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怔立原地,连为菲尔说情都忘了。是啊,反正在国王陛下眼里他不是个好儿子、不是个好兄长,他还装什么装。而且他曾经奉若神明的父亲,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

看看,夏莉说菲尔会主动承认,菲尔果然就主动承认了。而英明的国王陛下一点都没怀疑,正因为菲尔的天真而发怒。

人活在世上,学会选择才是明智。

莱恩帝国已经成为人人都可以摆弄的玩具,他应该选择离开这里。能获得大剑师青睐的机会可不多,他如果由一位高级炼药师引荐的话,马上可以拜入大剑师名下——到时候,还有谁敢瞧不起他?

文森心底窜上一丝兴奋。

菲尔天赋比他好,那边却没有选上菲尔,都是多亏了夏莉从中周旋。夏莉说得对,他这样做一点错都没有,他是第一继承人,国王陛下却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他是王储,他又何必死盯着王位不放——当初国王陛下自己不也选择离开帝国拜入大剑师门下?也许将来他也能当上了大剑师,等帝国陷入危机时他可以帮一把!

文森离开王宫后直奔和夏莉相会的地方。夏莉正在下厨,屋子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很难想象像她这么强悍的女强者还会做一手好菜,文森看着系着围裙的夏莉,心里泛起一种久违的温馨感。

她是为谁学着做饭呢?这个疑问刚冒出来,文森就看到夏莉转过身来,朝他露出笑容。

是了,当然是为了他。

文森上前握住夏莉的手,夏莉的衣领很低,他从背后抱住夏莉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她胸前洁白的皮肤。他饱含愧疚地亲吻她的耳垂:“对不起,让你受委屈,我很快就能和凯瑟琳解除婚约。”

夏莉没有说话,她轻轻地推开文森,明明是明艳妩媚的脸蛋,在这一刻竟有着说不出的端庄秀丽。这都是为了他啊,为了他才苦苦压抑着狐族天性。

文森越想越满意,收回双手,等待饭菜上桌,准备和夏莉共度美好的午餐时间。

相比夏莉家融洽的气氛,凯瑟琳姐弟俩有些沉郁。林恩把幻影石放在凯瑟琳面前,让她看着夏莉家中发生的事。

林恩说:“姐姐,只要拿着它去长老会,你就能和他解除婚约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林恩对文森再也没有半点景慕之情,只余下深深的怨恨。同时他也恨上了夏莉,恨她这样伤凯瑟琳的心。

凯瑟琳伸手抱了抱林恩,“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凯瑟琳收起了幻影石,让林恩回学院等候消息。等林恩离开,她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放起幻影石中记下的画面。这,就是夏莉的心愿吗?她想起很久以前,夏莉满面笑容地说过,“我刚到王都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说完以后夏莉亲密地抱紧她,“你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凯瑟琳,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凯瑟琳拼命回想着当初的一切,慢慢地想起了一些线索,比如夏莉见到文森之后曾经表现得有点古怪——再后来,她甚至避开文森不再与文森相见。难道真的像贝琪说的那样,第一个对夏莉好的人是文森——而夏莉一直没有展现狐族热情的一面去追求文森,是因为她是文森的未婚妻?

这,就是真相吗?

凯瑟琳面上带上了一丝苦涩。

因为她说过已经对文森彻底失望,所以夏莉才出手吗?凯瑟琳为夏莉寻找着理由,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愿意相信夏莉这么做是贪图文森未婚妻带来的地位和利益。

是这样的话,她愿意成全。夏莉一直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否则的话,她也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夏莉。如果夏莉是因为喜欢文森而这样做,那么她可以如他们所愿,解除这桩婚约。

凯瑟琳独自前往长老会。

接待凯瑟琳的是约翰长老。约翰长老面色永远那么沉重,脸上仿佛从来没有过笑容。见了凯瑟琳,他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一直以来凯瑟琳都和长老会合作得很好,外面那些传言影响不了看凯瑟琳与长老会的关系。

凯瑟琳对上约翰长老的视线,心里有些惭愧。可最后她还是开口:“长老,我希望能结束我和文森的婚约。”

约翰长老一顿,点点头说:“好。”

凯瑟琳微讶。

约翰长老说:“凯瑟琳,这些年你辛苦了。”他给了凯瑟琳一个拥抱,面色依然冰冷严肃,却莫名地透着几分关爱,“长老会也决定撤销你和文森殿下的婚约。”

凯瑟琳愣住了。她说:“我想撤销婚约是因为个人原因,不是因为别的…”

约翰长老说:“凯瑟琳,你还是太心软了。”被人称为“铁娘子”的凯瑟琳,其实是最重感情的人。即使是到了这种时候,凯瑟琳依然在为好友和未婚夫着想。可是她的好友和未婚夫呢?他们只会往她身上泼脏水!约翰长老看着凯瑟琳,“你回去吧,婚书我们这边会撤回,今天的晚报也会公布你和文森殿下解除婚约的消息。”

凯瑟琳心中涌动着莫名的不安。

这天晚上,两个消息在王都炸开了锅。第一个消息是,凯瑟琳与大王子文森婚约解除;第二个消息是,大王子文森宣布要离开莱恩帝国!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今年百兽节第一高手夏莉。

两个消息一起放出来,原本偏向文森的舆论蓦然变了样。原来,文森殿下喜欢上他未婚妻的好朋友了吗?

位于漩涡中心的文森,心情却格外轻松。文森没有去和国王陛下道别,想到国王陛下看到这消息时的表情,他心里有种吐气扬眉的快意。而凯瑟琳“识趣”地解除婚约,也让他对这个前未婚妻前所未有地满意——至少,这女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文森和夏莉一起踏上了旅途。

文森这个决定让整个王都都沸腾了。

最得民心的文森走了,那谁更有可能成为王储?难道是菲尔殿下?

有知情人又悄悄地说出一个消息:菲尔殿下被国王陛下软禁了。

菲尔殿下做了什么事?无数疑问的目光齐齐投向王都。

国王陛下疲惫地合上双眼。

本来他的身体因为一段时间的调理已经渐渐好转,两个儿子做的事却让他的旧伤突然复发,听到文森已经和夏莉离开之后竟是直接昏迷过去了。黛娜夫人第一时间入宫照顾国王陛下,直至半夜,国王陛下才幽幽转醒。

月色正好,星群都隐匿了。国王陛下睁开眼,却见黛娜夫人正坐在窗边闭眼休息,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黛娜夫人守在这里是于礼不合的,可是如今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守着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咳嗽了一声,坐了起来。

黛娜夫人蓦然清醒,上前询问国王陛下感觉如何。

国王陛下说:“黛娜,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他强打起精神,“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文森和菲尔都不适合。只是我总想着,长幼有序才是对的——而且,科林也不适合。”说着说着,他神色带上几分悲伤,“我的三个儿子都不适合。”

文森和菲尔是什么样的人,国王陛下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科林比他们更糟糕,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把科林往这个方向培养。

国王陛下本来以为有自己亲自教导文森,再把调教好的班底留下,文森应该勉强能接替他的位置。没想到文森会突然离开帝国!狐族不愧是狐族,居然能在短短那么一小段时间内,蛊惑文森放弃王位离开!

国王陛下比谁都清楚文森的天赋,如果文森真的适合走那样的路,他也能为文森找到适合的老师——但是,文森真的有能让大剑师看上眼的天分吗?

到底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

国王陛下第一次为自己的做法感到后悔。

不管是对文森和菲尔,还是对科林,他都没有真正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也没有尽到一个国王应尽的责任。就连文森和菲尔的历练,他也派唐纳德全程保护着他们。

也许,他真的做错了吧?

国王陛下站起来,侍从连忙上前,为他披上外袍。他已经不年轻了,当初追随他的那些人都已经离他而去,就连他当做妹妹疼爱的黛娜,也经历过丧夫之痛——而且还在生死边缘徘徊过。他以为那样惨痛的事,经历过一次就够了,没想到他越是想避免的事情,越是会来到他眼前。

黛娜夫人上前握住国王陛下的手:“彼得,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国王陛下,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担忧。

国王陛下说:“我知道,黛娜,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他语气坚定,“我现在还不能死。”

黛娜夫人见国王陛下气色确实好了很多,才安心地离开国王陛下的寝宫。

国王陛下披着外袍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无垠的夜色。

对于他来说,当年离开莱恩帝国是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决定,他从未后悔过那样做。他上有优秀的兄长、下有出色的弟弟,帝国正蒸蒸日上,根本不需要他来操心。可是一夕之间,帝国陷入混乱之中,他也失去了傲视别人的资本,灰溜溜地回到帝国接任王位。

直到这一天,他才意识到那短短几个月内发生的变故,早已成为蛰伏在他心底的凶狠猛兽。

它仿佛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蹿出来狠狠咬断他喉咙的机会。

国王陛下握紧拳头。

如果他实力还在,何至于此——何至于被逼迫至此!

两天之后,樊冬才知道王都的消息,还是席羽人派白鸟给他送的信。

这个时候,樊冬正在完成他们接下的任务。一连两天,樊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艾尔伦平原附近除凶兽。凶兽的种类很多,战斗力也不一样,但樊冬的实力似乎一下子拔高了不少,凯希几人都要分工合作才能杀死它们,樊冬却一箭一个,从不落空。

直至收纳戒指中的箭全被耗光了,樊冬才收起长弓。雾隐弓能感受到樊冬的情绪波动,这两天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陪着樊冬一起疯狂地猎杀凶兽。

所有人都能看出樊冬的不对劲。

樊冬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他只想着——

杀!杀!杀!

强者杀死弱者,是应该的。

弱者不想死,那就要变强。

所以——

杀。

第一零一章 玩笑

也许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理解樊冬的心情。

爱德华所能想起的记忆,只有关于他们之间的一切。而他们曾经生活的时代,他们曾经体会到的平等与自由,都是现在的爱德华所不能体会的。凯希和迪亚几人都是长老会子弟,虽然不至于和一般贵族那样视平民如草芥,却也不会因为其他贵族的做法而难受。

毕竟,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而作为进入皇家学院求学的平民,亚瑟所能想到的反抗不公的做法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到王都求学,成为强者,摆脱平民的凄惨命运。

没有人会觉得,平民也是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这个世界需要强者,需要实力,但是,也许要无数最普通、最平凡、最战战兢兢为活着而努力的平民。樊冬并不是多伟大的人,曾经他也是远近闻名的纨绔大少爷,只是他只针对那些不厌其烦来找他麻烦、想踩着他当垫脚石的家伙,从来不曾无缘无故地仗势欺人。

他并没有改变世界、改变时代、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伟大胸怀。

他只是——

难受。

想到莱恩帝国的命运,樊冬觉得莱恩帝国和这些被人肆意践踏、肆意杀害的平民没什么区别,都是被刀架在脖子上——那刀随时有可能落下,帝国随时有可能再度覆灭——

这种身不由己、生死由人宰割的感觉,让人难受。

樊冬闭上眼睛。

精神力在他体内疯狂蹿行。

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抬手打开席羽人的信,看到了上面的消息:菲尔被关禁闭、文森和凯瑟琳解除婚约、文森和夏莉离开了莱恩帝国。

樊冬一怔,收起了信。

凯希几人这时也得到了王都那边的消息。

一切正在走向完全不一样的方向。文森还是走了,只不过国王陛下还活着,他来不及做更多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菲尔又是怎么回事?放出恶蛟,是菲尔求雷亨伯爵做的?雷亨伯爵对于这整一件事又是什么态度呢?大概只是当作看了一场好戏吧。

樊冬望向凯希。

凯希说:“殿下,我们先回王都吧。”

樊冬竟然露出一丝微笑。

凯希愣了愣,觉得这样的笑容非常陌生。那只整天活蹦乱跳的小狮子,一瞬之间竟有种长大了的感觉。在他还有些呆愣时,却听樊冬说:“急什么,还有个任务没有做完呢。”

凯希往樊冬手上的地图看去,发现上面确实还画着一个圈,那是他们已经领下的任务。

樊冬抬手擦了一把汗,抄起长弓说:“走吧,我们去下一个村落。”

这一带的凶兽往往得晚上才出现,樊冬一行人受到了村民们热情的接待。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做可不做的任务,对于村民们来说却是翘首以盼的大救星。旁晚时分,樊冬坐在大石上看着黯淡的夕阳。天气不大好,天仿佛也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阴霾。

有个老头儿坐在村口的大树下编竹篓,边编还边哼着歌,听着挺快活。

樊冬本来心情不太好,听着听着却莫名地舒畅起来。他翻了个身,隔空和老头儿说起话来:“老先生,听说你们这里凶兽闹得厉害,你们怎么不搬走?”

老头儿嘴里本来咬着根竹篾,闻言也不哼哼了,把竹篾一吐,说道:“走,走去哪里啊,躲到山洞里就行了吗?山洞里也不一定安全啊,有些凶兽也会打洞。所以走什么走,在哪儿活不是活?而且我们这边挺不错,只要守好了晚上,白天就没事儿了,有些地方一天到晚都得提心吊胆呢。”

听完老头儿的话,樊冬也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老头儿端详了樊冬好一会儿,才说:“我看你们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叹了口气,“和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们都不希望你们来。”

樊冬吃了一惊。

他追问:“为什么?”

老头儿说:“其实凶兽这东西也是记仇的。本来我们村子有围墙护着,它们不会硬闯进来。自从你们这样的人来了几趟,它们都恨上我们这儿了,这才一年闹得比一年凶。你们来杀一次就走,等它们缓过气来会更加疯狂。”他注视着手中编到一半的竹篓,“还好你们来得不多,几年才来我们这儿一次,要不然我们真的撑不住。”

樊冬跳下大石走到老头儿身边,一屁股坐在树根上,皱着眉头问:“所以说,我们其实帮倒忙了?”

老头儿只能说:“有时候,好心不一定是在做好事。”

而且他们也说不上好心。

樊冬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他们只是为了任务而来,还真没花多少心思了解他们的处境。

樊冬说:“谢谢您能告诉我。”

老头儿看了他一眼,又哼着歌儿编起了竹篓。樊冬看着手痒,和老头儿要了些竹篾,在他旁边编了起来。这门手艺他以前也是学过的,和他家老祖宗认药认得无聊,他偷溜出去和别人学了一手,在帮那老手艺人在街头叫卖。直到围观的人引起了老祖宗的注意,他才被揪回去继续埋头苦学。

想起曾经的日子,樊冬心情又轻快起来。他从来都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也不是不能忍耐的人,不过是短暂的低谷而已,总有一天帝国会走出困局。每一点每一滴的努力都不会白费,辛苦学到手的东西肯定会有用处——只要好好活下去,什么都有可能。

樊冬照着老头儿的手法编了个竹篓,笑眯眯地说:“我比您快哪!”

老头儿却说:“我要那么快做什么?又不是等着这个吃饭。”

樊冬说:“老先生您说得有道理。”他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灰尘,看了眼没入西边的两个太阳,“天快黑了,我们也该干活去了。”

老头儿眉头一跳:“你还要去杀凶兽?”

樊冬说:“对,我这人喜欢有始有终。”他转头看向倚在树下的老头儿,面带笑容,“我不是好心,也不是想做好事,我只是为利而来,没想着自己有多高尚。它们敢记仇,是因为它们没有被杀到害怕——如果因为怕它们再度袭击就不杀它们,它们也有可能越来越猖獗。我相信马修院长他们不是蠢人,如果这种‘任务’真的这么糟糕,他们早就把它取消了。”

老头儿并不说话。

樊冬说:“下次您如果要指点我,可得把编竹篓的手艺练扎实点,您这手法也太生疏了,肯定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吧?”

樊冬取出长弓,回到村庄和凯希他们会合。

凯希一向敏锐,他发现樊冬似乎又与来时有点儿不同了。不管怎么样,总算比这几天的状态让人放心。

凯希照例带队伏击凶兽。

这些凶兽喜欢袭击村庄,喜欢鲜血。凯希以血为引把它们引向丛林,正要打个暗号让其他人都合力攻击,鲁宾突然说:“凯希,科林殿下不见了。”

凯希一顿,放大了精神力的感知范围,确实找不到樊冬的行迹。这段时间以来樊冬都负责突袭和捡漏,从来不需要他安排什么任务,少了樊冬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樊冬到底去了哪里?

凯希深吸一口气:“我们按计划行动,殿下会来和我们会合的。”事已至此,其他人也没办法反对,只能点头应是,继续严阵以待。

樊冬一个人穿行在山林之间。

他在按照森林的指示寻找兽王。这几天他的精神力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心中的苦闷一散,境界再次突破了!没错,再一次。短短数天之内,他突破了两次!现在他的实力已经到达初阶四段——这种时刻,正需要一个强大的对手来练练手!

所谓的兽王,凶兽的首领吗?

樊冬穿梭在林间。

这些年惨遭蹂躏的丛林很乐意为樊冬指路。

在樊冬的精神力感知范围内,有不少人悄然地缀在他身后。这些人要么是长老会的人,要么是爱德华的人。有他们在后保护,樊冬对这次猎杀兽王有足够的信心。

那个老头儿说的话还挺有道理,他们要是只杀几只凶兽,它们说不定回过头来报复村庄。所以既然要杀,那就把它们杀怕,杀到它们不敢再记仇——比如,一举端了他们的老巢!

弱肉强食,说的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樊冬紧握着长弓,身形一晃,消失在丛林之中。森林就是他最好的保护伞,在森林里他有信心战胜任何对手——自然也包括所谓的兽王。

莱恩族,才是百兽之王。

快了!

樊冬脚步一顿,在林梢立定,拉弓。

一声嗷叫响彻森林。

樊冬快速变换位置,箭也不停射出。他是个炼药师,在箭尖做了不少手脚,毒液和麻醉液都沾了不少。随着视野不断改变,他渐渐看清了那兽王的全貌,竟是只全身长着硬甲的怪物!

活物不比靶子,想要命中更为困难。樊冬用箭试探着兽王的弱点,没一会儿,他已经瞧出了门道,悄然加大了注入箭尖的精神力。

弱肉,强食!

樊冬一箭射向兽王死穴时,无数猛兽已经发现他的所在,一下子蹿了出来,齐齐袭向樊冬。樊冬最不怕的就是数量,他不断地拉弓张弦,三箭齐发,一下子把它们解决了大半。

兽王彻底被惹恼了,向天吼叫两声,竟抬手拔出身上插着的箭,凶猛地往樊冬扑去!

樊冬正要权利营镇,一个人影突然凌空闪出,拔出两把弯刀狠狠刺入兽王死穴。那人本来身形伛偻,像个老头儿,在兽王鲜血喷溅出来那一刹那,他的两只肩膀喀拉两声,来回耸动了几下,身形也随之变得笔挺,霎时间像拔高了一倍,身形足足有两米多高。

他拿起自己的弯刀舔了舔,仿佛很享受新鲜血液的味道。

即使变成了巨人,樊冬还是认出了那张苍老的面孔——这不就是那个编竹篓的老头儿吗?这些早已退出所有人视野的强者,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周围?

樊冬感受不到这巨人老头儿对自己的敌意,所以并没有后退,稳稳地站在原位看着巨人老头儿用弯刀将兽王杀死,利落地剖出晶核,扔给了樊冬。接着他把兽王的骸骨扛起来,转头对樊冬说:“晶核归你,这个归我。”

兽王骨?

和上次取蛟骨有什么联系?樊冬心头一跳,快步上前:“等等!”

巨人老头儿转头看向他,目光如炬,仿佛在灼烧着樊冬稚气的脸庞。

樊冬说:“那个…兽王很少见啊!”

巨人老头儿定定地看着樊冬,意思是让他别说废话。

樊冬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我还没吃过兽王的肉呢,”他相当扼腕,“上次杀蛟也是,辛辛苦苦杀完了,连块肉都不给我,多好的肉啊,肯定很好吃!天天被那么多小弟伺候着,肯定肉质鲜美,嫩滑爽口!”

巨人老头儿:“…”

他抬手用弯刀一勾,切下一大块肉砸向樊冬。

樊冬穷追不舍:“你让我看看啊,谁知道前腿肉好不好…”

巨人老头儿几下起落,迅速消失在樊冬视线之外。樊冬根本追不上,只好把讨来的肉块放进收纳戒指。周围还有人在,普里莫老头没有跳出来骂人,但他还是强烈谴责樊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带血的东西弄进来,血淋淋的太难看了,味道也不好闻。”

樊冬瞄了眼收纳戒指内部,发现里面已经被普里莫老头收拾得井井有条,活像个巨型的大仓库,里面分出了冷冻区、生鲜区、灵植区、武器区等等。普里莫老头还调教出一个“智能机器人”,负责登记樊冬扔进来的杂物,比如这次的“兽王晶核一个,兽王前腿肉一块”。

对于这种近似于强迫症的做法,樊冬只能说:让这老头儿的强迫症再来得猛烈一点吧。

练手对象被人中途截走,樊冬只能无奈地往回走。他边搜寻着凯希他们所在的方向边和普里莫老头交流:“刚才那个家伙突然变成了巨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普里莫老头一愣,说道:“变成巨人?”

樊冬向普里莫老头描述刚才的情况。

普里莫老头低下脑袋,一个词一个词地念叨:“巨人,弯刀,饮血,兽王骨,”他面色骤然一变,“你上次说,有个老家伙引你去杀蛟?他取了蛟骨?蛟骨,兽王骨…”

樊冬说:“对啊,那也是个古怪的老先生。”

普里莫老头说:“这两个人,我可能认识。”

樊冬“啊”地一声,脚步一顿,等着普里莫老头的下文。

普里莫老头的声音有些幽远,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百年之前:“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确实已经老了…”

樊冬惊讶不已:“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拿蛟骨和兽王骨?”

普里莫老头说:“知道,我当然知道。”他的神色依然有些惘然,只是他体型太小,樊冬无法看见他脸上的变化。

普里莫老头说一半不说一半,樊冬被吊足了胃口,忍不住追问:“那到底为什么?”

普里莫老头苦笑一声,幽幽地说:“因为,一个玩笑。”

因为一个玩笑?

樊冬更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