话语久久回荡在风中,他说的是

孔七,我叫孔七,不羡鲜花,只爱大白菜的孔七。

第14章 芊芊

就在那一天,她的相公死了,她的爱情也死了。

生于承德十九年的明媚春天,死于承德二十二年的萧索秋日。

楔子

芊芊是穿着红嫁衣来到百鬼潭的。

她的死相极其恐怖,可以用四个字概括——红颜白骨。

她身上透着淡淡的脂粉香,不现原形时,柳眉红唇,肤白胜雪,再没有那样美丽的新娘了。

可每逢芊芊祭日,月光倾洒,红嫁衣下,芊芊的皮肉就会开始腐蚀,一点点重现她曾经死去的模样,彻底变成一具骷髅。

因为她不是自然死亡的,死法较为特殊,所以这样的痛楚伴随着脂粉香,每年都要来一次。

与芊芊共同住在清风小筑的卿平,除去最初的惊诧,后来也就习以为常。

卿平生前是息良第一妆师,因凡尘一位帝王求来的长明灯,一直保持着半人半鬼之态,无法聚集魂魄前去往生,与芊芊在百鬼潭一同住了许多年。

前不久那盏长明灯灭了,卿平终是解脱,随潭主春妖回到了故国,了却前尘往事,情爱纠葛。

芊芊坐在院中等,不知等了多久,到底等到春妖回来了,那袭蓝裳踏莲而来,拂袖至她身前,眉眼淡淡:

“卿平已经往生去了,你不用记挂了。”

芊芊一声轻叹,慢慢地点了点头,望向虚空,有些怅然若失,春妖在她耳旁接着道:“她了却心中执念,大梦一场,已然解脱了,且托我转告你一句……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爱恨都该放下了,你也早些往生投胎去吧。”

芊芊摇了摇头,笑得凄然:“我不想往生,不想投胎,我宁愿永远守在百鬼潭,守在这处小院,忍受每年一次的蚀骨痛处……”

因为比起在凡尘俗世受过的伤痛,她宁愿永远做一具白骨新娘。

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

卿平大概不知道吧,其实她生前也是一位妆师,但纷纷扰扰过去后,她再也不想动用那出神入化的手艺了……

“潭主愿意听一个故事么?”

许是夜色太凉,许是卿平的离去出动了芊芊的心弦,她望向春妖笑了笑,苍白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寂如死灰。

(一)

很久以前,就有人对芊芊说过,你不该叫芊芊,你该叫钱钱,视财如命,一毛不拔的钱钱。

说这话的是谢尘,彼时绝色坊的首席妆师,平时玩笑不羁,手艺却是卓绝,又加之一身白袍,玉树临风,在坊里一群姑娘间颇为显目。

那日万里晴好,他忙里偷闲,倚在柜台,对着埋头记账的芊芊嬉皮笑脸道:“老板娘,当真不考虑给小的多涨点月薪?”

芊芊眼皮都未抬一下,十指纤纤,算盘拨得人眼花缭乱,淡淡道:“你去梁都大街上打听打听,还有哪家开得起这样高的酬劳,除了我绝色坊,就是前头东街的红袖馆了,你若能豁得出去,依你这身皮囊去那混个一品小倌倒是不成问题的。”

话一出,偌大的绝色坊顿时响起一片笑声,谢尘也跟着笑,身子却靠近芊芊,在她耳边磨牙:“天下怕没有比你还抠门的老板娘了,真当改名叫宋钱钱。”

两人正调侃斗嘴着,一个不速之客却踏进了绝色坊的大门。

芊芊一抬头,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谢尘更是敏锐地察觉到她按着算牌的手颤了颤。

来人是梁都首富洛家大小姐与她的夫君——新科状元崔子钰。

崔子钰是陪夫人来挑选胭脂水粉的。

绝色坊的名气这样大,才开张短短三月,便已迅速席卷梁都,成为京中达官贵族买胭脂水粉的首选。

这场相遇无可避免,只是早晚问题,尽管在心中设想了无数遍,但芊芊的脸色还是在看到崔子钰的那一刻,不可抑制地煞白起来。

就像当初被他无情抛弃时的一样。

四目相接中,那张依旧俊秀的面容在看到芊芊后有一瞬间的慌乱,却搂紧身旁娇妻的细腰,一声咳嗽,眸光几个流转间又极好地掩饰了过去。

芊芊瞧的真切,心头冷笑不已,眼眶一涩,却是笑的悲凉。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掐指算算,自从半年前他狠心写下休书给她,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自己的前途后,他们似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是的,半年前他们还是夫妻,还是说好一生一世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夫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书上写的多好,世间最骗人的情话也不过如此。

遥遥相对间,气氛越发微妙,谢尘将一切尽收眼底,心底叹息,面上却不动声色,到底迎上前露了笑准备开口。

那洛小姐却看也不看他,挽着崔子钰径直走到芊芊面前,笑的别有深意:“昨儿个在知道这绝色坊的主人竟是宋姑娘,我当一早就同崔郎来看看的,宋姑娘不愧是能人,当初要死要活地不肯放手,亏我还担心你会寻短见,没想到转身就跟着来了梁都,还来了这么大的妆坊,可见离了崔郎也不是活不下去嘛。”

三言两语已将来意挑得明明白白,怕是崔子钰也蒙在鼓里,猝不及防地与芊芊碰面,硬着头皮陪自家夫人上演了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