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赵艳容仿若疯狂,声声泣血,上天无门时她哽咽,下地无门时她愈发绝望,那走投无路的感觉感染了在场每一个人,让黎嘉骏都觉得胸口被抓住了似的拧得慌。

她感觉这个赵艳容是真的,秦观澜的绝望是真的,他也有那么段时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生生困在一个牢中,连破衣烂衫,都仿若疯了的赵艳容……

她在唱,可他在嘶吼。

黎嘉骏有点喘不过气来。

胡亥得知赵艳容疯了自然不信,一定要赵高把女儿带上金殿来,赵艳容上得金殿,疯彩依旧,指着皇帝的鼻子又哭又笑,骂他荒淫无道,皇帝当她真疯了,便要左右把她架下去,赵艳容挣扎大叫:“唗!我把你们这些狐假虎威的抢到,狗仗人势的奴才!我乃……岂容你们等放肆,大胆!哎呀,要记……记责啦!”

随即唱道:“怒冲冲我把这云鬓扯乱,气得我咬牙关火上眉尖,我手中有兵刃定决一死战,将这些众狂徒就斩首在马前!”

唱的时候,她一面扔掉头冠,脱掉了华服,边笑边扔,露出一身丧服,最后一个收身,在“斩首马前”的后面对观众席一顿,那背对皇帝时变得冷静而仇恨的目光竟盯向了黎嘉骏。

黎嘉骏呼吸一顿,这一刻竟然忘了呼吸,她咬紧牙,眯起眼,回瞪过去。

双目相交也仅是一瞬,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下犹如下兵戎相交,以至于秦观澜转过身去时,黎二少竟然伸手过来握住了妹子的手,皮笑肉不笑的文:“胡亥,胡亥,你还好么?”

黎嘉骏甩开二哥的手,闷闷不乐的低头喝茶,此时别说观众,连小厮都听得入神,忘了温茶送水,茶已凉透,正好她一口灌进,接下来再也无心听戏。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觉得戏有魅力。

却原来,人家根本就是唱给她听的!

秦观澜,就为了膈应我一下,你唱那么久,你也是蛮拼的!

第16章 十月二十七日雾社

曲终人散,黎嘉骏神色如常的站起来,和黎二少一道往外走。

班主搓着手候在门口,见到两人,一副吓尿的表情,连连哈腰:“二位,二位大人稍等,二位大人稍等……”

他身后是浓妆艳抹衣衫华丽的靳兰芝,她很着急的往前一步,被班主狠狠一扯,终究只能心焦的低头走到后面。

此时一阵熙攘声,秦观澜被两个伙计推搡过来,他还没卸妆,表情好像是被厚厚的粉给固定住了,死僵死僵的,班主上前照着他膝盖一踢,他闷哼一声,跪在了黎家两兄妹面前。

黎嘉骏:“……”

“小的调【教】不当,弄出这么个没眼色不要命的狗东西,是小的不是,今儿个这狗东西就交给二位了,是打是杀咱都认,只要二位消气,万莫生我们荣禄班的气,我们班子里几个孩子都不容易啊,都不容易啊……”

黎二少双手插兜在一边晃悠站着,样子比曾经的黎三爷纨绔百倍,再加上一旁缓缓驶停的小轿车,那气势愣是震得没人敢围观。

秦观澜一言不发,直挺挺的跪着。

黎嘉骏一时间真说不出什么来,刚那一下她确实是很气的,如此被硬套了了一个压迫者的帽子,她简直冤出天际了,如此一想她心里更多的却是好笑,还有点儿委屈,最后就成了无奈。她当然不会为这么点事儿把秦观澜弄死,完全不对付呢,平白让这熊孩子蹬鼻子上脸更不可能,可要说想什么法子对付他呢……

说实话,她真没这兴趣折腾这么一个人。

有骨气是好吧,想出这么个法子也算机智吧,可未免太沉不住气,但真要说为什么沉不住气,据她观察,这孩子也才十六七岁,确实是沉不住气的年纪,可惜是个戏子,今儿个就是直接被她活活打死在这,恐怕也就是舆论风波一下三爷归来罢了,半点损失没有,更何况她的人生,不可能局限在这小小的沈阳城中。

黎嘉骏不说话,黎二少也觉得无聊,他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明儿再说吧,我累了,先回去睡。”

“诶,诶行,那这个崽子……”班主点头哈腰。

“妹子?”黎二少望向妹子。

黎嘉骏叹口气:“哥,我真不想跟个熊孩子纠缠啊。”

“噗,到底谁熊。”黎二少一秒打脸,“那就算了?”

“……回去想想吧。”黎嘉骏真想不出怎么办,干脆回去睡一觉先,她白天看书上课晚上还在密不透风的地方看了那么久的戏,现在一动脑子感到头痛欲裂。

“得了吧,你这性子睡了一觉还剩下啥啊,要不哥来,班主,你手下这小子不地道,看来没关够,再扔回去吧,让人多关照关照就行了,至于多久,妹子,这个你总得定个数儿吧。”

“多关照关照……哎哟黎二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观澜啊,他最近有贵人照佑,小的实在不想两家起冲突,若是可以,您怎么消气快,就怎么来,成不?实在不行,就打小的吧,小的皮实,耐整。”班主腰弯的更厉害了,就差跪下了。

“贵人看上?”黎嘉骏挑着眉看了秦观澜一眼,就见他握紧了双拳,几乎有点颤抖,把她那点儿来自腐二次元的笑意硬生生憋了进去,“男的女的?”

班主低头没回答,黎二少毫不温柔的一掌呼蠢妹子头上低喝:“这是你问的吗?”

黎嘉骏捂着后脑勺,心情挺复杂的,她其实还想问那个贵人是谁,虽然不知道问来干嘛,但总觉得需要知道一下,大概是一种八卦的心态吧。

看秦观澜跪在地上抖的样子,她暗暗的摇摇头叹口气拉黎二少:“算了,哥,走吧。”

“哦?就这么算了?”黎二少看起来相当惊讶。

黎嘉骏笑:“很快就有人帮我整他了。”她凑到二哥耳边咬耳朵:“要不咱给点钱嘱咐班主这两天给他好好补补?这样送过去就美美的啦!”

“……三弟,二哥以后如果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千万要直说,别客气!”

“嘎嘎嘎嘎!”两人搀着手嬉笑着上车,还没开,就见身后开来一辆车顶着他们停下了,里面出来两个不认识的青年,却向兄妹俩热情的打着招呼:“嘿,黎二少,黎三~~爷!我们就猜今儿个会看到你们!”

“唐少,杨少,幸会。”二哥只能走出车子与他们握手,“你们这时候才来,戏都散了。”

“哦,陪杨兄来接下娇客。”唐少年纪小点儿,只见他暧昧的指指后面,忽然顿住了,他看到靳兰芝正扶着秦观澜起来,秦观澜此时还半跪着,“哟,这是怎么了?”

班主连滚带爬的过来:“嘿嘿嘿,唐少爷唐少爷,我们观澜刚才得罪了黎三小姐,她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请您放心绝对不耽误唐老爷子寿辰!”

“得罪了黎三…… 小姐,还想全须儿出去?这不成,必须得让我们三小姐顺了气儿才成,过来过来,黎三你可不能这么大方,你大方了我们不习惯,而且你是女生,就该这么任性!”唐少非常义愤的样子。

“原来快唐叔叔寿辰了,事先也不透个风儿,不仗义。”黎二少摇着手指,“你们坏!不理你们了。”

“哈哈哈!”唐少强颜欢笑,凑上前,“说真的,黎三你气不气,气的话千万别客气,不过一个戏子,没了秦观澜,还有李观澜金观澜,您黎三小姐可只有一个,金贵得很,气坏了心疼死一群人!”

黎嘉骏第一反应是望向黎二少,卧槽我们家到底什么阶层?!看他那巴结样听起来好牛掰啊!

黎二少回了个眼神,大概意思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所以这个包了秦观澜的唐家还是那个“下”喽?

啧啧啧,黎嘉骏望向秦观澜,他又跪下了,但此时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站在一边的靳兰芝本来抖抖索索的,见她望过去,忽然也跪下了,哭道:“三小姐,求您消消气,观澜他太混账了,冒犯了您!是我们不好,没教好观澜,养成他这偏激的性子,心心念念的想什么报仇不报仇的,这次他本还想着指着您唱的,我们硬是给拦着了,但就怕他以后还做出些什么来,恳请您教教他,莫让他再犯浑了!”

黎嘉骏被这一顿哭得目瞪口呆,妹子好机智啊,她都无言以对了。

本来接她的杨少爷在旁边束手站着,丝毫没上来扶一把的意思,唐少爷倒是先跳了起来:“什么?!莫不是在戏台子上还唱我们黎三小姐的不是?!这能忍?黎三您只管说,要怎么弄,哥哥保管让你顺顺心心的!”

看这唐少爷跟个快急死的太监似的,估计是欠咱黎家的钱吧……你激动啥呢,急死了咱也不会让你少还一分呐,黎嘉骏心里头吐槽。

黎二少干脆不说话了,这情况太明显了,靳兰芝看出唐家不想得罪黎家,故意让唐少觉得秦观澜是大大得罪了黎三,这样只要黎三没特别的意思,唐家寿辰反正肯定是去不了了,现在就看黎嘉骏是不是故意要把秦观澜往火坑上推了。

黎嘉骏又不蠢,她当然知道这时候自己什么都不说,秦观澜就算是得救了,如果表达出想在唐老爷子寿辰上看到秦观澜的意愿,那这小子铁定能唱菊花残了。

这秦观澜绝对是后娘养的,风水轮流转,转来转去这条小命都握在她手上,放了一次还贴上来,简直甩也甩不掉。

瞧他现在那小样,估计是真想死了。

哎,烦人!

黎嘉骏不说话,就垂着眼盯着秦观澜,盯得周围人都不敢说话,盯到他额头流下了一滴汗,才哼了一声,搀着二哥的手臂转身上车。

“哎呀呀又犯小脾气了,各位玩儿啊,我们先走了。”黎二少艰难转身朝身后抱拳。

车开了,黎嘉骏往后望,那个杨少爷一脸温柔的把靳兰芝扶起来往车里带,班主搓着手谄媚的跟在后面,秦观澜则跟石化了似的,还呆呆的跪着,直到车子开到底拐了弯还没起来。

“舍不得啊?”黎二少在一边闭目养神。

“那个圈子太乱,以后我再也不想看戏了。”黎嘉骏嘟嘴、“呵呵。”

又过了几日,早上,黎家果然收到了唐家老爷子寿辰的请帖,但佣人打听回来得知,请的并不是荣禄班,沈阳这地方阶层混杂,据二哥讲,原来黎老爷还算是中上层的,因为曾经跟着杨宇霆跑军火,很是有点军政界的关系,而唐家只是个普通做布匹生意的,照平时寿辰,是根本不够等级往黎家送帖子的,这次赶巧碰上,才临阵换演员好讨好黎三小姐。

“那我要不要去呢?”黎嘉骏一头雾水。

“你是黎三,爱去不去。”二少看着报纸、

这么任性可以吗?!

“那我不去了……”想想就没意思,黎嘉骏嘟嘴扔掉请柬,见上学时间还早,继续拿出题集来做,“这报纸都你自己做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二哥只是个拍照片的,没需要都可以不去,你见过我连夜赶稿吗?我怎么知道人家半夜写什么,咦,等等……”二哥突然凑近报纸认真看了一下,啪的一拍桌子,“嘉骏!”

“啊?怎么了!”黎嘉骏差点摔了笔。

“你,太,神,了!”

“啊?”

“你是不是知道!”

“喂喂喂,什么呀?”

“台湾雾社暴动!哦不,对我们来讲应该是起义,台湾有人起义了!哈哈哈,真的有人反抗!你那个七子之歌唱绝了,好想去看看他们表情!”二哥一口喝掉豆浆火急火燎的站起来穿了外套就走,“哥去报社啦!车给你留着你自己去学校!”

“着急看表情也不差这么会儿啊!”黎嘉骏徒劳的伸出手又放下,非常无奈,只能继续看新闻,这个新闻只有寥寥数字,占了超小的一个版面,一眼就看完了,就是前天,十月二十七号发生的事,仅仅讲了台湾原住民于雾社公学校运动会上袭杀日本人,造成日本妇孺一百多人死亡,很快被镇压。

黎嘉骏放下报纸,喝了一口咖啡,她不相信日占台湾那么久仅仅只有这么一次暴动,能放到这个报纸上可见事情不小,那么可以想见,报纸上至少少了两个字,应该是“血腥”镇压。

如果可以,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按照她所了解的抗战时期中日双方惯有的死伤比例,如果日方损失了一百多人,那台岛上的土著人,肯定死了不止一千人。

……想象一下,高中出操时满满一操场的人,密密麻麻,生龙活虎的,突然空了三分之一……

那么多年了,台湾没指望过谁,没依靠过谁,他们默默的抗争着,前赴后继。大陆呢,自身难保,捉襟见肘,能给予的,大概也只有最廉价的精神支持了。

她不知道在台湾的同胞经受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也不知道日本到底在占领期间实行的是怎样的政策,在现代她没怎么听见哪个台湾的同胞在诉苦,可一个需要反抗的统治必然不是温和的,更何况还有每一次反抗后一层层解不开的血仇,霓虹君不是什么温和的脾气,这个新闻并不是雾社事件的终止,应该是一个更血腥纠缠的开始。

而显然,这个痛苦的过程,还要经历很久很久,直到她回到这个时代,还没见结束的迹象、黎嘉骏呆呆的瞅着报纸,忽然感觉很累很累。

第17章 关税自主

南方狗怒舔北方暖气。

不是第一次经历北方的冬天,但是比起上一次的空降,这一次经历季节的变更,过程堪称残忍,刚进十一月,黎嘉骏已经差不多瘫痪在家了。

每次上课几乎要被二哥抓着头发拖出去,闹腾的整幢楼鸡飞狗跳,后来秦老爷看不下去了,他几乎是咆哮着让黎嘉骏不上学就嫁人……

黎嘉骏大吼:“我嫁我嫁我嫁!”

“……”千金太不要脸心好累怎么破。

可最终进城办事的大哥破门而入联合抓着蠢三妹的头发发呆的二哥一起把她抬了出去,经过纷飞的大雪扔进车里。

黎嘉骏被冻得哭都哭不出来。

她要羽绒衣,她要暖宝宝,她要阿哥雪地靴!

结果下午章姨太送来一箱真·貂皮大衣闪瞎了她的眼。

章姨太很少登门,来则大包小包,先孝敬了大夫人最合适的礼物,再给黎嘉骏塞各种名品,这次她往大夫人那儿送了一条貂皮毯子,给黎嘉骏则是一水儿的大衣和围脖,还有真·鹿皮手套以及牛皮靴。

民国制造,就是这么霸道,土鳖黎嘉骏恍然想起她当初穿着呢大衣自认为时装街一姐的时候,全然不知道那时候真正贵气秒杀一切潮流的阔太们才刚刚换下貂皮大衣。

“这时候就穿,腊月里怎么办?”大哥一般进城办事都会顺便在家住一晚,他自己的房间是极没情调的,活像连锁酒店大床房,所以他一般都呆在客厅看书看报,此时就看章姨太给黎嘉骏展示那些皮草,颇有些接受不能。

“冷就穿,再冷再说,总不能明明冷还冻着吧,来闺女,穿上试试。”章姨太捞出一件粉色的大衣给她,黎嘉骏很扭捏,她比较喜欢箱子里一件黑色的,小心翼翼的避过,讨好道,“我想试试黑的。”

“哎呀这件我做着以防万一的,小姑娘家穿那么老气做甚,试这件!”

黎嘉骏撅嘴,她刚撅起嘴,章姨太立马改口了:“行行行,试试。”

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了黎三爷余威犹存,黎嘉骏喜笑颜开套上了那件黑色的长大衣,她现在身子虽然养回来点儿,但依然瘦小,那大衣穿在身上,长长的貂毛包裹着小脸,她从章姨太眼睛里,看到自己活像千与千寻里头的无面人……

哎,曾经霸气的黑大衣御姐不知道多久才回得来。

这儿正试着衣服,二哥下班回来了,进门就带进一阵刺骨的寒气,在黎嘉骏啊啊啊的吸气声中,他很激动的道:“哥,里头打完了?”

“哪里打完了?”黎嘉骏好奇。

“关里,打完了。”大哥接过话头,“你们那收到消息了?”

“是啊,少帅是最大赢家啊,想不到呢。”二哥一层层脱着外套,很是有股调侃的意味,“听说封了个什么中华民国海陆空军副司令,听起来好厉害啊。”

“恩,还拿了华北。”大哥低头喝了口茶。

“哦,这样的话,这地盘快赶上南京政府了。”二哥煞有介事的点头。

黎嘉骏捧起杯热茶凑过来:“这样一想,真是人生赢家啊,少帅一出手,权地都到手啊!”

“人生赢家?哈哈哈,这词儿应景,家有贤妻坐镇,外有美眷相伴,手握东北华北,身负海陆空三军,真是全国顶顶尖的人物了。”

黎嘉骏听说过关于少帅和赵一荻的事儿,少帅现在如日中天,丑事也会说成美事,或者说在这个年代,外面有两三个小老婆那根本不是个事儿,她不予评价,看大哥和二哥的样子,也就是调侃两句,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个人情绪。

章姨太给黎嘉骏送了衣服,进佛堂和大夫人告了辞就准备走了,她从不在大宅跟大家一起吃饭,这一点是黎嘉骏感觉颇为尴尬的,但自从她发现章姨太在这个屋中反而拘谨难受后,便也不再多想,在章姨太的唠叨声中顶着寒风把她送了出去,再回来,大哥二哥却也不说话了,各干各的。

“话说,嘉骏啊,很快就是你生日了,生日会打算怎么办?”二哥忽然抬头,笑得不怀好意,“要给你请个戏班不?”

黎嘉骏一愣,她还不知道这个身体是几号生日,便有些心虚,但她一想到那么一群人围着自己就一阵头晕,忙不迭的摇头:“不要,好麻烦。”

“又不麻烦你,你怕什么。”

“人多,烦。”

“老爹不嫌多就行。”二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以为生日会就是为了给你庆生的?蠢妹子。”

“……那随便你们吧。”这种为了联谊而生的宴会就不是她需要费心的了,黎嘉骏转身回去看书,准备等会的晚饭。

一直到生日宴会开始,黎嘉骏都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这样奇葩的人。

黎三爷,生于光棍节,死于情人节……

没错,妖妖妖妖就是她的生日,怎么想都无比酸爽,她简直要哭了,造物主的最宠的孩子莫过于此了,简直就是数着日历出来的,如此巧(bi)合(ran)让她在生日会上一直精神不济,前来参加的除了她几个比较谈得来的同学,剩下的大多是黎老爷的生意伙伴,黎大少的战友和黎二少的同事,大多都是土豪阶级,对这个西式的生日酒会极为适应,外面大雪纷飞冰冷刺骨,里面却温暖如春觥筹交错,让半文青黎嘉骏忍不住就想到了路有冻死骨什么的……

“黎三小姐。”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黎嘉骏转身,看到了浓妆艳抹的靳兰芝。她穿着修身的精致旗袍,披着一件貂皮披肩,像个贵妇名媛一般精致华丽,见黎嘉骏望过来,她很是拘谨的把手中的红酒杯放在一边,从手包中拿出一个盒子双手递过来,很是紧张的笑道,“不知道您喜欢什么,但想必是见惯了宝贝的,这是观澜与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不要嫌弃,请千万,不要嫌弃。”

黎嘉骏挑挑眉,没说话也双手接过了盒子,打开看,是个葡萄藤状的珍珠胸针,样式很简单,特别made in 义乌,可是做工相当精细,那几颗小珍珠显然是天然的,圆润柔和,缀在上面沉甸甸的很讨喜。

“不少钱吧。”她笑了笑,“你们真用不着这样。”

“三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本就是观澜他鲁莽冲动,那天后他也很后悔,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那天多亏您不说话,也没……生我的气,才能……逃过,您大概不知道,唐家那位……”靳兰芝蓦地闭口,四面看看,自己转移了话题,“杨先生不让我私下送,我这身份给您送礼也确实辱没了您,但这是观澜千辛万苦得的,您若实在勉强,也请您,容我转身了,再扔。”

“扔什么啊这胸针又没错,我是不知道你们收入如何,弄这个花了不少钱吧,真用不着,我确实不缺这玩意儿。”黎嘉骏觉得靳兰芝看着挺顺眼的,别的不知道,能对一个人照拂到这个程度,她都要相信爱情了,便收下了胸针,“那这样吧,说实在的就冲他白坐那么久的牢,还是我错多点儿,但我想你们大概也不想再纠缠了,我跟秦观澜,本也没什么好说的,也说不清楚,这胸针就当是个句号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们也别瞅见我就打摆子了,就这么了了吧,如何?”

靳兰芝眼里都有了泪花,连连点头:“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这样再好不过了,再好不过了。”

“不过我还有点小好奇。”黎嘉骏拿出胸针来把玩,一颗颗摸着那珍珠。

“三小姐请讲。”

“你跟秦观澜到底什么关系呐,不是姐弟吧,可你……”黎嘉骏往后看看,那儿,包养了靳兰芝的杨先生正和几个男人说话,没注意这边。

“算,是姐弟吧。”靳兰芝忽然有些局促,戴着蕾丝手套的双手紧紧揪着手包,“观澜太好了,实在,实在不忍心。”

黎嘉骏自以为了然了,点头,差点就拍靳兰芝的肩膀感叹了,最后还是收了蠢蠢欲动的手:“说句不吉利的,苦日子还没到,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她颇有些惆怅的走了。

后面靳兰芝怔怔的,若有所思。

没想到她第一次郑重的预警,竟然是给了他们呢。

最终黎嘉骏的生日成了黎老爷的座谈日,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就知道又稳固了不少小伙伴,带来的效应是,随着少帅在关里扎稳脚跟呼风唤雨,关外的奸商也大范围入侵企图扩大中原市场,黎老爷就是其中的一员大将。

于是家中又恢复了大夫人神出鬼没,章姨太偶尔探班,黎大少神龙见首不见尾,黎二和黎三早晚大眼瞪小眼的状态。

说实话黎二少已经是少见的好青年了,在教导妹妹这件事上孜孜不倦,从来不见热度减退这种事,两个人呆在一起还是很有话说的,可问题就是,黎嘉骏太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