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又要回到中秋节的早晨,回到那个初见的浴池。

“抱歉,”凉凉风声中,春妖终是轻轻开口,头上的幽冥额环闪着蓝光,他欲言又止:“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对我有情有义,但抱歉,我无法做你的……夫君。”

月华倾洒,风中吹来木叶的清香,秋岁岁与春妖四目相接,看了许久许久,久到眼中都泛起泪光,她执著地辨认着春妖面庞的每一丝每一寸,像是要将他的模样牢牢地刻在心底,一辈子都不忘却。

她眸中晶莹,与春妖挨得很近,鼻息以对,呢喃着: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但能不能,能不能假装一下,抱抱我,度过最后的时光。”

她知道他的故事,他有深爱之人,只可惜却求而不得。

因为他深爱的人,是自己的影子,那个因在寒露时节被他化出人形,而取名寒生的女子。

她在天上陪了他许多年,在他还是仙人的时候,让他不再寂寞,不再是自斟自饮,自说自话,自己和自己下棋。

谁也无法取代寒生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像谁也无法取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们在一起不知看了多少个中秋月,虽然记忆每天都要重新洗盘,但她脑海中却深深刻上了他的身影,她一次次爱上他,却只能爱一个朝夕,天亮之后,又是一段从头开始的相遇相伴。

他打破她的脸盲魔咒,让她的世界里多了一丝色彩,多了一道光芒。

纵然只能记住一张脸,纵然只能爱一个朝夕,只要在他身边,她就心满意足,无怨无悔了。

依偎在春妖怀中,秋岁岁忽然哼起歌来,她望着冰封的潭面,眸中波光闪烁,嘴角却噙着笑,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帮春妖脱身,帮他破解中秋之困。

她要……自尽。

是时空缝隙和巫师的结界导致了如今的局面,他们一直在从结界这边下手,想着破解结界就能让这段时空漏洞不攻自破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能从另一个因素入手。

那就是误闯入百鬼潭的秋岁岁自己。

如果她消失了,造成时空漏洞的因素是否就会残缺?这段周而复始的朝夕是否就会崩塌?这场中秋之局是否就会不攻而破?

其实这个想法很早就有了,但她一直没说,私心里她不想死,更不想离开春妖,但周转至今,她不忍心再看着春妖痛苦下去了,她不想让他再困在中秋这一天,不得解脱。

为了春妖的自由,她宁愿……牺牲自己。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但能不能,能不能假装一下,抱抱我,度过最后的时光。”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有第二天的天亮了。

她只想依偎在他怀里,看完最后一轮秋月,将他的模样与怀抱的温暖铭刻于心。

早就准备好的匕首从袖中悄悄滑出,夜风吹过秋岁岁的头发,拂去她眼角的一滴泪。

她想,能在心爱的人怀里死去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吧。

也许,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注定让她有这场经历,让她遇见他,打破脸盲的魔咒,不再孤单一人。

即使她不记得全天下人的脸,但她始终会记得他的脸,记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

匕首寒光一闪,刺入腹部,悄无声息地没至了顶端。

秋岁岁咬紧唇,将胸腔翻涌上来的一口鲜血生生咽下,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打破这梦一般的美好场景。

春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还在望向明月,兀自说着:“你为我写的那首歌我都已经会唱了,却有一句歌词太伤感……”

说着,春妖破天荒地哼了起来:“千盏灯,彻夜通明照亮玲珑心思,来年已是殊途陌路……”

殊途陌路,委实伤感,像是天近晓,一切就都要埋葬在百鬼潭水深处,烟消云散。

见秋岁岁久久没有反应,春妖猛地觉察过来,低头间,只对上秋岁岁涣散的眸光,与一抹苍白虚弱的笑容。

“这样,这样你就能解脱了……”

望着春妖震惊的模样,秋岁岁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泪水滑过眼角,她颤抖着身子,声音缥缈,说了最后一句话:

“多好,你答应抱我,让我能够死在你怀里……”

最后一个字节还未落下,那只苍白纤细的手便倏然垂下,伴随着春妖一声凄厉的“不!”,一道荧光猛然亮起——

从秋岁岁胸口飘出一团柔和的光晕,她魂魄离体,死在了这一天的中秋月圆时分!

却是申猴归位,风云变色,天地间飞沙走石,冰封的潭面喀嚓一声,顷刻多了一道蜿蜒开去的裂缝。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生肖对应之物终于聚集——

一根银链、一颗棋子、一瓣桃花、一枚铃铛、一块玉佩、一片蛇鳞、一面铜镜、一壶美酒、一片羽毛、一支短笛、一颗钢珠。

和最后秋岁岁的一抹离魂!

申猴,申猴的对应之物正是她的魂魄,因为她今年二十有一,正属申猴!

苦苦思索,寻寻觅觅间,她和春妖都没有想到,这最后的申猴竟然就是她自己!

十二生肖之术彻底破解,潭面寒冰瞬间消融,结界终于被打破——

狂风卷起,电闪雷鸣,一片昏天暗地中,十二件对应之物纷纷消去了各自的印记,向四面八方飞去,回到原本的归属者手中。

而秋岁岁的魂魄也在大风中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所有的记忆都想起来了,她身子高高荡起,被天地间的一阵强光吸住,马上就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结束这场中秋之旅了!

电闪雷鸣中,她拼命地伸出手,春妖也拂袖飞上前,却被一波波强光阻了回来,他怎样也无法靠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光圈中,留下满脸是泪,耗尽全部力气的最后一声:

“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也不会……”

【八】

“我用一辈子,记住一张脸,中秋月,百鬼唱,可长歌可醉饮,唯不可离去,年年岁岁,万物莘莘,说出口的不过一纸牵挂……”

自从节目在电视上播出后,音乐学院大三在读学生秋岁岁一炮而红,她自己原创的这首《岁岁秋上月》也成为了音乐榜上的热曲,许多媒体采访时都喜欢问她:“你在节目上说的那个地方和那个人是真的吗?那个人现在在在哪里?”

秋岁岁穿着白T棉裙,束着简单的马尾,即使被闪光灯包围,清秀的脸庞也依旧笑得恬淡,她对着齐齐伸过来的话筒,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让在场每一个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那个人,在我心里。”

望向虚空,她仿佛又看见那身蓝裳踏莲而来,在风中衣袂飞扬,清冷的眸光亦含了笑意。

“至于那个地方,也许当你某一天,途经某条小巷,听到一阵歌声,睁开眼,你就会发现——你已经置身于那。”

只是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完)

第19章 番外一:湖心亭看雪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一)

张生在湖心亭里第一次见到薛连时,惊为天人。

薛姑娘一身雪衣,气质清冷,坐在亭间暖着酒,身边站着两个黄衫小婢,也是一派的清丽动人。

时值大雪,上下一百,水雾缭绕,一片朦胧间如梦如幻,当真似进了仙境一般。

张生痴了半晌,才咳嗽一声,温文尔雅地上前施礼。

他轻声念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主人家果然莞尔一笑,举起酒杯抬头回应道: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二)

张生与薛连便这样相识了。

薛连学识渊博,气质出尘,言行举止也不同于世俗女子,张生不知不觉就叫她给迷住了,每日都要来湖心亭与她对饮畅聊。

薛连的两个婢女分别叫五儿,七儿,一个活泼大方,一个文静有礼,也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绝色。

张生只觉她们主仆三人神秘莫测,一日他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她们来自哪里,薛连淡笑不语,倒是五儿多嘴道:

“我们家在长白山,那里现在热死了,一个臭牛鼻死乞白赖地不肯走,天天摆火阵……”

五儿话还没说完,薛连便瞥了她一眼,五儿吐了吐舌头,立刻收了声。

张生瞧在眼里,也不点破,只心中多了丝计量。

如此这般过了半月,张生有一天来时忽然面露忧色,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薛连询问下才知,他父亲病重,正在四处寻良药。

薛连沉吟一番后,按住张生的手,柔声道:“公子莫急,你明日过来,奴家自有办法。”

第二天,张生依约前来,薛连果真交给他一个锦盒,他回去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数根长长的人参须,一看便知是百年老参,价值不菲。

接下来几天,薛连每天都会给张生一个这样的锦盒,二人的感情与日俱增。

张生心怀感动,郑重许诺,薛连依在张生怀中,叹了口气:“只盼公子莫要负我。”

五儿站在他们身后,摸了摸头发,一脸不情愿。

(三)

没过多久,皇上病重,张榜悬金寻药。

张生心念一动,乘舟来到了湖心亭,这一次却叫他撞见了骇人的一幕

他看见薛连剪了五儿一缕长发,放进盒中,那长发竟瞬间变成了几根人参须。

五儿嘟着嘴,心疼不已。

张生骇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一路上脑中全是五儿那句话:

长白山,牛鼻老道,摆火阵,热死了……

他彻底明白过来。

害怕的同时,心中却咬咬牙,下了一个决定。

隔日他照旧来到了湖心亭,作出闷闷不乐的样子,薛连一问,他便道,皇上病重,县官听说他家有上好人参,责令他交出来,否则满门都要遭罪。

他将薛连拥入怀中,深情道:“还望连儿帮我这最后一次,等渡过了难关,我就娶你过门。”

张生走后,薛连打开锦盒,望向五儿与七儿,若有所思:“皇上病重,只需五百年的人参便可……”

五儿扑通跪下,一脸煞白。

薛连淡淡道:“张公子是要拿你来救命的,还不速速跳入盒中。”

五儿咬紧唇,摇身一变,跳入锦盒,化作了一根百年老参。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张生尽收眼底,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已迫不及待地要去领赏了。

薛连盖上锦盒,回首似有如无地瞥了一眼。

(四)

张生拿了人参后,进宫面圣,再也没有出现过。

坊间纷纷传言,皇上要将公主许配给他,他就快做驸马爷了。

一片议论中,没有人发现,一个雪衣女子带着两个黄衫婢女飘然而去,唇边泛起一丝淡笑。

公主大婚那天,举国同庆,却忽然传来一个噩耗

皇上中毒死了!

张生还来不及见公主一面,便被打入死狱,择日问斩。

看守他的狱卒说他疯了,披头散发,成天叫着什么:“妖物,你这妖物害得我好苦啊……”

薛连,雪莲,长白山的千年雪莲。

流连人间,看遍千帆,以世人为赌,惩治着一颗颗贪婪的心。

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五)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谢郎乘一小舟,独往湖心亭看雪。

亭中坐一人,围炉暖酒,身后站着两个黄衫小婢,水雾缭绕,宛若仙境。

谢郎心中一动,上前施礼。

女子抬头,身上散发着清寒之气,淡淡一笑: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20章 番外二 送子观音

茧儿怀孕了。

当着千夜的面,碧丞搂着茧儿,笑得十分之猖狂。

千夜面上淡淡,回去后却开始为薛连各种炖汤,薛连喝到都要吐了,终是悲愤一脚,将千夜踹出房门:

“蠢货,我自己就是株千年雪莲,还有什么补品补得过我?再说,生孩子和这个有关系吗?有关系吗?”

茧儿怀孕了。

当着千夜的面,碧丞搂着茧儿,笑得十分之猖狂。

千夜面上淡淡,回去后却开始为薛连各种炖汤,薛连喝到都要吐了,终是悲愤一脚,将千夜踹出房门:

“蠢货,我自己就是株千年雪莲,还有什么补品补得过我?再说,生孩子和这个有关系吗?有关系吗?”

千夜灰头土脸,捱到孩子出生,大办喜宴的那天,齐灵与谛听携贺礼来百鬼潭道喜,见到强颜欢笑的千夜,齐灵长眉一挑,满脸促狭:“路漫漫兮,兄弟还需努力啊。”

是夜,烟花灿烂,百鬼群欢。

屋顶上,齐灵抱着酒坛,微有醉意,就着飒飒夜风,皎皎明月,对身旁的谛听开口道:“你瞧,孩子多可爱啊,我刚认了娃当干爹,你都不知道,碧丞搂着茧儿,嘴都笑歪了,也对,老婆孩子热炕头,他这辈子算是齐全了,只是不知本仙君我,何年何月才能抱上自己的孩子……”

谛听身子一僵,默然无话,许久,伸手夺过酒坛:“你醉了,别再喝了。”

齐灵醉眼朦胧,被夺过酒坛,又叫谛听按在了肩头,他挣扎不过,一时悲从中来,在月下咬牙切齿:

“独角兽你个乌龟王八蛋,老子偏生怎么就遇到了你!”

谛听默然不语,任他发泄,只按住他乱动的手脚,眸色又深了几许。

喜宴后不久,谛听拉着齐灵去了一处地方,万霞宫。

那里由万霞仙人掌管,有着各种珍禽灵兽,谛听与万霞颇有些交情,得他应允,拉着齐灵一路看去,最终对齐灵说出此行的目的。

“挑一只吧。”

齐灵一愣,谛听补充道,神色略不自然:“你不是很想要个孩子吗?左右,左右这辈子也不会有了,不如与我共同领养只灵兽,当作,当作……”

谛听的话还没说完,齐灵已经在万霞仙人异样的目光中,憋红了一张脸,他想也不想地一拂袖,一脚将谛听踹向天边:

“独角兽你大爷的,给老子滚蛋!”

万霞宫一事后,齐灵与谛听单方面闹起了冷战,他闭门不出,谛听十次有九次上天都是失望而回,但齐灵私下却悄悄去了一趟百鬼潭……

除了给干女儿碧央捎去礼物外,齐灵更重要的是去见春妖。

春妖依旧一袭蓝裳,墨发如瀑,见齐灵吞吞吐吐,在他面前扭捏作态:“老妖,那个,那个……”

不由皱眉:“齐灵子,要说就说,你几时变得这般婆妈?”

齐灵深吸口气,豁出去般,舍掉一张老脸凑到春妖耳边

不多时,百鬼潭的上空飞过一个黑点,伴随着春妖的冷喝:“我这里没有给男人求子的药,滚!”

被踹飞半空的齐灵尖叫着,在心中泪流满面:“老妖你装什么纯洁,你自攻自受,迟早有这一天!”

从此以后,百鬼潭很长一段时间都下了禁令,齐灵子与谛听不得入内。

已经学会爬,正在牙牙学语的碧央,找到春妖,拉着他的袖子,泪眼汪汪:“干,干爹……”她想念干爹齐灵了。

春妖抱起碧央,神色淡淡,发间额环闪着蓝光,“你干爹走火入魔,罚他暂时不准来百鬼潭,怕他败坏潭中风气,再说,他现下恐怕也没功夫来……”

碧央胖胖的小手抓起春妖几缕长发,一边把玩着往脸上蹭,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为,为什么?”

春妖一笑,望向远方:“我想,他如今与你‘干娘’,大概在送子观音那纠缠吧……”

第21章 番外三 美人如玉

桑柯没来百鬼潭前,小山一直是以粗人自居,拎着两个大铜锤,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的。

但桑柯来了以后,对她上下打量一番,语重心长地摇头:“小山姑娘,你这样是不行的。

”桑柯是狼族的少主,生得一副好皮相,虽过于阴柔,却也禁得起他穿红戴绿的折腾。

按理说狐族爱美天下皆知,但没想到他一个狼族少主也那么爱美,整天揽镜自照,说起穿衣打扮来头头是道,骚气得连孔澜都受不了

作为一只自恋的孔雀,孔澜的“骚”在百鬼潭已经是出了名的,但在桑柯面前,他也只能叹一句“小骚见大骚”,自愧不如。

也不知桑柯用了何种办法,才来没多久,就收服了百鬼潭绝大部分女性的心,他甚至开了专门的课,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地教姑娘们如何穿衣打扮,大家都亲切地叫他“桑老师”。

孔澜的牙都酸掉了,但更叫他无法接受的事情还在后面,乌裳居然也去听课了,听课就算了,还换了一身行头,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当孔澜看到换下黑衣,穿着一身大红,花枝招展走到他面前的乌裳时,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我,我天,丑乌鸦你吃错什么药了?”

乌裳淡定给他一拳后,抚上自己的脸,眼角眉梢露出笑意。

“桑老师说了,我皮肤白,穿红色好看,衬得人精神。”

桑老师还说了,女人上了岁数就得开始保养,不然老得快。”

“这些都是桑老师自己研制的胭脂水粉,姐妹们人手一份,多亏我彪悍,哦不,是身手敏捷,抢得及时……”

当乌裳喜滋滋的背影远去后,孔澜仍在她身后一副掉下巴的模样,欲哭无泪,一口一个桑老师,这他妈是洗脑的节奏啊!

他不死心地仰天长啸:“那小狼崽子忽悠人呢,骗骗小姑娘家也就算了,臭乌鸦你可都是当娘的人了!”

刷刷刷,不多时,从屋里飞出几只乌羽箭,精准地钉在孔澜脚边一圈,杀气腾腾。

“不许侮辱桑老师,烂孔雀你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在乌裳那吃了瘪后,孔澜心有不忿,直接去找了春妖,决定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

他们一边往桑柯开课的地点走去,孔澜一边在春妖耳边控诉着,这骚泡的小狼崽子不安分,在百鬼潭境内开设非法传销组织,蒙骗无知妇孺,蛊惑人心,这是不把潭主大人放在眼里呀……

到了地点后,果然门庭若市,人声鼎沸,桑柯春风满面地迎了上来:“见过潭主与孔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