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拎着手提箱,从容地走进电梯。

不过,因为脸上的疤,不管他实际上情绪有多平静,看上去总是有些狞恶。

电梯平稳地行驶到一楼,门缓缓打开。瘦小的妇人急步走出去,手上那个有着明显双C标志的黑色夏奈尔包甩在还没完全缩进去的电梯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阿古仍是不慌不忙,在电梯停稳之后,提着箱子走了出去。

夏绮文的黄色保时捷从地下车库里驶出,在阿古的目送下,朝小区出口开去。

阿古没有跟上去,他根本没去开自己的黑色桑塔纳车。他知道夏绮文要去干什么,电话监听让他对夏绮文的行程了如指掌,一位朋友的酒吧开张,她去捧场,不会很早回来。

进入夏绮文居住的那幢楼需要专用的磁卡,这里每幢楼的磁卡都不同,所以阿古有的那张不能用。但这很简单,两分钟后,一个住户用磁卡刷开了这道门,阿古跟在他后面,尾随着进了电梯。

“几楼?"电梯里,那个人问。

阿古看了看楼层按键,他去的是十二楼。

“十楼,谢谢。”

那个人在“10”上按了一下,向阿古善意地笑笑。.

阿古向他微微点头示意,像这样并不因为他的外貌而表现出排斥感的人不多。哪怕他只是克制住了心里的厌恶,起码也说明风度不错。

十楼到了,阿古出电梯的时候,又向那人笑了笑。

绕着楼道走了半圈,阿古推开楼梯间的门,往下走了两层。

夏绮文住在八。一室,锁着的防盗门难不了他,这是基本技能之一。

阿古在玄关弯下腰,打开手提箱取出两只厚厚的棉鞋套套在运动鞋上。这是他自己缝的,可以保护主人家的昂贵地板,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作用。唯一的坏处是不能走得太急,否则容易滑倒。

打开的手提箱放在玄关的一侧,客厅的边缘。里面除了刚才拿出的两只鞋套,剩下的是些电子小玩意儿。

阿古的手插在裤袋里,踩着鞋套,在客厅里慢慢移动着,无声无息,像个幽灵。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客厅,现在他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从容地做他想做的事情。

阿古看得很仔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墙上的大幅油画当然吸引了他很多注意力,夏绮文在画框里注视着他,漆黑的眼中流转着神采,唇齿间的那抹微笑让人心动。

阿古有些不自在,不管他走到客厅的哪个角落,都能感觉到画中女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脖颈上。他甩了甩头,这只是心理作用。

在这个几十平方的空间里盘旋了很多遍之后.阿古终于选定了。他踮起脚尖,从装饰橱的最上一格取下了件陈列品。

这是个用五彩的干草茎编扎成的人头像,肯定是夏绮文某次海外旅游或出外景带回的纪念品,瞪着眼珠张着嘴,还戴着尖尖的布帽子,造型夸张。

这个工艺品有着很好的弹性,从内到外完全用植物做成,草茎和草茎之间有很大的缝隙,塞个小东西进去不成问题。

阿古从手提箱里挑了个针孔摄像头出来,从干草人头张开的嘴里塞进去。他拿着人头后退了几步,抬头边看这件东西在装饰橱里将要摆放的位置,边调整镜头,觉得差不多之后,又拨了拨旁边的几根草茎,让它们不至于挡住镜头,又可以略作掩饰。

阿古把人头放回橱里,抬头盯着它的嘴看,然后满意地笑了笑。就是他自己,离开了这点距离,也很难发现针孔摄像头的存在了。

这个摄像头放置的角度,以及这一款的性能,让它可以拍到夏绮文在这个客厅里的大部分活动。这样一来,阿古就可以把夏绮文的一举一动完全掌握,而不用再去费神地猜想这个声音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

接下来,在每一个房间里,阿古都在极隐蔽的地方装上了针孔摄像头,干完这些,在手提箱里,还多出一个剩下。

阿古看着多出的这个,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每个房间都已经有了,这个摄像头,是为另一个地方准备的。

他拿着摄像头,走进了厕所,装进了抽水马桶里。做着这件事的时候,他觉得身上的每根汗毛都抖动起来,兴奋得难以自抑。是的,要让夏绮文在做任何一件事的时候,都处于他的监控之下。

这些摄像头已经开始了工作,可是它们拍摄到的影像资料,不可能实时地传到住在另一幢楼的阿古那儿,那太遥远了。他得在这套房子里找个地方,安放蓝牙接收器。

阿古在书橱里找了个灰尘最多的区域,那儿有一排《简明不列颠大百科全书》,他抽出一本,把薄薄的接收器夹进去,重新塞回原处。他已经设置好了,六个摄像头会同时把拍到的图像传到接收器里的8G微型硬盘上,成为六个影像文件,通过USB接口,可以直接连上电脑播放。这样的容量,可以连着录四十八小时以上,在此期间,阿古找个时间再溜进来,换上新的微型硬盘和电池就行了。

现在,离夏绮文可能回来的时间还早得很,阿古打算在这个豪华的家里再多呆一会儿。他在主卧室的床边看见了那个没标签的药瓶,夏绮文每天早上和晚饭后都会吃药,她似乎并不随身带着,阿古猜测她不愿被人看见。如果晚餐不在家,她就会在晚上睡前补吃。

阿古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上次偷偷潜进来的时候,他拿过其中的一粒,随后交给了那个人。现在阿古要搞清楚的是,夏绮文每次会吃几颗。他拧开盖子,点了点剩下的数量。嗯,一次两颗,一天两顿。

阿古四处转悠着,他对这个漂亮女明星的私生活有着别样的好奇,这几天的监听更让他的好奇心快速膨胀到难以克制的程度。他拉开各个橱门和抽屉,查看她的电脑,想看看能找到她的哪些隐私,当然,他很小心,不会弄乱什么。

离开的时候,阿古经过客厅,抬起头望着咧着嘴的干草人头,露齿一笑。他忽然猛地转过头,另一边的墙上,画框里的夏绮文也在向他微笑。

阿古摸着口袋里的那个小东西,这是从夏绮文书房的某个抽屉里找到的。

“不乐意我带走这件东西吗?”他对着画中人自言自语,耸了耸肩,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35

费城的小腿被一只横伸出来的老朽的手拍了一下。

此刻他正走在离家不远的一座人行天桥上,下了天桥的大街拐角上,有一家每天晚饭时间就会排起长龙的小吃店,他打算用那儿的虾肉锅贴来解决晚饭问题。

天桥上有许多摆摊的小贩,席地而坐。从弹眼落睛的羚羊头骨到细巧的号称藏银的饰品,形成了个微型的小商品市场,好些刚放课的女生撅着屁股围在那儿,叽叽喳喳很热闹。

费城当然挨着人少的地方走,小腿被人拍一下的感觉是很怪异的,他连忙停下来,低下头看看怎么回事。

那只干瘦的手早已经缩了回去,它的主人正坐在一张小木凳上。从他和费城之间的距离可以想象得到,这个老头刚才一定俯下身子,斜着探出手才能拍到费城的腿。那显然是个古怪而可笑的姿势,可是现在,清瘦的老头变得一脸正经,用手捋着山羊胡,向费城微微点头。他的这个姿态肯定是练过的,很有高人的架势。

老头坐着的小板凳前,铺着挺大一方太极图,旁边还写着各种卦词。

费城皱了皱眉,如果是从前,他一定拔腿就走,现在却居然有点犹豫了。这九成九是个江湖骗子吧……

“老板,算一下吧,不准不要钱。”老头一开口就把刚才营造的一点点形象全都给毁了。

费城自嘲地摇摇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你最近不顺吧。”

“嗯?”

算命先生见费城有了反应,立刻详加解说起来:“你脸上有黑气呀,最近碰到大麻烦啦,一定要我来帮你开解才行。看看你的印堂,你们现在小年轻都不懂这些呀,我是看你危险才拉住你的。来,看看你的手相,别担心,你觉得说得不好,不要你钱。"

老头拉着他的手,义是揉搓又是琢磨,搞得费城弄不明白他是摸骨呢还是看手相。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之间已经把左手伸了出去。

明知道眼前的人很不可靠,却还是给他看了手相,说明潜意识里,自己就像个快要溺水的人,碰到一根稻草都会牢牢抓住。和韩裳接触了几次,费城也能用潜意识来分析一下自己的心理了。

忽然之间,费城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厌恶,对这个老头,更对自己。什么时候,自己竟这么脆弱了?

老头一边看他的手相,一边说:“阴气重啊,阴气重,你灾星上身了。身上要挂点红的东西,家里门口挂个平安符,找点避邪的东西,挂个铃铛什么的。不过你的情况严重,这些也保不住平安,得用我的秘法才行,你再让我好好看看。"

费城低头看地上老头写的广告语:通晓前生后世.让你趋吉避凶,铁口神算,祖上单传易经八卦秘法……

这十足是江湖骗子的口吻,所谓再好好看看,用上他的秘法,肯定就是要付钱了。费城立刻把手抽了回来.居然会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不算了。"费城扔下这句,转身就走。

“哎,哎。"老头在后面叫他。

来买锅贴的人已经排成长队,好在还没到最高峰。费城花了十五分钟买了三两锅贴,坐在简陋的店里蘸着醋慢慢吃着。这时他又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自己确实碰到了神秘事件,哪怕那个老头九成九是骗子,也该多问几个问题,试试他的本事再说。万一他真懂点什么呢?

费城很快吃完了十二只锅贴,用纸巾简单抹了抹嘴,起身往家走。

如果刚才那个老头还在的话……

老头果然还在。看见费城又回来了,并且走近他的摊位步伐放慢时,脸上露出笑容,站起来对费城说:“你真是有大问题啊,你自己也知道吧。”

费城挤出一丝笑容,正在想该问他些什么时,忽然看见老头的脸色变了。他的小眼睛瞪了起来,目光中闪着惊慌,嘴微微张开,胡须颤动。

费城被吓了一跳,老头的这副样子不像在演戏,难道他真的看出了什么不祥之兆?

“怎么了?”他忍不住问。

老头瞪着眼珠没有回答,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紧张。

费城忽然觉得不对,老头好像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很远的地方。

还没等费城回头看,老头“哎哟”一声,弯下腰一卷地上的家什,转身就跑了。

对面那些小摊贩的东西比较多,比老头慢了几拍。

“来了来了。"费城听见张皇的压低声线的喊声,转眼问所有的摆摊者都作鸟兽散了。

然后,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出现在天桥的一端。

原来是城管来了。看着一下子空荡荡的四周,费城叹了口气。下了天桥,费城经过一家正在处理便宜商品的小店,一律都是五元。其中有很多是过了季的东西,比如风铃,夏天早已经过去了。

费城买了一串风铃,他想起了算命老头的话:挂个铃铛。

回到家里,费城踩着椅子,在天花板上敲了颗钉子,把这串由许多根金属管子组成的风铃挂上。就在玄关的前方。

他坐到电脑前,开始继续修改润色《泰尔》剧本。风铃的“叮哨"声时常传人他的耳中,第一声响起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然后才省起,在客厅里,有一扇小窗开着。

毛团好奇地跑到风铃下方,看着这个不停发出动听声响的小玩意儿。

风铃声中,《泰尔》的中文剧本,终于完成了。写一遍再改一遍,费城觉得这出剧已经像熟透了的果子,可以伸手去摘了。

该把剧组的人都聚起来了。定好开排的时间,联系租场地,钉一下道具服装和灯光的落实工作……费城的大脑里飞快地闪过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切就绪,这辆车就要开动起来了。

可是,在心底里,总有个刺耳的杂音。那是对危险的直觉,一种本能的畏惧总是在他大脑稍稍空闲的时候跳出来,警告他:停下来,把一切都停下来。

等到一切都有圆满答案,诅咒阴云完全驱散再开始《泰尔》的排演吗?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费城又一次上网,看看自己发的那些帖子。他知道自己太急不可耐,这才离发帖没过多久。

果然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图案,有些人在回帖里作了许多猜测,但明显不靠谱。

急燥、慌张、恐惧、怀疑,这些负面情绪又一点点浮了出来。费城强迫自己暂时不去多想。

该给周训打个电话了,这出剧的道具可不能马虎。找来手机的时候,费城才发现,他有一条未读短信。刚才出去吃锅贴的时候没带着手机,一定是那时收到的。

是韩裳发来的。

“你发给我的信看到了,我认得,那是梅丹佐。我把大概的情况写在回信里,你可据此在网上查更详细的资料。”

费城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跳起来跑回电脑前。

他怎么都没想到,韩裳居然认得!

36

就和费城曾经猜测过的一样,梅丹佐果然是一位天使。

Metatron 源于字根meta(次于)及thrones(王座),即代表“最靠近王座者”之意。梅丹佐在犹太教神秘教派中一致认定其为“天国的宰相”,他同时有众多面貌和名称,如“神之颜之君主"、“火之天使”、“契约天使”、“天使之王"、“小耶和华”、“不出世的伟人”、“天之书记”、“人类的扶养者”、“暗的支配者"等等。

和其他据犹太教记载诞生于一百五十亿年前的天使不同,梅丹佐非常年轻。他诞生于八千五百年前,生前是圣人以诺,死后被大天使米伽勒接引上天。而这位以诺,就是著名的挪亚方舟主人的曾祖,也是传说中吸血鬼始祖该隐的长子。

梅丹佐是所有天使中最接近神的存在,他的形象是背生三十六翼,有三万六千只眼。浮雕上,梅丹佐背后那层层叠叠如虚影般的翅膀,和仿佛无处不在的眼睛,正是犹太教传说中梅丹佐真实的形象。

浮雕上刻画的人物不是胡乱虚构出来的,而是现实宗教里的形象。费城玩味着其中的意蕴,和这件艺术品的特殊形式联系起来,他觉得很可能浮雕牌有着纯艺术之外的意义。

这件东西不太可能出自中国人之手,会不会是和手稿一起带入中国的呢?梅丹佐是希伯来神话传说中的天使,而茨威格又是犹太人,这其间有关系吗?它原本就是茨威格的藏品吗?

想到这里,费城突然明白了韩裳为什么会认得,她身上不就流淌着犹太人的血脉吗?对犹太传说中的人物形象,当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就在费城被梅丹佐困扰的时候,知道更多的韩裳,心中的疑刚也更大更复杂。这时她已经早早地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睛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和费城想的当然不一样,韩裳从来没有研究过犹太教,她连圣经都没好好看过,既不信仰犹太教,也不是基督或天主的信徒。犹太血脉除了在她的外形上留下痕迹之外,几乎对她的生活没有一点影响。

所以,她本不该知道梅丹佐的。

可是,就在她看到费城传过来的图片的刹那间,Metatron这个词,更确切地说是这个音节就从脑海里,从皿脉中跳了出来。没头没脑,无因无果,就这么在内心的混沌中响起,并且从嘴里传出。

每个人都会有突如其来的古怪念头,这种不知从哪儿闪出来的想法是潜意识乱流里偶尔冒起的小浪花,和正常思维比起来显得荒诞不经。有闪念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这个突然出现的Metatron带给韩裳的冲击,和随之而来的异样感,让她觉得非同寻常。于是她照着音节把这个词拼出来,试了好几种拼写,才在 GOOGLE里找到了Metatroll——梅丹佐。

当韩裳把梅丹佐和照片上的形象一一对应起来时,先是强烈的震惊,而后是一阵慌张。分明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怎么会从内心的某个地方冒出来呢?

如果发生这种情况的,是向她进行心理咨询的病人,韩裳会告诉她:第一种可能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曾经见过相关的资料,也许只是惊鸿一瞥,没有进入记忆。但却留在了潜意识里;第二种可能是你有一段很不愉快的记忆,被大脑自动屏蔽了,当作没发生过,这种状况也不算非常罕见。

但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韩裳却很难再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就算从前知道梅丹佐,看过他的形象,在乍一瞧见费城的照片时,正常的反应是熟悉感。因为照片上的图案是还原出来的,并不精确,很多地方是模糊的。况且梅丹佐是宗教传说中的天使,没有具体而确切的样子,不同的艺术家塑造出来的梅丹佐,都会有所差别。这样一看见就脱口而出,除非见过在手稿上留下这些痕迹的原物,并且对它非常熟悉。这可能吗?或许,是在某些被遗忘的梦中?

数数最近碰到的难以解释的事情,数量已经累积到,让韩裳对纯粹的心理学解释越来越缺乏信心。不管理智上愿不愿意相信,韩裳阻止不了这样的想法:在一切的背后存在着一个原因,一个神秘轴心。

而梅丹佐所代表的意义,让韩裳产生了远比费城更丰富的联想。梅丹佐是最接近上帝的天使,他负责倾听凡人的:涛告,再传达给神,他是一座桥梁,一头是凡人,一头是上帝。要是她之前所作的那个大胆到荒唐的设想成立,那么梅丹佐的形象正好可以被其收纳。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茨威格传承了弗洛伊德的思想,而弗洛伊德的思想又无限逼近了人内心深处的真相。如果人的内心、人的精神真的不是科学所能解释,而属于神秘领域,那么弗洛伊德不正是梅丹佐的化身吗!

37

夏绮文把车停到车库里的时候,松了口气。

走出车库,夜风吹在额头上,让她微微有点眩晕。

本不该开车去的,结果喝了酒,一路开回来的时候胆战心惊,好在没出事。不过,玩得很开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连假面舞会时也没有,不知不觉就喝过了量。

夏绮文轻轻叹了口气,要是有个男人在身边该有多好,这种时候就会把自己平安送回来,:再扶着她上楼。

她花了一点时间,摸出磁卡刷开大门。

电梯门关上,向上升去。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哒哒哒”的声音。

这是夏绮文的高跟鞋不停地踩在电梯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她双脚小幅度地来回跺着地,仿佛很冷。

这是老毛病了,她的肾功能不太好,总是尿频尿急,这已经让她在许多场合尴尬过许多次了。今天喝了酒,尿意上来更难忍。好在这是私密场所,没人看见她现在的难堪模样。

越要到家的时候,小腹的酸胀感越是让她咬紧牙。电梯从上升到停止一瞬间的失重感,让她窘迫得下腹、臀部和两腿的肌肉一下子收紧,闭上眼睛,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口义息。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电梯门已经打开了。夏绮文走出电梯,两步之后变成了小跑,钥匙已经拿在手里,她飞快地打开门,胡乱踩了双拖鞋,拎包甩在客厅的沙发上,冲进了厕所。

她似乎听见包里有什么东西“嘀”的响了一声,不是手机。显然她已经顾不上去弄清楚究竟,随着急促的水流打在陶瓷上,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微微张开嘴长长出了口气,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阿古把这些声音都听在耳里。

他本来正在吃夜宵。一碗滚烫的方便面,放了许多辣料,吃得他“咝咝"抽着气,脸上的伤疤泛起红光,额头渗出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