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铁勒延陀跳起来说,“将这些坛坛罐罐挪走,我们就可以放手一战。万子惠,”他叫着万氏的那颜,“这撤营的大小事宜就交给你了。”

万子惠皱着眉头说:“……来不及建造卡宏了,严冬一到,这牛皮大帐肯定抵挡不住白茅风……”

铁勒延陀哈哈大笑,拍着万子惠的肩膀说:“你以为这一战能拖到白茅风起来的时候吗?如果我们赢了,大可放马南下,整个瀚北都是我们的了;如果我们输了……”他不说下去,可屋子里的人都吁了口气,心中明白,这次要是输了的话,瀛棘人也就不需要过冬的地方了。

穷人的家当少,只是半个月后,准备撤往有熊山后的辎重和妇孺,就已经准备好了。浩荡的人流汇集成队,背负着他们所有的家当,叮当叮当地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跋涉。大车队里混杂着慢腾腾的老牛和到处乱窜的羊群,在平坦的草原上如同一条弯曲的绳索,慢腾腾地退向北方。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长乐,就请你随妃子一起走吧。”铁勒延陀和我说。我看见母亲已经骑上马了,在前面的路上回过头来遥遥地望我。

“开玩笑吧,”我仰着脸说,“我的白狼营练了这许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白狼营?”铁勒延陀骑在他的狼上,后仰着脖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也跟着他笑,不过我可没他觉得那么好笑。我的兵是年轻了一些,可他们都是好小孩,他应该看看他们骑在马背上列队的模样,精神极了。老实说,他们的马我不太喜欢,我真希望他们都有白狼骑,那才是名副其实的白狼营呢。

“再说,我是瀛棘的王。我要和我的大军站在一起,绝不分离。”

铁勒延陀的眼角动了动,他不再笑话我了,也不再要求我随舞裳妃退走。这几个月来,他看向我的目光已经越来越严肃,越来越不像看一个小孩的目光了。他在遇到我或者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转过头对跟在后面的万那颜说,“那颜大人,这些女人就都交给你了,护送他们过河,安定下来后速把人马抽调出来。我这边可急需你的人,少一个也不行。”

“这个自然。”万子惠说。

我母亲舞裳妃披着她的白披风高高地站在车辕上看我,她大概很奇怪我怎么没有跟过去吧。她的车仗很快被拥挤的队伍给吞没了,她那望得我心疼的眼波也就消失了。

一个女人跳下大车。朝我跑来。那是楚叶呵。她终究舍不得离开我。

忙乱的队伍已经开始了渡河,虽然天气已然冷了下来,但龙牙河尚未结冻,瀛棘人扎起了木筏摆渡,渡口狭小,要运的东西太多,木筏又少,那条纠结的绳索就在渡口处纠结膨大着扭曲了起来。我和铁狼王带着几队骑兵,立在河边的高冈上远远看着。看见贺拔部的数百骑兵夹杂在数万人的队伍里,力不从心地要把绳索重新理顺。这时从远远的西边,突然飘过来一股薄薄的奇怪云烟。铁狼王身边那些久经战阵的人,都是脸色一变。他们拨转马头,朝向西方,静静地侧耳倾听。渡口传来的人声鼎沸,牛羊乱叫,他们全都听而不闻,却从这些可怕的嘈杂声里,听到了另一种熟悉而又可怕声响——它们细弱而又持续,如同遥远的细雨落在沙地上,如同千里之外轰鸣的雷声。那是大队骑兵奔突的声音啊。

铁狼王的脸如同铁铸一样没有表情,只是在喃喃地低语:“怎么来得这么快?”如雷的蹄声压在每个人心上,谁都没有料到,青阳人会来得着么快。他们人人心头冰凉,此刻他们甚至调拨未定,这一战不用打,就已经败定了。

第四卷 瀛台铁勒 十一

铁狼王立在高冈上,回头大喝一声:“左骖!”左骖本在队中送几名坐着大车北上的女人,他拉着小宁的手不知道说些什么,听到铁狼王的这一声长啸,立刻扔下那些女人,狂奔向后面亲兵牵着的马,跳上他的大灰马,匆匆掠过骑队,朝西奔去,数百名灰蒙蒙的驰狼骑紧跟在他的马后面。他们一边狂奔,一边忙乱地抽出刀来。

高冈上吹起警号来。白色牛角号低沉的声音连续短促的三声,接连砸在地上,然后再在草原上远远传荡出去。

远处刮过来的这一队骑兵已经变成一道越来越粗的黑线,随后又散落成断续的黑点,低头一阵风地往这边闯来。他们很快就看到了甲片的闪亮和马脖子露出的点点刀光。他们人数不多,也就在千骑左右,但不需要动手,只要放马往河边这些混乱成一团的人群里一冲,毫无反手之力的瀛棘人势必大半要被挤到水里去。我紧紧地咬着嘴唇,拉着我的小白狼挤在前头里看着。

我已经可以看到那些奔来的骑兵紧抿的嘴唇,看到他们手里晃动的长刀。那是蛮族汉子最喜欢的双手长刀,刀长四尺八寸,又直又锐,只到最前头的地方,才稍稍后弯成一道漂亮的弧线,就如狮子绷紧的后脖子。这支骑兵没有旗号,远远看上去仿佛只有黑白两色,马蹄翻滚,如半天卷起了一股云烟。当先一骑顶着黑色盔甲的骑士,奔行得极快,远远超出了他后面的大队一箭之地。

铁狼王一声不吭,却把刀柄攥得紧紧的。此刻他只有寄希望于左骖和驰狼骑的勇武了。只要左骖的小队狼骑能抢占到西边的高地,将来队挡住,河边的瀛棘人还有一线生机等到大营里被警号惊动的瀛棘大军赶到。

左骖大声呼喝,长刀在手中闪亮。他身后的队伍奔跑中向两侧来开,形成了一条越来越宽的半圆形,弧圈朝前突着。他是要尽全力挡住来军的路啊。左骖一马当先,顶在了弧线的最顶端,他纵声狂呼,朝为首的那名黑甲骑士扑去。

我猜想那一刻许多人都在心里替那名武士惋惜,就让他试试左骖这匹狼的厉害吧。

两匹马交错而过只是极短的一瞬。我只看到一道黑光在两团黑影中突然耀眼地闪烁了一下,铁狼王握刀的手一紧,我四周的人也都是一愣。左骖就倒撞下马去。左骖身后的驰狼骑吃这一惊,被那名单骑冲来的黑武士气势吓住,队形居然隐隐溃散了。

黑衣武士吼声如雷,骑着黑马,黑头盔,黑漆铁甲,手持黑穗大枪,从起伏如波涛般的黑草中跃将出来,白灿灿的阳光映照在他的枪头上闪闪发亮,就如星辰一般令人不可逼视。

老那颜贺拔离突然间扔开手里的马缰,朝着天空哈哈大笑:“是二王子啊。”

“是二王子回来了,是愤虢侯瀛台白回来了!”听到他的叫声,山上山下凝神观望这一场战斗的瀛棘人都欢呼了起来,甚至压过了如雷的马蹄声。

那名黑甲武士在马背上高高立起长枪,他身后的千骑立刻刹住脚步,登时如潮的马蹄声消隐得无影无踪,只听得到风卷过草原的呼啸。黑甲武士也哈哈大笑,跳下马来除去头盔,不是我二哥瀛台白却是谁。

原来巨箕山一场血战,他带着手下二十八骑突出重围,此时青阳人的十万大军被打得星流云散,散布在瀚西的戈壁高原上到处都是。愤虢侯一路东逃,居然又收拢了不少瀛棘的残兵,最后汇集了近千人左右。

依照愤虢侯的脾性,自然不可能再回青阳兵营去效力,只是虽然听说瀛棘王庭已归北荒,却千里迢迢,路途遮断。

“我们没有一个人认识到这里的路,”瀛台白说,“带着大队人马行军又有诸多不便,我们在瀚西盘桓了好多年,今年开春的时候有个白衣人指点路径。我们终于下定决心,就一路奔过来了。”

听到他提说有个白衣人。我不由得心中一跳,却也不敢多问。

终于,他的眼睛对上了铁勒延陀的目光。

铁狼王已经默默地观察这个年轻人许多时候了。他冷眼旁观,自然看得出来瀛棘的老人和少年们眼望瀛台白的热切,盖过了对待归来游子的热情。他自然也心中雪亮,瀛台和铁勒间的隔阂深重。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像他的地方,也看到了他的威胁所在。

他们目光相撞,那是猛兽对猛兽的凝视,相互间包含着敌意和尊重。

“你就是铁狼王?”瀛台白终于面对着铁勒延陀问出了这句话,“我母亲就是被你抢走的?”

“他们是这么和你说的吗?”铁勒延陀微微一笑。所有的人都惊讶地发现,铁勒延陀和瀛台白面对面地站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如此相象,他们两人都是虬须满面,高而突兀的鼻子气息凶险,刀刻一样的嘴唇下掩盖着火热的性格,只是他的眸子要比瀛台白来得更沧桑,更成熟。

“你还记得雨琢妃子吗?”我二哥瀛台白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不祥的杀气,他咬着牙说,“我母亲是前山王的原配王妃,前山王出外征战,三月未归,你乘机夺走了她,前山王后来灭了铁勒部将她抢回后,雨琢妃子生下了我。算下日期,该当是是在铁勒营中怀的孕。前山王大怒,要杀掉婴儿和夫人。我母亲以瀛棘先祖之神为誓,辩白自己是清白的,大合萨也力保她的贞洁,还说怀胎十二个月方才出世,乃是吉兆。前山王终于不喜,将她的妃子之位废掉。”

铁狼王半仰着头,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又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末了他点了点头:“他们说的那个男孩原来是你。你长得可不像你的母亲啊。”

“我母亲和我十余年来在白梨城受尽屈辱,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还我母子一个清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瀛台白就像一个忍耐已久终于得到玩具的孩子般高兴,只是那种笑容呈现在猛兽的脸上就显得残忍而可怕。

“你想要现在算清楚这笔帐吗?”铁勒延陀哈哈大笑,“我只备了一桌菜,却来了两桌客,这顿饭可不好吃了。”

瀛台白也高兴地大笑起来,和铁狼王一样呲出雪白的牙齿,他说:“我也同样是瀛棘的主人——听说你们要和青阳打大战,这样的乐事,我瀛台白怎么能错过。我答应你,在攻破青阳前不会再提起此事。”

铁勒延陀听了,哦了一声,带着点惊讶问:“谁告诉你的消息?难道消息已经泄露到千里之外去了么?”

“是那个告诉我们路途的白衣人说的。”

铁勒延陀低了头喃喃地道:“是古弥远吗?真看不清楚这个人的面貌啊。”

青阳王再遣使者来了,这一次来的使节配备的是千多人的铁甲护卫骑兵。铁狼王将其诱至北荒腹地,伏兵四起,将他们围住皆尽杀了。青阳带兵的将领临死前挣扎着朝天上射出一支响箭,那箭附有星辰之术,直冲上云霄,炸开成一道璀璨的绿光,十几里外都能看到。

大望山低处的红柳树丛里扑簌簌地飞起几只信鸟,在低空里盘旋起来。

“那儿定然有间谍,大王,让我带一旗人去搜索吧。”左骖要求说。

“不用了,消息终归是要传出去的。青阳人又不是傻子。”铁狼王说,望着那几只白色的信鸟盘旋几周后,朝南去了。

瀛棘人在沉默中又等了两个月。秋天已经到了最后的日子,万物萧杀,满蒙白霜。初雪很快就要落下来了。

探子传来了消息。青阳人已经颁布了总动员令,清河的大风营及瀚西的虎豹骑尽数回调,

以南海王、后将军吕正阳、右贤王铁顾阿四为左路军,统带各部精锐四万人,自火雷原出,经朔方、天马山,从西边逼近阴羽原;青阳王吕贵觥自带青阳大军,麾下包括大风营、虎豹骑精锐,兵马总数约在十万以上,自北都出,经彤云、蛮舞北上,浩浩荡荡而来。

这一次,没有让我们等得太久,大望山口上,很快就发现了青阳人的游骑兵,瀛棘人试探性地发起了一次小攻击,他们很快就退了回去。瀛棘人心中都明白,这数百游骑兵的后面,十四万大军正在星夜兼程地赶来。

瀛棘和青阳,这蓄势已久的一战,终于要来了。

第五卷 天下有熊 一

万顷星斗散布在南面墨色的天空上,被北荒的寒气冻得如冰晶一样洁白,黑得透明的天幕仿佛一敲就会粉碎,而大合萨的光头就在这样脆弱的幕布下晃动。他丢下满屋子萦绕着香气和辛辣气息的花草和药粉,也不再与神神叨叨的看不见的自然之灵对话,我二哥瀛台白几次派人来咨询他白天是否能起大雾,他都昏睡不起。

北荒的白天能否起雾,如今成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但大合萨却对此不言不语,他白天昏睡,晚上却溜出来看星星。我不知道他在那儿摇啊晃啊地,到底能看到什么?

我跟着他仰了两天脖子,只觉得脖子僵硬两肩疼痛。

“你应该多学学巫蛊和毒药,看你总和那些算筹混在一起,多浪费时间。”他仿佛知道我跟在他后面,摇晃着光头如此说,仿佛我当大君真是可惜了呢。我怀疑上次在昆田王的宫殿里,他说希望让我当个小合萨的念头未必不是真话,一逮着机会他就灌输萨满教的东西给我。

“大合萨,”我把话题一带而过,“大合萨,你每天在这里都看出了什么——天上的星星这么多,你真的能透过它们参详到千万人的命运吗?”

“天地的智慧,多么地让人难以理解啊。”大合萨不出声地笑着,张手一指南面天空下的那些燃烧着的篝火。篝火密密麻麻,如同天上的繁星真的散落到了黑暗广袤的大地上。它们自大望山起,向两侧扩散,一点一点地融入因为遥远而在视野里升起的雾中。这些遮盖了黑暗大地的点点星汉,正是来自青阳的十万大军营火。西路军尚未赶到,青阳人的咄咄气势已然让每一位北荒人心惊。

“哪能有一个人一颗星呢——你看这些火光下就有多少人,天上哪有这么多的星星呢?这么多人的命运,不过控制在一个人的命星下而已。”

“你是说吕贵觥吧?”我问。

大合萨点了点头:“吕贵觥的星命如果衰微了,他们的命运也就注定了。”

我默默地看了一会天空:“那么瀛棘的人呢?他们的命运又维系在谁的身上呢?”

瀛棘大营则静静地躺卧在黑暗里,见不到一点火光,好像一头死去的怪兽。我知道其中的许多卡宏里空荡荡的没有士兵。这头怪兽的肚腹是空的。瀛棘大军早在铁狼王的带领下离开了,这些沉默的卡宏里如今只躺卧着三千多人。北半边天上璀璨的寒星似乎比南面的星空少了许多,它们在空旷寂寥的空中更显明亮,同时也更显势单力孤。他们的命运是维系在铁狼王的身上吗?是维系在瀛台白的身上吗?还是维系在我的身上呢?

“大合萨,你担心吗?”我深深吸了口气,被夜里那空荡荡的冰冷刺疼了肺。

“原来我是担心的,”大合萨眼角微微上翘,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在他们围绕在白梨城外面的时候,我担心过;在他们踢翻蛮舞的宴席,拔刀怒视的时候,我担心过;在他们把你困在昆田王那冰冷的大殿上的时候,我担心过——可如今我已经老了。”他低下头来坦诚地对我直视。

“一个人害怕,是因为他总还有其他的选择。不过如今……只有一条路摆放在面前,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该操心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两个人去做吧,”大合萨的手指指向的是寂寥的北天上两颗烁烁发光的大星,贪狼和郁非。

我注视着那两颗大星,蓝色的星星在向外喷吐着锐利的光芒,似乎带着刺目的尖角,另一颗大星则喧张着红色的愤怒气息,如同火山口上萦绕的云雾。它们遥遥而对,仿佛两颗相互怒视的毒眼。大合萨说的,就是铁狼王和瀛台白啊。

“——在你的翅膀覆满羽毛之前,古弥远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将这些强壮的人送到他们各自的对手面前。他实在是算计得太远了。你有这样令人害怕的老师……所以我不担心。”大合萨似笑非笑地说。

“我可不知道……”我低声说,有点害怕地揪住雪妖背上耸立的毛。雪妖在伤心地嗥叫着,为了它的大群同伴的远去。它们此刻应该被剽悍的驰狼骑兵们骑在胯下,星夜疾驶在绕往青阳人后方的狼道上吧。

“它们的光芒正盛,可是贪狼的骄傲和郁非的愤怒,会让它们变得脆弱……我不担心,大君,一切都已经注定好啦。”大合萨含义隐晦地笑着,这位在西凉之败后变得格外谨慎小心的大合萨,此刻已经说得够多的了。

“愤虢侯已经来问了三次了,明天会起雾吗?”

“天就要亮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大合萨说。

“你就知道睡觉,”我不满地说,“都是和贺拔蔑老学的吧?”

他一手举着白牦牛尾的旄杖,摇摆着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找长孙龄拿几张青藤纸来,再拿一枝朱砂笔,写几张帖子,写什么他知道,让他将它们贴在我寝居的门楣上。”

“最后,”他说,声音已经渺不可闻,“不用担心明天会不起雾,因为雾气已经来了,我听到了它的脚步声。”

我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因为我看到一团团的雾气随着大合萨的脚步已经开始流转,它们簇拥着他的身子,把它包裹起来,然后向外发散,越来越浓厚,重重地笼罩在我们俩站立着的丘陵上。

瀛棘的大军是在前天夜里静悄悄地出发的。那一天夜里也是雾气霭霭,闷热潮湿,在幽暗的瀛棘王卡宏里,瀛棘的首领们围绕着沙盘而立。沙盘高低起伏,高山大川历历在目,那些起伏的原野和高地、疏林、沼泽上摆放着象征大军的青阳白俑、各部杂色俑和瀛棘红俑,每一俑为一千人,背涂圆圈的为骑军,背涂黑线的是步兵,涂着黑色半月的则是弓箭手,这些象征数十万军队的陶俑在沙盘上混杂成交错的巨大棋盘。一个涂成金色的陶俑格外引人注目,它安坐在大望山口正北麓,四周簇拥着密集的圆圈白俑。这个陶俑,正是那位率兵南来的青阳王吕贵觥。

“吕贵觥年轻急躁,比西路青阳大军行程提前了数日到达北荒,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啊。”铁狼王说。

众人都点头称是,但这一阵的形势依然让每个人心头如压千钧重石。所有能参战的男子都拿起了刀箭,这四万人,可是瀛棘最后的血本了。这块石头让他们沉甸甸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