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樊冬还是觉得怪怪的。也许是因为这副官不太像普通的副官!他说道:“艾琳姐姐要执行的任务不危险吧?”

那副官说:“艾琳统领只要把人带到入口就可以了。”

樊冬见他语气轻松,神态自若,不像在说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迟疑地问:“那进入入口的人会有危险吗?”

那副官说:“这个的话,说起来就复杂了。”他凭空取出两根鱼竿,扔给樊冬一根,“要和我一起去护城河那边钓钓鱼吗?我们边钓边说。”

樊冬眉头拧得更紧。艾琳在执行任务,这个“副官”却准备去钓鱼,可能吗?刚才他使用的是空间阵法吧?和他的收纳戒指差不多!泰格帝国已经富有到连普通贵族都用上了收纳戒指吗?

既然都来了,樊冬不打算无功而返。

他握住那副官递来的鱼竿,和对方一起走往城外。一路上有人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却又很快挪开眼,仿佛不敢看向他们似的。樊冬转头看向那副官,却发现对方表情十分平静,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其他人的侧目。

大白天的,河堤上居然没有什么人。那副官从容地坐到草地上,仿佛自己坐着的是皇帝的宝座。樊冬也一屁股坐了下去,放好竹桶,捏好鱼饵,相当熟练地把钓钩甩进水里。

那副官说:“你经常钓鱼?”

樊冬说:“也不算,就是架势学得好,真正坐下来钓的次数可不多。”

那副官说:“我倒是有点心得。”

樊冬一听就知道这个人似乎想借这个告诉自己点什么。

他说:“愿闻其详。”

“首先是饵料,钓不同的鱼要用不同的材料、不同的配比;然后是水域的选择,有些鱼喜欢深水,有些鱼喜欢浅水。你在深水钓不到浅水的鱼,你在浅水钓不到深水的鱼,”他转头看向樊冬,“你觉得我这点心得还算有点道理吧?”

樊冬眉头一挑。他笑着说:“您说得很有道理,噢,您看,鱼漂动了。”他用力拉杆,一只大大的河虾被他扯了上来。

樊冬干脆利落地把它扔进竹桶里,回首与那副官对视:“我想吃虾,所以我做了虾爱吃的饵料,把钩子扔在虾爱呆的地方。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这样做,对吧?”

那副官说:“对,就是这样。你很聪明,科林·莱恩。”

“您很有闲心,尊敬的皇帝陛下。”樊冬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把这不伦不类的称呼喊了出来。能随意出入艾琳的府邸,能随口说出艾琳的去向,能让所有人侧目而望——想来想去,都只有泰格大帝一个人。

没想到泰格大帝看起来居然这么年轻,难怪他一点都不急着定下皇储。

泰格大帝被樊冬喊破了身份,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的神色依然平静,看起来像个温文儒雅的贵族,丝毫不像传闻中那个弑父又弑兄的冷血帝王。他的五指轻轻扣在鱼竿上,每一个指节都透着难言的优雅与从容。他笑了起来:“我身边能做事的人太多,我只能出来钓钓鱼。”

樊冬说:“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把剑山的事情告诉我?”

泰格大帝手指在鱼竿上轻轻地敲了敲,才说道:“剑山是一座宝山,但是有点烫手。有的人不怕烫,决定冒险闯一趟,这应该不难理解吧?就像你的未来伴侣爱德华一样。”

樊冬说:“陛下您做的饵很香。”神器级武器的诱惑,有几个人能抵抗?连爱德华都不能。至于下剑山遗址的危险性,难道爱德华他们看不到?真要没有危险的话,泰格大帝早就让人把它们都取出来了。

泰格大帝说:“各取所需而已。”

樊冬说:“那陛下为什么要抽空来见我?”

泰格大帝说:“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刻,我可以保全你的伴侣。”这话的意思是即使到了生死绝境,他也能让人把爱德华救出来。

樊冬静静地看着泰格大帝,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泰格大帝果然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樊冬一愣。他追问:“什么问题?”

泰格大帝说:“哥达的旧伤,你能够治好吗?”

樊冬没想到泰格大帝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哥达亲王的伤?樊冬敢给哥达亲王丹药,自然已经对哥达亲王的旧伤有了一定的了解。算起来,哥达亲王的情况比国王陛下还简单一些,治起来虽然麻烦,但根治好却是毫无问题的。

樊冬不明白泰格帝国这么问的意图,却还是据实以告:“可以。”

泰格大帝说:“好,我会让你的伴侣平安归来。”

泰格大帝没再说话,安静地继续钓鱼。最后泰格大帝收获了一竹桶鲜鱼,樊冬收获了一竹桶河虾,不远处的礼仪官在泰格大帝的招呼下把它们拿回了艾琳家中,让艾琳家的厨子把它们做成了午餐。

樊冬和泰格大帝享用了一顿亲手钓起来的美味。

午餐结束后,泰格大帝递给樊冬一颗幻影石。幻影石是球形的,看起来像是倒映着暗夜的星空,当樊冬向他注入能量时,墙体上投影出了“直播画面”:剑山遗址里到处都是喷涌的岩浆,一条火红的孤桥斜斜地往下延伸,覆盖着灼热的火苗。

樊冬在泰格大帝的指示下转动幻影石,画面就切换到了下一层,相比外面的岩浆海洋,下一层安静得有些诡秘,到处都雾蒙蒙的,看不清到底有什么在里面。樊冬把幻影石转了一圈,大致明白这幻影石的特殊之处:它“监控”着剑山遗址的每一个角落!

泰格大帝说:“我会遵守承诺护住你的伴侣,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从这颗幻影石看到剑山里发生的一切。”

樊冬收起幻影石,说道:“我相信陛下您不会食言。”他起身和泰格大帝道别。

泰格大帝没有挽留,叫礼仪官送他离开。

樊冬离开艾琳家中,召来一只白鸟,让它给爱德华传递消息。爱德华出发不久,白鸟来回得很快,在得知爱德华拿到了同样的幻影石之后,樊冬安心地把幻影石揣进兜里。

傍晚的时候,一些白鸟从剑山的方向飞了回来,告诉樊冬爱德华一行人已经抵达剑山。樊冬只将幻影石取出来看了一眼,就把他交给了贾里德。他不会一直盯着爱德华那边,因为即使他全程看着也改变不了什么,爱德华不是普通人,他敢下剑山遗址肯定已经有充分的准备。

只要让贾里德盯着看就好,真有什么意外贾里德也能及时调动随行人员前去营救。

樊冬也很忙碌。

来访宾客的信息都登记在案,当各大公馆确定某个宾客正式入住,就会派人将他的信息送到对应的公会,让他们向这位宾客发出邀请,参加这样那样的聚会、这样那样的比赛,务必不让任何一位宾客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于是樊冬的麻烦纷迭而至:他在好几个公会都登记过,一路上又时不时地跑去别人公会里看看书或者砸砸场,各公会得知他抵达首都的消息后,邀请函就雪花似的向他入住的公馆飞来。

樊冬一张一张邀请函亮给普里莫老头看,让他帮忙筛选哪些是值得一去的。

普里莫老头抱着颗和他差不多大的小葡萄,用吸管吸允葡萄汁,时不时才牛逼哄哄地说:“噢,这小东西还都长大了,居然当上会长了,那会儿他求我指点的时候那叫一个诚心,那鼻涕,那眼泪,那小表情儿,实在太逗了。就是因为他当时逗乐了我,我才简单地点拨了几句。”或者说“噢,这老不死的还还活着,当初他抱着我大腿跪求要当我的学徒,我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他。没想到他偷学了一点儿入门技法,就觉得自己牛逼大发了,背着我悄悄跑了!”

总之,在普里莫老头嘴里,这些家伙都是当初哭着喊着求他的小可怜——现在他们之所以能成为牛逼人物,都是因为经过他的指点啊!

樊冬忍不住说:“老头,有时候牛皮吹太大,会吹破的…”

普里莫老头吹胡子瞪眼:“我吹牛?我用得着吹这种牛?”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到这些邀请函上的署名,我还想不起他们来!”

说完普里莫老头拧过身去抱起另一颗葡萄,钻进收纳戒指里不再理他。

樊冬:“…”

难道普里莫老头说的是真的?怎么办,他突然觉得这些给他下邀请的人都是很弱很弱!这是不行的,做人要谦虚,要谨慎,不能被普里莫老头吹到自信心极度膨胀——通常那样的人会死得很惨啊!

普里莫老头不肯再把关,樊冬只能自己筛选。

当看到一张邀请函上写着“百兽残卷”时,樊冬一激灵,连忙把普里莫老头喊了出来。

普里莫老头一听百兽残卷,也顾不得生闷气了,跳出来说:“百兽残卷?!”

当初普里莫老头死于意外,外面众说纷纭,却大多都认为他死得活该。他生前得罪的人太多,活着时没人敢骂他,死后那些人却不怕了,什么恶名都往他身上栽。不知道的人,大概真以为他是个作恶多端的恶人,死得活该。

普里莫老头之所以会成为死灵,就是因为他不甘心,他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不明不白地死掉。

在发生意外前,普里莫老头正是在追查一件名叫“百兽卷轴”的神器。

据说那是天都的“设计图”,没错,如果传言无误,人人向往的天都很有可能是人为创造的!

普里莫老头当时觉得其他事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挑战性,所以他决定找到这个“百兽卷轴”。

只要能掌握这件神器,他可以毁掉天都,或者创造另一个天都!

普里莫老头说:“你要小心,这也许是一个陷阱。”且不说这个残卷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樊冬拿着它就是烫手山芋啊!

毕竟樊冬目前的实力太低了。

樊冬说:“但我还是应该去一趟。”

普里莫老头抱着葡萄想了想,点头说:“对,还是应该去一趟。”百兽卷轴的存在又不是什么秘密,樊冬要是看到有这么珍贵的残卷现世却不打算去看看,同样会让人怀疑。

樊冬说:“那就去这里吧。”他抬手把普里莫老头弹回收纳戒指,“外面人多眼杂,您还是暂时别出来吧。”

普里莫老头被弹得翻转了好几圈,栽倒在收纳戒指里的“地面”上。他愤怒不已,朝樊冬破口大骂:“你个过河拆桥的臭小子!”

过河拆桥的樊冬笑眯眯地把收纳戒指一关,精神联系一断,清净了。

第一三三章 朋友

第二天一早,樊冬按时到达泰格帝国的阵师公会,随行的还有约瑟这位代表他老师欧罗斯前来为泰格大帝贺寿的年轻阵师。两个人的年纪在一干阵师之中都非常显眼,约瑟还好,大家都认识,樊冬就不行了,他一进门马上遭遇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樊冬微笑着和其他人点点头,找了个好位置坐下。他虽然不是阵师公会的成员,但老欧罗斯闭关前为他写了推荐信,让他当了个传说中的“特邀顾问”。这种职位一般只有位高权重、没空把重心放在某项研究上的天才贵族才有资格当,像樊冬这种年纪被推荐上来的还真是少见。

老欧罗斯是个实诚人,他绕过了马萨克会长,直接向自己的老朋友、阵师公会总会的会长推荐樊冬。在核实樊冬的天赋和能力之后,老会长拍板定案,把樊冬青睐参加这场重要的“研讨会”,正式把他介绍给其他人。

幸运的是,樊冬并没有接收太多探究的目光。

今天所有人的目标都是百兽残卷。

樊冬很快拿到了一张抄誊的百兽残卷,这残卷大概只是数十份分卷中的一角,可光是这样,上面的阵法已经复杂得让所有人晕头转向。樊冬也一样,以前他拿到什么残卷都能大致理清头绪,现在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樊冬抬手在残卷上描画着上面的纹路,有种奇妙的感觉传递到他的指尖,让他莫名地放空了大脑,心里眼里都只剩下眼前的残缺阵法。他把所有纹理描画了一遍,心中对传言中的百兽卷轴充满了敬畏。

光是一个残缺阵法就能让人沉浸其中,实在难以想象完整的百兽卷轴是什么样的存在!

难道这个时代真的有神灵?

樊冬莫名地想到了长老会那尊雕像。这世上,真的有大地之神吗?

樊冬缓缓拟绘完整张残卷,在他闭上眼回忆阵法的精妙之处、暗暗揣测它的用处时,他脑海中那本沉睡的祝咏之书缓缓开启,莹白的光芒突然变得更盛更强!祝咏之书的声音传入樊冬耳中:“沃夫图腾!这是沃夫图腾!”

樊冬一愣。

祝咏之书随风翻动般的书页停了下来,书页中的内容完整地呈现在樊冬脑海中。那一页“白纸”不再是白惨惨的模样,而是缓缓浮现一个灰黑色的印记——或者应该说,浮现出了印记的一角!那一角大概只占了整张“白纸”的十分之一,如果要拼凑出完整的图案,大概还得找出七八张类似的残卷。

难道所谓的百兽卷轴,其实是祝咏之书中的图腾?

普里莫老头死前追寻的东西,其实一直在所有人眼前,但是又渐渐被他们忽略甚至遗忘?

樊冬问:“这些图腾有什么用?”

祝咏之书说:“对于您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它的声音有些渺远,“对这些图腾代表的种族有用,只要图腾在祝咏之书上,祝咏之书就可以赐予他们祝福。如果您现在凑齐了莱恩族图腾,祝咏之书可以为您消除莱恩族人的疾病及痛苦,增强莱恩族人的力量和意志。”

就是说,治病不用吃药,强身不用锻炼,动动嘴拜拜神就行了?

樊冬说:“要做到这些事,应该需要祝咏之力吧?”

祝咏之书:“…”

祝咏之书说:“是的,需要祝咏之力。否则的话,祝福效果不是很好。”

樊冬明白了。说到底,这东西还是没卵用。如果他能让那么多人信仰祝咏,还不如让他们信仰自己呢,他也能消除他们的疾病和痛苦,他也能增强他们的力量和意志,何必屁颠屁颠地跑去淌这趟混水。也许他千辛万苦收集起所谓的图腾,千辛万苦地让祝咏之书降下祝福,最后成功治好了许多人的发烧感冒咳嗽…

想到那个画面,樊冬觉得蛋蛋有点疼。

他睁开眼睛,缓缓放下残卷。转头一看,周围的阵师们还在认真地拟绘着手中的卷轴,连约瑟也不例外。坐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醉心于阵法的人,看到这么精妙的残卷,他们完全顾不得周围有什么人在,整个人都被它吸引过去。谁要是敢在他们周围嚷嚷“你看地上掉了一百万”,他们准会跳起来抽他一耳刮子,骂他打断自己的思路!

樊冬不由看向为首的阵师公会会长。老会长身穿灰黑相间的阵师袍子,看起来非常普通。他的长相也十分普通,脸上的肌肉仿佛常年没有动过,一块一块绷在一起,看起来有点严肃。

老会长很快注意到樊冬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

樊冬站起来,对老会长说:“会长,我觉得这里呆着有点闷,想出去走走。”

其他人被樊冬的声音拉回现实,意识到自己失神了多久,纷纷抬起头看向老会长。见老会长望着樊冬,他们又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樊冬。

老会长眼底精光一闪:“科林殿下好像已经掌握了残卷上的阵法,不知道能不能把您的看法和我们分享分享。”

樊冬笑眯眯地说:“老实说,我没看懂。”

其他人听到这回答后非常满意,就是啊,这么小的娃娃能看出什么,没看到他连加入阵师公会的资格都没有吗?不过是仗着陛下的看重,走后门来看看新鲜东西。谁不知道陛下特意找他钓了一早上的鱼?

老会长却打定主意要把樊冬架在火上烤:“如果科林殿下都看不出来,那就不需要讨论,”他朝身边的人轻轻抬首,“把卷轴都收起来吧,今天就到这里。”

老会长这话一出,屋里顿时炸开了锅。

老会长扫视一圈,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他说道:“你们能修复欧罗斯手里的几张残卷吗?”

其他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奈。是的,他们都修复不了,要不是只抢救出那几张残卷,他们还无法修复,阵师公会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老会长毫不客气地说:“让你们自己设计强化阵法你们做不到,让你们修复残卷你们也做不到,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参悟百兽残卷?知道我为什么让科林殿下过来吗?因为他已经帮助欧罗斯修复了那几张强化阵法卷轴。”

卧槽,这仇恨拉得又准又狠。

樊冬瞬间感觉有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透露出的都是“你居然装傻”“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站住别走我们战个痛”等等愤慨情绪。樊冬只能诚恳地把皮球踢回给老会长:“连您都无法参悟的残卷,我怎么可能有头绪。”

老会长淡淡地说:“谁说我无法参悟。”他抬眼看了看樊冬,又看向其他人,“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我研究这份残卷的一点心得。”

樊冬两眼一亮,看向老会长。其他人也都坐直了身体,齐齐望着老会长。

老会长说:“这份残卷并不是什么‘设计图’,而是图腾!”

樊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身边的约瑟对望两眼,等待老会长的下文。

老会长说:“在千年或者万年以前,大陆还没有现在的各大帝国,各族起源的地方不同,贝尔族起于北,泰格族起于西,莱恩族起于东,沃夫族起于南——除此之外,还有众多大大小小的种族陆续出现在大陆之上。为了在大陆上开荒和生活,我们渐渐学会聚集在一起生活。而用来号令全族的,就是画有图腾阵法的旗帜!”

樊冬认真学过帝国历史,自然也知道这一段故事。史书上记载得很神奇,拿着图腾旗帜的人可以把人当牲口指挥,但也可以对全族进行祝福,让他们变得健康、变得勇武。

这倒是和祝咏之书的说法有点异曲同工的感觉。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帝国拥有完整的图腾。

樊冬好奇地看着老会长,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残卷的来历。老会长却并没有往下说,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外面两个同样灿烂的太阳。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老会长是什么意思。

老会长比一般的泰格族人略显矮小,但当他挺直背脊时却没人会怀疑他身上蕴含的力量。

这,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老会长说:“我的一个朋友,因为追查百兽卷轴而被杀死了。天都的人为了剿杀他,引诱他的好友骗他入险境。是的,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切都和天都有关。他们不是想消灭某个帝国或者某个种族,他们是要拿到完整的百兽卷轴,号令所有种族。在我的朋友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我也是看过他留下的阵法手札之后,才能知道这份残卷到底代表着什么。”

樊冬一怔。

有人替老会长问了出来:“您的朋友是…”

老会长转开头,神色晦明不定。过了许久,他才说:“我的朋友被称为奇迹之手。他叫普里莫,已经死去一百年。而我,花了一百年才看懂他想告诉我的是什么!”

第一三四章 顾德林

所有人都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阵师高塔。

阵师公会虽然日渐式微,却还是负责着整个首都的防御工作,防守十分严密。要加入阵师公会至少被考察了十年,因此老会长并不担心谁会泄露他今天说的话。至于樊冬?他是这么多人里唯一一个不属于阵师公会的人,要是这些话外泄了,他就是第一嫌疑人。

因此老会长摆摆手,非常大方让他们开着抄誊的残卷离开,回去好好留着,看以后能不能找到类似的残卷。

回到公馆,樊冬把普里莫老头放了出来,问道:“这人你真的认识?”

普里莫老头哼哼两声,继续抱着个紫葡萄啃肉,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谁认识这种蠢货。”老会长的话他都听到了,说得还是蛮真挚的,不过老会长那番推断让他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他把自己的研究心得都记在了手札里,可他压根没提到过“图腾”两个字!而且他的手札怎么会落入这家伙的手里…

樊冬说:“听说胡安会长在您去世第二年,去长老会要求改名,把自己的名字变成了胡安·普里莫·罗伦。”樊冬也是回来路上才听约瑟说的。

普里莫老头呆了呆,骂道:“谁许他把我名字加进去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死后是什么光景,但从这两年了解到的事情来看,那时候他身上恐怕被泼了不少脏水,毕竟他留下的“宝贵财产”被无数人争相抢夺——没有充分的理由,他们怎么敢光明正大地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在那个节骨眼上抢到他的手札,还把他的名字加进自己的名字里,这个胡安·罗伦确实很像真心崇拜他的人。不过事情过了百八十年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当初他救下顾德林的时候,顾德林也是真心实意地景仰着他,最后还不是变得比谁都快。

普里莫老头说:“你没露陷吧?暴露了我的存在,你的麻烦就大了。”

樊冬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我像是那么蠢的人吗?”他该震惊的震惊,该发问的发问。要是随便来个人说“我是普里莫的朋友”,他就屁颠屁颠地把普里莫老头的存在说出去,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普里莫老头把最后一口葡萄啃掉,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坐在樊冬肩膀上歇息。气氛有些沉重,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接触到当初的真相,如果胡安·罗伦说的是真的,那么当初普里莫老头的死就不是意外,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一个特意针对他而设的陷阱。设下陷阱的人很可能是他的好友顾德林。看来他不仅是占了他的炼药术,还要了他的命。

普里莫老头有点矛盾。他想相信现在还有人像胡安·罗伦一样记得他,那种被崇拜、被景仰、被怀念的感觉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是他又不想相信真相比他揣测的还要不堪。因为害怕他动摇天都的根本,所以故意设下杀局将他杀死吗?

普里莫老头静静坐了许久,对樊冬说:“我想喝梅伦酒,你听说过吗?在盛夏的泰格帝国才能够采集到的新鲜梅伦果酿成的酒,必须在酿成那几天喝,否则味道就会变酸——不管怎么保存都会变酸。我知道这里有一家不错的店,不过不知道关门没有…”

樊冬听着普里莫老头黯然的语气,拍拍胸脯说:“我和迪亚去找找看,保准让你喝到它。”

樊冬的声音永远那么轻快,普里莫老头听得愣了愣,心情也莫名地愉快起来。他说道:“好,那家店就在南城门往前数的第三个巷子里面,往里走转四个弯就到了。”

樊冬记下地址,让普里莫老头回到收纳戒指里面。他先去找贾里德,询问爱德华那边的情况。

爱德华那边非常顺利。

他们已经下到第二层。

唯一有点吓人的是,小黑狗居然跑去灌了几口岩浆。在其他人惊诧莫名的目光中,小黑狗泰然自若地把岩浆咽了下去,仿佛在享受着甘甜的美酒佳酿。

樊冬看到其他人饱受惊吓的表情,顿时乐了。小黑狗吃下过差不多整个寒铁矿脉,不管是极端的热还是极端的冷,对它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或者应该说,那对它来说就像是鱼儿钻进了大海,鸟儿飞上了天空,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小黑狗应该是发现岩浆里有某些奇特的金属,所以才啃得那么欢吧?

有寒铁为底,小黑狗吃下什么金属都能完美地糅合到骨骼里,压根不用为它担心。

樊冬让贾里德继续跟进,叫上迪亚出门。

他们一路上都在吃吃吃买买买,虽然因为是异族人而让不少人侧目,却也没有引起谁的怀疑。

樊冬挖掘了几家“巷子美食”后,目的明确地转到普里莫老头指定的那家店里。这家店非常普通,明明是卖酒的,却闻不到多少酒香,招牌上只简单地画着一串梅伦果。据说这梅伦果是大地之神赐予泰格帝国的果实,用于奖赏第一任泰格大帝梅伦·泰格的英勇和坚毅!

普里莫老头生前日子过得十分肆意,为了吃某样食物而特意跨越整个大陆的事情他做了不少。不管身在何方,每年盛夏他都会来到泰格帝国,找到这个家店,要上几坛梅伦酒。

也许这并不是最好的梅伦酒,滋味不是最甘醇,卖相不是最好看,可普里莫老头第一次喝到的梅伦酒就是这里的,对他来说梅伦酒就该是这个滋味!

由于普里莫老头的钟爱,这家店也曾经名盛一时。不过不管生意好坏,名声大小,这家店依然开在这个巷子,依然打着简陋的招牌,依然酿着不怎么纯正的梅伦酒,就像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归来的人——好让他端起酒杯的时候不会觉得一切都改变了。

樊冬一踏入店内,就感受到一种浓浓的悲伤。他抬起头看去,一个老人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容已经衰老,头发已经发白,神态也那么地安静,仿佛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家店的生意依然很好,伙计热络地上来招呼樊冬,把他引到其中一桌。由于已经没有空桌,所以樊冬只能和身穿炼药师长袍的人相对而坐。那炼药师模样的人拥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看到樊冬时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樊冬。

樊冬微讶,也认真回视。

那炼药师说:“科林·莱恩?”

樊冬摸摸鼻头:“没想到我这么出名了。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

那炼药师说:“我叫顾德林。”

樊冬睁大眼。

自称“顾德林”的人说:“怎么?很惊讶吗?泰格大帝的生辰,我亲自来一趟不算太稀奇,毕竟谁知道他还能过几次。”这话有点诅咒的味道,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几分警告。

樊冬说:“我只是没想到会见到您。”他暗暗观察着顾德林,发现他长得一点都不像炼药师,反而像个战士,体格强健,力量过人。传言中的顾德林居然是这样的家伙?

不过,看起来确实是个狠人。

顾德林说:“我在科林殿下心里,恐怕没什么好印象吧?”

樊冬说:“怎么会,我当初入门时,学的还是顾会长您的炼药术呢。”

顾德林不置可否,状似随意地问:“枫白在你们莱恩帝国过得还好吧?”

提到秋枫白,樊冬老老实实地回答:“秋先生挺好的。”

顾德林总觉得樊冬老实腼腆的模样有些不对味。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恐怕会忙着撇清关系吧?毕竟秋枫白那种做法相当于叛出师门——而且想与他这个老师作对。

可是看到樊冬坦然地看着自己,顾德林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即使秋枫白在莱恩帝国,甚至和樊冬走得挺近,也不一定会和樊冬说起自己的事情。

顾德林换了另一个问题:“科林殿下怎么会找到这家店?”

樊冬环视一圈,说道:“这家店很有名啊。”他还很不怕死地坦白,“我今天听人提到一个叫普里莫的家伙,据说他很喜欢这家店呢,所以我特意找过来尝尝。”

顾德林眼神一顿,望向樊冬。

这时伙计把樊冬和迪亚的梅伦酒送了上来。樊冬像是没注意到顾德林的眼神一样,高高兴兴地喝了起来。他喝完小半杯,说道:“还不错,迪亚,我们弄几坛回去晚上分着喝。”说完察觉顾德林还在看着自己,樊冬又和顾德林分享起自己和普里莫老头的渊源来,“顾会长我跟你说,我还买到过这个普里莫老头用过的药炉。我看也没什么特别嘛,那么厉害的家伙,用的药炉居然连个药灵都没有!我的弓都有弓灵来着,真是太差劲了。”